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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格局第六

作者: 李渔(1611年—1680年),字笠翁,清代文学家、戏剧家。他以戏曲创作和生活艺术研究闻名,著有《笠翁十种曲》等。

年代:清代(17世纪)。

内容简要:一部生活艺术随笔,内容涵盖园林、饮食、服饰、养生等方面。李渔以独特的审美视角和幽默的语言,探讨了生活中的美学与艺术,是研究清代生活文化的重要文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格局第六-原文

传奇格局,有一定而不可移者,有可仍可改,听人自为政者。开场用末,冲场用生;开场数语,包括通篇,冲场一出,蕴酿全部,此一定不可移者。开手宜静不宜喧,终场忌冷不忌热,生旦合为夫妇,外与老旦非充父母即作翁姑,此常格也。然遇情事变更,势难仍旧,不得不通融兑换而用之,诸如此类,皆其可仍可改,听人为政者也。近日传奇,一味趋新,无论可变者变,即断断当仍者,亦如改窜,以示新奇。予谓文字之新奇,在中藏,不在外貌,在精液,不在渣滓,犹之诗赋古文以及时艺,其中人才辈也,一人胜似一人,一作奇于一伯,然止别其词华,未闻异其资格。有以古风之局而为近律者乎?有以时艺之体而作古文者乎?绳墨不改,斧斤自若,而工师之奇巧出焉。行文之道,亦若是焉。

○家门

开场数语,谓之“家门”。虽云为字不多,然非结构已完、胸有成竹者,不能措手。即使规模已定,犹虑做到其间,势有阻挠,不得顺流而下,未免小有更张,是以此折最难下笔。如机锋锐利,一往而前,所谓信手拈业,头头是道,则从此折做起,不则姑缺首篇,以俟终场补入。犹塑佛者不即开光,画龙者点睛有待,非故迟之,欲俟全像告成,其身向左则目宜左视,其身向右则目宜右观,俯仰低徊,皆从身转,非可预为计也。此是词家讨便宜法,开手即以告人,使后来作者未经捉笔,先省一番无益之劳,知笠翁为此道功臣,凡其所言,皆真切可行之事,非大言欺世者比也。

未说家门,先有一上场小曲,如《西江月》、《蝶恋花》之类,总无成格,听人拈取。此曲向来不切本,止是劝人对酒忘忧、逢场作戏诸套语。予谓词曲中开场一折,即古文之冒头,时文之破题,务使开门见山,不当借帽覆顶。即将本传中立言大意,包括成文,与后所说家门一词相为表里。前是暗说,后是明说,暗说似破题,明说似承题,如此立格,始为有根有据之文。场中阅卷,看至第二三行而始觉其好者,即是可取可弃之文;开卷之初,能将试官眼睛一把拿信,不放转移,始为必售之技。吾愿才人举笔,尽作是观,不止填词而已也。

元词开场,止有冒头数语,谓之“正名”,又曰“楔子”,多则四句,少则二句,似为简捷。然不登场则已,既用副末上场,脚才点地,遂尔抽身,亦觉张皇失次。增出家门一段,甚为有理。然家门之前,另有一词,今之梨园皆略去前词,只就家门说起,止图省力,埋没作者一段深心。大凡说话作文,同是一理,入手之初,不宜太远,亦正不宜太近。文章所忌者,开口骂题,便说几句闲文,才归正传,亦未尝不可,胡遽惜字如金,而作此卤莽灭裂之状也?作者万勿因其不读而作省文。至于末后四句,非止全该,又宜别俗。元人楔子,太近老实,不足法也。

○冲场

开场第二折,谓之“冲场”。冲场者,人未上而我先上也。必用一悠长引子。引子唱完,继以诗词及四六排语,谓之“定场白”,言其未说之先,人不知所演何剧,耳目摇摇,得此数语,方知下落,始未定而今方定也。此折之一折一词,较之前折家门一曲,犹难措手。务以寥寥数言,道尽本人一腔心事,又且蕴酿全部精神,犹家门之括尽无遗也。同属包括之词,则分难易于其间者,以家门可以明说,而冲场引子及定场诗词全用暗射,无一字可以明言故也。非特一本戏文之节目全于此处理根,而作此一本戏文之好歹,亦即于此时定价。何也?开手笔机飞舞,墨势淋漓,有自由自得之妙,则把握在手,破竹之势已成,不忧此后不成完璧。如此时此际文情艰涩,勉强支吾,则朝气昏昏,到晚终无晴色,不知不作之为愈也。然则开手锐利者宁有几人?不几阻抑后辈,而塞填词之路乎?曰:不然。有养机使动之法在:如入手艰涩,姑置勿填,以避烦苦之势;自寻乐境,养动生机,俟襟怀略展之后,仍复拈毫,有兴即填,否则又置,如是者数四,未有不忽撞天机者。若因好句不来,遂以俚词塞责,则走入荒芜一路,求辟草昧而致文明,不可得矣。

○出脚色

本传中有名脚色,不宜出之太迟。如生为一家,旦为一家,生之父母随生而出,旦之父母随旦而出,以其一部之主,余皆客也。虽不定在一出二出,然不得出四五折之后。太迟则先有他脚色上场,观者反认为主,及见后来人,势必反认为客矣。即净丑脚色之关乎全部者,亦不宜出之太迟。善观场者,止于前数出所记,记其人姓名;十出以后,皆是枝外生枝,节中长节,如遇行路之人,非止不问姓字,并形体面目皆可不必认矣。

○小收煞

上半部之末出,暂摄情形,略收锣鼓,名为“小收煞”。宜紧忌宽,宜热忌热,宜作郑五歇后,令人揣摩下文,不知此事如何结果。如做把戏者,暗藏一物于盆盎衣袖之中,做定而令人射覆,此正做定之际,众人射覆之时也。戏法无真假,戏文无工拙,只是使人想不到、猜不着,便是好戏法、好戏文。猜破而后出之,则观者索然,作者赧然,不如藏拙之为妙矣。

○大收煞

全本收场,名为“大收煞”。此折之难,在无包括之痕,而有团圆之趣。如一部之内,要紧脚色共有五人,其先东西南北各自分开,至此必须会合。此理谁不知之?但其会合之故,须要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非由车戽。最忌无因而至,突如其来,

与勉强生情,拉成一处,令观者识其有心如此,与恕其无可奈何者,皆非此道中绝技,因有包括之痕也。

骨肉团聚,不过欢笑一场,以此收锣罢鼓,有何趣味?

水穷山尽之处,偏宜突起波澜,或先惊而后喜,或始疑而终信,或喜极信极而反致惊疑,务使一折之中,七情俱备,始为到底不懈之笔,愈远愈大之才,所谓有团圆之趣者也。

予训儿辈尝云:“场中作文,有倒骗主司入彀之法:开卷之初,当以奇句夺目,使之一见而惊,不敢弃去,此一法也;终篇之际,当以媚语摄魂,使之执卷留连,若难遽别,此一法也。”

收场一出,即勾魂摄魄之具,使人看过数日,而犹觉声音在耳、情形在目者,全亏此出撒娇,作“临去秋波那一转”也。

○填词余论

读金圣叹所评《西厢记》,能令千古才人心死。

夫人作文传世,欲天下后代知之也,且欲天下后代称许而赞叹之也。

殆其文成矣,其书传矣,天下后代既群然知之,复群然称许而赞叹之矣,作者之苦心,不几大慰乎哉?

予曰:未甚慰也。

誉人而不得其实,其去毁也几希。

但云千古传奇当推《西厢》第一,而不明言其所以为第一之故,是西施之美,不特有目者赞之,肓人亦能赞之矣。

自有《西厢》以迄于今,四百余载,推《西厢》为填词第一者,不知几千万人,而能历指其所以为第一之故者,独出一金圣叹。

是作《西厢》者之心,四百余年未死,而今死矣。

不特作《西厢》者心死,凡千古上下操觚立言者之心,无不死矣。

人患不为王实甫耳,焉知数百年后,不复有金圣叹其人哉!

圣叹之评《西厢》,可谓晰毛辨发,穷幽极微,无复有遗议于其间矣。

然以予论文,圣叹所评,乃文人把玩之《西厢》,非优人搬弄之《西厢》也。

文字之三昧,圣叹已得之;优人搬弄之三昧,圣叹犹有待焉。

如其至今不死,自撰新词几部,由浅及深,自生而熟,则又当自火其书,而别出一番诠解。

甚矣,此道之难言也。

圣叹之评《西厢》,其长在密,其短在拘,拘即密之已甚者也。

无一句一字不逆溯其源,而求命意之所在,是则密矣,然亦知作者于此,有出于有心,有不必尽出于有心者乎?

心之所至,笔亦至焉,是人之所能为也;若夫笔之所至,心亦至焉,则人不能尽主之矣。

且有心不欲然,而笔使之然,若有鬼物主持其间者,此等文字,尚可谓之有意乎哉?

文章一道,实实通神,非欺人语。

千古奇文,非人为之,神为之、鬼为之也,人则鬼神所附者耳。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格局第六-译文

传奇的格局,有些是固定不变的,有些是可以根据情况调整的,由作者自行决定。开场时用末角,冲场时用生角;开场时的几句话,要概括全篇,冲场时的一出戏,要酝酿整个故事,这些都是固定不变的。开场时宜静不宜喧闹,终场时忌冷清不忌热闹,生角和旦角通常扮演夫妻,外角和老旦角则扮演父母或公婆,这是常见的格局。然而,遇到情节变化,难以维持原状时,不得不灵活调整,诸如此类,都是可以根据情况调整的,由作者自行决定。近来的传奇作品,一味追求新奇,不仅改变可以改变的部分,甚至连那些本应保持不变的部分也随意改动,以显示新奇。我认为,文字的新奇在于内在的意蕴,而不在于外在的形式,在于精华,而不在于糟粕,就像诗赋古文以及时文一样,其中人才辈出,一人胜过一人,一篇作品比另一篇更出色,但只是词藻上的区别,从未听说在资格上有何不同。有人用古风的格局来写近体诗吗?有人用时文的体例来写古文吗?规矩不变,斧凿依旧,但工匠的奇巧却由此显现。行文的道理,也是如此。

○家门

开场时的几句话,称为“家门”。虽然字数不多,但如果不是结构完整、胸有成竹的人,是无法下笔的。即使框架已经确定,仍然担心在写作过程中会遇到阻碍,无法顺利推进,难免会有一些小调整,因此这一折最难下笔。如果思路清晰,一往无前,所谓信手拈来,头头是道,那么就从这一折开始写起,否则就暂时空缺首篇,等到终场时再补入。就像塑造佛像时不立即开光,画龙时点睛有待,并非故意拖延,而是等待整体形象完成后,佛像的身体向左,眼睛就应向左看,身体向右,眼睛就应向右看,俯仰低徊,都随身体转动,不能预先设计。这是词家讨巧的方法,一开始就告诉别人,使后来的作者在动笔之前,先省去一番无益的劳苦,知道笠翁是这方面的功臣,他所说的话,都是切实可行的,不是大言欺世之辈。

在说家门之前,先有一首上场小曲,如《西江月》、《蝶恋花》之类,没有固定的格式,由作者自行选择。这首曲子通常与剧情无关,只是劝人对酒忘忧、逢场作戏之类的套话。我认为,词曲中的开场一折,就像古文的开头,时文的破题,一定要开门见山,不应该借帽覆顶。即将本传中的主旨大意,概括成文,与后面所说的家门一词相呼应。前面是暗说,后面是明说,暗说像破题,明说像承题,这样立格,才是有根有据的文章。场中阅卷时,看到第二三行才觉得好的文章,就是可取可弃的文章;开卷之初,能抓住考官的眼睛,不让其转移注意力,才是必售的技巧。我希望有才华的人动笔时,都能这样考虑,不仅仅是在填词时如此。

元词的开场,只有几句冒头,称为“正名”,又叫“楔子”,多则四句,少则两句,看似简洁。然而,如果不登场也就罢了,既然用了副末登场,脚刚点地,就立刻抽身,也显得慌张失序。增加家门一段,很有道理。然而,在家门之前,还有一首词,现在的梨园都省略了前词,只从家门说起,只图省力,埋没了作者的一片苦心。大凡说话作文,道理是一样的,开头时不宜太远,也不宜太近。文章最忌讳的是,一开口就骂题,说几句闲话,才回归正传,也未尝不可,何必惜字如金,做出这种鲁莽灭裂的样子呢?作者千万不要因为别人不读而省略文字。至于最后的四句,不仅要概括全篇,还要别具一格。元人的楔子,太过老实,不足为法。

○冲场

开场的第二折,称为“冲场”。冲场的意思是,别人还没上场,我先上场。一定要用一段悠长的引子。引子唱完后,接着是诗词和四六排句,称为“定场白”,意思是,在说这些话之前,观众不知道演的是什么戏,耳目茫然,听到这几句话后,才知道戏的内容,从不确定到确定。这一折的一折一词,比前一折的家门一曲更难下笔。一定要用寥寥数语,道尽本人的一腔心事,同时酝酿整个故事的精神,就像家门一样概括无遗。同样是概括性的词句,但难易程度不同,因为家门可以明说,而冲场的引子和定场诗词则全用暗射,没有一个字可以明说。不仅整本戏的节目都在这里扎根,而且整本戏的好坏,也在这个时候定下基调。为什么呢?开笔时笔机飞舞,墨势淋漓,有自由自得的妙处,那么把握在手,破竹之势已成,不用担心后面写不好。如果此时文情艰涩,勉强应付,那么朝气昏昏,到晚终无晴色,不如不写为好。然而,开笔时锐利的人能有几个呢?这不是在阻碍后辈,堵塞填词之路吗?回答是:并非如此。有养机使动的方法:如果开笔时艰涩,暂且放下不写,以避开烦苦之势;自寻乐境,养动生机,等到心情稍微舒展后,再重新提笔,有兴致就写,否则就再放下,这样反复几次,没有不忽然撞上天机的。如果因为好句不来,就用俚词塞责,那就走上了荒芜之路,想要开辟草昧而达到文明,是不可能的。

○出脚色

本传中有名有姓的角色,不宜出场太晚。比如生角是一家,旦角是一家,生角的父母随生角出场,旦角的父母随旦角出场,因为他们是整部戏的主角,其他都是配角。虽然不一定在第一出或第二出出场,但不得在第四五折之后出场。太晚的话,先有其他角色上场,观众反而会把他们当作主角,等到后来的人出场时,势必会把他们当作配角。即使是净角和丑角这些关乎全剧的角色,也不宜出场太晚。善于看戏的人,只在前几出记住角色的姓名;十出以后,都是枝外生枝,节中长节,就像遇到行路的人,不仅不问姓名,连形体面目都不必认了。

○小收煞

上半部的最后一出,暂时收束情节,略收锣鼓,称为“小收煞”。宜紧不宜松,宜热不宜冷,宜作郑五歇后,让人揣摩下文,不知道这件事如何结果。就像变戏法的人,暗藏一物于盆盎衣袖之中,做定后让人猜,这正是做定之时,众人猜谜之际。戏法无真假,戏文无工拙,只是让人想不到、猜不着,便是好戏法、好戏文。猜破后再拿出来,观众就会索然无味,作者也会感到尴尬,不如藏拙为妙。

○大收煞

全本收场,称为“大收煞”。这一折的难处在于,既要没有概括的痕迹,又要有团圆的趣味。比如一部戏中,主要角色共有五人,他们之前东西南北各自分开,到这里必须会合。这个道理谁不知道?但他们会合的原因,必须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而不是强行安排。最忌讳的是没有原因,突然出现,

如果勉强让情感产生,硬是把它们凑在一起,让观众看出这是有意为之,或者原谅作者无可奈何的做法,这些都不是这门艺术中的高超技巧,因为其中包含了人为的痕迹。

亲人团聚,不过是一场欢笑,用这种方式来结束故事,有什么趣味呢?

在看似无路可走的地方,恰恰适合突然掀起波澜,或者先让人惊讶再让人欢喜,或者先让人怀疑最后让人信服,或者让人欢喜到极点、信服到极点反而产生惊疑,务必让一个情节中,七种情感都具备,这才是始终不懈的笔法,越远越大的才华,这就是所谓的“团圆之趣”。

我教导孩子们时曾说:“在考场上写文章,有一种倒骗考官入套的方法:文章开头时,要用奇特的句子吸引眼球,让考官一看到就感到惊讶,不敢轻易放弃,这是一种方法;文章结尾时,要用柔美的语言抓住考官的心,让他拿着卷子舍不得放下,好像难以立刻告别,这是另一种方法。”

收场的一幕,就是勾魂摄魄的工具,让人看过几天后,仍然觉得声音在耳边回响、情景在眼前浮现,这全靠这一幕的撒娇,做出“临去秋波那一转”的效果。

○填词余论

读金圣叹所评的《西厢记》,能让千古以来的才子心死。

人们写文章传世,是希望后世的人知道,并且希望后世的人称赞和赞叹。

等到文章写成了,书传开了,后世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并且纷纷称赞和赞叹,作者的苦心,难道不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吗?

我说:未必如此。

赞美别人却不得其实,这和诋毁几乎没什么区别。

只是说千古以来的传奇应当推《西厢记》为第一,却不明确说明它为什么是第一,这就像西施的美貌,不仅看得见的人称赞她,连盲人也能称赞她。

自从《西厢记》问世至今,四百多年来,推《西厢记》为填词第一的人,不知有几千万,但能一一指出它为什么是第一的人,只有金圣叹一人。

这样看来,写《西厢记》的人的心,四百多年来没有死,而现在却死了。

不仅是写《西厢记》的人心死了,千古以来所有执笔立言的人的心,也都死了。

人们担心自己不能成为王实甫,哪里知道几百年后,不会再出现一个金圣叹那样的人呢!

金圣叹评《西厢记》,可以说是细致入微,穷尽了其中的幽微之处,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但在我看来,金圣叹所评的《西厢记》,是文人把玩的《西厢记》,而不是演员表演的《西厢记》。

文字的精髓,金圣叹已经掌握了;但演员表演的精髓,金圣叹还有待学习。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自己写几部新词,由浅入深,从生疏到熟练,那么他可能会烧掉自己的书,重新做一番解释。

唉,这门艺术的难处真是难以言说。

金圣叹评《西厢记》,其长处在于细致,短处在于拘谨,拘谨就是过于细致。

他没有一句一字不追溯其源头,去探究作者的意图,这固然是细致,但作者在写作时,有些地方是有意为之,有些地方未必完全是有意为之。

心想到哪里,笔就写到哪里,这是人能做到的;但如果笔写到哪里,心也跟到哪里,那么人就不能完全掌控了。

而且有时候心不想这样,但笔却让它这样,好像有鬼神在操纵一样,这样的文字,还能说是有意为之吗?

文章这一道,确实通神,不是骗人的话。

千古奇文,不是人写的,是神写的、鬼写的,人只是鬼神附体的工具罢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格局第六-注解

传奇:指中国古代戏曲的一种形式,通常以历史故事或民间传说为题材,具有较为复杂的剧情和人物关系。

家门:戏曲开场时的介绍性段落,通常由副末角色念诵,简要介绍剧情背景和主要人物。

冲场:戏曲中第二折的开场,通常由主角登场,通过悠长的引子和诗词来定场,明确剧情走向。

小收煞:戏曲上半部的结尾,通过紧凑的情节和悬念的设置,吸引观众继续观看下半部。

大收煞:戏曲全本的结尾,要求情节自然流畅,人物关系圆满解决,避免突兀和牵强。

勉强生情:指在文学创作中,刻意制造情感或情节,使其显得不自然。

骨肉团聚:指家庭成员或亲人之间的团聚,常用来形容戏剧或小说中的大团圆结局。

水穷山尽:比喻困境或绝境,常用来形容情节发展到无法继续的地步。

七情俱备:指人的七种基本情感,即喜、怒、哀、惧、爱、恶、欲,这里指情节中情感丰富多样。

倒骗主司入彀:指在科举考试中,通过巧妙的文章开头吸引考官注意,使其无法轻易放弃阅读。

媚语摄魂:指通过优美的语言或情节吸引读者,使其难以放下书本。

临去秋波那一转:比喻在离别时最后的回眸,常用来形容戏剧或小说中结尾的巧妙安排。

金圣叹:明末清初著名文学评论家,以评点《西厢记》等古典文学作品闻名。

西厢记:元代王实甫创作的著名杂剧,被誉为中国古典戏曲的巅峰之作。

王实甫:元代著名剧作家,代表作《西厢记》。

操觚立言:指写作或发表言论,觚是古代书写工具,这里借指写作。

三昧:佛教术语,指专注、深入的状态,这里指文学创作的精髓。

鬼神所附:比喻文学创作中灵感或天才的降临,仿佛有神灵或鬼魂在背后推动。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格局第六-评注

这段文字详细阐述了中国古代戏曲的结构和创作技巧,特别是传奇剧的布局和表现手法。作者通过对‘家门’、‘冲场’、‘小收煞’和‘大收煞’等关键环节的分析,揭示了戏曲创作中的艺术规律和审美要求。

首先,作者强调了戏曲开场的重要性,指出‘家门’虽短,却需精心构思,既要概括全剧大意,又要吸引观众注意。这种开场方式类似于古文中的‘冒头’和时文中的‘破题’,要求简洁明了,开门见山。

其次,作者详细分析了‘冲场’的作用和技巧。冲场作为第二折的开场,需要通过引子和诗词来定场,明确剧情走向。这一环节要求作者在寥寥数语中道尽主角的心事,同时酝酿全剧的精神,难度较大。

接着,作者讨论了‘小收煞’的艺术效果。小收煞作为上半部的结尾,要求情节紧凑,悬念迭起,吸引观众继续观看下半部。这种手法类似于做把戏时的‘射覆’,通过隐藏和揭示来增加戏剧的趣味性。

最后,作者强调了‘大收煞’的重要性。大收煞作为全本的结尾,要求情节自然流畅,人物关系圆满解决,避免突兀和牵强。这种结尾方式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和谐圆满的追求。

总体而言,这段文字不仅揭示了戏曲创作中的艺术规律和审美要求,还体现了作者对戏曲艺术的深刻理解和独到见解。通过对各个环节的详细分析,作者为戏曲创作者提供了宝贵的指导和借鉴。

这段文字主要讨论了文学创作中的情感表达和情节安排,尤其是戏剧和小说中的结尾处理。作者认为,勉强制造情感或情节只会让作品显得不自然,而真正的高手应该在情节的‘水穷山尽’之处,巧妙地制造波澜,使情感丰富多样,达到‘七情俱备’的效果。这种处理方式不仅能让观众或读者感到惊喜,还能使作品具有持久的吸引力。

作者进一步以科举考试中的‘倒骗主司入彀’和‘媚语摄魂’为例,说明文章的开头和结尾都需要精心设计。开头要以奇句夺目,吸引读者的注意;结尾则要以优美的语言或情节摄魂,使读者难以放下书本。这种技巧不仅适用于科举文章,也适用于戏剧和小说的创作。

在讨论金圣叹评点《西厢记》时,作者高度评价了金圣叹的文学批评能力,认为他能够‘晰毛辨发,穷幽极微’,深入剖析《西厢记》的文学价值。然而,作者也指出,金圣叹的评点更多是从文人角度出发,而非从演员或观众的角度。作者认为,文学创作不仅仅是作者的有意为之,有时灵感或天才的降临仿佛有‘鬼神主持其间’,这种超越人为的创作状态才是真正的文学精髓。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不仅探讨了文学创作中的情感表达和情节安排,还通过对金圣叹评点《西厢记》的分析,揭示了文学批评与创作之间的微妙关系。作者认为,真正的文学创作不仅仅是技巧的堆砌,更是灵感和天才的结合,这种观点对后世文学创作和批评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格局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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