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渔(1611年—1680年),字笠翁,清代文学家、戏剧家。他以戏曲创作和生活艺术研究闻名,著有《笠翁十种曲》等。
年代:清代(17世纪)。
内容简要:一部生活艺术随笔,内容涵盖园林、饮食、服饰、养生等方面。李渔以独特的审美视角和幽默的语言,探讨了生活中的美学与艺术,是研究清代生活文化的重要文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原文
自来作传奇者,止重填词,视宾白为末着,常有“白雪阳春”其调,而“巴人下里”其言者,予窃怪之。
原其所以轻此之故,殆有说焉。
元以填词擅长,名人所作,北曲多而南曲少。
北曲之介白者,每折不过数言,即抹去宾白而止阅填词,亦皆一气呵成,无有断续,似并此数言亦可略而不备者。
由是观之,则初时止有填词,其介白之文,未必不系后来添设。
在元人,则以当时所重不在于此,是以轻之。
后来之人,又谓元人尚在不重,我辈工此何为?遂不觉日轻一日,而竟置此道于不讲也。
予则不然。
尝谓曲之有白,就文字论之,则犹经文之于传注;就物理论之,则如栋梁之于榱桷;就人身论之,则如肢体之于血脉,非但不可相轻,且觉稍有不称,即因此贱彼,竟作无用观者。
故知宾白一道,当与曲文等视,有最得意之曲文,即当有最得意之宾白,但使笔酣墨饱,其势自能相生。
常有因得一句好白,而引起无限曲情,又有因填一首好词,而生出无穷话柄者。
是文与文自相触发,我止乐观厥成,无所容其思议。
此系作文恒情,不得幽渺其说,而作化境观也。
○声务铿锵
宾白之学,首务铿锵。
一句聱牙,俾听者耳中生棘;数言清亮,使观者倦处生神。
世人但以音韵二字用之曲中,不知宾白之文,更宜调声协律。
世人但知四六之句平间仄,仄间平,非可混施迭用,不知散体之文亦复如是。
“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二语,乃千古作文这通诀,无一语一字可废声音者也。
如上句末一字用平,则下句末一字定宜用仄,连用二平,则声带喑哑,不能耸听。
下句末一字用仄,则接此一句之上句,其末一字定宜用平,连用二仄,则音类咆哮,不能悦耳。
此言通篇之大较,非逐句逐字皆然也。
能以作四六平仄之法,用于宾白之中,则字字铿锵,人人乐听,有“金声掷地”之评矣。
声务铿锵之法,不出平仄、仄平二语是也。
然有时连用数平,或连用数仄,明知声欠铿锵,而限于情事,欲改平为仄,改仄为平,而决无平声仄声之字可代者。
此则千古词人未穷其秘,予以探骊觅珠之苦,入万丈深潭者,既久而后得之,以告同心。
虽示无私,然未免可惜。
字有四声,平上去入是也。
平居其一,仄居其三,是上去入三声皆丽于仄。
而不知上之为声,虽与去入无异,而实可介于平仄之间,以其别有一种声音,较之于平则略高,比之去入则又略低。
古人造字审音,使居平仄之介,明明是一过文,由平至仄,从此始也。
譬如四方声音,到处各别,吴有吴音,越有越语,相去不啻天渊,而一至接壤之处,则吴越之音相伴,吴人听之觉其同,越人听之亦不觉其异。
晋、楚、燕、秦以至黔、蜀,在在皆然,此即声音之过文,犹上声介于平去入之间也。
作宾白者,欲求声韵铿锵,而限于情事,求一可代之字而不得者,即当用此法以济其穷。
如两句三句皆平,或两句三句皆仄,求一可代之字而不得,即用一上声之字介乎其间,以之代平可,以之代去入亦可。
如两句三句皆平,间一上声之字,则其声是仄,不必言矣。
即两句三句皆去声入声,而间一上声之字,则其字明明是仄而却似平,令人听之不知其为连用数仄者。
此理可解而不可解,此法可传而实不当传,一传之后,则遍地金声,求一瓦缶之鸣而不可得矣。
○语求肖似
文字之最豪宕,最风雅,作之最健人脾胃者,莫过填词一种。
若无此种,几于闷杀才人,困死豪杰。
予生忧患之中,处落魄之境,自幼至长,自长至老,总无一刻舒眉,惟于制曲填词之顷,非但郁藉以舒,愠为之解,且尝僭作两间最乐之人,觉富贵荣华,其受用不过如此,未有真境之为所欲为,能出幻境纵横之上者。
我欲做官,则顷刻之间便臻荣贵;我欲致仕,则转盼之际又入山林;我欲作人间才子,即为杜甫、李白之后身;我欲娶绝代佳人,即作王嫱、西施之元配;我欲成仙作佛,则西天蓬岛即在砚池笔架之前;我欲尽孝输忠,则君治亲年,可跻尧、舜、彭之上。
非若他种文字,欲作寓言,必须远引曲譬,蕴藉包含,十分牢骚,还须留住六七分,八斗才学,止可使出二三升,稍欠和平,略施纵送,即谓失风人之旨,犯佻达之嫌,求为家弦户诵者难矣。
填词一家,则惟恐其蓄而不言,言之不尽。
是则是矣,须知畅所欲言亦非易事。
言者,心之声也,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若非梦往神游,何谓设身处地?
无论立心端正者,我当设身处地,代生端正之想;即遇立心邪辟者,我亦当舍经从权,暂为邪辟之思。
务使心曲隐微,随口唾出,说一人,肖一人,勿使雷同,弗使浮泛,若《水浒传》之叙事,吴道子之写生,斯称此道中之绝技。
果能若此,即欲不传,其可得乎?
○词别繁减
传奇中宾白之繁,实自予始。
海内知我者与罪我者半。
知我者曰:从来宾白作说话观,随口出之即是,笠翁宾白当文章做,字字俱费推敲。
从来宾白只要纸上分明,不顾口中顺逆,常有观刻本极其透彻,奏之场上便觉糊涂者,岂一人之耳目,有聪明聋聩之分乎?
因作者只顾挥毫,并未设身处地,既以口代优人,复以耳当听者,心口相维,询其好说不好说,中听不中听,此其所以判然之故也。
笠翁手则握笔,口却登场,全以身代梨园,复以神魂四绕,考其关目,试其声音,好则直
书,否则搁笔,此其所以观听咸宜也。
罪我者曰:填词既曰“填词”,即当以词为主;宾白既名“宾白”,明言白乃其宾,奈何反主作客,而犯树大于根之弊乎?
笠翁曰:始作俑者,实实为予,责之诚是也。但其敢于若是,与其不得不若是者,则均有说焉。请先白其不得不若是者。
前人宾白之少,非有一定当少之成格。盖彼只以填词自任,留余地以待优人,谓引商刻羽我为政,饰听美观彼为政,我以约略数言,示之以意,彼自能增益成文。
如今世之演《琵琶》、《西厢》、《荆》、《刘》、《拜》、《杀》等曲,曲则仍之,其间宾白、科诨等事,有几处合于原本,以寥寥数言塞责者乎?
且作新与演旧有别。《琵琶》、《西厢》、《荆》、《刘》、《拜》、《杀》等曲,家弦户诵已久,童叟男妇皆能备悉情由,即使一句宾白不道,止唱曲文,观者亦能默会,是其宾白繁减可不问也。
至于新演一剧,其间情事,观者茫然;词曲一道,止能传声,不能传情,欲观者悉其颠末,洞其幽微,单靠宾白一着。
予非不图省力,亦留余地以待优人。但优人之中,智愚不等,能保其增益成文者悉如作者之意,毫无赘疣蛇足于其间乎?
与其留余地以待增,不若留余地以待减,减之不当,犹存作者深心之半,犹病不服药之得中医也。此予不得不若是之故也。
至其敢于若是者,则谓千古文章,总无定格,有创始之人,即有守成不变之人,有守成不变之人,即有大仍其意,小变其形,自成一家而不顾天下非笑之人。
古来文字之正变为奇,奇翻为正者,不知凡几,吾不具论,止以多寡增益之数论之。
《左传》、《国语》,纪事之书也,每一事不剐,每一语不过数字,初时未病其少;迨班固之作《汉书》,司马迁之为《史记》,亦纪事之书也,遂益数行为数十百行,数字为数十百字,岂有病其过多,而废《史记》、《汉书》于不读者乎?此言少之可变为多也。
诗之为道,当日但有古风,古风之体,多则数十百句,少亦十数句,初时亦未病其多;迨近体一出,则约数十百句为八句,绝句一出,又敛八句为四句,岂有病其渐少,而选诗之家止载古风,删近体绝句于不录者乎?此言多之可变为少也。
总之,文字短长,视其人之笔性。笔性遒劲者,不能强之使长;笔性纵肆者,不能缩之使短。文患不能长,又患其可以不长而必欲使之长。如其能长而又使人不可删逸,则虽为宾白中之古风史汉,亦何患哉?予则乌能当此,但为糠秕之导,以俟后来居上之人。
予之宾白,虽有微长,然初作之时,竿头未进,常有当俭不俭,因留余幅以俟剪裁,遂不觉流为散漫者。自今观之,皆吴下阿蒙手笔也。如其天假以年,得于所传十种之外,别有新词,则能保为犬夜鸡晨,鸣乎其所当鸣,默乎其所不得不默者矣。
○字分南北
北曲有北音之字,南曲有南音之字,如南音自呼为“我”,呼人为“你”,北音呼人为“您”,自呼为“俺”为“咱”之类是也。
世人但知曲内宜分,乌知白随曲转,不应两截。此一折之曲为南,则此一折之白悉用南音之字;此一折之曲为北,则此一折之白悉用北音之字。
时人传奇多有混用者,即能间施于净丑,不知加严于生旦;此能分用于男子,不知区别于妇人。以北字近于粗豪,易入刚劲之口,南音悉多娇媚,便施窈窕之人。
殊不知声音驳杂,俗语呼为“两头蛮”,说话且然,况登场演剧乎?此论为全套南曲、全套北曲者言之,南北相间,如《新水令》、《步步娇》之类,则在所不拘。
○文贵洁净
白不厌多之说,前论极详,而此复言洁净。洁净者,简省之别名也。洁则忌多,减始能净,二说不无相悖乎?曰:不然。多而不觉其多者,多即是洁;少而尚病其多者,少亦近芜。
予所谓多,谓不可删逸之多,非唱沙作米、强凫变鹤之多也。作宾白者,意则期多,字惟求少,爱虽难割,嗜亦宜专。每作一段,即自删一段,万不可删者始存,稍有可削者即去。
此言逐出初填之际,全稿未脱之先,所谓慎之于始也。然我辈作文,常有人以为非,而自认作是者;又有初信为是,而后悔其非者。
文章出自己手,无一非佳,诗赋论其初成,无语不妙,迨易日经时之后,取而观之,则妍媸好丑之间,非特人能辨别,我亦自解雌黄矣。
此论四说填词,实各种诗文之通病,古今才士之恒情也。凡作传奇,当于开笔之初,以至脱稿之后,隔日一删,逾月一改,始能淘沙得金,无瑕瑜互见之失矣。
此说予能言之不能行之者,则人与我中分其咎。予终岁饥驱,杜门日少,每有所作,率多草草成编,章名急就,非不欲删,非不欲改,无可删可改之时也。
每成一剧,才落毫端,即为坊人攫去,下半犹未脱稿,上半业已灾梨,非止灾梨,彼伶工之捷足者,又复灾其肺肠,灾其唇舌,遂使一成不改,终为痼疾难医。
予非不务洁净,天实使之,谓之何哉!
○意取尖新
纤巧二字,行文之大忌也,处处皆然,而独不戒于传奇一种。传奇之为道也,愈纤愈密,愈巧愈精。词人忌在老实,老实二字,即纤巧之仇家敌国也。
然纤巧二字,为文人鄙贱已久,言之似不中听,易以尖新二字,则似变瑕成瑜。其实尖新即是纤巧,犹之暮四朝三,未尝稍异。
同一话也,以尖新出之,则令人眉扬目展,有如闻所未闻;以老实出之,则令人意
懒心灰,有如听所不必听。白有尖新之文,文有尖新之句,句有尖新之字,则列之案头,不观则已,观则欲罢不能;奏之场上,不听则已,听则求归不得。尤物足以移人,尖新二字,即文中之尤物也。
○少用方言
填词中方言之多,莫过于《西厢》一种,其余今词古曲,在在有之。非止词曲,即《四书》之中,《孟子》一书亦有方言,天下不知而予独知之,予读《孟子》五十余年不知,而今知之,请先毕其说。儿时读“自反而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观朱注云:“褐,贱者之服;宽博,宽大之衣。”心甚惑之。因生南方,南方衣褐者寡,间有服者,强半富贵之家,名虽褐而实则绒也。因讯蒙师,谓褐乃贵人之衣,胡云贱者之服?既云贱矣,则当从约,短一尺,省一尺购办之次,少一寸,免一寸缝纫之力,胡不窄小其制而反宽大其形,是何以故?师默然不答,再询,则顾左右而言他。具此狐疑,数十年未解。及近游秦塞,见其土著之民,人人衣褐,无论丝罗罕觏,即见一二衣布者,亦类空谷足音。因地寒不毛,止以牧养自活,织牛羊之毛以为衣,又皆粗而不密,其形似毯,诚哉其为贱者之服,非若南方贵人之衣也!又见其宽则倍身,长复扫地。即而讯之,则曰:“此衣之外,不复有他,衫裳襦裤,总以一物代之,日则披之当服,夜则拥以为衾,非宽不能周遭其身,非长不能尽履其足。《鲁论》‘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即是类也。”予始幡然大悟曰:“太史公著书,必游名山大川,其斯之谓欤!”盖古来圣贤多生西北,所见皆然,故方言随口而出。朱文公南人也,彼乌知之?故但释字义,不求甚解,使千古疑团,至今未破,非予远游绝塞,亲觏其人,乌知斯言之不谬哉?由是观之,《四书》之文犹不可尽法,况《西厢》之为词曲乎?凡作传奇,不宜频用方言,令人不解。近日填词家,见花面登场,悉作姑苏口吻,遂以此为成律,每作净丑之白,即用方言,不知此等声音,止能通于吴越,过此以往,则听者茫然。传奇天下之书,岂仅为吴越而设?至于他处方言,虽云入曲者少,亦视填词者所生之地。如汤若士生于江右,即当规避江右之方言,粲花主人吴石渠生于阳羡,即当规避阳羡之方言。盖生此一方,未免为一方所囿。有明是方言,而我不知其为方言,及入他境,对人言之而人不解,始知其为方言者。诸如此类,易地皆然。欲作传奇,不可不存桑弧蓬矢之志。
○时防漏孔
一部传奇之宾白,自始自终,奚啻千言万语。多言多失,保无前是后非,有呼不应,自相矛盾之病乎?如《玉簪记》之陈妙常,道姑也,非尼僧也,其白云“姑娘在禅堂打坐”,其曲云“从今孽债染缁衣”,“禅堂”、“缁衣”皆尼僧字面,而用入道家,有是理乎?诸如此类者,不能枚举。总之,文字短少者易为检点,长大者难于照顾。吾于古今文字中,取其最长最大,而寻不出纤毫渗漏者,惟《水浒传》一书。设以他人为此,几同笊篱贮水,珠箔遮风,出者多而进者少,岂止三十六漏孔而已哉!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译文
自古以来,创作传奇的人,只重视填词,把宾白看作次要的,常常有曲调高雅如‘白雪阳春’,而宾白却粗俗如‘巴人下里’的情况,我私下里对此感到奇怪。
探究他们轻视宾白的原因,大概是有说法的。
元代以填词见长,名人的作品,北曲多而南曲少。
北曲中的宾白,每折不过几句话,即使去掉宾白,只读填词,也能一气呵成,没有间断,似乎这几句话也可以省略不写。
由此看来,最初只有填词,宾白可能是后来添加的。
在元代人看来,当时所重视的并不在于此,所以轻视宾白。
后来的人,又说元代人尚且不重视,我们这些人何必费力去做呢?于是不知不觉中,宾白越来越被轻视,最终被完全忽视。
我则不然。
我曾说,曲中的宾白,从文字的角度来看,就像经文与传注的关系;从物理的角度来看,就像栋梁与榱桷的关系;从人体的角度来看,就像肢体与血脉的关系,不仅不能轻视,而且如果稍有不相称,就会因此贬低对方,甚至认为无用。
所以知道宾白这一道,应当与曲文同等看待,有最得意的曲文,就应当有最得意的宾白,只要笔墨饱满,自然能相互生发。
常常因为得到一句好的宾白,而引发无限的曲情,又因为填了一首好词,而生出无穷的话题。
这是文与文之间相互触发,我只是乐观其成,不需要多加思考。
这是作文的常情,不能把它说得玄妙,而当作化境来看。
○声务铿锵
宾白的学问,首要的是要铿锵有力。
一句拗口的话,会让听者耳朵生刺;几句清亮的话,能让观者在疲倦时精神振奋。
世人只知道在曲中使用音韵二字,却不知道宾白的文字,更应该调声协律。
世人只知道四六句的平仄交替,不能混用,却不知道散体文也是如此。
“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这两句话,是千古作文的通诀,没有一字一句可以废弃声音。
如果上句的最后一个字用平声,那么下句的最后一个字一定要用仄声,如果连用两个平声,声音就会喑哑,不能引起注意。
如果下句的最后一个字用仄声,那么接在这句的上句,最后一个字一定要用平声,如果连用两个仄声,声音就会像咆哮一样,不能悦耳。
这是通篇的大致规律,并不是逐字逐句都如此。
如果能将作四六平仄的方法,用在宾白中,那么字字铿锵,人人爱听,就会有“金声掷地”的评价了。
声务铿锵的方法,不外乎平仄、仄平两句话。
但有时连用几个平声,或连用几个仄声,明知声音不够铿锵,但因为情节的限制,想改平为仄,改仄为平,却找不到合适的字来代替。
这是千古词人未曾穷尽的秘密,我以探骊觅珠的辛苦,深入万丈深潭,经过很长时间才得到,现在告诉志同道合的人。
虽然无私地分享,但未免有些可惜。
字有四声,平上去入。
平声占其一,仄声占其三,上去入三声都属于仄声。
但不知道上声虽然与去入声无异,但实际上可以介于平仄之间,因为它有一种特殊的声音,比平声略高,比去入声略低。
古人造字审音,让它居于平仄之间,明明是一个过渡,从平声到仄声,从此开始。
比如四方声音,各地不同,吴有吴音,越有越语,相差甚远,但一到接壤的地方,吴越之音相伴,吴人听之觉得相同,越人听之也不觉得不同。
晋、楚、燕、秦以至黔、蜀,各地都是如此,这就是声音的过渡,就像上声介于平去入之间。
作宾白的人,想要声韵铿锵,但因为情节的限制,找不到合适的字来代替时,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解决困难。
如果两句或三句都是平声,或两句或三句都是仄声,找不到合适的字来代替时,就可以用一个上声字介于其间,用它来代替平声也可以,代替去入声也可以。
如果两句或三句都是平声,中间加一个上声字,那么它的声音就是仄声,不必多说。
即使两句或三句都是去声或入声,中间加一个上声字,那么这个字明明是仄声却像平声,让人听不出是连用几个仄声。
这个道理可以理解但难以解释,这个方法可以传授但实际上不应该传授,一旦传授出去,遍地都是金声,想听到瓦缶的声音都难了。
○语求肖似
文字中最豪放、最风雅、最能激发人兴趣的,莫过于填词。
如果没有这种文体,几乎会闷死才子,困死豪杰。
我生在忧患之中,处于落魄之境,从小到老,没有一刻舒心,只有在制曲填词的时候,不仅郁结得以舒展,烦恼得以解除,还常常自诩为世间最快乐的人,觉得富贵荣华,享受也不过如此,没有真实世界中的随心所欲,能超越幻境中的纵横驰骋。
我想做官,顷刻之间就能荣华富贵;我想退休,转眼之间又能归隐山林;我想做人间才子,就是杜甫、李白的转世;我想娶绝代佳人,就是王嫱、西施的原配;我想成仙作佛,西天蓬岛就在砚池笔架之前;我想尽孝尽忠,君治亲年,可以超越尧、舜、彭祖。
不像其他文体,想要写寓言,必须远引曲譬,含蓄包含,十分牢骚,还得留住六七分,八斗才学,只能使出二三升,稍有不够平和,略施放纵,就会被认为失风人之旨,犯佻达之嫌,想要家喻户晓就难了。
填词这一家,只怕它含蓄不言,言之不尽。
虽然如此,但要知道畅所欲言也不是易事。
言者,心之声也,想要替一个人立言,首先要替这个人立心,如果不是梦往神游,怎么能设身处地?
无论立心端正的人,我要设身处地,替他生出端正的想法;即使遇到立心邪辟的人,我也要舍经从权,暂时生出邪辟的念头。
务必将心曲隐微,随口说出,说一个人,像一个人,不要雷同,不要浮泛,像《水浒传》的叙事,吴道子的写生,这才是此道中的绝技。
如果能做到这样,即使不想流传,又怎么可能呢?
○词别繁减
传奇中宾白的繁复,实际上是从我开始的。
国内了解我的人和责备我的人各占一半。
了解我的人说:从来宾白当作说话来看,随口说出即可,笠翁的宾白当作文章来做,字字都要推敲。
从来宾白只要纸上分明,不顾口中顺逆,常常有看刻本非常透彻,但在场上演出时却觉得糊涂的情况,难道一个人的耳目,有聪明和聋聩之分吗?
因为作者只顾挥毫,并没有设身处地,既以口代优人,又以耳当听者,心口相维,问它好说不好说,中听不中听,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明显区别的原因。
笠翁手握笔,口却登场,全身心代替梨园,又以神魂四绕,考察关目,试听声音,好则直
如果不写书,就放下笔,这样才能让观听都合适。
责备我的人说:填词既然叫“填词”,就应该以词为主;宾白既然叫“宾白”,明显白是次要的,为什么反而把次要的当作主要的,犯了树大于根的毛病呢?
笠翁说:始作俑者确实是我,责备得对。但我之所以敢这样做,以及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都是有说法的。请先说明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前人宾白少,并不是有一定的规矩。他们只是以填词为己任,留余地给演员,认为引商刻羽是我的事,装饰美观是演员的事,我用简略的几句话表达意思,演员自然会增加内容。
比如现在演《琵琶》、《西厢》、《荆》、《刘》、《拜》、《杀》等曲,曲调不变,其中的宾白、科诨等,有几处符合原本,用寥寥几句话敷衍了事呢?
而且创作新剧和演旧剧有区别。《琵琶》、《西厢》、《荆》、《刘》、《拜》、《杀》等曲,家喻户晓已久,男女老少都知道情节,即使一句宾白不说,只唱曲文,观众也能理解,所以宾白的多少可以不必在意。
至于新演一剧,其中的情节,观众茫然不知;词曲只能传声,不能传情,想要观众了解来龙去脉,洞察细微之处,只能靠宾白。
我不是不想省力,也留余地给演员。但演员中,聪明愚笨不等,能保证他们增加的内容完全符合作者的意思,毫无多余之处吗?
与其留余地给增加,不如留余地给删减,删减不当,还能保留作者的一半深意,就像生病不吃药也能自愈一样。这是我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
至于我敢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千古文章,总没有固定的格式,有创始的人,就有守成不变的人,有守成不变的人,就有大体保持原意,小部分改变形式,自成一家而不顾天下非议的人。
自古以来,文字的正式变为奇特,奇特变为正式,不知有多少,我不一一列举,只以多少增减的数量来说。
《左传》、《国语》是纪事的书,每一件事不重复,每一句话不过几个字,最初并不觉得少;等到班固写《汉书》,司马迁写《史记》,也是纪事的书,就增加几行到几十几百行,几个字到几十几百字,难道有人嫌它们过多,而不读《史记》、《汉书》吗?这说明少的可以变多。
诗的道理,最初只有古风,古风的体裁,多则几十几百句,少则十几句,最初也不觉得多;等到近体诗出现,就把几十几百句压缩为八句,绝句出现,又把八句压缩为四句,难道有人嫌它们渐少,而选诗的人只载古风,删去近体绝句吗?这说明多的可以变少。
总之,文字的长短,看作者的笔性。笔性遒劲的,不能强求它长;笔性纵肆的,不能缩短它。文章怕不能长,又怕可以不长却一定要它长。如果它能长而又让人无法删减,那么即使像宾白中的古风史汉,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则不能做到,只能作为糠秕的引导,等待后来居上的人。
我的宾白,虽然有些长处,但最初创作时,水平不高,常常该简略的没有简略,因为留有余地等待剪裁,结果不知不觉变得散漫。现在看来,都是吴下阿蒙的手笔。如果天假以年,能在所传十种之外,再有新词,就能保证像犬夜鸡晨一样,该鸣的时候鸣,该默的时候默了。
○字分南北
北曲有北音的字,南曲有南音的字,比如南音自称“我”,称人“你”,北音称人“您”,自称“俺”或“咱”之类。
世人只知道曲内应该分,却不知道白随曲转,不应分开。这一折的曲是南曲,这一折的白就用南音的字;这一折的曲是北曲,这一折的白就用北音的字。
现在的人写传奇常常混用,即使能在净丑角色中偶尔使用,却不知道在生旦角色中严格要求;能在男子中分别使用,却不知道在妇人中区别使用。因为北字近于粗豪,容易进入刚劲的口中,南音多娇媚,适合窈窕的人。
殊不知声音驳杂,俗语称为“两头蛮”,说话尚且如此,何况登台演剧呢?这是对全套南曲、全套北曲而言的,南北相间,如《新水令》、《步步娇》之类,则不拘泥。
○文贵洁净
白不厌多的说法,前面已经详细讨论,这里再谈洁净。洁净是简省的别名。洁则忌多,减才能净,这两种说法不是矛盾吗?回答:不是。多而不觉得多的,多就是洁;少而还嫌多的,少也近于芜杂。
我所说的多,是指不可删减的多,不是唱沙作米、强凫变鹤的多。写宾白的人,意思要多,字要少,爱虽难割,嗜好也要专一。每写一段,就自己删一段,万不可删的才保留,稍有可削的就去掉。
这是说在逐出初填的时候,全稿未完成之前,所谓慎之于始。但我们作文,常常有人以为不对,而自己认为对的;也有最初认为对,后来后悔不对的。
文章出自己手,没有不好的,诗赋刚完成时,没有不妙的,等到过了一段时间,再拿出来看,好坏之间,不仅别人能辨别,我自己也能分辨了。
这四说填词,实际上是各种诗文的通病,古今才士的常情。凡写传奇,从开笔之初,到脱稿之后,隔日一删,逾月一改,才能淘沙得金,没有瑕瑜互见的失误。
这种说法我能说却不能做,责任在我和别人之间。我终年忙于生计,闭门时间少,每次写作,大多草草成编,章名急就,不是不想删,不是不想改,是没有可删可改的时间。
每完成一剧,刚写完,就被书商抢走,下半部还未脱稿,上半部已经印成书,不止印成书,那些伶工中的快手,又反复修改,使我一成不改,终成痼疾难医。
我不是不追求洁净,实在是天意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意取尖新
纤巧二字,是行文的大忌,处处如此,唯独传奇不忌讳。传奇的道理,越纤巧越密,越巧越精。词人忌讳老实,老实二字,就是纤巧的仇家敌国。
但纤巧二字,被文人鄙视已久,说起来似乎不中听,换成尖新二字,就像变瑕为瑜。其实尖新就是纤巧,就像暮四朝三,没有区别。
同一句话,用尖新的方式说出来,就让人眉飞色舞,好像听到从未听过的东西;用老实的方式说出来,就让人意
心情懒散,就像听那些不必听的东西。文章中有新颖的段落,段落中有新颖的句子,句子中有新颖的字词,这些放在案头,不看则已,一看就欲罢不能;在舞台上表演,不听则已,一听就难以离开。特别的事物足以改变人,’尖新’这两个字,就是文章中的特别之物。
○少用方言
在填词中使用方言最多的,莫过于《西厢记》这一种,其他的现代词和古代曲中,也随处可见。不仅仅是词曲,即使在《四书》中,《孟子》这本书也有方言,天下人不知道而我独知,我读《孟子》五十多年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请先让我说完。小时候读到“自反而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看朱熹的注释说:“褐,是贱人的衣服;宽博,是宽大的衣服。”心里非常疑惑。因为我生在南方,南方穿褐衣的人很少,偶尔有穿的,大多是富贵人家,名义上是褐衣实际上是绒衣。于是问老师,说褐衣是贵人的衣服,为什么说是贱人的衣服?既然说是贱人,就应该节俭,短一尺,省一尺的购买费用,少一寸,省一寸的缝纫功夫,为什么不做得窄小而反做得宽大,这是什么原因?老师沉默不答,再问,就转移话题。这种疑惑,几十年未解。直到最近游历秦塞,看到当地的居民,人人都穿褐衣,不仅丝罗罕见,即使看到一两个穿布衣的,也像空谷足音。因为那里土地寒冷不长庄稼,只能靠牧养为生,织牛羊的毛做衣服,又都粗糙不密,形状像毯子,确实是贱人的衣服,不像南方贵人的衣服!又看到衣服宽大得超过身体,长度拖地。于是问他们,他们说:“这件衣服之外,没有其他衣服,上衣下裤,都用这一件代替,白天穿它当衣服,晚上用它当被子,不宽大不能覆盖全身,不长不能完全覆盖脚。《鲁论》说‘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就是这类。”我才恍然大悟说:“太史公著书,必游名山大川,就是这个意思吧!”自古以来圣贤多生于西北,所见都是这样,所以方言随口而出。朱熹是南方人,他怎么会知道?所以只解释字义,不求甚解,使千古疑团,至今未破,如果不是我远游绝塞,亲眼见到这些人,怎么会知道这些话不谬呢?由此看来,《四书》的文章尚且不能完全效法,何况《西厢记》这样的词曲呢?凡是创作传奇,不宜频繁使用方言,让人不理解。近来的填词家,看到花面登场,都用苏州口音,于是以此为成规,每次写净丑的台词,就用方言,不知道这种声音,只能在吴越地区通行,过了这个地区,听者就茫然。传奇是天下人的书,岂能只为吴越而设?至于其他地方的方言,虽然入曲的少,也要看填词者所生的地方。如汤若士生于江右,就应该避免江右的方言,粲花主人吴石渠生于阳羡,就应该避免阳羡的方言。因为生在一个地方,难免被一个地方所局限。有明明是方言,而我不知其为方言,到了其他地方,对人说而人不理解,才知道是方言的。诸如此类,换个地方都是这样。想要创作传奇,不可不存桑弧蓬矢之志。
○时防漏孔
一部传奇的台词,从头到尾,何止千言万语。说得多错得多,难免前后不一致,有呼不应,自相矛盾的毛病。如《玉簪记》中的陈妙常,是道姑,不是尼僧,她的台词说“姑娘在禅堂打坐”,她的曲词说“从今孽债染缁衣”,“禅堂”、“缁衣”都是尼僧的用语,而用在道家,有这种道理吗?诸如此类的,不能一一列举。总之,文字短少的容易检查,长大的难以照顾。我在古今文字中,取其最长最大,而找不出丝毫漏洞的,只有《水浒传》这一本书。如果让别人来写,几乎像用笊篱装水,珠箔遮风,漏出的多而进入的少,岂止三十六漏孔而已!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注解
白雪阳春:指高雅的音乐或文学作品,比喻高深的艺术。
巴人下里:指通俗的音乐或文学作品,比喻通俗的艺术。
填词:指创作词曲,词曲是中国古代文学的一种重要形式,主要用于歌唱。
宾白:戏曲中的对话部分。
北曲:元代流行于北方的戏曲形式,以唱为主。
南曲:元代流行于南方的戏曲形式,以唱为主。
介白:戏曲中角色的对话部分,与唱词相对。
栋梁:比喻重要的支撑部分。
榱桷:指房屋的椽子,比喻次要的部分。
四六:指四六文,一种骈文体裁,讲究平仄对仗。
平仄:汉语声调的分类,平声和仄声。
上声:汉语四声之一,声调介于平声和去声之间。
去声:汉语四声之一,声调较高。
入声:汉语四声之一,声调短促。
吴音:指吴地的方言。
越语:指越地的方言。
晋、楚、燕、秦:指古代中国的四个诸侯国。
黔、蜀:指贵州和四川地区。
金声掷地:形容声音清脆悦耳。
瓦缶之鸣:比喻低劣的声音。
杜甫、李白:唐代著名诗人。
王嫱、西施:古代著名的美女。
尧、舜、彭:古代传说中的圣君和长寿者。
水浒传: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
吴道子:唐代著名画家。
笠翁:指李渔,清代著名文学家、戏剧家,号笠翁,著有《闲情偶寄》等。
引商刻羽:古代音乐术语,指调整音律,使其和谐。这里比喻戏曲创作中的精细调整。
科诨:戏曲中的插科打诨,指幽默、滑稽的表演,用于调节气氛。
吴下阿蒙:指三国时期的吕蒙,初时学识浅薄,后经努力成为博学之士。这里比喻初学时的作品。
南北曲:指中国戏曲中的南曲和北曲,南曲以柔美婉转著称,北曲则以豪放刚劲见长。
洁净:指文辞简洁、精炼,不拖泥带水。
尖新:指文辞新颖、独特。
懒心灰:形容心情懒散,无所事事。
尤物:原指特别美丽或珍贵的事物,此处指文中的精彩之处。
方言:地方语言,与官方语言或通用语言相对。
褐:一种粗糙的毛织物,通常为贫贱之人所穿。
宽博:指衣服宽大。
朱注:指朱熹的注解。
秦塞:指陕西一带的边塞地区。
土著:指当地的原住民。
鲁论:指《论语》。
太史公:指司马迁。
朱文公:指朱熹。
传奇:指戏曲或小说。
玉簪记:明代戏曲作品。
陈妙常:《玉簪记》中的角色。
禅堂:佛教寺庙中的修行场所。
缁衣:佛教僧侣所穿的黑色衣服。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评注
本文作者李渔,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戏曲理论家和剧作家。他在这段文字中,详细阐述了自己对戏曲创作中宾白的看法,并提出了‘声务铿锵’和‘语求肖似’的创作原则。
首先,李渔批评了当时戏曲创作中重填词轻宾白的现象。他认为宾白与曲文同等重要,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宾白可以激发曲文的创作灵感。他通过比喻,将宾白比作经文的传注、房屋的榱桷、人体的血脉,强调了宾白在戏曲中的不可或缺性。
其次,李渔提出了‘声务铿锵’的创作原则。他认为宾白的语言应当讲究音韵,平仄相间,以达到声音的和谐与悦耳。他详细分析了平仄的使用方法,并提出了在无法避免连用平声或仄声时,可以通过使用上声来调节音韵的技巧。这一原则不仅适用于宾白,也适用于其他文学创作。
再次,李渔提出了‘语求肖似’的创作原则。他认为戏曲中的宾白应当符合角色的身份和性格,做到‘说一人,肖一人’。他强调了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应当设身处地,深入角色的内心世界,才能写出真实、生动的宾白。这一原则体现了李渔对戏曲人物塑造的深刻理解。
最后,李渔还提到了宾白的繁简问题。他认为宾白的繁简应当根据剧情需要来决定,不能一味追求简洁或繁复。他批评了那些只顾挥毫、不顾场上效果的创作者,强调了宾白在舞台表演中的重要性。
总的来说,李渔在这段文字中,通过对宾白的深入分析,提出了许多具有指导意义的戏曲创作原则。他的观点不仅对当时的戏曲创作产生了重要影响,也对后世的戏曲理论和实践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本文是李渔对戏曲创作中宾白部分的深刻见解。李渔认为,宾白在戏曲中并非次要,而是与唱词同等重要,甚至在某些情况下更为关键。他指出,前人创作戏曲时,宾白较少,主要是为了给演员留出发挥的空间,但李渔认为这种做法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尤其是新创作的戏曲。
李渔强调,宾白的繁简应根据剧情需要和观众的理解程度来决定。对于家喻户晓的经典剧目,宾白可以简略,因为观众对剧情已经非常熟悉;而对于新创作的剧目,宾白则需要详细,以便观众能够理解剧情的发展和人物的心理活动。
李渔还提出了宾白创作的‘洁净’原则,即文辞应简洁精炼,避免冗长拖沓。他认为,好的宾白应该是‘多而不觉其多’,即在内容丰富的同时,文辞依然简洁明了。这一原则不仅适用于戏曲创作,也适用于其他文学形式。
此外,李渔还强调了‘尖新’的重要性。他认为,戏曲创作应避免‘老实’,而应追求‘尖新’,即新颖独特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能够吸引观众的注意力,使他们对剧情产生浓厚的兴趣。
总的来说,李渔在本文中通过对宾白的深入分析,提出了戏曲创作中的一些重要原则,如宾白的繁简应根据剧情需要、文辞应简洁精炼、表达方式应新颖独特等。这些原则不仅对戏曲创作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也对其他文学形式的创作具有借鉴价值。
这段文字主要讨论了文学创作中的两个重要问题:一是文辞的尖新与吸引力,二是方言在文学作品中的使用。作者首先强调了文辞的尖新对于吸引读者的重要性,认为尖新的文辞能够让人欲罢不能,甚至让人在听或读时无法自拔。这种观点反映了作者对文学创作中创新和独特性的重视,认为只有通过新颖的表达方式才能打动读者。
接着,作者讨论了方言在文学作品中的使用问题。他以《西厢记》为例,指出方言在戏曲中的广泛使用,并进一步探讨了方言在《四书》中的存在。作者通过自己的经历,揭示了方言在不同地域和文化背景下的差异,强调了方言的局限性。他认为,方言虽然能够增加作品的地方色彩,但过度使用方言可能会导致读者或观众的理解困难,尤其是当作品面向全国甚至更广泛的受众时。
作者还批评了一些戏曲作品中对方言的滥用,特别是那些仅在特定地区通行的方言。他认为,传奇作品应当具有普适性,不应局限于某一地区的语言习惯。作者进一步指出,作家在创作时应尽量避免使用自己所在地区的方言,以免作品在传播过程中遇到理解障碍。
最后,作者以《水浒传》为例,强调了文学作品在逻辑和细节上的严密性。他认为,一部优秀的作品应当在细节上做到无懈可击,避免出现前后矛盾或逻辑漏洞。这种对作品严谨性的要求,反映了作者对文学创作的高度责任感。
总体而言,这段文字不仅展示了作者对文学创作的深刻见解,还揭示了文学作品中语言使用和逻辑严密性的重要性。通过对尖新文辞和方言使用的讨论,作者为文学创作提供了宝贵的指导,强调了创新与普适性之间的平衡,以及作品在细节上的严谨性。这些观点对于今天的文学创作仍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