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渔(1611年—1680年),字笠翁,清代文学家、戏剧家。他以戏曲创作和生活艺术研究闻名,著有《笠翁十种曲》等。
年代:清代(17世纪)。
内容简要:一部生活艺术随笔,内容涵盖园林、饮食、服饰、养生等方面。李渔以独特的审美视角和幽默的语言,探讨了生活中的美学与艺术,是研究清代生活文化的重要文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原文
古云:“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
俗云:“三代为宦,着衣吃饭。”
古语今词,不谋而合,可见衣食二事之难也。
饮食载于他卷,兹不具论,请言被服一事。
寒贱之家,自羞褴褛,动以无钱置服为词,谓一朝发迹,男可翩翩裘马,妇则楚楚衣裳。
孰知衣衫之附于人身,亦犹人身之附于其地。
人与地习,久始相安,以极奢极美之服,而骤加俭朴之躯,则衣衫亦类生人,常有不服水土之患。
宽者似窄,短者疑长,手欲出而袖使之藏,项宜伸而领为之曲,物不随人指使,遂如桎梏其身。
“沐猴而冠”为人指笑者,非沐猴不可着冠,以其着之不惯,头与冠不相称也。
此犹粗浅之论,未及精微。
“衣以章身”,请晰其解。
章者,著也,非文采彰明之谓也。
身非形体之身,乃智愚贤不肖之实备于躬,犹“富润屋,德润身”之身也。
同一衣也,富者服之章其富,贫者服之益章其贫;贵者服之章其贵,贱者服之益章其贱。
有德有行之贤者,与无品无才之不肖者,其为章身也亦然。
设有一大富长者于此,衣百结之衣,履踵决之履,一种丰腴气象,自能跃出衣履之外,不问而知为长者。
是敝服垢衣,亦能章人之富,况罗绮而文绣者乎?
丐夫菜佣窃得美服而被焉,往往因之得祸,以服能章贫,不必定为短褐,有时亦在长裾耳。
“富润屋,德润身”之解,亦复如是。
富人所处之屋,不必尽为画栋雕梁,即居茅舍数椽,而过其门、入其室者,常见荜门圭窦之间,自有一种旺气,所谓“润”也。
公卿将相之后,子孙式微,所居门第未尝稍改,而经其地者,觉有冷气侵入,此家门枯槁之过,润之无其人也。
从来读《大学》者,未得其解,释以雕镂粉藻之义。
果如其言,则富人舍其旧居,另觅新居而加以雕镂粉藻;则有德之人亦将弃其旧身,另易新身而后谓之心广体胖乎?
甚矣,读书之难,而章句训诂之学非易事也。
予尝以此论见之说部,今复叙入闲情。
噫,此等诠解,岂好闲情、作小说者所者道哉?偶寄云尔。
○首饰
珠翠宝玉,妇人饰发之具也,然增娇益媚者以此,损娇掩媚者亦以此。
所谓增娇益媚者,或是面容欠白,或是发色带黄,有此等奇珍异宝覆于其上,则光芒四射,能令肌发改观,与玉蕴于山而山灵,珠藏于泽而泽媚同一理也。
若使肌白发黑之佳人满头翡翠,环鬓金珠,但见金而不见人,犹之花藏叶底,月在云中,是尽可出头露面之人,而故作藏头盖面之事。
巨眼者见之,犹能略迹求真,谓其美丽当不止此,使去粉饰而全露天真,还不知如何妩媚;使遇皮相之流,止谈妆饰之离奇,不及姿容窈窕,是以人饰珠翠宝玉,非以珠翠宝玉饰人也。
故女人一生,戴珠顶翠之事,止可一月,万勿多时。
所谓一月者,自作新妇于归之日始,至满月卸妆之日止。
只此一月,亦是无可奈何。
父母置办一场,翁姑婚娶一次,非此艳妆盛饰,不足以慰其心。
过此以往,则当去桎梏而谢羁囚,终身不修苦行矣。
一簪一珥,便可相伴一生。
此二物者,则不可不求精善。
富贵之家,无论多设金玉犀贝之属,各存其制,屡变其形,或数日一更,或一日一更,皆未尝不可。
贫贱之家,力不能办金玉者,宁用骨角,勿用铜锡。
骨角耐观,制之佳者,与犀贝无异,铜锡非止不雅,且能损发。
簪珥之外,所当饰鬓者,莫妙于时花数朵,较之珠翠宝玉,非止雅俗判然,且亦生死迥别。
《清平调》之首句云:“名花倾国两相欢。”
欢者,喜也,相欢者,彼既喜我,我亦喜彼之谓也。
国色乃人中之花,名花乃花中之人,二物可称同调,正当晨夕与共者也。
洪武云:“若得阿娇,贮之金屋。”
吾谓金屋可以不设,药栏花榭则断断应有,不可或无。
富贵之家如得丽人,则当遍访名花,植于阃内,使之旦夕相亲,珠围翠绕之荣不足道也。
晨起簪花,听其自择。
喜红则红,爱紫则紫,随心插戴,自然合宜,所谓两相欢也。
寒素之家,如得美妇,屋旁稍有隙地,亦当种树栽花,以备点缀云鬟之用。
他事可俭,此事独不可俭。
妇人青春有几,男子遇色为难。
尽有公侯将相、富室大家,或苦缘分之悭,或病中宫之妒,欲亲美色而毕世不能。
我何人斯,而擅有此乐,不得一二事娱悦其心,不得一二物妆点其貌,是为暴殄天物,犹倾精米洁饭于粪壤之中也。
即使赤贫之家,卓锥无地,欲艺时花而不能者,亦当乞诸名园,购之担上。
即使日费几文钱,不过少饮一杯酒,既悦妇人之习,复娱男子之目,便宜不亦多乎?
更有俭于此者,近日吴门所制象生花,穷精极巧,与树头摘下者无异,纯用通草,每朵不过数文,可备月余之用。
绒绢所制者,价常倍之,反不若此物之精雅,又能肖真。
而时人所好,偏在彼而不在此,岂物不论美恶,止论贵贱乎?
噫,相士用人者,亦复如此,奚止于物。
吴门所制之花,花象生而叶不象生,户户皆然,殊不可解。
若去其假叶而以真者缀之,则因叶真而花益真矣。
亦是一法。
时花之色,白为上,黄次之,淡红次之,最忌大红,尤忌木红。
玫瑰,花之最香者也,而色太艳,止宜压在髻下,暗受其香,勿使花形全露,全露则类村妆,以村妇非红不爱好。
花中之茉莉,舍插鬓之外,一无所用。
可见天之生此,原为助妆而设,妆可少乎?
珠兰亦然。
珠兰之妙,十倍茉莉,但不能处处皆有,是一恨事。
予
前论髻,欲人革去“牡丹头”、“荷花头”、“钵盂头”等怪形,而以假{髟皮}作云龙等式。
客有过之者,谓:吾侪立法,当使天下去赝存真,奈何教人为伪?
予曰:生今之世,行古之道,立言则善,谁其从之?
不若因势利导,使之渐近自然。
妇人之首,不能无饰,自昔为然矣,与其饰以珠翠宝玉,不若饰之以{髟皮}。
{髟皮}虽云假,原是妇人头上之物,以此为饰,可谓还其固有,又无穷奢极靡之滥费,与崇尚时花,鄙黜珠玉,同一理也。
予岂不能为高世之论哉?虑其无裨人情耳。
簪之为色,宜浅不宜深,欲形其发之黑也。
玉为上,犀之近黄者、蜜蜡之近白者次之,金银又次之,玛瑙琥珀皆所不能。
簪头取象于物,如龙头、凤头、如意头、兰花头之类是也。
但宜结实自然,不宜玲珑雕斫;宜于发相依附,不得昂首而作跳跃之形。
盖簪头所以压发,服贴为佳,悬空则谬矣。
饰耳之环,愈小愈佳,或珠一粒,或金银一点,此家常佩戴之物,俗名“丁香”,肖其形也。
若配盛妆艳服,不得不略大其形,但勿过丁香之一倍二倍。
既当约小其形,复宜精雅其制,切忌为古时络索之样,时非元夕,何须耳上悬灯?
若再饰以珠翠,则为福建之珠灯,丹阳之料丝灯矣。
其为灯也犹可厌,况为耳上之环乎?
○衣衫
妇人之衣,不贵精而贵洁,不贵丽而贵雅,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貌相宜。
绮罗文绣之服,被垢蒙尘,反不若布服之鲜美,所谓贵洁不贵精也。
红紫深艳之色,违时失尚,反不若浅淡之合宜,所谓贵雅不贵丽也。
贵人之妇,宜披文采,寒俭之家,当衣缟素,所谓与人相称也。
然人有生成之面,面有相配之衣,衣有相配之色,皆一定而不可移者。
今试取鲜衣一袭,令少妇数人先后服之,定有一二中看,一二不中看者,以其面色与衣色有相称、不相称之别,非衣有公私向背于其间也。
使贵人之妇之面色,不宜文采而宜缟素,必欲去缟素而就文采,不几与面为仇乎?
故曰不贵与家相称,而贵与面相宜。
大约面色之最白最嫩,与体态之最轻盈者,斯无往而不宜。
色之浅者显其淡,色之深者愈显其淡;衣之精者形其娇,衣之粗者愈形其娇。
此等即非国色,亦去夷光、王嫱不远矣,然当世有几人哉?
稍近中材者,即当相体裁衣,不得混施色相矣。
相体裁衣之法,变化多端,不应胶柱而论,然不得已而强言其略,则在务从其近而已。
面颜近白者,衣色可深可浅;其近黑者,则不宜浅而独宜深,浅则愈彰其黑矣。
肌肤近腻者,衣服可精可粗;其近糙者,则不宜精而独宜粗,精则愈形其糙矣。
然而贫贱之家,求为精与深而不能,富贵之家欲为粗与浅而不可,则奈何?
曰:不难。
布苎有精粗深浅之别,绮罗文采亦有精粗深浅之别,非谓布苎必粗而罗绮必精,锦绣必深而缟素必浅也。
纟由与缎之体质不光、花纹突起者,即是精中之粗,深中之浅;布与苎之纱线紧密、漂染精工者,即是粗中之精,浅中之深。
凡予所言,皆贵贱咸宜之事,既不详绣户而略衡门,亦不私贫家而遗富室。
盖美女未尝择地而生,佳人不能选夫而嫁,务使得是编者,人人有裨,则怜香惜玉之念,有同雨露之均施矣。
迩来衣服之好尚,其大胜古昔,可为一定不移之法者,又有大背情理,可为人心世道之忧者,请并言之。
其大胜古昔,可为一定不移之法者,大家富室,衣色皆尚青是已。(青非青也,玄也。因避讳,故易之。)
记予儿时所见,女子之少者,尚银红桃红,稍长者尚月白,未几而银红桃红皆变大红,月白变蓝,再变则大红变紫,蓝变石青。
迨鼎革以后,则石青与紫皆罕见,无论少长男妇,皆衣青矣,可谓“齐变至鲁,鲁变至道”,变之至善而无可复加者矣。
其递变至此也,并非有意而然,不过人情好胜,一家浓似一家,一日深于一日,不知不觉,遂趋到尽头处耳。
然青之为色,其妙多端,不能悉数。
但就妇人所宜者而论,面白者衣之,其面愈白,面黑者衣之,其面亦不觉其黑,此其宜于貌者也。
年少者衣之,其年愈少,年老者衣之,其年亦不觉甚老,此其宜于岁者也。
贫贱者衣之,是为贫贱之本等,富贵者衣之,又觉脱去繁华之习,但存雅素之风,亦未尝失其富贵之本来,此其宜于分者也。
他色之衣,极不耐污,略沾茶酒之色,稍侵油腻之痕,非染不能复着,染之即成旧衣。
此色不然,惟其极浓也,凡淡乎此者,皆受其侵而不觉;惟其极深也,凡浅乎此者,皆纳其污而不辞,此又其宜于体而适于用者也。
贫家止此一衣,无他美服相衬,亦未尝尽现底里,以覆其外者色原不艳,即使中衣敝垢,未甚相形也;如用他角于外,则一缕欠精,即彰其丑矣。
富贵之家,凡有锦衣绣裳,皆可服之于内,风飘袂起,五色灿然,使一衣胜似一衣,非止不掩中藏,且莫能穷其底蕴。
诗云“衣锦尚纟”,恶其文之著也。
此独不然,止因外色最深,使里衣之文越著,有复古之美名,无泥古之实害。
二八佳人,如欲华美其制,则青上洒线,青上堆花,较之他色更显。
反复求之,衣色之妙,未有过于此者。
后来即有所变,亦皆举一废百,不能事事咸宜,此予所谓大胜古昔,可为一定不移之法者也。
至于大背情理,可为人心世道之忧者,则零拼碎补之服,俗名呼为“水田衣”者是已。
衣之有缝,古人非好为之,不得已也。
人有肥瘠长短之不同,不能象体而织,是必制为全帛,剪碎而后成之,即此一条两条之缝,亦是人身赘瘤,万万不能去之,故强存其迹。
赞神仙之美者,必曰“天衣无缝”,明言人间世上,多此一物故也。
而今且以一条两条、广为数十百条,非止不似天衣,且不使类人间世上,然而愈趋愈下,将肖何物而后已乎?
推原其始,亦非有意为之,盖由缝衣之奸匠,明为裁剪,暗作穿窬,逐段窃取而藏之,无由出脱,创为此制,以售其奸。
不料人情厌常喜怪,不惟不攻其弊,且群然则而效之。
毁成片者为零星小块,全帛何罪,使受寸磔之刑?
缝碎裂者为百衲僧衣,女子何辜,忽现出家之相?
风俗好尚之迁移,常有关于气数,此制不于今,而于崇祯末年。
予见而诧之,尝谓人曰:“衣衫无故易形,殆有若或使之者,六合以内,得无有土崩瓦解之事乎?”
未几而闯氛四起,割裂中原,人谓予言不幸而中。
方今圣人御世,万国来归,车书一统之朝,此等制度,自应潜革。
倘遇同心,谓刍荛之言,不甚訾谬,交相劝谕,勿效前颦,则予为是言也,亦犹鸡鸣犬吠之声,不为无补于盛治耳。
云肩以护衣领,不使沾油,制之最善者也。
但须与衣同色,近观则有,远视若无,斯为得体。
即使难于一色,亦须不甚相悬。
若衣色极深,而云肩极浅,或衣色极浅,而云肩极深,则是自首判然,虽曰相连,实同异处,此最不相宜之事也。
予又谓云肩之色,不惟与衣相同,更须里外合一,如外色是青,则夹里之色亦当用青,外色是蓝,则夹里之色亦当用蓝。
何也?此物在肩,不能时时服贴,稍遇风飘,则夹里向外,有如飓吹残叶,风卷败荷,美人之身不能不现历乱萧条之象矣。
若使里外一色,则任其整齐颠倒,总无是患。
然家常则已,出外见人,必须暗定以线,勿使与服相离,盖动而色纯,总不如不动之为愈也。
妇从之妆,随家丰俭,独有价廉功倍之二物,必不可无。
一曰半臂,俗呼“背褡”者是也;一曰束腰之带,欲呼“鸾绦”者是也。
妇人之体,宜窄不宜宽,一着背褡,则宽者窄,而窄者愈显其窄矣。
妇人之腰,宜细不宜粗,一束以带,则粗者细,而细者倍觉其细矣。
背褡宜着于外,人皆知之;鸾绦宜束于内,人多未谙。
带藏衣内,则虽有若无,似腰肢本细,非有物缩之使细也。
裙制之精粗,惟视折纹之多寡。
折多则行走自如,无缠身碍足之患,折少则往来局促,有拘挛桎梏之形;
折多则湘纹易动,无风亦似飘,折少则胶柱难移,有态亦同木强。
故衣服之料,他或可省,裙幅必不可省。
古云:“裙拖八幅湘江水。”幅既有八,则折纹之不少可知。
予谓八幅之裙,宜于家常;人前美观,尚须十幅。
盖裙幅之增,所费无几,况增其幅,必减其丝。
惟细轻绡可以八幅十幅,厚重则为滞物,与幅减而折少者同矣。
即使稍增其值,亦与他费不同。
妇人之异于男子,全在下体。
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其所以为室者,只在几希之间耳。
掩藏秘器,爱护家珍,全在罗裙几幅,可不丰其料而美其制,以贻采葑采菲者诮乎?
近日吴门所尚“百裥裙”,可谓尽美。
予谓此裙宜配盛服,又不宜于家常,惜物力也。
较旧制稍增,较新制略减,人前十幅,家居八幅,则得丰俭之宜矣。
吴门新式,又有所谓“月华裙”者,一裥之中,五色俱备,犹皎月之观光华也,予独怪而不取。
人工物料,十倍常裙,暴殄天物,不待言矣,而又不甚美观。
盖下体之服,宜淡不宜浓,宜纯不宜杂。
予尝读旧诗,见“飘血色裙拖地”、“红裙妒杀石榴花”等句,颇笑前人之笨。
若果如是,则亦艳妆村妇而已矣,乌足动雅人韵士之心哉?
惟近制“弹墨裙”,颇饶别致,然犹未获我心,嗣当别出新裁,以正同调。
思而未制,不敢轻以误人也。
○鞋袜
男子所着之履,俗名为鞋,女子亦名为鞋。
男子饰足之衣,俗名为袜,女子独易其名曰“褶”,其实褶即袜也。
古云“凌波小袜”,其名最雅,不识后人何故易之?
袜色尚白,尚浅红;鞋色尚深红,今复尚青,可谓制之尽美者矣。
鞋用高底,使小者愈小,瘦者越瘦,可谓制之尽美又尽善者矣。
然足之大者,往往以此藏拙。
埋没作者一段初心,是止供丑妇效颦,非为佳人助力。
近有矫其弊者,窄小金莲,皆用平底,使与伪造者有别。
殊不知此制一设,则人人向高底乞灵,高底之为物也,遂成百世不祧之祀,有之则大者亦小,无之则小者亦大。
尝有三寸无底之足,与四五寸有底之鞋同立一处,反觉四五寸之小,而三寸之大者,以有底则指尖向下,而秃者疑尖,无底则玉笋朝天,而尖者似秃故也。
吾谓高底不宜尽去,只在减损其料而已。
足之大者,利于厚而不利于薄,薄则本体现矣;利于大而不利于小,小则痛而不能行矣。
我以极薄极小者形之,则似鹤立鸡群,不求异而自异。
世岂有高底如钱,不扭捏而能行之大脚乎?
古人取义命名,纤毫不爽,如前所云,以“蟠龙”名髻,“乌云”为发之类是也。
独于妇人之足,取义命名,皆与实事相反。
何也?足者,形之最小者也;莲者,花之最大者也;而名妇人之足者,必曰“金莲”,名最小之足者,则曰“三寸金莲”。
使妇人之足,果如莲瓣之为形,则其阔而大也,尚可言乎?
极小极窄之莲瓣,岂止三寸而已乎?此“金莲”之义之不可解也
从来名妇人之鞋者,必曰“凤头”。
世人顾名思义,遂以金银制凤,缀于鞋尖以实之。
试思凤之为物,止能小于大鹏;方之众鸟,不几洋洋乎大观也哉?
以之名鞋,虽曰赞美之词,实类讥讽之迹。
如曰“凤头”二字,但肖其形,凤之头锐而身大,是以得名;
然则众鸟之头,尽有锐于凤者,何故不以命名,而独有取于凤?
且凤较他鸟,其首独昂,妇人趾尖,妙在低而能伏,使如凤凰之昂首,其形尚可观乎?
此“凤头”之义之不可解者也。
若是,则古人之命名取义,果何所见而云然?岂终不可解乎?
曰:有说焉。
妇人裹足之制,非由前古,盖后来添设之事也。
其命名之初,妇人之足亦犹男子之足,使其果如莲瓣之稍尖,凤头之稍锐,亦可谓古之小脚。
无其制而能约小其形,较之今人,殆有过焉者矣。
吾谓“凤头”、“金莲”等字相传已久,其名未可遽易,然止可呼其名,万勿肖其实;
如肖其实,则极不美观,而为前人所误矣。
不宁惟是,凤为羽虫之长,与龙比肩,乃帝王饰衣饰器之物也,以之饰足,无乃大亵名器乎?
尝见妇人绣袜,每作龙凤之形,皆昧理僭分之大者,不可不为拈破。
近日女子鞋头,不缀凤而缀珠,可称善变。
珠出水底,宜在凌波袜下,且似粟之珠,价不甚昂,缀一粒于鞋尖,满足俱呈宝色。
使登歌舞之氍毹,则为走盘之珠;使作阳台之云雨,则为掌上之珠。
然作始者见不及此,亦犹衣色之变青,不知其然而然,所谓暗合道妙者也。
予友余子澹心,向著《鞋袜辨》一篇,考缠足之从来,核妇履之原制,精而且确,足与此说相发明,附载于后。
○妇人鞋袜辨
古妇人之足,与男子无异。
《周礼》有屦人,掌王及后之服屦,为赤舄、黑舄、赤纟意、黄纟意、青勾素履、葛履,辨外内命夫命妇之功屦、命屦、散屦。
可见男女之履,同一形制,非如后世女子之弓弯细纤,以小为贵也。
考之缠足,起于南唐李后主。
后主有宫嫔娘,纤丽善舞,乃命作金莲,高六尺,饰以珍宝,纟带缨络,中作品色瑞莲,令娘以帛缠足,屈上作新月状,着素袜,行舞莲中,回旋有凌云之态。
由是人多效之,此缠足所自始也。
唐以前未开此风,故词客诗人,歌咏美人好女,容态之殊丽,颜色之天姣,以至面妆首饰、衣褶裙裾之华靡,鬓发、眉眼,唇齿、腰肢、手腕之婀娜秀洁,无不津津乎其言之,而无一语及足之纤小者。
即如古乐府之《双行缠》云:“新罗绣白胫,足趺如春妍。”
曹子建云:“践远游之文履”,
李太白诗云:“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
韩致光诗云:“六寸肤圆光致致”,
杜牧之诗云:“钿尺裁量减四分”,
汉《杂事秘辛》云:“足长八寸,胫跗丰妍。”
夫六寸八寸,素白丰妍,可见唐以前妇人之足,无屈上作新月状者也。
即东昏潘妃,作金莲花帖地,令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金莲花”,非谓足为金莲也。
崔豹《古今注》:“东晋有凤头重台之履”,不专言妇人也。
宋元丰以前,缠足者尚少,自元至今,将四百年,矫揉造作亦泰甚矣。
古妇人皆着袜。
杨太真死之日,马嵬媪得锦衤幼袜一只,过客一玩百钱。
李太白诗云:“溪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袜一名“膝裤”。
宋高宗闻秦桧死,喜曰:“今后免膝裤中插匕首矣。”
则袜也,膝裤也,乃男女之通称,原无分别。
但古有底,今无底耳。
古有底之袜,不必着鞋,皆可行地;今无底之袜,非着鞋,则寸步不能行矣。
张平子云:“罗袜凌蹑足容与”。
曹子建云:“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李后主词云:“划袜下香阶,手提金缕鞋。”
古今鞋袜之制,其不同如此。
至于高底之制,前古未闻,于今独绝。
吴下妇人,有以异香为底,围以精绫者;有凿花玲珑,囊以香麝,行步霏霏,印香在地者。
此则服妖,宋元以来,诗人所未及,故表而出之,以告世之赋“香奁”、咏“玉台”者。
袜色与鞋色相反,袜宜极浅,鞋宜极深,欲其相形而始露也。
今之女子,袜皆尚白,鞋用深红深青,可谓尽制。
然家家若是,亦忌雷同。
予欲更翻置色,深其袜而浅其鞋,则脚之小者更露。
盖鞋之为色,不当与地色相同。
地色者,泥土砖石之色是也。
泥土砖石其为色也多深,浅者立于其上,则界限分明,不为地色所掩。
如地青而鞋亦青,地绿而鞋亦绿,则无所见其短长矣。
脚之大者则应反此,宜视地色以为色,则藏拙之法,不独使高底居功矣。
鄙见若此,请以质之金屋主人,转询阿娇,定其是否。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译文
古人说:“三代为官的人懂得穿衣,五代为官的人懂得饮食。”
俗语也说:“三代为官,穿衣吃饭。”
古语和今词不谋而合,可见穿衣吃饭这两件事的难处。
关于饮食的内容在其他卷中已有记载,这里不再赘述,现在来谈谈穿衣这件事。
贫穷的家庭,常常因为衣衫褴褛而感到羞愧,总是以没钱买衣服为借口,认为一旦发迹,男人可以穿着华丽的皮裘骑马,女人则可以穿着漂亮的衣裳。
殊不知衣服穿在人身上,就像人依附于土地一样。
人与土地相处久了才能适应,如果突然给一个俭朴的人穿上极其奢华美丽的衣服,衣服也会像人一样,常常会有“不服水土”的问题。
衣服宽了显得窄,短了显得长,手想伸出来却被袖子遮住,脖子想伸直却被领子压弯,衣服不随人使唤,反而像枷锁一样束缚了身体。
“沐猴而冠”被人嘲笑,不是因为猴子不能戴帽子,而是因为猴子戴帽子不习惯,头和帽子不相称。
这还是粗浅的讨论,没有深入到精微之处。
“衣以章身”,请让我详细解释一下。
“章”是彰显的意思,不是指文采华丽。
“身”不是指身体的形体,而是指智慧、愚钝、贤能、不肖等品质都具备于自身,就像“富润屋,德润身”中的“身”一样。
同一件衣服,富人穿上彰显其富贵,穷人穿上则更显其贫穷;贵人穿上彰显其尊贵,贱人穿上则更显其卑贱。
有德行、有才能的贤者,与无品无才的不肖者,穿衣彰显自身的方式也是如此。
假设这里有一位非常富有的长者,穿着破旧的衣服,鞋子也破了,但他那种富态的气质自然能超越衣服和鞋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长者。
所以,破旧的衣服也能彰显一个人的富贵,更何况是华丽的丝绸和绣花衣服呢?
乞丐和菜贩子偷来华丽的衣服穿上,往往会因此招来祸患,因为衣服能彰显贫穷,不一定非要穿短褐,有时长袍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富润屋,德润身”的解释也是如此。
富人住的房子,不一定要雕梁画栋,即使住在几间茅草屋里,路过他家、进入他房间的人,常常能在简陋的门户之间感受到一种兴旺的气息,这就是所谓的“润”。
公卿将相的后代,家道衰落,所住的门第虽然没有改变,但经过那里的人,却感到一股冷气袭来,这是家门衰败的过错,因为没有“润”的人存在。
历来读《大学》的人,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用雕琢粉饰的意思来解释。
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那么富人就应该舍弃旧居,另找新居并加以雕琢粉饰;有德行的人也应该抛弃旧身,另换新身,然后才能说是心广体胖吗?
读书的难处,章句训诂的学问真是不容易啊。
我曾经在小说中提到过这个观点,现在又把它写进了闲情之中。
唉,这样的解释,难道是喜欢闲情、写小说的人所能说的吗?只是偶然提及罢了。
○首饰
珠翠宝玉是妇女用来装饰头发的工具,但它们既能增添娇媚,也能损害娇媚。
所谓增添娇媚,可能是因为面容不够白皙,或者发色偏黄,有了这些奇珍异宝的装饰,光芒四射,能让肌肤和头发焕然一新,就像玉石藏在山中让山更显灵秀,珍珠藏在水中让水更显妩媚一样。
如果让肌肤白皙、头发乌黑的美人满头翡翠,鬓角环绕金珠,人们只看到金饰而看不到人,就像花藏在叶底,月亮藏在云中,明明是完全可以露脸的人,却故意藏头盖面。
有眼光的人看到这种情况,还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认为她的美丽远不止于此,如果去掉这些装饰,完全展现她的自然美,还不知道会有多么妩媚;但如果遇到只看表面的人,他们只会谈论装饰的奇特,而不会关注她的姿容,这就是用人来装饰珠翠宝玉,而不是用珠翠宝玉来装饰人。
所以女人一生中,戴珠翠宝玉的时间,最多只能一个月,千万不要太久。
所谓一个月,是从她作为新娘出嫁的那天开始,到满月卸妆的那天结束。
只有这一个月,也是无可奈何的。
父母操办一场婚礼,公婆娶一次媳妇,如果不这样盛装打扮,不足以安慰他们的心。
过了这段时间,就应该去掉这些束缚,终身不再受这些苦行的约束。
一支簪子,一对耳环,就可以陪伴一生。
这两样东西,一定要追求精致。
富贵之家,无论准备多少金玉犀贝之类的首饰,每种都保留其样式,经常变换形状,或者几天一换,或者一天一换,都是可以的。
贫穷之家,如果买不起金玉,宁可用骨角做的首饰,也不要用铜锡做的。
骨角做的首饰耐看,制作精良的,和犀贝做的没有区别,铜锡做的不仅不雅观,还会损害头发。
除了簪子和耳环,最适合装饰鬓角的是几朵时令鲜花,比起珠翠宝玉,不仅雅俗分明,而且生死有别。
《清平调》的第一句说:“名花倾国两相欢。”
“欢”是喜欢的意思,“相欢”就是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国色是人间之花,名花是花中之人,这两样东西可以说是同调,应该朝夕相伴。
洪武说:“若得阿娇,贮之金屋。”
我认为金屋可以不设,但药栏花榭一定要有,不能没有。
富贵之家如果娶到美人,就应该到处寻找名花,种在院子里,让她朝夕与花相伴,珠围翠绕的荣耀不值一提。
早晨起来戴花,让她自己选择。
喜欢红色就戴红色的,喜欢紫色就戴紫色的,随心所欲地插戴,自然合适,这就是所谓的“两相欢”。
贫穷之家如果娶到美人,屋旁如果有空地,也应该种些树和花,以备点缀头发之用。
其他事情可以节俭,这件事不能节俭。
女人的青春有限,男人遇到美色也不容易。
很多公侯将相、富贵人家,要么因为缘分不够,要么因为正妻嫉妒,想要亲近美色却一辈子都做不到。
我是什么人,竟然能享受这样的快乐,如果没有一两件事让她开心,没有一两件东西装饰她的容貌,那就是浪费天物,就像把精米洁饭倒进粪土里一样。
即使是赤贫之家,连一寸土地都没有,想要种花却做不到的,也应该去名园乞讨,或者从担子上买一些。
即使每天花几文钱,也不过是少喝一杯酒,既能取悦女人的习惯,又能愉悦男人的眼睛,岂不是一举多得?
还有更节俭的办法,最近苏州制作的假花,极其精巧,和树上摘下来的真花没有区别,完全用通草制作,每朵不过几文钱,可以用一个多月。
用绒绢做的假花,价格通常是通草花的两倍,反而不如通草花精致雅观,而且还能以假乱真。
但时下人们喜欢的,偏偏是绒绢花而不是通草花,难道东西的好坏,只看贵贱吗?
唉,选拔人才的人也是如此,何止是物品呢。
苏州制作的假花,花做得像真的,但叶子不像真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去掉假叶子,用真叶子来装饰,那么因为叶子是真的,花也会显得更真。
这也是一种方法。
时令花的颜色,白色最好,黄色次之,淡红色再次之,最忌讳大红色,尤其是木红色。
玫瑰是花中最香的,但颜色太艳丽,只适合压在发髻下,暗中散发香气,不要让花的形状完全露出来,完全露出来就像村妇的打扮,因为村妇只喜欢红色。
花中的茉莉,除了插在鬓角上,没有其他用处。
可见上天创造这种花,原本就是为了帮助女人化妆,化妆能少得了它吗?
珠兰也是如此。
珠兰的妙处,比茉莉强十倍,但不能到处都有,这是一件遗憾的事。
我
之前讨论发髻,希望人们摒弃“牡丹头”、“荷花头”、“钵盂头”等怪异发型,改用假发制作云龙等样式。
有客人来访,说:我们制定规则,应该让天下人去伪存真,为何要教人作假呢?
我说:生在当今之世,行古人之道,立言虽好,谁会听从呢?
不如顺势引导,使之逐渐接近自然。
女人的头上不能没有装饰,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与其用珠翠宝玉装饰,不如用假发。
假发虽然是假的,但原本就是女人头上的东西,用它来装饰,可以说是回归其本质,又不会造成奢靡浪费,与崇尚时花、摒弃珠玉是同样的道理。
我难道不能发表高深的言论吗?只是担心它不符合人情罢了。
簪子的颜色,宜浅不宜深,目的是为了衬托头发的黑亮。
玉簪最好,其次是接近黄色的犀角簪、接近白色的蜜蜡簪,金银簪再次之,玛瑙和琥珀簪都不合适。
簪头的形状可以模仿物体,如龙头、凤头、如意头、兰花头等。
但应该结实自然,不宜过于玲珑雕琢;应该与头发紧密贴合,不能高高翘起像要跳跃的样子。
因为簪头的作用是压住头发,服贴为佳,悬空则不妥。
耳环越小越好,可以是一颗珠子,或一点金银,这是日常佩戴的物品,俗称“丁香”,因其形状像丁香花。
如果搭配盛装艳服,耳环可以稍微大一些,但不要超过丁香花的一倍或两倍。
既要缩小耳环的尺寸,又要精致雅致,切忌做成古代那种复杂的样式,又不是元宵节,何必在耳朵上挂灯呢?
如果再装饰上珠翠,那就成了福建的珠灯、丹阳的料丝灯了。
作为灯尚且令人厌烦,何况是耳环呢?
○衣衫
女人的衣服,不追求精致而追求干净,不追求华丽而追求雅致,不追求与家境相称,而追求与容貌相宜。
穿着华丽的衣服,若被污垢蒙尘,反而不如布衣显得鲜亮,这就是所谓的贵洁不贵精。
红紫等深艳的颜色,违背时尚,反而不如浅淡的颜色合适,这就是所谓的贵雅不贵丽。
富贵人家的女人,适合穿有文采的衣服,贫寒之家则应穿素色衣服,这就是所谓的与家境相称。
然而,人有天生的容貌,容貌有相配的衣服,衣服有相配的颜色,这些都是固定不变的。
现在试取一件鲜艳的衣服,让几位少妇依次穿上,一定有一两个看起来合适,一两个不合适,这是因为她们的面色与衣服颜色有相称与不相称的区别,并不是衣服本身有公私之分。
如果富贵人家的女人面色不适合文采而适合素色,却非要舍弃素色而选择文采,岂不是与自己的容貌作对?
所以说,不贵与家境相称,而贵与容貌相宜。
一般来说,面色最白最嫩、体态最轻盈的女人,穿什么都合适。
浅色衣服显得淡雅,深色衣服更显淡雅;精致的衣服显得娇美,粗糙的衣服更显娇美。
这样的女人即使不是国色天香,也离西施、王昭君不远了,但当今世上有几人呢?
稍微接近中等姿色的女人,就应该量体裁衣,不能随意搭配颜色。
量体裁衣的方法多种多样,不能一概而论,但若不得不简单概括,那就是尽量接近自己的特点。
面色较白的人,衣服颜色可深可浅;面色较黑的人,则不宜穿浅色衣服,而应穿深色衣服,浅色衣服会显得更黑。
肌肤细腻的人,衣服可精致可粗糙;肌肤粗糙的人,则不宜穿精致衣服,而应穿粗糙衣服,精致衣服会显得更粗糙。
然而,贫贱之家想要精致与深色衣服却做不到,富贵之家想要粗糙与浅色衣服却不可得,那该怎么办?
我说:不难。
布和苎麻有精粗深浅之分,绮罗文采也有精粗深浅之分,并不是说布和苎麻一定粗糙,而罗绮一定精致,锦绣一定深色,而素色一定浅色。
纟由和缎的质地不光、花纹突起的,就是精致中的粗糙,深色中的浅色;布和苎麻的纱线紧密、漂染精工的,就是粗糙中的精致,浅色中的深色。
我所说的这些,都是贵贱皆宜的事情,既不偏袒富贵之家,也不忽视贫寒之家。
因为美女不会选择出生地,佳人也不能选择丈夫,务必要让这本书的读者,人人都能受益,那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就像雨露一样均匀地施予所有人。
近来衣服的流行趋势,有些大大超越了古代,可以作为固定不变的法则,也有些违背情理,成为人心世道的隐忧,请让我一并说明。
那些大大超越古代、可以作为固定不变法则的,就是富贵之家都崇尚青色。(青色并非真正的青色,而是玄色。因避讳,所以改称青色。)
记得我小时候所见,年轻女子喜欢银红、桃红,稍年长的喜欢月白,不久后银红、桃红都变成了大红,月白变成了蓝色,再后来大红变成了紫色,蓝色变成了石青。
到了改朝换代之后,石青和紫色都变得罕见,无论男女老少,都穿青色衣服了,可以说是“齐变至鲁,鲁变至道”,变化到了极致,无法再进一步了。
这种变化并非有意为之,不过是人们争强好胜,一家比一家浓艳,一天比一天深沉,不知不觉间就达到了极致。
然而青色的妙处很多,无法一一列举。
仅就适合女人的方面来说,面色白的人穿青色,显得更白;面色黑的人穿青色,也不会显得更黑,这就是它适合容貌的特点。
年轻人穿青色,显得更年轻;老年人穿青色,也不会显得太老,这就是它适合年龄的特点。
贫贱的人穿青色,是贫贱的本分;富贵的人穿青色,又能摆脱繁华的习气,保留雅素的风范,也不会失去富贵的本质,这就是它适合身份的特点。
其他颜色的衣服,极不耐脏,稍微沾上茶酒或油腻的痕迹,不染就不能再穿,染了就成了旧衣服。
青色则不然,因为它极浓,所以比它淡的颜色沾染污渍也不明显;因为它极深,所以比它浅的颜色沾染污渍也不显眼,这就是它适合身体和实用的特点。
贫寒之家只有这一件衣服,没有其他美服相衬,也不会完全暴露内里的破旧,因为外衣的颜色本来就不鲜艳,即使内衣破旧,也不会显得太明显;如果用其他颜色的外衣,只要有一丝不精致,就会暴露其丑陋。
富贵之家,所有锦衣绣裳都可以穿在里面,风吹起衣袖,五色灿烂,使一件衣服胜过一件衣服,不仅不会掩盖内里的华丽,反而能展现其底蕴。
《诗经》说“衣锦尚纟”,是讨厌外表的华丽过于显露。
青色则不然,正因为外衣颜色最深,反而让内里的花纹更加显眼,有复古的美名,却没有泥古的实害。
年轻女子如果想穿得华丽,可以在青色衣服上洒线或堆花,比其他颜色更显眼。
反复推究,衣服颜色的妙处,没有超过青色的。
后来即使有所变化,也都是举一废百,不能事事皆宜,这就是我所说的大大超越古代、可以作为固定不变法则的原因。
至于那些违背情理、成为人心世道隐忧的,就是零拼碎补的衣服,俗称“水田衣”。
衣服有缝,古人并非喜欢这样做,而是不得已。
人的体型有胖瘦高矮的不同,不能根据每个人的体型来织布,所以必须制作整匹的布料,剪裁后再缝制成衣服。即使是这样一条两条的缝线,也是人身上的赘瘤,根本无法去除,所以只能勉强保留这些痕迹。
赞美神仙之美的,一定会说“天衣无缝”,这明显是说人间世上,多出了这一物。
而现在却以一条两条的缝线,扩展为数十百条,不仅不像天衣,甚至不像人间的衣服,越来越趋向于某种奇怪的样子,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追溯其起源,也并非有意为之,而是由于缝衣的奸匠,表面上是在裁剪,暗地里却在偷工减料,逐段窃取布料藏起来,无法脱手,于是创造了这种制度,以便行骗。
不料人们厌倦了常规,喜欢怪异,不仅不批评这种弊端,反而纷纷效仿。
将整块的布料毁成零星的小块,整匹布料有什么罪过,要遭受这样的刑罚?
将碎裂的布料缝制成百衲僧衣,女子有什么过错,突然显现出出家的样子?
风俗和喜好的变化,常常与气数有关,这种制度不在今天流行,而是在崇祯末年流行。
我看到后感到惊讶,曾经对人说:“衣服无故改变了形状,恐怕是有什么力量在推动,天下之内,难道不会有土崩瓦解的事情发生吗?”
不久之后,闯贼四起,割裂中原,人们说我的话不幸言中了。
如今圣人统治天下,万国来朝,车书一统的时代,这种制度自然应该被废除。
如果遇到志同道合的人,认为我的言论不算荒谬,互相劝诫,不要效仿前人的错误,那么我说这些话,也像鸡鸣犬吠一样,对盛世治理并非没有帮助。
云肩是用来保护衣领,不让它沾上油污,是最佳的设计。
但必须与衣服同色,近看则有,远看则无,这样才得体。
即使难以做到完全同色,也要尽量相近。
如果衣服颜色极深,而云肩颜色极浅,或者衣服颜色极浅,而云肩颜色极深,那么就会显得头与身体截然不同,虽然说是相连的,实际上却像是分开的,这是最不合适的事情。
我还认为云肩的颜色,不仅要与衣服相同,还要里外一致,如果外面是青色,那么夹里也应该是青色,外面是蓝色,那么夹里也应该是蓝色。
为什么呢?因为云肩在肩上,不能总是服帖,稍微遇到风吹,夹里就会外露,就像飓风吹残叶,风卷败荷,美人的身体难免会显得凌乱萧条。
如果里外颜色一致,那么无论怎么翻转,都不会有这种问题。
但在家里穿就算了,出门见人时,必须用线暗中固定,不要让云肩与衣服分离,因为动起来颜色一致,总不如不动时更好。
妇女的妆容,根据家庭的贫富有所不同,但有两种物美价廉的东西必不可少。
一种是半臂,俗称“背褡”;另一种是束腰的带子,俗称“鸾绦”。
妇女的身体,宜窄不宜宽,穿上背褡后,宽的人显得窄,而窄的人显得更窄。
妇女的腰,宜细不宜粗,束上带子后,粗的腰显得细,而细的腰显得更细。
背褡应该穿在外面,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鸾绦应该束在里面,很多人却不知道。
带子藏在衣服里面,那么即使有也像没有一样,仿佛腰肢本来就细,不是有东西让它变细的。
裙子的精致与否,主要看折纹的多少。
折纹多则行走自如,没有缠身碍足的烦恼,折纹少则行动局促,有拘束的感觉;
折纹多则裙摆容易飘动,即使没有风也像在飘动,折纹少则裙摆难以移动,即使有姿态也显得僵硬。
所以衣服的布料,其他地方可以省,裙子的布料绝对不能省。
古话说:“裙子拖地,像八幅湘江水。”既然有八幅,那么折纹一定不少。
我认为八幅的裙子适合在家里穿;在人前美观,还需要十幅。
因为增加裙幅,花费不多,况且增加裙幅,必然会减少布料的使用。
只有轻薄的面料可以做成八幅或十幅的裙子,厚重的面料则会显得笨重,与减少裙幅和折纹的效果一样。
即使稍微增加一些费用,也与其他花费不同。
妇女与男子的不同,主要在下体。
男子生来就希望有家室,而家室的关键,只在于几希之间。
掩盖秘密,爱护家珍,全靠几幅罗裙,怎么能不丰富其材料,美化其设计,以免被人嘲笑呢?
最近吴门流行的“百裥裙”,可以说是非常美的。
我认为这种裙子适合搭配盛装,但不适合日常穿着,因为浪费物力。
与旧制相比稍增,与新制相比稍减,人前穿十幅,家里穿八幅,这样既符合丰俭的原则。
吴门的新款式,还有一种叫“月华裙”的,一条折纹中,五种颜色都有,像皎月的光华一样,我却不以为然。
人工和物料,是普通裙子的十倍,浪费天物,不言而喻,而且并不十分美观。
因为下体的服装,宜淡不宜浓,宜纯不宜杂。
我曾经读旧诗,看到“飘血色裙拖地”、“红裙妒杀石榴花”等句子,颇笑前人的笨拙。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只是艳妆的村妇而已,怎么能打动雅人韵士的心呢?
只有最近流行的“弹墨裙”,颇有别致之处,但还没有完全符合我的心意,以后我会另出新裁,以正同调。
虽然有了想法但还没有制作出来,不敢轻易误导别人。
○鞋袜
男子穿的鞋子,俗称鞋,女子穿的也叫鞋。
男子装饰脚的衣物,俗称袜,女子则改名为“褶”,其实褶就是袜。
古话说“凌波小袜”,这个名字最雅致,不知道后人为什么改了?
袜子的颜色以白色、浅红色为佳;鞋子的颜色以深红色为佳,现在又流行青色,可以说是非常美的设计了。
鞋子用高底,使小脚显得更小,瘦脚显得更瘦,可以说是既美又善的设计了。
但脚大的人,往往用这个来掩饰自己的缺点。
埋没了设计者的一片苦心,这种设计只能供丑妇效仿,而不是为佳人助力。
最近有人纠正这个弊端,窄小的金莲都用平底,以便与伪造者区别开来。
殊不知这种设计一旦出现,人人都会向高底鞋求助,高底鞋这种东西,就成了百世不变的祭祀品,有了它,大脚也显得小,没有它,小脚也显得大。
曾经有三寸无底的脚,与四五寸有底的鞋站在一起,反而觉得四五寸的脚小,而三寸的脚大,因为有底的鞋脚尖向下,秃的脚显得尖,无底的鞋脚尖朝天,尖的脚显得秃。
我认为高底鞋不应该完全废除,只是要减少其材料。
脚大的人,适合厚底而不适合薄底,薄底会让脚的本来面目显露出来;适合大底而不适合小底,小底会让脚痛得无法行走。
我用极薄极小的鞋底来设计,就像鹤立鸡群,不求与众不同却自然与众不同。
世上哪有高底如钱,不扭捏而能行走的大脚呢?
古人取义命名,一丝不苟,如前所述,以“蟠龙”命名发髻,“乌云”命名头发等等。
唯独对妇女的脚,取义命名,都与事实相反。
为什么呢?脚是身体最小的部分;莲花是花中最大的;而命名妇女的脚,一定要叫“金莲”,命名最小的脚,则叫“三寸金莲”。
如果妇女的脚真的像莲花瓣的形状,那么它的宽大,还能说得过去吗?
极小极窄的莲花瓣,难道只有三寸吗?这就是“金莲”这个名字的不可理解之处。
自古以来,称呼妇女的鞋子,必定叫做“凤头”。
人们根据这个名字的意思,就用金银制作凤凰,装饰在鞋尖上来实现它。
试想凤凰这种生物,只能比大鹏小;与众多鸟类相比,不是显得非常壮观吗?
用这个名字来称呼鞋子,虽然说是赞美之词,实际上却像是讽刺的痕迹。
如果说“凤头”这两个字,只是形容它的形状,凤凰的头尖锐而身体大,因此得名;
那么众多鸟类的头,也有比凤凰更尖锐的,为什么不用它们来命名,而偏偏选择凤凰呢?
而且凤凰比其他鸟类,它的头特别高昂,妇女的脚尖,妙在低而能伏,如果像凤凰那样昂首,它的形状还能看吗?
这就是“凤头”这个名字的不可理解之处。
如果是这样,那么古人命名取义,到底看到了什么而这样说呢?难道终究不可理解吗?
我说:有说法。
妇女裹足的习俗,不是自古就有,而是后来添加的事情。
在命名之初,妇女的脚也和男子的脚一样,如果她们的脚真的像莲花瓣那样稍微尖一些,像凤头那样稍微尖锐一些,也可以称为古代的小脚。
没有这种习俗却能缩小脚的形状,比起现代人,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认为“凤头”、“金莲”等字流传已久,这些名字不能轻易改变,但只能称呼它的名字,千万不要模仿它的实际形状;
如果模仿它的实际形状,就非常不美观,而被前人所误导了。
不仅如此,凤凰是鸟类之首,与龙并列,是帝王装饰衣物和器物的东西,用它来装饰脚,岂不是大大亵渎了名器吗?
曾经看到妇女绣袜子,常常绣上龙凤的形状,这些都是违背道理、僭越本分的大错误,不能不指出。
最近女子的鞋头,不再装饰凤凰而装饰珠子,可以说是善于变化。
珠子从水底出来,适合在凌波袜下,而且像粟米大小的珠子,价格不贵,装饰一粒在鞋尖上,整个脚都呈现出宝色。
如果登上歌舞的舞台,就是走盘的珠子;如果作为阳台上的云雨,就是掌上的珠子。
然而最初这样做的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像衣服颜色变成青色,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所谓的暗合道妙。
我的朋友余子澹心,曾经写了一篇《鞋袜辨》,考证缠足的起源,核实妇女鞋履的原始形制,精辟而准确,足以与这个说法相互印证,附在后面。
○妇人鞋袜辨
古代妇女的脚,和男子没有区别。
《周礼》中有屦人,掌管王和后妃的鞋子,有赤舄、黑舄、赤纟意、黄纟意、青勾素履、葛履,区分内外命夫命妇的功屦、命屦、散屦。
可见男女的鞋子,形制相同,不像后世女子那样弓弯细纤,以小为贵。
考证缠足的起源,始于南唐李后主。
后主有一个宫嫔叫娘,纤丽善舞,于是命令制作金莲,高六尺,装饰以珍宝,纟带缨络,中间制作彩色瑞莲,让娘用帛缠足,弯曲成新月状,穿着素袜,在莲花中跳舞,回旋有凌云之态。
从此人们纷纷效仿,这就是缠足的起源。
唐朝以前没有这种风气,所以词客诗人,歌咏美人好女,容貌的殊丽,颜色的天姣,以及面妆首饰、衣褶裙裾的华靡,鬓发、眉眼,唇齿、腰肢、手腕的婀娜秀洁,无不津津乐道,却没有一句话提到脚的纤小。
就像古乐府的《双行缠》说:“新罗绣白胫,足趺如春妍。”
曹子建说:“践远游之文履”,
李太白的诗说:“一双金齿屐,两足白如霜。”
韩致光的诗说:“六寸肤圆光致致”,
杜牧之的诗说:“钿尺裁量减四分”,
汉《杂事秘辛》说:“足长八寸,胫跗丰妍。”
六寸八寸,素白丰妍,可见唐朝以前妇女的脚,没有弯曲成新月状的。
即使东昏潘妃,制作金莲花贴地,让妃子在上面行走,说“此步步生金莲花”,并不是说脚是金莲。
崔豹《古今注》:“东晋有凤头重台之履”,并不专指妇女。
宋元丰以前,缠足的人还很少,从元朝到现在,将近四百年,矫揉造作也太过分了。
古代妇女都穿袜子。
杨太真死的那天,马嵬的老妇人得到一只锦衤幼袜,过客玩赏一次要一百钱。
李太白的诗说:“溪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袜子又叫“膝裤”。
宋高宗听说秦桧死了,高兴地说:“今后不用在膝裤中插匕首了。”
所以袜子和膝裤,是男女的通称,本来没有区别。
只是古代有底,现在没有底。
古代有底的袜子,不用穿鞋,也可以走路;现在没有底的袜子,不穿鞋,就寸步难行。
张平子说:“罗袜凌蹑足容与”。
曹子建说:“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李后主的词说:“划袜下香阶,手提金缕鞋。”
古今鞋袜的形制,如此不同。
至于高底的形制,古代没有听说过,现在独有。
吴下的妇女,有的用异香做底,围以精绫;有的凿花玲珑,囊以香麝,走路时香气四溢,印香在地。
这就是服妖,宋元以来,诗人没有提到,所以特别指出,告诉那些写“香奁”、咏“玉台”的人。
袜子的颜色与鞋子的颜色相反,袜子应该极浅,鞋子应该极深,想要它们相互衬托才显露出来。
现在的女子,袜子都崇尚白色,鞋子用深红深青,可以说是尽善尽美。
但是家家如此,也忌讳雷同。
我想改变颜色,深色袜子浅色鞋子,那么脚小的更显眼。
因为鞋子的颜色,不应该与地面的颜色相同。
地面的颜色,就是泥土砖石的颜色。
泥土砖石的颜色大多深,浅色站在上面,界限分明,不被地面的颜色掩盖。
如果地面是青色而鞋子也是青色,地面是绿色而鞋子也是绿色,就看不到脚的短长了。
脚大的应该相反,应该根据地面的颜色来选择颜色,那么藏拙的方法,不只是让高底发挥作用。
我的看法如此,请让金屋主人来评判,转问阿娇,确定是否正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注解
三世长者知被服:指经过三代的长者才能懂得如何穿着得体。
五世长者知饮食:指经过五代的长者才能懂得如何饮食得当。
沐猴而冠:比喻外表装扮得像模像样,但内在却不相称。
衣以章身:衣服是用来彰显人的身份和品德的。
富润屋,德润身:财富可以装饰房屋,品德可以润泽身心。
珠翠宝玉:指妇女用来装饰头发的珠宝。
名花倾国两相欢:名花和美人相互欣赏,彼此欢喜。
洪武: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年号。
阿娇:指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常用来比喻美丽的女子。
金屋:指汉武帝为陈阿娇建造的金屋,比喻豪华的居所。
药栏花榭:指种植花草的庭院和亭台。
吴门:指苏州地区。
象生花:指用通草等材料制作的仿真花。
茉莉:一种香气浓郁的花,常用于装饰。
珠兰:一种香气浓郁的花,常用于装饰。
牡丹头:古代妇女发髻的一种,形状如牡丹花,流行于明清时期。
荷花头:古代妇女发髻的一种,形状如荷花,流行于明清时期。
钵盂头:古代妇女发髻的一种,形状如钵盂,流行于明清时期。
假{髟皮}:古代妇女用来装饰发髻的假发,通常用真发或丝线制成。
云龙等式:指发髻的装饰样式,模仿云和龙的形状,寓意吉祥和尊贵。
丁香:古代妇女佩戴的耳环,形状小巧,通常用珍珠或金银制成。
水田衣:古代一种拼布衣服,因布料拼接如田间水田而得名,流行于明清时期。
天衣无缝:形容事物完美无缺,没有任何瑕疵。源自佛教传说,指神仙所穿的衣服没有缝线,象征完美无瑕。
崇祯末年: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帝的末年,即1644年,明朝灭亡的时期。
闯氛四起:指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闯王军)在明朝末年四处起义,最终导致明朝的灭亡。
百衲僧衣:指僧人所穿的由多块布料拼接而成的衣服,象征简朴和修行。
云肩:古代女性服饰中的一种肩部装饰,用于保护衣领不被油污沾染。
半臂:古代女性服饰中的一种短袖上衣,俗称“背褡”。
鸾绦:古代女性束腰的带子,象征女性的纤细腰肢。
百裥裙:一种裙摆上有许多褶皱的裙子,象征女性的优雅和飘逸。
月华裙:一种裙摆上有五色花纹的裙子,象征女性的美丽和华丽。
弹墨裙:一种裙子上有墨色花纹的裙子,象征女性的别致和独特。
金莲:古代对妇女小脚的雅称,源自南唐李后主时期,因宫嫔娘缠足舞于金莲上而得名。金莲成为小脚的代名词,反映了古代对女性美的特定审美观。
凤头:古代对妇女鞋子的美称,因鞋尖装饰有凤鸟图案而得名。凤在中国文化中象征吉祥、高贵,常用于装饰和象征。
缠足:中国古代一种女性美容习俗,通过束缚脚部使其变形,以达到小脚美的效果。此习俗始于南唐,盛行于宋元明清,直至近代才逐渐消失。
屦人:古代官职,负责管理君王及后的鞋履。《周礼》中记载,屦人掌王及后的服屦,包括赤舄、黑舄等。
膝裤:古代袜子的别称,宋高宗时期,袜子和膝裤是男女通用的服饰,没有明显区别。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闲情偶寄-声容部-治服第三-评注
这段文字通过对衣食住行的细致描写,展现了古代社会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和对身份地位的重视。作者通过对‘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的引用,强调了衣食的重要性,并指出衣着不仅仅是外在的装饰,更是身份和品德的象征。
文中提到‘衣以章身’,进一步阐述了衣着与人的内在品质之间的关系。作者认为,衣着可以彰显一个人的财富、地位和品德,即使是破旧的衣服,也能通过穿着者的气质和风度展现出其内在的富足。这种观点反映了古代社会对衣着与身份之间关系的深刻理解。
在首饰部分,作者通过对珠翠宝玉的描述,探讨了装饰与自然美之间的关系。作者认为,适当的装饰可以增娇益媚,但过度的装饰反而会掩盖自然美。这种观点体现了古代文人对自然美的崇尚和对过度修饰的批判。
此外,作者还通过对‘名花倾国两相欢’的引用,表达了对自然美与人文美相结合的向往。作者认为,名花与美人相互欣赏,彼此欢喜,这种和谐的关系正是古代文人追求的理想境界。
最后,作者通过对吴门所制象生花的描述,表达了对精致工艺的赞赏。作者认为,即使是仿真花,只要制作精良,也能与真花媲美。这种观点反映了古代文人对工艺美学的重视和对精致生活的追求。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对衣食住行和装饰的细致描写,展现了古代社会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和对身份地位的重视,同时也体现了古代文人对自然美与人文美相结合的向往和对精致工艺的赞赏。
本文通过对古代妇女发饰、耳饰和衣着的详细描述,展现了明清时期妇女的审美观念和社会风尚。作者提倡简约自然的装饰风格,反对过度奢华和繁琐的装饰,体现了对自然美的追求和对社会风气的反思。
在发饰方面,作者主张使用假发来装饰发髻,认为这既符合传统,又能避免过度浪费。这种观点反映了当时社会对节俭和实用性的重视。
在耳饰方面,作者强调耳环应小巧精致,避免过于夸张和繁琐。这种审美观念体现了对细节的关注和对优雅气质的追求。
在衣着方面,作者提出衣着应与个人相貌和气质相称,反对盲目追求华丽和时尚。这种观点强调了个人风格和内在气质的重要性,体现了对个性和自然美的尊重。
此外,作者还通过对“水田衣”的批评,表达了对社会风气的不满和对传统审美的怀念。这种批判精神反映了作者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洞察和对传统文化的珍视。
总的来说,本文通过对妇女装饰和衣着的细致描述,展现了明清时期的社会风貌和审美观念,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自然美和传统文化的推崇。这些观点不仅具有历史价值,也对现代社会的审美观念和生活方式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这段文字通过对古代服饰的描写,反映了当时社会的风俗习惯和审美观念。作者通过对服饰的细节描写,展现了古代女性服饰的精致和复杂,同时也揭示了社会对女性美的追求和束缚。
文中提到的“天衣无缝”象征了完美无瑕的理想境界,而“百衲僧衣”则象征了简朴和修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服饰风格,反映了古代社会对美和道德的不同追求。
作者通过对“云肩”、“半臂”、“鸾绦”等服饰的描写,展现了古代女性服饰的多样性和精致性。这些服饰不仅具有实用功能,还具有象征意义,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美的追求和束缚。
文中提到的“百裥裙”、“月华裙”、“弹墨裙”等裙子,展现了古代女性服饰的多样性和精致性。这些裙子不仅具有实用功能,还具有象征意义,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美的追求和束缚。
作者通过对“金莲”的描写,揭示了古代社会对女性小脚的追求和束缚。这种审美观念不仅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女性美的追求,也揭示了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和处境。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对古代服饰的描写,展现了当时社会的风俗习惯和审美观念。作者通过对服饰的细节描写,揭示了社会对女性美的追求和束缚,同时也反映了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和处境。
本文通过对古代妇女鞋袜的命名、形制及文化内涵的探讨,揭示了古代社会对女性美的独特审美观念及其演变过程。文章首先质疑了‘凤头’鞋名的合理性,指出凤作为神话中的高贵生物,其形象与鞋尖装饰的凤鸟图案并不完全契合,反映了古代命名中的象征意义与实际形态之间的矛盾。
接着,文章详细考证了缠足的起源和发展,指出缠足并非自古就有,而是始于南唐李后主时期,随后逐渐流行并成为女性美的标准。这一习俗的流行,不仅改变了女性的身体形态,也深刻影响了社会文化和审美观念。
文章还通过对古代文献的引用,展示了古代诗人对女性美的描写,从面妆、首饰到衣褶、裙裾,无不细致入微,但唯独对足的描写较少,这反映了缠足习俗在唐代以前并不普遍。
最后,文章对鞋袜的颜色搭配提出了独到见解,认为鞋色应与地色形成对比,以突出脚的小巧。这种对细节的关注,不仅体现了作者对古代服饰文化的深刻理解,也反映了对美的追求和审美趣味的独到见解。
整体而言,本文不仅是对古代妇女鞋袜文化的深入探讨,也是对古代社会审美观念和文化习俗的反思,具有重要的历史和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