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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新唐书-列传-卷一百零一

作者: 欧阳修、宋祁等,北宋史学家。欧阳修是北宋文学领袖,宋祁则以文采著称。

年代:北宋(11世纪)。

内容简要:共225卷,记载了唐代的历史。该书是对《旧唐书》的修订和补充,注重文笔的简洁和史实的准确性,是研究唐代历史的重要文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新唐书-列传-卷一百零一-原文

韩愈,字退之,邓州南阳人。七世祖茂,有功于后魏,封安定王。父仲卿,为 武昌令,有美政,既去,县人刻石颂德。终秘书郎。愈生三岁而孤,随伯兄会贬官 岭表。会卒,嫂郑鞠之。愈自知读书,日记数千百言,比长,尽能通《六经》、百 家学。擢进士第。会董晋为宣武节度使,表署观察推官。晋卒,愈从丧出,不四日, 汴军乱,乃去。依武宁节度使张建封,建封辟府推官。操行坚正,鲠言无所忌。调 四门博士,迁监察御史。上疏极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有爱在民,民生子多 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参军。元和初,权知国子博士,分司东都,三岁为真。改 都官员外郎,即拜河南令。迁职方员外郎。

华阴令柳涧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报而刺史罢。涧讽百姓遮索军顿役直,后 刺史恶之,按其狱,贬涧房州司马。愈过华,以为刺史阴相党,上疏治之。既御史 覆问,得涧赃,再贬封溪尉。愈坐是复为博士。既才高数黜,官又下迁,乃作《进 学解》以自谕曰: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召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 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畯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 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 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 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贪多 务得,细大不捐。烧膏油以继晷,常矻矻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牴排异端, 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芒芒,独旁搜而远绍。停百川而东之, 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沈浸浓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 满家。上规姚姒,浑浑亡涯。周《诰》商《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 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迨《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 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 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 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 败几时?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 人为?”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闑磺楔,各得 其所,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 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妍,卓荦为杰, 校短量长,唯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 于行。荀卿宗王,大伦以兴;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词为经,举足为 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由其统,言虽多而 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禀粟,子 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 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 若夫商财贿之有无,计班资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 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

执政览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馆修撰。转考功,知制诰,进中书舍人。

初,宪宗将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诸军按视。及还,且言贼可灭,与宰相议 不合。愈亦奏言:

淮西连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粮畜耗于给赏,执兵之卒四向侵掠,农夫织妇饷于 其后,得不偿费。比闻畜马皆上槽枥,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跃叫呼,势 不支久,必自委顿。当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命。况以三州残弊困剧之余而当天 下全力,其败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夫兵不多不足以取胜, 必胜之师利在速战,兵多而战不速则所费必广。疆场之上,日相攻劫,近贼州县, 赋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时,人人异议以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坚,半 涂而罢,伤威损费,为弊必深。所要先决于心,详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图功。

又言:“诸道兵羁旅单弱不足用,而界贼州县,百姓习战斗,知贼深浅,若募 以内军,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四道置兵,道率三万,畜力伺利,一日俱 纵,则蔡首尾不救,可以责功”。执政不喜。会有人诋愈在江陵时为裴均所厚,均 子锷素无状,愈为文章,字命锷谤语嚣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节度彰 义军,宣慰淮西,奏愈行军司马。愈请乘遽先入汴,说韩弘使叶力。元济平,迁刑 部侍郎。

宪宗遣使者往凤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呗,至为 夷法,灼体肤,委珍贝,腾沓系路。愈闻恶之,乃上表曰: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后汉时始入中国,上古未尝有也。昔黄帝在位百年, 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

年九十岁;帝喾在位 七十年,年百五岁;尧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岁;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岁。此 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寿考,然而中国未有佛也。

其后,汤亦年百岁,汤孙太戊在 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书史不言其寿,推其年数,盖不减百岁。

周文王年 九十七岁,武王年九十三岁,穆王在位百年。此时佛法亦未至中国,非因事佛而致 然也。

汉明帝时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

宋、齐、 梁、陈、元魏以下,事佛渐谨,年代尤促。

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施 佛,宗庙祭不用牲牢,昼日一食,止于菜果,后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国亦寻灭。

事佛求福,乃更得祸。由此观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禅,则议除之。当时君臣识见不远,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 推阐圣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

伏惟睿圣文武皇帝陛下,神圣英武, 数千百年以来,未有伦比。即位之初,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士,又不许别立寺观。

臣当时以为高祖之志,必行于陛下。今纵未能即行,岂可恣之令盛也!

今陛下令群 僧迎佛骨于凤翔,御楼以观,舁入大内,又令诸寺递加供养。

臣虽至愚,必知陛下 不惑于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丰年之乐,徇人之心,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 观、戏玩之具耳。

安有圣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

然百姓愚冥,易惑难晓,苟见 陛下如此,将谓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圣,犹一心信向;百姓微贱,于佛岂合 更惜身命?”

以至灼顶燔指,十百为群,解衣散钱,自朝至暮,转相仿效,唯恐后 时,老幼奔波,弃其生业。

若不即加禁遏,更历诸寺,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

伤风败俗,传笑四方,非细事也。

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言语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 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父子之情。

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国命来朝京师,陛下容而 接之,不过宣政一见,礼宾一设,赐衣一袭,卫而出之于境,不令贰于众也。

况其 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秽之余,岂宜以入宫禁?

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古 之诸侯吊于其国,必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后进吊。

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 临观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君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

乞以此 骨付之水火,永绝根本,断天下之疑,绝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圣人之所作为, 出于寻常万万也。

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鉴临,臣不怨 悔。

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将抵以死。

裴度、崔群曰:“愈言讦牾,罪之诚宜。 然非内怀至忠,安能及此?愿少宽假,以来谏争。”

帝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 可容;至谓东汉奉佛以后,天子感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尔,固不 可赦!”

于是中外骇惧,虽戚里诸贵,亦为愈言,乃贬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谢曰:

臣以狂妄戆愚,不识礼度,陈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万死莫塞。

陛下 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谓言虽可罪,心亦无他,特屈刑章,以臣为潮州刺史。

既免 刑诛,又获禄食,圣恩宽大,天地莫量,破脑刳心,岂足为谢!

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期程,飓风鳄鱼, 患祸不测。

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氛,日夕发作。

臣少多病,年才五十,发 白齿落,理不久长。

加以罪犯至重,所处远恶,忧惶惭悸,死亡无日。

单立一身, 朝无亲党,居蛮夷之地,与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谁肯为臣言者?

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学问文章,未尝一日暂废,实为时辈所见 推许。

臣于当时之文,亦未有过人者。

至于论述陛下功德,与《诗》、《书》相表 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纪太山之封,镂白玉之牒,铺张对天之宏休,扬厉无前 之伟绩,编于《诗》、《书》之策而无愧,措于天地之间而无亏,虽使古人复生, 臣未肯让。

伏以皇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东西,地各万里。

自天宝以 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刚,孽臣奸隶,蠹居棋处,摇毒自防,外顺内悖, 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贡,六七十年。

四圣传序,以 至陛下。

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听断,旋乾转坤,关机阖开,雷厉风飞,日月清照, 天戈所麾,无不从顺。

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显庸,明 示得意,使永永年服我成烈。

当此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而臣负罪婴 衅,自拘海岛,戚戚嗟嗟,日与死迫,曾不得奏薄伎于从官之内、隶御之间,穷思 毕精,以赎前过。

怀痛穷天,死不闭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怜之。

帝得表,颇感悔,欲复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论是大爱朕,然不当言天 子事佛乃年促耳。”

皇甫镈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终狂疏,可且内移。”乃改袁 州刺史。

初,愈至潮州,问民疾苦,皆曰:“恶溪有鳄鱼,食民畜产且尽,民以是 穷。”

数日,愈自往视之,令其属秦济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物害者,驱而出

之四海 之外。及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湖、岭之间去 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掩, 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 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旰然不安溪潭 据处,食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 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々睍斯,为吏民羞,以偷活于此也?承天子命以来为吏, 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鳄鱼有知,其听刺史。

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 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 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 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 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民,操强弓 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祝之夕,暴风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无鳄鱼患。袁人 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余人。 因与约,禁其为隶。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

镇州乱,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诏愈宣抚。既行,众皆危之。元稹言:“韩愈 可惜。”穆宗亦悔,诏愈度事从宜,无必入。愈至,廷凑严兵迓之,甲士陈廷。既 坐,廷凑曰:“所以纷纷者,乃此士卒也。”愈大声曰;“天子以公为有将帅材, 故赐以节,岂意同贼反邪?”语未终,士前奋曰:“先太师为国击硃滔,血衣犹在, 此军何负,乃以为贼乎?”愈曰:“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若犹记之,固善。天宝 以来,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孙在乎?亦有居官者乎?”众曰:“无。” 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归朝廷,官中书令,父子受旗节;刘悟、李祐皆大镇。此 尔军所其闻也。”众曰:“弘正刻,故此军不安。”愈曰:“然尔曹亦害田公,又 残其家矣,复何道?”众讠雚曰:“善。”廷凑虑众变,疾麾使去。因曰:“今欲 廷凑何所为?”愈曰:“神策六军将如牛元翼者为不乏,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 公久围之,何也?”廷凑曰:“即出之。”愈曰:“若尔,则无事矣。”会元翼亦 溃围出,延凑不追。愈归奏其语,帝大悦。转吏部侍郎。

时宰相李逢吉恶李绅,欲逐之,遂以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诏不台参, 而除绅中丞。绅果劾奏愈,愈以诏自解。其后文刺纷然,宰相以台、府不协,遂罢 愈为兵部侍郎,而出绅江西观察使。绅见帝,得留,愈亦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 卒,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文。

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始终不少变。成就后进士,往往知名。经愈指授, 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遣。凡内外亲若交友无后者,为嫁遣孤女而恤其 家。嫂郑丧,为服期以报。

每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 卓然树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师说》等数十篇,皆奥衍闳深, 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经》云?至它文,造端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 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余,至其徒李翱、李汉、皇甫湜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 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

孟郊者,字东野,湖州武康人。少隐嵩山,性介,少谐合。愈一见为忘形交。 年五十,得进士第,调溧阳尉。县有投金濑、平陵城,林薄蒙翳,下有积水。郊闲 往坐水旁,裴回赋诗,而曹务多废。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其半奉。郑余庆为东 都留守,署水陆转运判官。余庆镇兴元,奏为参谋。卒,年六十四。张籍谥曰贞曜 先生。

郊为诗有理致,最为愈所称,然思苦奇涩。李观亦论其诗曰:“高处在古无上, 平处下顾二谢”云。

张籍者,字文昌,和州乌江人。第进士,为太常寺太祝。久次,迁秘书郎。愈 荐为国子博士。历水部员外郎、主客郎中。当时有名士皆与游,而愈贤重之。籍性 狷直,尝责愈喜博褭及为驳杂之说,论议好胜人,其排释老不能著书若孟轲、扬雄 以垂世者。愈最后答书曰:

吾子不以愈无似,意欲推之纳诸圣贤之域,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高。谓愈之质 有可以至于道者,浚其源,道其所归,溉其根,将食其实。此盛德之所辞让,况于 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复者,故不可遂已。昔者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辞矣, 然犹不敢公传道之,口授弟子,至于后世,其书出焉。其所以虑患之道,微也。今 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及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择其可语者诲之,犹 时与吾悖,其声哓哓。若遂成其书,则见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为狂为惑。其 身之不能恤,书于何有?夫子,圣人也,而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入于耳。” 其余辅而相者周天下,犹且绝粮于陈,畏于匡,毁于叔孙,奔走于齐

鲁、宋、卫 之郊。其道虽尊,其穷亦至矣。

赖其徒相与守之,卒有立于天下。

向使独言之而独 书之,其存也可冀乎?

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盖六百年有余矣。

其植根固,其流波 漫,非可以朝令而夕禁也。

自文王没,武王、周公、成、康相与守之,礼乐皆在,

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至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至乎扬雄亦未久也。

然犹其 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后能有所立,吾岂可易而为之哉?

其为也易,则其传也不远, 故余所以不敢也。

然观古人,得其时,行其道,则无所为书。

为书者,皆所为不行 乎今,而行乎后世者也。

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则俟五十、六十为之,未 失也。

天不欲使兹人有知乎,则吾之命不可期;如使兹人有知乎,非我其谁哉!

其 行道,其为书,其化今,其传后,必有在矣。

吾子其何遽戚戚于吾所为哉?

前书谓吾与人论不能下气,若好胜者。

虽诚有之,抑非好己胜也,好己之道胜 也。

非好己之道胜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轲、扬雄之道。

传者若不胜,则无所为道, 吾岂敢避是名哉!

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

如愚则其与众人辩也有 矣。

驳杂之讥,前书尽之,吾子其复之。

昔者夫子犹有所戏,《诗》不云乎:“善 戏谑兮,不为虐兮。”

《记》曰:“张而不弛,文武不为也。”

恶害于道哉?吾子 其未之思乎?

籍为诗,长于乐府,多警句。仕终国子司业。

皇甫湜,字持正,睦州新安人。擢进士第,为陆浑尉,仕至工部郎中,辨急使 酒,数忤同省,求分司东都。

留守裴度辟为判官。

度脩福先寺,将立碑,求文于白 居易。

湜怒曰:“近舍湜而远取居易,请从此辞。”

度谢之。

湜即请斗酒,饮酣, 援笔立就。

度赠以车马缯彩甚厚,湜大怒曰:“自吾为《顾况集序》,未常许人。

今碑字三千,字三缣,何遇我薄邪?”

度笑曰:“不羁之才也。”

从而酬之。

湜尝为蜂螫指,购小儿敛蜂,捣取其液。

一日命其子录诗,一字误,诟跃呼杖, 杖未至,啮其臂血流。

卢仝居东都,愈为河南令,爱其诗,厚礼之。

仝自号玉川子,尝为《月蚀诗》 以讥切元和逆党,愈称其工。

时又有贾岛、刘乂,皆韩门弟子。

岛,字浪仙,范阳人。初为浮屠,名无本。

来东都,时洛阳令禁僧午后不得出, 岛为诗自伤。

愈怜之,因教其为文,遂去浮屠,举进士。

当其苦吟,虽逢值公卿贵 人,皆不之觉也。

一日见京兆尹,跨驴不避,讠虖诘之,久乃得释。

累举,不中第。

文宗时,坐飞谤,贬长江主簿。

会昌初,以普州司仓参军迁司户,未受命卒,年六 十五。

刘义者,亦一节士。少放肆为侠行,因酒杀人亡命。

会赦,出,更折节读书, 能为歌诗。

然恃故时所负,不能俯仰贵人,常穿屐、破衣。

闻愈接天下士,步归之, 作《冰柱》《雪车》二诗,出卢仝、孟郊右。

樊宗师见,为独拜。

能面道人短长, 其服义则又弥缝若亲属然。

后以争语不能下宾客,因持愈金数斤去,曰:“此谀墓 中人得耳,不若与刘君为寿。”

愈不能止,归齐、鲁,不知所终。

赞曰:唐兴,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纲,文弊质穷,崿俚混并。

天下已定,治荒 剔蠹,讨究儒术,以兴典宪,薰■涵浸,殆百余年,其后文章稍稍可述。

至贞元、 元和间,愈遂以《六经》之文为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朴,刬伪以真。

然愈之 才,自视司马迁、扬雄,至班固以下不论也。

当其所得,粹然一出于正,刊落陈言, 横骛别驱,汪洋大肆,要之无牴牾圣人者。

其道盖自比孟轲,以荀况、扬雄为未淳, 宁不信然?

至进谏陈谋,排难恤孤,矫拂媮末,皇皇于仁义,可谓笃道君子矣。

自 晋汔隋,老佛显行,圣道不断如带。

诸儒倚天下正议,助为怪神。

愈独喟然引圣, 争四海之惑,虽蒙讪笑,合而复奋,始若未之信,卒大显于时。

昔孟轲拒杨、墨, 去孔子才二百年。

愈排二家,乃去千余岁,拨衰反正,功与齐而力倍之,所以过况、 雄为不少矣。

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新唐书-列传-卷一百零一-译文

韩愈,字退之,是邓州南阳人。他的七世祖韩茂,在后魏时期有功,被封为安定王。父亲韩仲卿,曾任武昌县令,有良好的政绩,离任后,县里的人民刻石碑颂扬他的德行。韩愈三岁时成为孤儿,跟随伯父韩会被贬到岭南。韩会去世后,由嫂子郑氏抚养他。韩愈从小就自觉读书,每天能记诵数千言,长大后,能精通《六经》和百家学说。后来考中进士。当时董晋任宣武节度使,任命他为观察推官。董晋去世后,韩愈随丧离开,不到四天,汴州军队发生叛乱,他便离开了。后来依附武宁节度使张建封,张建封任命他为府推官。韩愈操行坚正,直言不讳。后来调任四门博士,升任监察御史。他上疏极力批评宫市,德宗大怒,将他贬为阳山令。他在民间有很好的声誉,百姓生了孩子多用他的姓来命名。后来改任江陵法曹参军。元和初年,暂时代理国子博士,分管东都事务,三年后正式任命。改任都官员外郎,随即被任命为河南令。后又升任职方员外郎。

华阴县令柳涧有罪,前任刺史弹劾他,但未等到回复,刺史就被罢免了。柳涧煽动百姓拦路索要军饷,后任刺史厌恶他,审理此案,将柳涧贬为房州司马。韩愈路过华阴,认为刺史暗中结党,上疏要求处理此事。御史复查后,发现柳涧有贪污行为,再次将他贬为封溪尉。韩愈因此再次被任命为博士。由于才华出众却屡次被贬,官职又下降,韩愈便写了《进学解》来自我安慰:

国子先生早晨进入太学,召集学生们站在学馆下,教导他们说:“学业精进在于勤奋,荒废在于嬉戏;德行成就在于思考,毁坏在于随波逐流。如今圣贤相遇,治国之道完备,除去凶恶邪恶之人,提拔贤良之士。有小善行的人都被录用,有一技之长的人都被任用。选拔人才,剔除糟粕,磨砺精华。有幸被选中的人,谁说多而不显扬呢?学生们担心的是学业不能精进,而不是官员的不明察;担心的是德行不能成就,而不是官员的不公正。”

话还没说完,队列中有人笑着说:“先生是在欺骗我们啊!我们跟随先生学习已经多年了。先生口中不停地吟诵六艺的文章,手中不停地翻阅百家的著作。记事时必定提炼要点,论述时必定探究深意。贪多务得,大小不弃。夜以继日,终年不懈。先生的学业,可以说是勤奋了。排斥异端,抨击佛老。弥补漏洞,发扬幽微。寻找失传的学问,独自广泛搜求。汇聚百川向东流,挽回狂澜于既倒。先生对于儒学,可以说是劳苦功高了。沉浸在浓郁的学问中,咀嚼精华。写文章,家中书籍满架。上溯尧舜,浩瀚无边。周《诰》商《盘》,艰深难懂。《春秋》严谨,《左传》浮夸。《易经》奇妙而有法度,《诗经》纯正而华美。下至《庄子》《离骚》,太史公的记载,子云、相如的作品,异曲同工。先生对于文章,可以说是博大精深了。从小开始学习,勇于敢为。长大后通晓方略,左右逢源。先生对于为人,可以说是成就了。然而在公事上不被信任,在私事上得不到朋友的帮助。进退维谷,动辄得咎。短暂担任御史,就被贬到南方。三年博士,冗官无所作为。命运与仇敌为伍,失败何时到来?冬天暖和而孩子喊冷,年成丰收而妻子啼饥。头发脱落,牙齿稀疏,最终死去又有何益?不考虑这些,反而教导别人吗?”

先生说:“唉!你过来。大木头做梁,小木头做椽,欂栌侏儒,椳闑磺楔,各得其所,用来建成房屋,这是工匠的技巧。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都收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医师的良方。选拔人才公正,混杂使用巧拙,纡余为美,卓荦为杰,衡量长短,各尽其用,这是宰相的方法。从前孟轲好辩,孔道得以阐明;他周游天下,最终老于行旅。荀卿尊崇王道,大伦得以振兴;他逃避谗言到楚国,最终死在兰陵。这两位儒者,言辞成为经典,行为成为法则,超越同类,进入圣域,他们在世上的遭遇如何呢?如今我学业虽勤但不系统,言辞虽多但不切中要害;文章虽奇但不实用,德行虽修但不显于众。尚且每月耗费俸禄,每年消耗粮食,儿子不耕田,妻子不织布;骑马随从,安坐而食;循规蹈矩,抄袭旧书。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这不是我的幸运吗?动辄得谤,名声也随之而来。被投闲置散,是理所当然的。至于计较财物的有无,算计官职的高低,忘记自己的分量,指责前人的缺点,这就像责备工匠不用小木桩做柱子,批评医师用昌阳延年,想推荐豨苓一样。”

执政者看了这篇文章,对他的才华感到惊奇,改任他为比部郎中、史馆修撰。后来转任考功,知制诰,升任中书舍人。

起初,宪宗准备平定蔡州,命令御史中丞裴度巡视各军。裴度回来后,说叛贼可以消灭,但与宰相的意见不合。韩愈也上奏说:

淮西连年修整器械防守,金帛粮畜耗费于赏赐,士兵四处侵掠,农夫织妇在后面供应,得不偿失。最近听说他们的马都上了槽枥,这就像有十个人的力量,从早到晚跳跃叫喊,势必不能持久,必然会自行崩溃。当他们已经衰弱时,三尺童子都可以制服他们。何况以三州残破困顿之余,面对天下的全力,他们的失败指日可待,但不确定的是,陛下是否果断。兵力不足不足以取胜,必胜的军队利在速战,兵力多而战不速则耗费必然巨大。战场上,日日攻劫,靠近叛贼的州县,赋役繁多,稍有水旱,百姓愁苦。在这种时候,人人有不同的意见来迷惑陛下,陛下如果不坚定,半途而废,既损害威严又耗费巨大,弊病必然深重。必须先下定决心,详细考虑本末,事情到来时不迷惑,才能成功。

他又说:“各道军队单薄不足用,而靠近叛贼的州县,百姓熟悉战斗,了解叛贼的深浅,如果招募他们加入军队,训练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全部使用。”他还建议“四道设置军队,每道率领三万人,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一旦同时出击,蔡州首尾不能相救,可以迅速成功”。执政者不喜欢他的建议。恰巧有人诋毁韩愈在江陵时与裴均关系密切,裴均的儿子裴锷一向行为不端,韩愈写文章时,字里行间有诽谤裴锷的言辞,因此被改任太子右庶子。后来裴度以宰相身份节度彰义军,宣慰淮西,上奏任命韩愈为行军司马。韩愈请求乘快马先入汴州,劝说韩弘出力。元济被平定后,韩愈升任刑部侍郎。

宪宗派遣使者前往凤翔迎请佛骨入宫,三天后,才送到佛寺。王公士人奔走膜拜,甚至有人效仿夷法,灼烧体肤,献上珍宝,路上拥挤不堪。韩愈听说后非常厌恶,于是上表说:

佛教是夷狄的一种法术。自后汉时传入中国,上古时期是没有的。从前黄帝在位百年,活到一百一十岁;少昊在位八十年,活到一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

年九十岁;帝喾在位七十年,活到一百零五岁;尧在位九十八年,活到一百一十八岁;帝舜和禹都活到一百岁。那时天下太平,百姓安乐长寿,然而中国还没有佛教。

后来,商汤也活到一百岁,他的孙子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史书没有记载他们的寿命,但推算他们的年岁,应该不少于一百岁。

周文王活到九十七岁,武王活到九十三岁,穆王在位一百年。那时佛法还没有传到中国,并不是因为信奉佛教才导致这样的长寿。

汉明帝时才开始有佛教,明帝在位仅十八年。之后国家动乱不断,国运不长。

宋、齐、梁、陈、元魏以下,信奉佛教越来越虔诚,但国运却越来越短。

只有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次舍身事佛,宗庙祭祀不用牲口,白天只吃一顿饭,只吃蔬菜水果,后来被侯景逼迫,饿死在台城,国家也随之灭亡。

信奉佛教求福,反而招来祸患。由此可见,佛教不值得相信,也是可以明白的。

高祖刚接受隋朝的禅让时,就提议废除佛教。当时君臣见识不远,不能深入探讨先王之道和古今的适宜之处,推究圣明的道理来挽救这一弊端,这件事就停止了。我常常为此感到遗憾!

陛下神圣英武,数千百年以来,无人能比。即位之初,就不允许度人为僧尼、道士,也不允许另立寺庙道观。

我当时以为高祖的志向,一定会在陛下这里实现。现在即使不能立即实行,难道可以放任它兴盛吗!

现在陛下命令群僧在凤翔迎接佛骨,登上御楼观看,抬入皇宫,又命令各寺庙轮流供养。

我虽然愚笨,也知道陛下不会被佛教迷惑,做这些崇奉的事情是为了祈求福祥。只是借着丰年的快乐,顺应人们的心意,为京都的士人和百姓设置奇异的景观、戏玩的器具罢了。

哪有像陛下这样圣明的人,会相信这种事情呢?

然而百姓愚昧,容易被迷惑,难以理解,如果看到陛下这样做,会以为陛下真心信佛,都说:“天子是大圣人,尚且一心信佛;我们百姓卑微,怎么能不舍身事佛呢?”

以至于有人烧头顶、烧手指,成群结队,解衣散钱,从早到晚,互相模仿,唯恐落后,老老少少奔波劳碌,放弃了自己的生计。

如果不立即加以禁止,再经过各寺庙,一定会有人断臂割肉来供养佛骨。

伤风败俗,传笑四方,这不是小事。

佛本是夷狄之人,与中国语言不通,衣服不同;口不说先王的法言,身不穿先王的法服,不知道君臣之义、父子之情。

假如他还活着,奉他国家的命令来朝见京师,陛下宽容接待他,也不过是在宣政殿见一面,设一次礼宾宴,赐一套衣服,护送他出境,不让他与众臣混杂。

何况他已经死了很久,枯朽的骨头,凶秽的残余,怎么适合进入皇宫禁地?

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古代的诸侯吊唁他国,一定要让巫祝先用桃木和茢草祓除不祥,然后才进去吊唁。

现在无缘无故取来朽秽之物,亲自观看,巫祝不先祓除,桃茢不用,君臣不说他的不对,御史不举他的过失,我实在感到羞耻。

请求把这佛骨投入水火,永远断绝根本,消除天下的疑惑,断绝前代的迷惑,让天下的人知道大圣人的作为,远远超出常人。

佛如果有灵,能制造祸祟,所有的灾祸,应该加在我身上。上天明鉴,我绝不怨悔。

表章呈上,皇帝大怒,拿给宰相看,准备处死我。

裴度、崔群说:“韩愈言辞激烈,定罪是应该的。但如果不是内心极其忠诚,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希望陛下稍加宽恕,以鼓励谏争。”

皇帝说:“韩愈说我奉佛太过,还可以容忍;至于他说东汉奉佛以后,天子寿命短促,这话多么荒谬!韩愈,作为臣子,竟敢如此狂妄,绝不能赦免!”

于是朝廷内外都感到震惊和恐惧,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为韩愈说话,最终贬他为潮州刺史。

到了潮州后,韩愈上表谢罪说:

我因为狂妄愚笨,不懂礼法,上表谈论佛骨之事,言辞不恭,正名定罪,万死难赎。

陛下怜悯我的愚忠,宽恕我的狂直,认为我的话虽然有罪,但内心并无恶意,特别屈尊刑法,任命我为潮州刺史。

既免于刑诛,又获得俸禄,圣恩宽大,天地难量,即使破脑剖心,也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

我所管辖的州,在广府的最东边,过了海口,下临恶水,波涛汹涌,难以计算行程,飓风和鳄鱼,祸患不可预测。

州南靠近边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气,日夜发作。

我从小多病,年才五十,头发已白,牙齿脱落,寿命不会太长。

加上罪行重大,身处偏远险恶之地,忧惧惶恐,死亡随时可能降临。

孤身一人,朝廷没有亲信,居住在蛮夷之地,与魑魅为伍,如果不是陛下怜悯我,谁会为我说话呢?

我天性愚陋,人事多不通晓,只是酷爱学问文章,从未有一天停止,确实被时人所推许。

我在当时的文章中,也没有过人之处。

至于论述陛下的功德,与《诗经》、《尚书》相表里,创作歌诗,推荐给郊庙,记录泰山的封禅,雕刻白玉的牒文,铺陈对天的宏大功绩,宣扬无前的伟业,编入《诗经》、《尚书》的策书中而无愧,置于天地之间而无亏,即使古人复生,我也不会谦让。

我恭敬地认为,皇唐受命拥有天下,四海之内,无不臣服,南北东西,各达万里。

自天宝以后,政治稍有松懈,文治未臻完美,武功不够刚强,奸臣贼子,盘踞各地,自保其毒,外表顺从,内心悖逆,父死子继,祖孙相传,像古代的诸侯,擅自占据地盘,不朝不贡,已有六七十年。

四位圣君传位,直到陛下。

陛下即位以来,亲自听政,扭转乾坤,开关机要,雷厉风行,日月清照,天戈所指,无不顺从。

应该制定乐章,告慰神明,东巡泰山,向皇天奏功,显扬功绩,明示得意,让后世永远敬服我们的伟业。

在这千载难逢的盛会上,我却因罪被拘禁在海岛,忧心忡忡,日与死亡为伴,竟不能在从官之中、隶御之间,献上微薄之技,竭尽心力,以赎前过。

心怀悲痛,死不瞑目,恳请陛下像天地父母一样,怜悯我。

皇帝看到表章,颇感悔意,想重新任用韩愈,拿给宰相看,说:“韩愈之前所论是出于对我的爱护,但不该说天子事佛会短命。”

皇甫镈一向忌惮韩愈的直率,便上奏说:“韩愈终究狂妄疏阔,可以暂且内调。”于是改任袁州刺史。

起初,韩愈到潮州,询问百姓疾苦,百姓都说:“恶溪有鳄鱼,吃光了百姓的牲畜,百姓因此贫困。”

几天后,韩愈亲自前往查看,命令下属秦济用一只羊和一头猪投入溪水,并祝祷说:

从前先王拥有天下,划分山泽,用网绳和刀剑驱除虫蛇恶物,为民除害,驱赶它们离开。

在四海之外。等到德行薄弱,不能远有,那么江、汉之间尚且都放弃给蛮夷楚越,何况湖、岭之间距离京师万里呢?鳄鱼在这里繁衍生长,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今天子继承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都安抚并拥有,何况禹迹所覆盖的扬州近地,刺史县令所治理,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的土地呢?鳄鱼不能与刺史杂处此地。刺史受天子命,守护此地,治理此民,而鳄鱼不安于溪潭,占据此地,吃民畜熊豕鹿麞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争雄。刺史虽驽弱,又怎肯为鳄鱼低头下心,伈々睍斯,为吏民羞,以偷活于此呢?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鳄鱼有知,其听刺史。

潮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祝之夕,暴风震电起溪中,数日水尽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无鳄鱼患。袁人以男女为隶,过期不赎,则没入之。愈至,悉计庸得赎所没,归之父母七百余人。因与约,禁其为隶。召拜国子祭酒,转兵部侍郎。

镇州乱,杀田弘正而立王廷凑,诏愈宣抚。既行,众皆危之。元稹言:“韩愈可惜。”穆宗亦悔,诏愈度事从宜,无必入。愈至,廷凑严兵迓之,甲士陈廷。既坐,廷凑曰:“所以纷纷者,乃此士卒也。”愈大声曰;“天子以公为有将帅材,故赐以节,岂意同贼反邪?”语未终,士前奋曰:“先太师为国击硃滔,血衣犹在,此军何负,乃以为贼乎?”愈曰:“以为尔不记先太师也,若犹记之,固善。天宝以来,安禄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孙在乎?亦有居官者乎?”众曰:“无。”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归朝廷,官中书令,父子受旗节;刘悟、李祐皆大镇。此尔军所其闻也。”众曰:“弘正刻,故此军不安。”愈曰:“然尔曹亦害田公,又残其家矣,复何道?”众讠雚曰:“善。”廷凑虑众变,疾麾使去。因曰:“今欲廷凑何所为?”愈曰:“神策六军将如牛元翼者为不乏,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公久围之,何也?”廷凑曰:“即出之。”愈曰:“若尔,则无事矣。”会元翼亦溃围出,延凑不追。愈归奏其语,帝大悦。转吏部侍郎。

时宰相李逢吉恶李绅,欲逐之,遂以愈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诏不台参,而除绅中丞。绅果劾奏愈,愈以诏自解。其后文刺纷然,宰相以台、府不协,遂罢愈为兵部侍郎,而出绅江西观察使。绅见帝,得留,愈亦复为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卒,年五十七,赠礼部尚书,谥曰文。

愈性明锐,不诡随。与人交,始终不少变。成就后进士,往往知名。经愈指授,皆称“韩门弟子”,愈官显,稍谢遣。凡内外亲若交友无后者,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郑丧,为服期以报。

每言文章自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后,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树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师说》等数十篇,皆奥衍闳深,与孟轲、扬雄相表里而佐佑《六经》云?至它文,造端置辞,要为不袭蹈前人者。然惟愈为之,沛然若有余,至其徒李翱、李汉、皇甫湜从而效之,遽不及远甚。从愈游者,若孟郊、张籍,亦皆自名于时。

孟郊者,字东野,湖州武康人。少隐嵩山,性介,少谐合。愈一见为忘形交。年五十,得进士第,调溧阳尉。县有投金濑、平陵城,林薄蒙翳,下有积水。郊闲往坐水旁,裴回赋诗,而曹务多废。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其半奉。郑余庆为东都留守,署水陆转运判官。余庆镇兴元,奏为参谋。卒,年六十四。张籍谥曰贞曜先生。

郊为诗有理致,最为愈所称,然思苦奇涩。李观亦论其诗曰:“高处在古无上,平处下顾二谢”云。

张籍者,字文昌,和州乌江人。第进士,为太常寺太祝。久次,迁秘书郎。愈荐为国子博士。历水部员外郎、主客郎中。当时有名士皆与游,而愈贤重之。籍性狷直,尝责愈喜博褭及为驳杂之说,论议好胜人,其排释老不能著书若孟轲、扬雄以垂世者。愈最后答书曰:

吾子不以愈无似,意欲推之纳诸圣贤之域,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高。谓愈之质有可以至于道者,浚其源,道其所归,溉其根,将食其实。此盛德之所辞让,况于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复者,故不可遂已。昔者圣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辞矣,然犹不敢公传道之,口授弟子,至于后世,其书出焉。其所以虑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及公卿辅相,吾岂敢昌言排之哉?择其可语者诲之,犹时与吾悖,其声哓哓。若遂成其书,则见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为狂为惑。其身之不能恤,书于何有?夫子,圣人也,而曰:“自吾得子路,而恶声不入于耳。”其余辅而相者周天下,犹且绝粮于陈,畏于匡,毁于叔孙,奔走于齐

鲁、宋、卫的郊外。他们的道虽然尊贵,但他们的困境也达到了极点。

依靠他们的弟子们共同守护,最终在天下有所立足。

如果只是独自说教并独自书写,他们的学说还能保存下来吗?

如今这两种学说在中原流行,已经有六百多年了。

它们的根基牢固,影响深远,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禁止的。

自从文王去世,武王、周公、成王、康王共同守护,礼乐制度都还在,

到了孔子时代不久,从孔子到孟子不久,从孟子到扬雄也不久。

然而他们仍然如此勤奋,如此困苦,然后才能有所成就,我怎么能轻易去做呢?

如果做起来容易,那么它的传承也不会长久,所以我就不敢去做。

然而观察古人,得到时机,推行他们的道,就不需要写书。

写书的人,都是因为他们的道在当今无法推行,而只能在后世推行。

现在我能否实现我的志向,还未可知,等到五十、六十岁再去做,也不算晚。

如果天意不让这些人知道,那么我的命运就无法预料;如果让这些人知道,除了我还有谁呢?

他们推行道,他们写书,他们教化当今,他们传承后世,必定有他们的道理。

你为何要急于为我所做的事情而忧虑呢?

前书说我与人辩论时不能谦让,好像好胜一样。

虽然确实有这种情况,但并不是为了自己取胜,而是为了自己的道取胜。

不是为了自己的道取胜,自己的道是孔子、孟子、扬雄的道。

如果传承者不能取胜,那么道就无法传承,我怎么能逃避这个名声呢?

孔子说:“我与颜回谈话,整天都没有违背。”

如果愚笨,那么他与众人辩论也是有的。

驳杂的讥讽,前书已经说尽了,你再重复一遍。

从前孔子还有所戏谑,《诗经》不是说:“善于戏谑,但不伤害人。”

《礼记》说:“张而不弛,文武不为也。”

这有什么害于道呢?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籍擅长写诗,尤其擅长乐府诗,有许多警句。最终官至国子司业。

皇甫湜,字持正,睦州新安人。考中进士,任陆浑尉,官至工部郎中,性格急躁,喜欢喝酒,多次得罪同僚,请求分司东都。

留守裴度任命他为判官。

裴度修建福先寺,准备立碑,向白居易求文。

皇甫湜生气地说:“近处舍弃我而远处取白居易,请让我从此辞去。”

裴度向他道歉。

皇甫湜立即要了一斗酒,喝醉后,提笔立刻写成。

裴度赠送他车马和彩绸非常丰厚,皇甫湜大怒说:“自从我写了《顾况集序》,从未答应过别人。

现在碑文三千字,每个字三匹缣,为什么对我这么薄?”

裴度笑着说:“你真是个不羁之才。”

于是又酬谢他。

皇甫湜曾经被蜜蜂蜇了手指,买小孩收集蜜蜂,捣取它们的毒液。

一天让他的儿子抄诗,一个字写错了,他骂着跳起来叫拿杖,杖还没到,他就咬自己的手臂,血流不止。

卢仝住在东都,韩愈任河南令,喜欢他的诗,对他非常礼遇。

卢仝自号玉川子,曾经写《月蚀诗》讽刺元和逆党,韩愈称赞他的诗工整。

当时还有贾岛、刘乂,都是韩愈的弟子。

贾岛,字浪仙,范阳人。最初是和尚,名叫无本。

来到东都,当时洛阳令禁止僧人午后出门,贾岛写诗自伤。

韩愈同情他,于是教他写文章,贾岛于是还俗,考中进士。

当他苦吟时,即使遇到公卿贵人,也不察觉。

一天见到京兆尹,骑着驴不避让,被责问,很久才被释放。

多次参加科举,没有考中。

文宗时,因诽谤罪,被贬为长江主簿。

会昌初年,以普州司仓参军升任司户,未接受任命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五岁。

刘义,也是一个有节操的人。年轻时放荡不羁,因喝酒杀人逃亡。

遇到大赦,出来后,改变行为,读书,能写诗。

但他依仗过去的经历,不能屈从于贵人,常常穿着破鞋、破衣服。

听说韩愈接纳天下士人,步行去投奔他,写了《冰柱》《雪车》两首诗,超过了卢仝和孟郊。

樊宗师见到他,独自拜见他。

他能当面指出别人的短处,但他服膺正义时,又像亲人一样弥补。

后来因为争辩不能谦让宾客,于是拿了韩愈几斤金子离开,说:“这是给墓中人的谀词,不如给刘君祝寿。”

韩愈无法阻止,刘义回到齐、鲁,不知所终。

赞曰:唐朝兴起,承接五代的割据,王政不纲,文风败坏,质朴穷尽,粗俗混杂。

天下已定,治理荒废,剔除弊端,研究儒术,以振兴典章制度,熏陶浸润,差不多一百多年,之后文章才渐渐可以称述。

到了贞元、元和年间,韩愈以《六经》的文章为诸儒倡导,阻挡末流,返朴归真,剔除虚伪。

然而韩愈的才华,自认为与司马迁、扬雄相当,至于班固以下就不提了。

当他有所得时,纯粹出于正道,剔除陈词滥调,横冲直撞,汪洋恣肆,总之不违背圣人之道。

他的道自比孟子,认为荀况、扬雄还不够纯正,难道不是这样吗?

至于进谏献策,排难解纷,抚恤孤寡,矫正末流,致力于仁义,可以说是笃信道的君子了。

自晋到隋,老佛盛行,圣道像带子一样不断。

诸儒依靠天下的正议,助长怪神之说。

韩愈独自叹息,引用圣人之道,与四海的迷惑抗争,虽然受到嘲笑,但坚持并再次奋起,起初不被相信,最终在当时大显。

从前孟子拒绝杨朱、墨翟,距离孔子才二百年。

韩愈排斥佛老两家,距离孔子已经一千多年,拨乱反正,功绩与孟子相当而力量加倍,所以超过荀况、扬雄不少。

自从韩愈去世,他的言论广泛流传,学者们仰慕他如同泰山、北斗。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新唐书-列传-卷一百零一-注解

韩愈:唐代文学家、思想家,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对后世影响深远。

六经:指《诗》、《书》、《礼》、《易》、《乐》、《春秋》六部儒家经典。

百家学:指先秦时期的各种学派和思想,如儒家、道家、墨家、法家等。

宫市:唐代宫廷在市场上强行低价购买物品的制度,常导致商贩破产。

进学解:韩愈的一篇文章,通过对话形式表达了他对学问、道德、政治等方面的看法。

佛老:指佛教和道教,韩愈是儒家思想的坚定捍卫者,反对佛道二教。

姚姒:指尧和舜,传说中的上古圣王。

周《诰》商《盘》:指《尚书》中的《周书》和《商书》,分别记载了周朝和商朝的历史和政令。

春秋:儒家经典之一,记载了鲁国的历史,以严谨著称。

左氏:指《左传》,是《春秋》的注释书,以文辞华丽著称。

庄骚:指《庄子》和《离骚》,分别是道家和楚辞的代表作。

太史所录:指司马迁的《史记》,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

子云相如:指扬雄和司马相如,两人都是汉代著名的辞赋家。

孟轲:即孟子,儒家代表人物之一。

荀卿:即荀子,儒家代表人物之一,主张性恶论和礼治。

蔡:指唐代的蔡州,今河南汝南一带,曾发生过叛乱。

佛骨:指佛教的舍利子,唐代曾多次迎佛骨入宫,引发社会轰动。

帝喾: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五帝之一,被认为是黄帝的孙子,尧的父亲,以仁德著称。

尧: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五帝之一,以禅让制闻名,将帝位传给舜,被后世尊为圣君。

舜: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五帝之一,尧的继任者,以孝道和仁政治国。

禹:中国古代传说中的治水英雄,舜的继任者,建立了夏朝,开创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个王朝。

汤:商朝的开国君主,以仁德和武力推翻夏朝,建立了商朝。

太戊:商朝的君主,汤的孙子,以仁政治国。

武丁:商朝的君主,太戊的孙子,以武功和文治著称。

周文王:周朝的开国君主,以仁德和智慧著称,奠定了周朝的基础。

武王:周武王,文王之子,推翻了商朝,建立了周朝。

穆王:周朝的君主,武王的孙子,以武功和文治著称。

汉明帝:东汉的皇帝,以推崇佛教著称,佛教在此时传入中国。

梁武帝:南梁的皇帝,以崇佛著称,曾三次舍身施佛,最终因侯景之乱饿死。

高祖:指唐高祖李渊,唐朝的开国皇帝。

睿圣文武皇帝:指唐宪宗,唐朝的皇帝,以文治武功著称。

裴度:唐朝的宰相,以忠诚和智慧著称。

崔群:唐朝的宰相,以忠诚和正直著称。

皇甫镈:唐朝的宰相,以忌惮韩愈的直言著称。

潮州:唐朝的一个州,位于今天的广东省。

袁州:唐朝的一个州,位于今天的江西省。

鳄鱼:在古代文献中,鳄鱼常被视为凶猛的动物,象征不祥或邪恶。文中鳄鱼被用来比喻那些不服从朝廷命令、危害百姓的势力。

刺史:古代中国的地方行政长官,负责一州的行政、司法和军事事务。文中刺史代表朝廷的权威和正义。

天子:指皇帝,古代中国的最高统治者,象征国家的统一和权威。

禹迹:指大禹治水的足迹,象征古代圣王的功绩和文明的开端。

扬州:古代中国的一个重要行政区划,位于长江下游,经济文化发达。

贡赋:古代地方向中央朝廷进献的财物,象征地方对中央的服从和忠诚。

宗庙:古代祭祀祖先的场所,象征国家的传统和文化的延续。

百神:指各种神灵,象征古代中国的宗教信仰和祭祀文化。

潮之州:指潮州,位于今广东省东部,古代以鳄鱼为患著称。

鲸鹏:鲸鱼和大鹏,象征巨大的力量和广阔的空间。

虾蟹:象征微小和普通的事物,与鲸鹏形成对比。

袁人:指潮州的百姓,文中提到他们因债务而沦为奴隶。

国子祭酒:古代国子监的最高学官,负责教育和选拔人才。

兵部侍郎:古代兵部的副长官,负责军事事务。

镇州:古代中国的一个州,位于今河北省境内。

田弘正:唐代将领,曾任魏博节度使。

王廷凑:唐代将领,曾发动叛乱。

元稹:唐代著名诗人,与白居易并称“元白”。

穆宗:唐穆宗,唐代皇帝,在位期间政治腐败,藩镇割据严重。

李逢吉:唐代宰相,曾排挤李绅。

李绅:唐代诗人,曾任御史中丞。

京兆尹:古代京城的最高行政长官。

御史大夫:古代御史台的长官,负责监察百官。

中丞:御史台的副长官,负责监察事务。

江西观察使:唐代江西地区的行政长官。

礼部尚书:古代礼部的最高长官,负责礼仪和文化事务。

韩门弟子:指韩愈的学生,韩愈是唐代著名的文学家和思想家。

司马相如:汉代著名文学家,以赋著称。

太史公:指司马迁,汉代著名史学家,著有《史记》。

刘向:汉代著名学者,曾整理古籍。

扬雄:西汉时期的文学家和哲学家,对儒家经典有深入研究。

孟郊:唐代著名诗人,以苦吟著称。

张籍:唐代著名诗人,与韩愈交好。

李翱: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学生。

李汉:唐代文学家,韩愈的学生。

皇甫湜:唐代文学家,以诗文著称,性格豪放不羁。

郑余庆:唐代官员,曾任东都留守。

投金濑:地名,位于今江苏省溧阳市。

平陵城:地名,位于今江苏省溧阳市。

贞曜先生:张籍的谥号,象征其高尚的品德。

二谢:指谢灵运和谢朓,南朝著名诗人。

子路:孔子的弟子,以勇猛著称。

陈:指陈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小国。

匡:指匡地,孔子曾在此遭遇危险。

叔孙:指叔孙氏,春秋时期鲁国的贵族。

齐:指齐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大国。

鲁、宋、卫:指春秋时期的鲁国、宋国和卫国,这些国家在当时以文化繁荣著称。

文王:周文王,西周的开国君主,以仁德著称。

周公:周公旦,武王的弟弟,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对周朝的礼乐制度有重大贡献。

成、康:周成王和周康王,周朝的两位君主,继续推行文王、武王的政策。

夫子:指孔子,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孟子:儒家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继承和发展了孔子的思想。

二氏:指佛教和道教,这两种宗教在中国历史上影响深远。

卢仝:唐代诗人,以《月蚀诗》闻名,诗中讽刺当时的政治局势。

贾岛:唐代诗人,以苦吟著称,诗风清奇。

刘乂:唐代诗人,性格豪放,诗作多表现个人情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新唐书-列传-卷一百零一-评注

韩愈是唐代古文运动的领袖,他的文学思想和政治主张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通过韩愈的生平事迹,展现了他作为一位儒家学者的坚定信念和不屈精神。韩愈自幼丧父,随伯兄贬官岭南,生活艰辛,但他勤奋读书,精通《六经》和百家之学,最终通过科举考试进入仕途。

韩愈的仕途并不顺利,他曾因直言进谏而被贬官,但他始终坚守自己的信念,不畏权贵。他在《进学解》中通过对话形式,表达了对学问、道德、政治的看法,强调‘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体现了儒家学者对学问和道德的追求。

韩愈反对佛教和道教,认为它们是‘夷狄之法’,主张恢复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他在《谏迎佛骨表》中强烈批评了唐代皇帝迎佛骨的行为,认为这是对国家和社会的不负责任。韩愈的这种思想在当时引起了很大争议,但也显示了他作为一位儒家学者的坚定立场。

韩愈的文学成就同样卓越,他的文章以雄浑有力、气势磅礴著称,尤其擅长议论文和散文。他的作品不仅在当时广受欢迎,而且对后世的文学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韩愈的文学思想和政治主张,使他成为唐代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

总的来说,韩愈的生平和思想展现了一位儒家学者的坚定信念和不屈精神。他不仅在文学上取得了卓越成就,而且在政治和思想上也有深远影响。韩愈的思想和作品,至今仍具有重要的历史和文化价值。

这段文本出自韩愈的《论佛骨表》,是韩愈反对佛教的一篇著名文章。韩愈在文中通过列举中国古代圣君的长寿和太平盛世,来证明佛教并非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且佛教的传入并未带来国家的繁荣,反而导致了乱亡相继的局面。韩愈以历史事实为依据,批判了佛教的迷信和虚妄,认为佛教的盛行会导致社会风气的败坏和国家的衰亡。

韩愈在文中特别提到梁武帝的例子,梁武帝虽然崇佛,但最终却因侯景之乱饿死,国家也随之灭亡。韩愈通过这一历史事件,进一步论证了佛教的不可信和危害性。他认为,佛教的教义与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格格不入,佛教的盛行会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和道德的沦丧。

韩愈在文中还提到唐高祖李渊和唐宪宗的政策,认为他们禁止佛教的传播是正确的。韩愈批评当时的一些皇帝和官员对佛教的盲目崇拜,认为这种行为不仅不符合先王之道,还会导致国家的衰败。他呼吁皇帝应该以儒家思想为指导,恢复传统的礼制和道德规范,以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

韩愈在文中表现出强烈的儒家思想和对传统文化的维护。他认为,佛教的盛行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冲击和破坏,必须加以抵制。韩愈的这篇文章不仅是对佛教的批判,也是对当时社会风气的反思和呼吁。他希望通过恢复儒家思想的统治地位,来挽救国家的衰败和社会的混乱。

韩愈的《论佛骨表》不仅在历史上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也在文学上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文章结构严谨,论证严密,语言犀利,充满了强烈的批判精神和爱国情怀。韩愈通过列举历史事实和逻辑推理,有力地驳斥了佛教的迷信和虚妄,展现了他作为一位思想家和文学家的深厚功底和独特见解。

总的来说,韩愈的《论佛骨表》不仅是一篇反对佛教的政治文章,也是一篇充满文化内涵和历史价值的文学作品。它反映了韩愈对传统文化的维护和对社会现实的深刻思考,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本文通过韩愈与鳄鱼的对话,展现了韩愈作为地方官员的威严和责任感。文中鳄鱼被拟人化,象征那些不服从朝廷命令、危害百姓的势力。韩愈以天子的名义,要求鳄鱼离开潮州,否则将采取武力手段。这种对话形式不仅增强了文章的戏剧性,也突出了韩愈的坚定立场和为民除害的决心。

文章还通过韩愈处理镇州叛乱的事件,进一步展现了他的政治智慧和胆识。面对王廷凑的威胁,韩愈毫不畏惧,直斥其非,最终成功化解了危机。这一情节不仅体现了韩愈的忠诚和勇敢,也反映了唐代藩镇割据的复杂局势。

韩愈的文学成就和思想影响在文中也得到了充分体现。他推崇古代圣贤,主张恢复儒家传统,反对佛教和道教的盛行。他的文章风格雄浑有力,思想深刻,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韩愈的学生如孟郊、张籍等人,也在文学上取得了显著成就,形成了“韩门弟子”的文学流派。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韩愈的为人处世。他性格刚直,不随波逐流,与人交往始终如一。他对后进的提携和帮助,体现了他的人格魅力和教育理念。韩愈不仅在文学上成就卓著,在政治和道德上也树立了典范。

总的来说,本文通过韩愈的生平事迹,展现了他在政治、文学和道德上的多重成就。他不仅是唐代文学的代表人物,也是儒家思想的坚定捍卫者。他的文章和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段文本主要讨论了儒家思想的传承和发展,以及佛教和道教在中国的影响。作者通过对历史人物的回顾,强调了儒家思想的重要性和持久性。文中提到的文王、武王、周公、成王、康王、孔子、孟子和扬雄,都是儒家思想的重要代表人物,他们的思想和行为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作者还提到了佛教和道教在中国的影响,指出这两种宗教在中国已经存在了六百多年,根深蒂固,难以一朝一夕改变。这表明作者对儒家思想的坚持和对其他宗教的警惕。

文中还提到了皇甫湜、卢仝、贾岛和刘乂等唐代文学家,他们的作品和性格各具特色,反映了唐代文学的多样性和丰富性。特别是韩愈,作为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他的思想和作品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总的来说,这段文本通过对历史人物和事件的回顾,强调了儒家思想的重要性和持久性,同时也反映了唐代文学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作者通过对这些人物和事件的描述,表达了对儒家思想的坚持和对其他宗教的警惕,以及对文学创作的重视和推崇。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新唐书-列传-卷一百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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