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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荀子-荣辱

作者: 荀子(约公元前313年—公元前238年),名况,字卿,战国末期儒家代表人物之一。他提倡“性恶论”,强调后天教化和礼法的重要性。

年代:成书于战国末期(公元前3世纪)。

内容简要:《荀子》是荀子及其弟子所著的哲学文集,共32篇。书中系统阐述了荀子的思想,包括“性恶论”“礼法并重”“天人相分”等观点。他强调通过教育和礼法来改造人性,主张“制天命而用之”,对后世儒家思想产生了深远影响,是研究先秦哲学的重要文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荀子-荣辱-原文

憍泄者,人之殃也;恭俭者,偋五兵也。虽有戈矛之刺,不如恭俭之利也。

故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之言,深于矛戟。

故薄薄之地,不得履之,非地不安也。危足无所履者,凡在言也。

巨涂则让,小涂则殆,虽欲不谨,若云不使。

快快而亡者,怒也;察察而残者,忮也;博而穷者,訾也;清之而俞浊者,口也;豢之而俞瘠者,交也;辩而不说者,争也;直立而不见知者,胜也;廉而不见贵者,刿也;勇而不见惮者,贪也;信而不见敬者,好剸行也。此小人之所务而君子之所不为也。

斗者,忘其身者也,忘其亲者也,忘其君者也。

行其少顷之怒而丧终身之躯,然且为之,是忘其身也;家室立残,亲戚不免乎刑戮,然且为之,是忘其亲也;君上之所恶也,刑法之所大禁也,然且为之,是忘其君也。

忧忘其身,内忘其亲,上忘其君,是刑法之所不舍也,圣王之所不畜也。

乳彘不触虎,乳狗不远游,不忘其亲也。

人也,忧忘其身,内忘其亲,上忘其君,则是人也而曾狗彘之不若也。

凡斗者,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

己诚是也,人诚非也,则是己君子而人小人也;以君子与小人相贼害也。

忧以忘其身,内以忘其亲,上以忘其君,岂不过甚矣哉!

是人也,所谓“以狐父之戈钃牛矢”也。

将以为智邪?则愚莫大焉;将以为利邪?则害莫大焉;将以为荣邪?则辱莫大焉;将以为安邪?则危莫大焉。

人之有斗,何哉?我欲属之狂惑疾病邪?则不可,圣王又诛之。

我欲属之鸟鼠禽兽邪?则不可,其形体又人,而好恶多同。

人之有斗,何哉?我甚丑之!

有狗彘之勇者,有贾盗之勇者,有小人之勇者,有士君子之勇者:

争饮食,无廉耻,不知是非,不辟死伤,不畏众强,恈恈然唯利饮食之见,是狗彘之勇也。

为事利,争货财,无辞让,果敢而振,猛贪而戾,恈恈然唯利之见,是贾盗之勇也。

轻死而暴,是小人之勇也。

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举国而与之不为改视,重死持义而不桡,是士君子之勇也。

鲦䱁者,浮阳之鱼也,胠于沙而思水,则无逮矣。

挂于患而欲谨,则无益矣。

自知者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怨人者穷,怨天者无志。

失之己,反之人,岂不迂乎哉!

荣辱之大分,安危利害之常体:

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

荣者常通,辱者常穷;

通者常制人,穷者常制于人:是荣辱之大分也。

材悫者常安利,荡悍者常危害;

安利者常乐易,危害者常忧险;

乐易者常寿长,忧险者常夭折:是安危利害之常体也。

夫天生蒸民,有所以取之:

志意致修,德行致厚,智虑致明,是天子之所以取天下也。

政令法,举措时,听断公,上则能顺天子之命,下则能保百姓,是诸侯之所以取国家也。

志行修,临官治,上则能顺上,下则能保其职,是士大夫之所以取田邑也。

循法则、度量、刑辟、图籍,不知其义,谨守其数,慎不敢损益也;

父子相传,以持王公,是故三代虽亡,治法犹存,是官人百吏之所以取禄秩也。

孝弟原悫,軥录疾力,以敦比其事业而不敢怠傲,是庶人之所以取暖衣饱食,长生久视,以免于刑戮也。

饰邪说,文奸言,为倚事,陶诞、突盗,惕、悍、憍、暴,以偷生反侧于乱世之间,是奸人之所以取危辱死刑也。

其虑之不深,其择之不谨,其定取舍楛僈,是其所以危也。

材性知能,君子小人一也;

好荣恶辱,好利恶害,是君子小人之所同也。

若其所以求之之道则异矣。

小人也者,疾为诞而欲人之信己也,疾为诈而欲人之亲己也,禽兽之行而欲人之善己也;

虑之难知也,行之难安也,持之难立也,成则必不得其所好,必遇其所恶焉。

故君子者,信矣,而亦欲人之信己也;忠矣,而亦欲人之亲己也;修正治辨矣,而亦欲人之善己也。

虑之易知也,行之易安也,持之易立也,成则必得其所好,必不遇其所恶焉。

是故穷则不隐,通则大明,身死而名弥白。

小人莫不延颈举踵而愿曰:“知虑材性,固有以贤人矣!”

夫不知其与己无以异也。

则君子注错之当,而小人注错之过也。

故孰察小人之知能,足以知其有余,可以为君子之所为也。

譬之越人安越,楚人安楚,君子安雅。

是非知能材性然也,是注错习俗之节异也。

仁义德行,常安之术也,然而未必不危也;

污僈、突盗,常危之术也,然而未必不安也。

故君子道其常而小人道其怪。

凡人有所一同: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

目辨白黑美恶,耳辨声音清浊,口辨酸咸甘苦,鼻辨芬芳腥臊,骨体肤理辨寒暑疾养,是又人之所常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

可以为尧、禹,可以为桀、跖,可以为工匠,可以为农贾,在势注错习俗之所积耳。

是又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

为尧、禹则常安荣,为桀、跖则常危辱;为尧、禹则常愉佚,为工匠、农贾则常烦劳;

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彼,何也?曰:陋也。

尧、禹者,非生而具者也,夫起于变故,成乎修为,待尽而后备者也。

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唯利之见耳。

人之生固小人,又以遇乱世,得乱俗,是以小重小也,以乱得乱也。

君子非得势以临之,则无由得开内焉。

今是人之口腹,安知礼义?安知辞让?安知廉耻隅积?亦呥呥而噍,乡乡而

饱已矣。人无师无法,则其心正其口腹也。

今使人生而未尝睹刍豢稻粱也,惟菽藿糟糠之为睹,则以至足为在此也,俄而粲然有秉刍豢稻粱而至者,则瞲然视之曰:“此何怪也?”

彼臭之而嗛于鼻,尝之而甘于口,食之而安于体,则莫不弃此而取彼矣。

今以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以相群居,以相持养,以相藩饰,以相安固邪?

以夫桀、跖之道,是其为相县也,几直夫刍豢稻粱之县糟糠尔哉!

然而人力为此而寡为彼,何也?曰:陋也。

陋也者,天下之公患也,人之大殃大害也。

故曰:仁者好告示人。

告之示之,靡之儇之,鈆之重之,则夫塞者俄且通也,陋者俄且僩也,愚者俄且知也。

是若不行,则汤、武在上曷益?桀、纣在上曷损?

汤、武存,则天下从而治,桀、纣存,则天下从而乱。

如是者,岂非人之情固可与如此,可与如彼也哉!

人之情,食欲有刍豢,衣欲有文绣,行欲有舆马,又欲夫余财蓄积之富也;然而穷年累世不知不足,是人之情也。

今人之生也,方知畜鸡狗猪彘,又蓄牛羊,然而食不敢有酒肉;余刀布,有囷窌,然而衣不敢有丝帛;约者有筐箧之藏,然而行不敢有舆马。

是何也?非不欲也,几不长虑顾后,而恐无以继之故也。

于是又节用御欲,收敛蓄藏以继之也。

是于己长虑顾后,几不甚善矣哉!

今夫偷生浅知之属,曾此而不知也,粮食大侈,不顾其后,俄则屈安穷矣,是其所以不免于冻饿,操瓢囊为沟壑中瘠者也。

况夫先王之道,仁义之统,《诗》《书》《礼》《乐》之分乎!

彼固为天下之大虑也,将为天下生民之属长虑顾后而保万世也,其流长矣,其温厚矣,其功盛姚远矣,非顺孰修为之君子莫之能知也。

故曰:短绠不可以汲深井之泉,知不几者不可与及圣人之言。

夫《诗》《书》《礼》《乐》之分,固非庸人之所知也。

故曰:一之而可再也,有之而可久也,广之而可通也,虑之而可安也,反鈆察之而俞可好也。

以治情则利,以为名则荣,以群则和,以独则足,乐意者其是邪?

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是人情之所同欲也。

然则从人之欲则势不能容,物不能赡也。

故先王案为之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贵贱之等,长幼之差,知愚、能不能之分,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宜。

然后使悫禄多少厚薄之称,是夫群居和一之道也。

故仁人在上,则农以力尽田,贾以察尽财,百工以巧尽械器,士大夫以上至于公侯,莫不以仁厚知能尽官职,夫是之谓至平。

故或禄天下而不自以为多,或监门、御旅、抱关、击柝而不自以为寡。

故曰:“斩而齐,枉而顺,不同而一。”夫是之谓人伦。

诗曰:“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蒙。”此之谓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荀子-荣辱-译文

骄傲自满的人,会给自己带来灾祸;恭敬节俭的人,能够避开五种兵器的伤害。即使有戈矛的锋利,也不如恭敬节俭的益处大。

所以,对人说善意的话,比布帛还要温暖;伤害人的话,比矛戟还要锋利。

因此,即使是薄薄的土地,也不能轻易踩踏,并不是因为土地不安全,而是因为言语的危险。

在大路上要谦让,在小路上要谨慎,即使不想谨慎,也好像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你。

因愤怒而迅速灭亡的人,是因为愤怒;因过分精明而残害他人的人,是因为嫉妒;因贪多而陷入困境的人,是因为贪婪;因清高而变得更加污浊的人,是因为口舌;因过分宠爱而变得瘦弱的人,是因为交往;因争辩而不被说服的人,是因为争斗;因正直而不被理解的人,是因为胜利;因廉洁而不被尊重的人,是因为刻薄;因勇敢而不被畏惧的人,是因为贪婪;因诚信而不被尊敬的人,是因为喜欢专断。这些都是小人所追求的,而君子所不为的。

争斗的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忘记了自己的君主。

因为一时的愤怒而丧失了一生的生命,却还要去做,这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家庭被毁,亲戚难免受到刑罚,却还要去做,这是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君主所厌恶的,刑法所严厉禁止的,却还要去做,这是忘记了自己的君主。

忧虑到忘记自己的身体,内心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对上忘记了自己的君主,这是刑法所不能容忍的,也是圣王所不能容忍的。

小猪不会去触犯老虎,小狗不会远离家,因为它们不会忘记自己的亲人。

而人,忧虑到忘记自己的身体,内心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对上忘记了自己的君主,这样的人连猪狗都不如。

凡是争斗的人,必定自以为是而认为别人是错的。

如果自己确实是对的,别人确实是错的,那么自己就是君子,别人就是小人;君子与小人互相伤害。

忧虑到忘记自己的身体,内心忘记了自己的亲人,对上忘记了自己的君主,这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这样的人,就是所谓的“用狐父的戈去刺牛粪”。

如果认为这是智慧,那么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了;如果认为这是利益,那么没有比这更有害的了;如果认为这是荣耀,那么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了;如果认为这是安全,那么没有比这更危险的了。

人们为什么要争斗呢?我想把他们归为狂惑疾病,但不行,圣王会诛杀他们。

我想把他们归为鸟鼠禽兽,但不行,他们的形体还是人,而且好恶与人类相同。

人们为什么要争斗呢?我非常厌恶这种行为!

有像猪狗一样的勇气,有像商人盗贼一样的勇气,有像小人一样的勇气,有像士君子一样的勇气:

争夺饮食,没有廉耻,不分是非,不怕死伤,不畏强权,只看到饮食的利益,这是猪狗的勇气。

为了利益,争夺财物,没有谦让,果断而振奋,贪婪而暴戾,只看到利益,这是商人盗贼的勇气。

轻易赴死而暴戾,这是小人的勇气。

在正义所在的地方,不屈服于权势,不顾及自己的利益,即使举国反对也不改变看法,重视死亡而坚持正义不屈服,这是士君子的勇气。

鲦䱁鱼,是浮在水面上的鱼,一旦搁浅在沙滩上,再想回到水中就来不及了。

陷入困境才想谨慎,已经无济于事了。

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抱怨别人,知道命运的人不会抱怨天;抱怨别人的人会陷入困境,抱怨天的人没有志向。

自己犯了错误,却怪罪别人,这难道不是迂腐吗?

荣辱的根本区别,安危利害的常态:

先追求道义而后追求利益的人会得到荣耀,先追求利益而后追求道义的人会得到耻辱;

荣耀的人通常通达,耻辱的人通常困窘;

通达的人通常能控制别人,困窘的人通常被别人控制:这是荣辱的根本区别。

有才能且诚实的人通常安全且有利,放荡且强悍的人通常危险且有害;

安全且有利的人通常快乐且容易,危险且有害的人通常忧虑且危险;

快乐且容易的人通常长寿,忧虑且危险的人通常短命:这是安危利害的常态。

天生万民,各有其获取之道:

志向和意志得到修养,德行得到厚实,智慧和谋虑得到明达,这是天子获取天下的方法。

政令和法令得到执行,举措得当,听断公正,上能顺从天子的命令,下能保护百姓,这是诸侯获取国家的方法。

志向和行为得到修养,临官治理,上能顺从上级,下能保住自己的职位,这是士大夫获取田邑的方法。

遵循法则、度量、刑罚、图籍,虽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谨慎遵守其规则,不敢随意增减;

父子相传,以支持王公,所以三代虽然灭亡,但治理的方法仍然存在,这是官员和百吏获取俸禄的方法。

孝顺父母、尊敬兄长、诚实守信、努力工作,以敦促自己的事业而不敢懈怠,这是庶人获取温暖衣服和饱食,长寿久视,以避免刑罚的方法。

粉饰邪说,美化奸言,做不正当的事情,欺诈、偷盗、暴戾、骄傲、残暴,以在乱世中苟且偷生,这是奸人获取危险、耻辱和死刑的方法。

他们的思虑不深,选择不谨慎,决定取舍草率,这是他们陷入危险的原因。

才能和智慧,君子和小人是一样的;

喜欢荣耀而厌恶耻辱,喜欢利益而厌恶危害,这是君子和小人共同的特点。

但他们追求这些的方式却不同。

小人,急于说谎而希望别人相信自己,急于欺诈而希望别人亲近自己,行为像禽兽却希望别人善待自己;

他们的思虑难以理解,行为难以安定,持守难以确立,成功时必定得不到他们所喜欢的,必定会遇到他们所厌恶的。

所以君子,诚信,也希望别人相信自己;忠诚,也希望别人亲近自己;正直治理,也希望别人善待自己。

他们的思虑容易理解,行为容易安定,持守容易确立,成功时必定得到他们所喜欢的,必定不会遇到他们所厌恶的。

因此,困窘时不会隐藏,通达时更加光明,死后名声更加显赫。

小人无不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希望说:“智慧和才能,本来就有贤人的特质!”

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和贤人没有什么不同。

君子选择得当,而小人选择错误。

所以仔细观察小人的智慧和才能,足以知道他们有余,可以做到君子所做的事情。

就像越人安于越国,楚人安于楚国,君子安于雅正。

这并不是智慧和才能的差异,而是选择和习俗的不同。

仁义德行,通常是安全的方法,但未必不危险;

污秽、偷盗,通常是危险的方法,但未必不安全。

所以君子遵循常态,而小人追求怪异。

所有人都有共同的特点:饿了想吃饭,冷了想取暖,累了想休息,喜欢利益而厌恶危害,这是人与生俱来的,不需要教导就会如此,这是禹和桀共同的特点。

眼睛能分辨黑白美丑,耳朵能分辨声音的清浊,嘴巴能分辨酸咸甘苦,鼻子能分辨芬芳腥臊,身体能分辨寒暑疾痒,这也是人与生俱来的,不需要教导就会如此,这是禹和桀共同的特点。

可以成为尧、禹,也可以成为桀、跖,可以成为工匠,也可以成为农民和商人,这取决于环境和习俗的积累。

这也是人与生俱来的,不需要教导就会如此,这是禹和桀共同的特点。

成为尧、禹则通常安全荣耀,成为桀、跖则通常危险耻辱;成为尧、禹则通常愉悦安逸,成为工匠、农民和商人则通常烦劳;

然而人们大多选择后者而少选择前者,为什么呢?因为浅陋。

尧、禹并不是生来就具备这些品质,而是通过变故和修养逐渐形成的,等到完全具备时才能成为圣人。

人生来就是小人,没有师法和规则,只会看到利益。

人生来就是小人,又遇到乱世,沾染乱俗,因此小人更加小人,乱世更加混乱。

君子如果没有权势来引导他们,就无法打开他们的内心。

现在这些人的口腹之欲,哪里知道礼义?哪里知道辞让?哪里知道廉耻和积累?只是像动物一样咀嚼,像乡野之人一样

吃饱了就够了。人如果没有老师和法则,那么他的心就会只满足于口腹之欲。

如果一个人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精美的食物,只见过粗糙的豆类和糟糠,那么他会觉得这些就是最好的食物。然而,一旦有人带着精美的食物出现,他会惊讶地看着说:“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当他闻到香味,尝到美味,吃下去后感到身体舒适,那么他一定会抛弃粗糙的食物而选择精美的食物。

现在,如果用先王的道义和仁义的统绪来指导人们共同生活、互相扶持、互相装饰、互相安定,难道不比用桀、跖的暴虐之道更好吗?

桀、跖之道与先王之道相比,就像精美的食物与糟糠相比,差距何其大!

然而,人们却很少去追求先王之道,反而去追求暴虐之道,这是为什么呢?答案是:因为人们的见识浅陋。

见识浅陋,是天下共同的祸患,是人们的巨大灾难。

所以说,仁者喜欢教导和启示他人。

通过教导和启示,消除愚昧,纠正错误,使闭塞的人逐渐通达,浅陋的人逐渐明智,愚昧的人逐渐聪明。

如果不去这样做,那么即使有汤、武这样的圣君在位,又有什么益处呢?即使有桀、纣这样的暴君在位,又有什么损害呢?

汤、武在位,天下就会随之治理;桀、纣在位,天下就会随之混乱。

由此可见,人的本性是可以被引导向善,也可以被引导向恶的。

人的本性是,饮食上想要精美的食物,穿衣上想要华丽的服饰,出行上想要车马,还想要有富余的财富积累;然而,即使终年累世不知满足,这也是人的本性。

现在的人生活,虽然知道养鸡、狗、猪、牛、羊,但饮食上却不敢奢求酒肉;虽然有剩余的财物,有仓库,但穿衣上却不敢奢求丝绸;虽然有箱子的储藏,但出行上却不敢奢求车马。

这是为什么呢?不是他们不想要,而是他们不敢过于追求,担心无法持续下去。

因此,他们节制欲望,节约开支,积蓄财物以备将来。

这样做是为了长远考虑,顾及未来,难道不是很好吗?

现在那些只顾眼前、见识浅薄的人,连这一点都不明白,过度奢侈地消耗粮食,不顾及未来,很快就会陷入贫困,这就是他们无法避免冻饿,最终沦为乞丐的原因。

更何况先王的道义、仁义的统绪,以及《诗》《书》《礼》《乐》的教导呢!

这些本来就是为天下长远考虑,为天下百姓的未来着想,确保万世安宁的,它们的深远影响、温厚德行、伟大功绩,不是那些顺应世俗、修养不足的君子所能理解的。

所以说,短绳无法汲取深井的泉水,见识不足的人无法理解圣人的言论。

《诗》《书》《礼》《乐》的教导,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

所以说,一旦掌握了这些教导,就可以反复运用;一旦拥有了这些教导,就可以长久保持;一旦推广这些教导,就可以通达天下;一旦深思这些教导,就可以安心;一旦反复考察这些教导,就会更加喜爱。

用这些教导来治理情感,就会得到利益;用这些教导来追求名声,就会得到荣耀;用这些教导来团结众人,就会和谐;用这些教导来独处,就会满足。乐意这样做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这是人们共同的欲望。

然而,如果任由人们的欲望发展,那么势必将无法容纳,物质也无法满足。

所以先王制定了礼义来区分等级,使人们有贵贱之分、长幼之别、智愚之别、能力之别,每个人都承担自己的职责,各得其所。

然后根据贡献的大小来分配俸禄的多少,这是群体和谐共处的原则。

因此,仁人在上位时,农民会尽力耕种田地,商人会尽力经营财富,工匠会尽力制造器械,士大夫以上至公侯,都会以仁厚和智慧尽力履行自己的职责,这就是所谓的至平。

所以,有的人拥有天下的俸禄却不觉得多,有的人看守城门、接待旅客、守卫关卡、敲打更鼓却不觉得少。

所以说:“斩断而整齐,弯曲而顺畅,不同而统一。”这就是人伦。

《诗经》上说:“接受小的和大的贡献,为下国带来光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荀子-荣辱-注解

憍泄:骄傲自满,放纵不羁。

恭俭:恭敬节俭,指人的品德。

偋五兵:避免五种兵器的伤害,比喻通过德行避免冲突。

戈矛之刺:指武器的攻击。

布帛:布和帛,指衣物,比喻温暖。

矛戟:古代的长柄武器,比喻伤害。

薄薄之地:指不稳固的地位。

危足无所履:指处境危险,无处立足。

巨涂则让:在大路上要谦让。

小涂则殆:在小路上要谨慎。

快快而亡:因愤怒而迅速灭亡。

察察而残:因嫉妒而伤害他人。

博而穷:因贪婪而陷入困境。

清之而俞浊:因口舌之争而使事情变得更糟。

豢之而俞瘠:因交往不当而使自己变得更糟。

辩而不说:因争辩而不被理解。

直立而不见知:因正直而不被认可。

廉而不见贵:因廉洁而不被重视。

勇而不见惮:因勇敢而不被畏惧。

信而不见敬:因诚信而不被尊敬。

斗者:指争斗的人。

忘其身:忘记自己的身体。

忘其亲:忘记自己的亲人。

忘其君:忘记自己的君主。

乳彘不触虎:比喻不忘亲情。

乳狗不远游:比喻不忘亲情。

以狐父之戈钃牛矢:比喻愚蠢的行为。

狗彘之勇:比喻低级的勇气。

贾盗之勇:比喻贪婪的勇气。

小人之勇:比喻小人的勇气。

士君子之勇:比喻君子的勇气。

鲦䱁:一种鱼,比喻困境中的人。

浮阳之鱼:比喻困境中的人。

胠于沙而思水:比喻困境中的人。

挂于患而欲谨:比喻困境中的人。

自知者不怨人:自知的人不抱怨他人。

知命者不怨天:知命的人不抱怨天命。

怨人者穷:抱怨他人的人会陷入困境。

怨天者无志:抱怨天命的人没有志向。

失之己,反之人:自己的错误,反而责怪他人。

荣辱之大分:荣辱的根本区别。

安危利害之常体:安危利害的常态。

先义而后利者荣:先义后利的人会得到荣誉。

先利而后义者辱:先利后义的人会遭受耻辱。

荣者常通:得到荣誉的人通常会顺利。

辱者常穷:遭受耻辱的人通常会陷入困境。

通者常制人:顺利的人通常会控制他人。

穷者常制于人:陷入困境的人通常会被他人控制。

材悫者常安利:有才能且谨慎的人通常会安全有利。

荡悍者常危害:放纵且凶悍的人通常会带来危害。

安利者常乐易:安全有利的人通常会快乐轻松。

危害者常忧险:带来危害的人通常会忧虑危险。

乐易者常寿长:快乐轻松的人通常会长寿。

忧险者常夭折:忧虑危险的人通常会早逝。

天生蒸民:天生万物。

志意致修:志向和意志达到修养。

德行致厚:德行达到深厚。

智虑致明:智慧和思虑达到明察。

政令法:政令和法律。

举措时:行动适时。

听断公:听取和判断公正。

志行修:志向和行为达到修养。

临官治:担任官职治理。

循法则:遵循法律和规则。

度量:衡量和计算。

刑辟:刑罚和法律。

图籍:地图和书籍。

孝弟原悫:孝顺和友爱。

軥录疾力:勤奋和努力。

饰邪说:装饰邪恶的言论。

文奸言:文饰奸诈的言论。

为倚事:做不正当的事情。

陶诞:欺骗和欺诈。

突盗:突然盗窃。

惕:警惕。

悍:凶悍。

憍:骄傲。

暴:暴虐。

偷生反侧:苟且偷生,反复无常。

奸人:奸诈的人。

危辱死刑:危险、耻辱和死刑。

材性知能:才能和智慧。

好荣恶辱:喜欢荣誉,厌恶耻辱。

好利恶害:喜欢利益,厌恶危害。

疾为诞:急于欺骗。

疾为诈:急于欺诈。

禽兽之行:禽兽的行为。

虑之难知:思虑难以理解。

行之难安:行为难以安定。

持之难立:坚持难以确立。

修正治辨:修正和治理。

虑之易知:思虑容易理解。

行之易安:行为容易安定。

持之易立:坚持容易确立。

穷则不隐:困境中不隐藏。

通则大明:顺利时更加光明。

身死而名弥白:死后名声更加显赫。

延颈举踵:伸长脖子,抬起脚跟,比喻急切盼望。

知虑材性:智慧和才能。

注错之当:行为得当。

注错之过:行为过失。

越人安越:越国人安于越国。

楚人安楚:楚国人安于楚国。

君子安雅:君子安于雅正。

仁义德行:仁义和德行。

污僈:污秽和放纵。

君子道其常:君子遵循常态。

小人道其怪:小人追求怪异。

饥而欲食:饥饿时想要吃东西。

寒而欲暖:寒冷时想要温暖。

劳而欲息:劳累时想要休息。

好利而恶害:喜欢利益,厌恶危害。

目辨白黑美恶:眼睛辨别黑白美丑。

耳辨声音清浊:耳朵辨别声音的清浊。

口辨酸咸甘苦:口舌辨别酸咸甘苦。

鼻辨芬芳腥臊:鼻子辨别芬芳和腥臊。

骨体肤理辨寒暑疾养:身体辨别寒暑和疾病。

尧、禹:尧和禹,古代圣王。

桀、跖:桀是夏朝末代暴君,跖是古代传说中的大盗,这里用来指代暴政和邪恶。

工匠:手工艺人。

农贾:农民和商人。

陋也:浅陋。

起于变故:起源于变故。

成乎修为:成就于修养。

待尽而后备:等待完全后才能完备。

无师无法:没有师法和法律。

唯利之见:只看到利益。

遇乱世:遇到乱世。

得乱俗:得到乱俗。

小重小:小问题变成大问题。

以乱得乱:以混乱得到混乱。

非得势以临之:没有权势来面对。

无由得开内:无法打开内心。

口腹:口和腹,指饮食。

礼义:礼仪和道义。

辞让:辞让和谦让。

廉耻隅积:廉洁和羞耻的积累。

呥呥而噍:形容吃东西的声音。

乡乡而:形容吃东西的声音。

刍豢:指牛羊等家畜的肉,古代用来指代美味的食物。

稻粱:指稻米和高粱,古代用来指代精细的粮食。

菽藿糟糠:菽指豆类,藿指豆叶,糟糠指酒糟和米糠,这里用来指代粗劣的食物。

仁义之统:指儒家思想中仁和义的道德体系,是古代社会秩序和伦理的基础。

汤、武:汤是商朝的开国君主,武是周朝的开国君主,这里用来指代贤明的君主。

桀、纣:桀是夏朝末代暴君,纣是商朝末代暴君,这里用来指代暴政和邪恶。

《诗》《书》《礼》《乐》:指《诗经》《尚书》《礼记》《乐经》,是儒家经典,代表古代文化和道德规范。

悫禄:悫指诚实,禄指俸禄,这里指根据人的品德和能力来分配俸禄。

人伦:指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关系和社会秩序。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荀子-荣辱-评注

本文通过对人性、德行、社会行为等方面的深刻剖析,展现了古代思想家对人性善恶、社会秩序的深刻思考。文章首先指出骄傲自满和放纵不羁是人的祸患,而恭敬节俭则能避免冲突,强调了德行的重要性。接着,通过对比善言与恶言的影响,进一步强调了言语的力量,指出善言如布帛般温暖,恶言如矛戟般伤人。

文章进一步分析了争斗的危害,指出争斗者往往忘记自身、亲人和君主的利益,最终导致自身的毁灭。通过比喻,如“乳彘不触虎,乳狗不远游”,强调了亲情的重要性,批评那些忘记亲情的人连动物都不如。

文章还探讨了不同类型的勇气,如狗彘之勇、贾盗之勇、小人之勇和士君子之勇,指出真正的勇气应建立在道义之上,而非贪婪或暴力。通过对勇气的分类,揭示了不同行为背后的动机和后果。

在论述荣辱、安危、利害的关系时,文章指出先义后利者荣,先利后义者辱,强调了道义在个人和社会生活中的核心地位。通过对荣辱、安危、利害的分析,揭示了个人行为与社会秩序之间的紧密联系。

文章最后通过对君子与小人的对比,指出君子与小人在才能和欲望上并无本质区别,但在追求目标的方式上存在根本差异。君子通过诚信、忠诚和修正来赢得他人的信任和尊重,而小人则通过欺骗、欺诈和放纵来追求私利,最终陷入困境。通过对君子与小人的对比,揭示了道德修养在个人和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

总体而言,本文通过对人性、德行、社会行为等方面的深刻剖析,展现了古代思想家对人性善恶、社会秩序的深刻思考,强调了德行、道义和道德修养在个人和社会生活中的核心地位。文章语言简练,寓意深刻,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和文学价值。

这段古文通过对比粗劣食物与美味食物的选择,引申出人们对道德和文化的追求。作者以食物的选择为喻,说明人们在物质条件改善后,自然会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和文化生活。这种追求不仅是个人欲望的满足,更是社会进步的动力。

文中提到‘先王之道,仁义之统’,强调了儒家思想中仁和义的重要性。仁和义不仅是个人修养的核心,也是社会秩序和伦理的基础。通过仁义的教化,可以使人们从愚昧走向智慧,从狭隘走向开阔,从而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

作者进一步指出,物质的富足并不能完全满足人的欲望,真正的满足来自于对道德和文化的追求。通过节用御欲、收敛蓄藏,人们可以在物质和精神之间找到平衡,实现长久的幸福。这种思想体现了儒家‘中庸之道’的智慧。

文中还提到‘礼义以分之’,强调了礼制在社会中的重要作用。通过礼制的规范,可以使社会各阶层各得其所,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这种思想体现了儒家对社会秩序和伦理的深刻理解。

最后,作者引用《诗经》中的诗句‘受小共大共,为下国骏蒙’,进一步强调了仁政的重要性。仁政不仅可以使国家富强,更可以使人民幸福。这种思想体现了儒家对政治和社会的深刻洞察。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对食物选择的比喻,深刻阐述了儒家思想中仁、义、礼、乐的重要性,强调了道德和文化在社会进步中的核心作用。通过对物质与精神、个人与社会的平衡,作者展示了儒家思想的深刻智慧和现实意义。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荀子-荣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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