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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盐铁论-卷六

作者: 桓宽(生卒年不详),西汉学者,根据汉昭帝时期盐铁会议的记录整理编撰而成。

年代:成书于西汉宣帝年间(公元前1世纪)。

内容简要:《盐铁论》是一部政论著作,共10卷60篇。书中记录了汉昭帝时期朝廷关于盐铁专卖政策的辩论,反映了儒家与法家在治国理念上的分歧。内容涉及经济、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是研究西汉经济政策和思想史的重要文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盐铁论-卷六-原文

散不足第二十九

大夫曰:“吾以贤良为少愈,乃反其幽明,若胡车相随而鸣。诸生独不见季夏之螇乎?音声入耳,秋至而声无。者生无易由言,不顾其患,患至而后默,晚矣。”

贤良曰:“孔子读史记,喟然而叹,伤正德之废,君臣之危也。夫贤人君子,以天下为任者也。任大者思远,思远者忘近。诚心闵悼,恻隐加尔,故忠心独而无累。此诗人所以伤而作,比干、子胥遗身忘祸也。其恶劳人若斯之急,安能默乎?诗云:‘忧心如惔,不敢戏谈。’孔子栖栖,疾固也。墨子遑遑,闵世也。”

大夫默然。

丞相曰:“愿闻散不足。”

贤良曰:“宫室舆马,衣服器械,丧祭食饮,声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圣人为之制度以防之。间者,士大夫务于权利,怠于礼义;故百姓仿效,颇踰制度。今故陈之,曰:

“古者,谷物菜果,不时不食,鸟兽鱼鳖,不中杀不食。故徼罔不入于泽,杂毛不取。今富者逐驱歼罔罝,掩捕麑鷇,耽湎沈酒铺百川。鲜羔(羊兆),几胎肩,皮黄口。春鹅秋鶵,冬葵温韭,浚茈蓼苏,丰薷耳菜,毛果虫貉。

“古者,采椽茅茨,陶桴复穴,足御寒暑、蔽风雨而已。及其后世,采椽不斲,茅茨不翦,无斲削之事,磨砻之功。大夫达棱楹,士颖首,庶人斧成木构而已。今富者井干增梁,雕文槛楯,垩(巾夔)壁饰。

“古者,衣服不中制,器械不中用,不粥于市。今民间雕琢不中之物,刻画玩好无用之器。玄黄杂青,五色绣衣,戏弄蒲人杂妇,百兽马戏斗虎,唐锑追人,奇虫胡妲。

“古者,诸侯不秣马,天子有命,以车就牧。庶人之乘马者,足以代其劳而已。故行则服桅,止则就犁。今富者连车列骑,骖贰辎軿。中者微舆短毂,繁髦掌蹄。夫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

“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及其后,则丝里枲表,直领无袆,袍合不缘。夫罗纨文绣者,人君后妃之服也。茧紬缣练者,婚姻之嘉饰也。是以文缯薄织,不粥于市。今富者缛绣罗纨,中者素绨冰锦。常民而被后妃之服,亵人而居婚姻之饰。夫纨素之贾倍缣,缣之用倍纨也。

“古者,椎车无柔,栈舆无植。及其后,木軨不衣,长毂数幅,蒲荐苙盖,盖无漆丝之饰。大夫士则单(木复)木具,盘韦柔革。常民漆舆大軨蜀轮。今庶人富者银黄华左搔,结绥韬杠。中者错镳涂采,珥靳飞軨。

“古者,鹿裘皮冒,蹄足不去。及其后,大夫士狐貉缝腋,羔麑豹袪。庶人则毛彤,羝幞皮。今富者鼲貂,狐白凫翁。中者罽衣金缕,燕(鼠各)代黄。

“古者,庶人贱骑绳控,革鞮皮荐而已。及其后,革鞍牦成,铁镳不饰。今富者(革真)耳银镊躐(足改革),黄金琅勒,罽绣弇汗,华珥明鲜。中者漆韦绍系,采画暴干。

“古者,污尊抔饮,盖无爵觞樽俎。及其后,庶人器用即竹柳陶匏而已。唯瑚琏觞豆而后雕文彤漆。今富者银口黄耳,金罍玉钟。中者野王纻器,金错蜀杯。夫一文杯得铜杯十,贾贱而用不殊。箕子之讥,始在天子,今在匹夫。

“古者,燔黍食稗,而捭豚以相飨。其后,乡人饮酒,老者重豆,少者立食,一酱一肉,旅饮而已。及其后,宾婚相召,则豆羹白饭,綦脍熟肉。今民间酒食,殽旅重叠,燔炙满案,臑鳖脍鲤,麑卵鹑鷃橙枸,鲐鳢醢醯,众物杂味。

“古者,庶人春夏耕耘,秋冬收藏,昏晨力作,夜以继日。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非膢腊不休息,非祭祀无酒肉。今宾昏酒食,接连相因,析酲什半,弃事相随,虑无乏日。

“古者,庶人粝食藜藿,非乡饮酒膢腊祭祀无酒肉。故诸侯无故不杀牛羊,大夫士无故不杀犬豕。今闾巷县佰。阡伯屠沽,无故烹杀,相聚野外。负粟而往,挈肉而归。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十五斗粟,当丁男半月之食。

“古者,庶人鱼菽之祭,春秋修其祖祠。士一庙,大夫三,以时有事于五祀,盖无出门之祭。今富者祈名岳,望山川,椎牛击鼓,戏倡舞像。中者南居当路,水上云台,屠羊杀狗,鼓瑟吹笙。贫者鸡豕五芳,卫保散腊,倾盖社场。

“古者,德行求福,故祭祀而宽。仁义求吉,故卜筮而希。今世俗宽于行而求于鬼,怠于礼而笃于祭,嫚亲而贵势,至妄而信日,听訑言而幸得,出实物而享虚福。

“古者,君子夙夜孳孳思其德;小人晨昏孜孜思其力。故君子不素餐,小人不空食。今世俗饰伪行诈,为民巫祝,以取厘谢,坚健舌,或以成业致富,故惮事之人,释本相学。是以街巷有巫,闾里有祝。

“古者,无杠樠之寝,床栘之案。及其后世,庶人即采木之杠,牒桦之樠。士不斤成,大夫苇莞而已。今富者黼绣帷幄,涂屏错跗。中者锦绨高张,采画丹漆。

“古者,皮毛草蓐,无茵席之加,旃蒻之美。及其后,大夫士复荐草缘,蒲平单莞。庶人即草蓐索经,单蔺蘧蒢而已。今富者绣茵翟柔,蒲子露床。中者滩皮代旃,阘坐平莞。

“古者不粥饪,不市食。及其后,则有屠沽,沽酒市脯鱼盐而已。今熟食遍列,殽施成市,作业堕怠,食必趣时,杨豚韭卵,狗(月习)马朘,煎鱼切肝,羊淹鸡寒,挏马酪酒,蹇捕胃脯,胹羔豆赐,鷇膹鴈羹,臭鲍甘瓠,熟梁貊炙。

“古者,土鼓块枹,击木拊石,以尽其欢。及其后,卿大夫有

管磬,士有琴瑟。往者,民间酒会,各以党俗,弹筝鼓缶而已。无要妙之音,变羽之转。今富者钟鼓五乐,歌儿数曹。中者鸣竽调瑟,郑舞赵讴。

古者,瓦棺容尸,木板堲周,足以收形骸,藏发齿而已。及其后,桐棺不衣,采椁不斲。今富者绣墙题凑。中者梓棺楩椁,贫者画荒衣袍,缯囊缇橐。

古者,明器有形无实,示民不可用也。及其后,则有醢之藏,桐马偶人弥祭,其物不备。今厚资多藏,器用如生人。郡国繇吏,素桑楺偶车橹轮,匹夫无貌领,桐人衣纨绨。

古者,不封不树,反虞祭于寝,无坛宇之居,庙堂之位。及其后,则封之,庶人之坟半仞,其高可隐。今富者积土成山,列树成林,台榭连阁,集观增楼。中者祠堂屏合,垣阙罘罳。

古者,邻有丧,舂不相杵,巷不歌谣。孔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今俗因人之丧以求酒肉,幸与小坐而责辨,歌舞俳优,连笑伎戏。

古者,男女之际尚矣,嫁娶之服,未之以记。及虞、夏之后,盖表布内丝,骨笄象珥,封君夫人加锦尚褧而已。今富者皮衣朱貉,繁露环佩。中者长裾交袆,璧瑞簪珥。

古者,事生尽爱,送死尽哀。故圣人为制节,非虚加之。今生不能致其爱敬,死以奢侈相高;虽无哀戚之心,而厚葬重币者,则称以为孝,显名立于世,光荣着于俗。故黎民相慕效,至于发屋卖业。

古者,夫妇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后,士一妾,大夫二,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今诸侯百数,卿大夫十数,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旷怨失时,男或放死无匹。

古者,凶年不备,丰年补败,仍旧贯而不改作。今工异变而吏殊心,坏败成功,以匿厥意。意极乎功业,务存乎面目。积功以市誉,不恤民之急。田野不辟,而饰亭落,邑居丘墟,而高其郭。

古者,不以人力徇于禽兽,不夺民财以养狗马,是以财衍而力有余。今猛兽奇虫不可以耕耘,而令当耕耘者养食之。百姓或短褐不完,而犬马衣文绣,黎民或糟糠不接,而禽兽食粱肉。

古者,人君敬事爱下,使民以时,天子以天下为家,臣妾各以其时供公职,古今之通义也。今县官多畜奴婢,坐禀衣食,私作产业,为奸利,力作不尽,县官失实。百姓或无斗筲之储,官奴累百金;黎民昏晨不释事,奴婢垂拱遨游也。

古者,亲近而疏远,贵所同而贱非类。不赏无功,不养无用。今蛮、貊无功,县官居肆,广屋大第,坐禀衣食。百姓或旦暮不赡,蛮、夷或厌酒肉。黎民泮汗力作,蛮、夷交胫肆踞。

古者,庶人菲草芰,缩丝尚韦而已。及其后,则綦下不借,挽鞮革舄。今富者革中名工,轻靡使容,纨里紃下,越端纵缘。中者邓里闲作蒯苴。蠢竖婢妾,韦沓丝履。走者茸芰絇绾。

古圣人劳躬养神,节欲适情,尊天敬地,履德行仁。是以上天歆焉,永其世而丰其年。故尧秀眉高彩,享国百载。及秦始皇览怪迂,信禨祥,使卢生求羡门高,徐市等入海求不死之药。当此之时,燕、齐之士,释锄耒,争言神仙。方士于是趣咸阳者以千数,言仙人食金饮珠,然后寿与天地相保。于是数巡狩五岳、滨海之馆,以求神仙蓬莱之属。数幸之郡县,富人以赀佐,贫者筑道旁。其后,小者亡逃,大者藏匿;吏捕索掣顿,不以道理。名宫之旁,庐舍丘落,无生苗立树;百姓离心,怨思者十有半。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故圣人非仁义不载于己,非正道不御于前。是以先帝诛文成、五利等,宣帝建学官,亲近忠良,欲以绝怪恶之端,而昭至德之涂也。

宫室奢侈,林木之蠹也。器械雕琢,财用之蠹也。衣服靡丽,布帛之蠹也。狗马食人之食,五谷之蠹也。口腹从恣,鱼肉之蠹也。用费不节,府库之蠹也。漏积不禁,田野之蠹也。丧祭无度,伤生之蠹也。堕成变故伤功,工商上通伤农。故一杯桊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其为害亦多矣!目修于五色,耳营于五音,体极轻薄,口极甘脆,功积于无用,财尽于不急,口腹不可为多。故国病聚不足即政怠,人病聚不足则身危。

丞相曰:“治聚不足奈何?”

救匮第三十

贤良曰:“盖桡枉者以直,救文者以质。昔者,晏子相齐,一狐裘三十载。故民奢,示之以俭;民俭,示之以礼。方今公卿大夫子孙,诚能节车舆,适衣服,躬亲节俭,率以敦朴,罢园池,损田宅,内无事乎市列,外无事乎山泽,农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业;如是,则气脉和平,无聚不足之病矣。”

大夫曰:“孤子语孝,躄者语杖,贫者语仁,贱者语治。议不在己者易称,从旁议者易是,其当局则乱。故公孙弘布被,倪宽练袍,衣若仆妾,食若庸夫。淮南逆于内,蛮、夷暴于外,盗贼不为禁,奢侈不为节;若疫岁之巫,徒能鼓口耳,何散不足之能治乎?”

贤良曰:“高皇帝之时,萧、曹为公,滕、灌之属为卿,济济然斯则贤矣。文、景之际,建元之始,大臣尚有争引守正之义。自此之后,多承意从欲,少敢直言面议而正刺,因公而徇私。故武安丞相讼园田,争曲直人主之前。夫九层之台一倾,公输子不能正;本朝一邪,伊、望不能复。故公孙丞相、倪大夫侧身行道,分禄以养贤,卑己以下士,功业显立,日力不足,无行人子产之继。而葛绎、彭侯之等,隳坏其绪,纰乱

其纪,毁其客馆议堂,以为马厩妇舍,无养士之礼,而尚骄矜之色,廉耻陵迟而争于利矣。故良田广宅,民无所之;不耻为利者满朝市,列田畜者弥郡国,横暴掣顿,大第巨舍之旁,道路且不通,此固难医而不可为工。”

大夫勃然作色,默而不应。

箴石第三十一

丞相曰:“吾闻诸郑长者曰:‘君子正颜色,则远暴嫚;出辞气,则远鄙倍矣。’故言可述,行可则。此有司夙昔所愿睹也。若夫剑客论、博奕辩,盛色而相苏,立权以不相假,使有司不能取贤良之议,而贤良、文学被不逊之名,窃为诸生不取也。公孙龙有言:‘论之为道辩,故不可以不属意,属意相宽,相宽其归争,争而不让,则入于鄙。’今有司以不仁,又蒙素餐,无以更责雪耻矣。县官所招举贤良、文学,而及亲民伟仕,亦未见其能用箴石而医百姓之疾也。”

贤良曰:“贾生有言:‘恳言则辞浅而不入,深言则逆耳而失指。’故曰:‘谈何容易。’谈且不易,而况行之乎?此胡建所以不得其死,而吴得几不免于患也。语曰:‘五盗执一良人,枉木恶直绳。’今欲下箴石,通关鬲,则恐有盛、胡之累,怀箴橐艾,则被不工之名。‘狼跋其胡,载踕其尾。’君子之路,行止之道固狭耳。此子石所以叹息也。”

除狭第三十二

大夫曰:“贤者处大林,遭风雷而不迷。愚者虽处平敞大路,犹暗惑焉。今守、相亲剖符赞拜,莅一郡之众,古方伯之位也。受命专制,宰割千里,不御于内;善恶在于己,己不能故耳,道何狭之有哉?”

贤良曰:“古之进士也,乡择而里选,论其才能,然后官之,胜职任然后爵而禄之。故士修之乡曲,升诸朝廷,行之幽隐,明足显著。疏远无失士,小大无遗功。是以贤者进用,不肖者简黜。今吏道杂而不选,富者以财贾官,勇者以死射功。戏车鼎跃,咸出补吏,累功积日,或至卿相。垂青绳,擐银龟,擅杀生之柄,专万民之命。弱者,犹使狼将羊也,其乱必矣。强者,则是予狂夫利剑也,必妄杀生也。是以往者,郡国黎民相乘而不能理,或至锯颈杀不辜而不能正。执纲纪非其道,盖博乱愈甚。古者,封贤禄能,不过百里;百里之中而为都,疆垂不过五十,犹以为一人之身,明不能照,聪不得达,故立卿、大夫、士以佐之,而政治乃备。今守、相或无古诸侯之贤,而莅千里之政,主一郡之众,施圣主之德,擅生杀之法,至重也。非仁人不能任,非其人不能行。一人之身,治乱在己,千里与之转化,不可不熟择也。故人主有私人以财,不私人以官,悬赏以待功,序爵以俟贤,举善若不足,黜恶若仇雠,固为其非功而残百姓也。夫辅主德,开臣途,在于选贤而器使之,择练守、相然后任之。”

疾贪第三十三

大夫曰:“然。为医以拙矣,又多求谢。为吏既多不良矣,又侵渔百姓。长吏厉诸小吏,小吏厉诸百姓。故不患择之不熟,而患求之与得异也;不患其不足也,患其贪而无厌也。”

贤良曰:“古之制爵禄也,卿大夫足以润贤厚士,士足以优身及党,庶人为官者,足以代其耕而食其禄。今小吏禄薄,郡国繇役,远至三辅,粟米贵,不足相赡。常居则匮于衣食,有故则卖畜粥业。非徒是也,繇使相遣,官庭摄追,小计权吏,行施乞贷,长吏侵渔,上府下求之县,县求之乡,乡安取之哉?语曰:‘货赂下流,犹水之赴下,不竭不止。’今大川江河饮巨海,巨海受之,而欲溪谷之让流潦;百官之廉,不可得也。夫欲影正者端其表,欲下廉者先之身。故贪鄙在率不在下,教训在政不在民也。”

大夫曰:“贤不肖有质,而贪鄙有性,君子内洁己而不能纯教于彼。故周公非不正管、蔡之邪,子产非不正邓皙之伪也。夫内不从父兄之教,外不畏刑法之罪,周公、子产不能化,必也。今一一则责之有司,有司岂能缚其手足而使之无为非哉?”

贤良曰:“驷马不驯,御者之过也。百姓不治,有司之罪也。春秋刺讥不及庶人,责其率也。故古者大夫将临刑,声色不御,刑以当矣,犹三巡而嗟叹之。其耻不能以化而伤其不全也。政教闇而不着,百姓颠蹶而不扶,犹赤子临井焉,听其入也。若此,则何以为民父母?故君子急于教,缓于刑。刑一而正百,杀一而慎万。是以周公诛管、蔡,而子产诛邓皙也。刑诛一施,民遵礼义矣。夫上之化下,若风之靡草,无不从教。何一一而缚之也?”

后刑第三十四

大夫曰:“古之君子,善善而恶恶。人君不畜恶民,农夫不畜无用之苗。无用之苗,苗之害也;无用之民,民之贼也。鉏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虽周公、孔子不能释刑而用恶。家之有姐子,器皿不居,况姐民乎!民者敖于爱而听刑。故刑所以正民,鉏所以别苗也。”

贤良曰:“古者,笃教以导民,明辟以正刑。刑之于治,犹策之于御也。良工不能无策而御、有策而勿用。圣人假法以成教,教成而刑不施。故威厉而不杀,刑设而不犯。今废其纪纲而不能张,坏其礼义而不能防。民陷于网,从而猎之以刑,是犹开其阑牢,发以毒矢也,不尽不止。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即哀矜而勿喜。’夫不伤民之不治,而伐己之能得奸,犹弋者睹鸟兽挂罻罗而喜也。今天下之被诛者,不必有管、蔡之邪、邓皙之伪,恐苗尽而不别,民欺而不治也。孔子曰:‘人而不仁,疾

之已甚,乱也。’故民乱反之政,政乱反之身,身正而天下定。是以君子嘉善而矜不能,恩及刑人,德润穷夫,施惠悦尔,行刑不乐也。”

授时第三十五

大夫曰:“共其地,居是世也,非有灾害疾疫,独以贫穷,非惰则奢也;无奇业旁入,而犹以富给,非俭则力也。今曰施惠悦尔,行刑不乐;则是闵无行之人,而养惰奢之民也。故妄予不为惠,惠恶者不为仁。”

贤良曰:“三代之盛无乱萌,教也;夏、商之季世无顺民,俗也。是以王者设庠序,明教化,以防道其民,及政教之洽,性仁而喻善。故礼义立,则耕者让于野;礼义坏,则君子争于朝。人争则乱,乱则天下不均,故或贫或富。富则仁生,赡则争止。昏暮叩人门户,求水火,贪夫不吝,何则?所饶也。夫为政而使菽粟如水火,民安有不仁者乎!”

大夫曰:“博戏驰逐之徒,皆富人子弟,非不足者也。故民饶则僭侈,富则骄奢,坐而委蛇,起而为非,未见其仁也。夫居事不力,用财不节,虽有财如水火,穷乏可立而待也。有民不畜,有司虽助之耕织,其能足之乎?”

贤良曰:“周公之相成王也,百姓饶乐,国无穷人,非代之耕织也。易其田畴,薄其税敛,则民富矣。上以奉君亲,下无饥寒之忧,则教可成也。语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徙义而从善,莫不入孝出悌,夫何奢侈暴慢之有?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百姓足而知荣辱。’故富民易与适礼。”

大夫曰:“县官之于百姓,若慈父之于子也:忠焉能勿诲乎?爱之而勿劳乎?故春亲耕以劝农,赈贷以赡不足,通滀水,出轻系,使民务时也。蒙恩被泽,而至今犹以贫困,其难与适道若是夫!”

贤良曰:“古者,春省耕以补不足,秋省敛以助不给。民勤于财则贡赋省,民勤于力则功筑罕。为民爱力,不夺须臾。故召伯听断于甘棠之下,为妨农业之务也。今时雨澍泽,种悬而不得播,秋稼零落乎野而不得收。田畴赤地,而停落成市,发春而后,悬青幡而策土牛,殆非明主劝耕稼之意,而春令之所谓也。”

水旱第三十六

大夫曰:“禹、汤圣主,后稷、伊尹贤相也,而有水旱之灾。水旱,天之所为,饥穰,阴阳之运也,非人力。故太岁之数,在阳为旱,在阴为水。六岁一饥,十二岁一荒。天道然,殆非独有司之罪也。”

贤良曰:“古者,政有德,则阴阳调,星辰理,风雨时。故行修于内,声闻于外,为善于下,福应于天。周公载纪而天下太平,国无夭伤,岁无荒年。当此之时,而不破块,风不鸣条,旬而一雨,而必以夜。无丘陵高下皆熟。诗曰:‘有渰萋萋,兴雨祁祁。’今不省其所以然,而曰‘阴阳之运也’,非所闻也。孟子曰:‘野有饿殍,不知收也;狗豕食人食,不知检也;为民父母,民饥而死,则曰,非我也,岁也,何异乎以刃杀之,则曰,非我也,兵也?’方今之务,在除饥寒之患,罢盐、铁,退权利,分土地,趣本业,养桑麻,尽地力也。寡功节用,则民自富。如是,则水旱不能忧,凶年不能累也。”

大夫曰:“议者贵其辞约而指明,可于众人之听,不至繁文稠辞,多言害有司化俗之计,而家人语。陶朱为生,本末异径,一家数事,而治生之道乃备。今县官铸农器,使民务本,不营于末,则无饥寒之累。盐、铁何害而罢?”

贤良曰:“农,天下之大业也,铁器,民之大用也。器用便利,则用力少而得作多,农夫乐事劝功。用不具,则田畴荒,谷不殖,用力鲜,功自半。器便与不便,其功相什而倍也。县官鼓铸铁器,大抵多为大器,务应员程,不给民用。民用钝弊,割草不痛,是以农夫作剧,得获者少,百姓苦之矣。”

大夫曰:“卒徒工匠,以县官日作公事,财用饶,器用备。家人合会,褊于日而勤于用,铁力不销炼,坚柔不和。故有司请总盐、铁,一其用,平其贾,以便百姓公私。虽虞、夏之为治,不易于此。吏明其教,工致其事,则刚柔和,器用便。此则百姓何苦?而农夫何疾?”

贤良曰:“卒徒工匠!故民得占租鼓铸、煮盐之时,盐与五谷同贾,器和利而中用。今县官作铁器,多苦恶,用费不省,卒徒烦而力作不尽。家人相一,父子戮力,各务为善器,器不善者不集。农事急,挽运衍之阡陌之间。民相与市买,得以财货五谷新币易货;或时贳民,不弃作业。置田器,各得所欲。更繇省约,县官以徒复作缮治道桥诸发,民便之。今总其原,壹其贾,器多坚 ,善恶无所择。吏数不在,器难得。家人不能多储,多储则镇生。弃膏腴之日,远市田器,则后良时。盐、铁贾贵,百姓不便。贫民或木耕手耨,土耰淡食。铁官卖器不售或颇赋与民。卒徒作不中呈,时命助之。发征无限,更繇以均剧,故百姓疾苦之。古者,千室之邑,百乘之家,陶冶工商,四民之求,足以相更。故农民不离畦亩,而足乎田器,工人不斩伐而足乎材木,陶冶不耕田而足乎粟米,百姓各得其便,而上无事焉。是以王者务本不作末,去炫耀,除雕琢,湛民以礼,示民以朴,是以百姓务本而不营于末。”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盐铁论-卷六-译文

散不足第二十九

大夫说:“我以为贤良之士稍微好一些,却反而更加昏暗不明,就像胡人的车子相互跟随而鸣叫。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季夏的蝉吗?声音传入耳朵,秋天一到声音就消失了。你们这些人生来就不轻易说话,不顾及祸患,祸患来了才沉默,已经晚了。”

贤良说:“孔子读史书,叹息不已,为正德的废弃和君臣的危险感到悲伤。贤人君子,是以天下为己任的人。责任重大的人思虑深远,思虑深远的人会忘记眼前。真心怜悯,同情心增加,所以忠心耿耿而没有负担。这就是诗人之所以悲伤而作诗,比干、子胥之所以舍身忘祸的原因。他们厌恶劳苦之人如此急切,怎么能沉默呢?《诗经》说:‘忧心如焚,不敢戏谈。’孔子忙碌不停,是因为他痛恨固陋。墨子奔波不停,是因为他怜悯世人。”

大夫沉默不语。

丞相说:“我想听听关于散不足的情况。”

贤良说:“宫室车马,衣服器械,丧祭饮食,声色玩好,这些都是人情所不能避免的。所以圣人制定制度来防范。近来,士大夫追求权利,懈怠于礼义;所以百姓效仿,大大超越了制度。现在我来陈述一下,说:

“古时候,谷物蔬菜水果,不到季节不吃,鸟兽鱼鳖,不到成熟不杀不吃。所以渔网不入水泽,杂毛不取。现在富人追逐驱赶,捕杀幼兽,沉溺于酒,铺张浪费。鲜嫩的羔羊,未成熟的胎肩,皮黄口。春天的鹅,秋天的雏鸟,冬天的葵菜,温韭,浚茈蓼苏,丰薷耳菜,毛果虫貉。

“古时候,采椽茅茨,陶桴复穴,足以御寒暑、蔽风雨而已。到了后世,采椽不斲,茅茨不翦,没有斲削之事,磨砻之功。大夫达棱楹,士颖首,庶人斧成木构而已。现在富人井干增梁,雕文槛楯,垩壁饰。

“古时候,衣服不合制度,器械不合用,不在市场上出售。现在民间雕琢不合用的物品,刻画玩好无用的器物。玄黄杂青,五色绣衣,戏弄蒲人杂妇,百兽马戏斗虎,唐锑追人,奇虫胡妲。

“古时候,诸侯不喂马,天子有命令,用车去放牧。庶人乘马,足以代替劳作而已。所以行则服桅,止则就犁。现在富人连车列骑,骖贰辎軿。中者微舆短毂,繁髦掌蹄。一匹马伏枥,相当于中产家庭六口人的食物,失去一个成年男子的劳动力。

“古时候,庶人年老才穿丝衣,其余则麻枲而已,所以称为布衣。到了后世,丝里枲表,直领无袆,袍合不缘。罗纨文绣,是人君后妃的服饰。茧紬缣练,是婚姻的嘉饰。所以文缯薄织,不在市场上出售。现在富人缛绣罗纨,中者素绨冰锦。常民穿后妃的服饰,亵人穿婚姻的装饰。纨素的价格是缣的两倍,缣的用途是纨的两倍。

“古时候,椎车无柔,栈舆无植。到了后世,木軨不衣,长毂数幅,蒲荐苙盖,盖无漆丝之饰。大夫士则单木具,盘韦柔革。常民漆舆大軨蜀轮。现在庶人富人银黄华左搔,结绥韬杠。中者错镳涂采,珥靳飞軨。

“古时候,鹿裘皮冒,蹄足不去。到了后世,大夫士狐貉缝腋,羔麑豹袪。庶人则毛彤,羝幞皮。现在富人鼲貂,狐白凫翁。中者罽衣金缕,燕代黄。

“古时候,庶人贱骑绳控,革鞮皮荐而已。到了后世,革鞍牦成,铁镳不饰。现在富人革真耳银镊躐,黄金琅勒,罽绣弇汗,华珥明鲜。中者漆韦绍系,采画暴干。

“古时候,污尊抔饮,盖无爵觞樽俎。到了后世,庶人器用即竹柳陶匏而已。唯瑚琏觞豆而后雕文彤漆。现在富人银口黄耳,金罍玉钟。中者野王纻器,金错蜀杯。一文杯得铜杯十,价格便宜而用途无异。箕子的讥讽,始于天子,现在在匹夫。

“古时候,燔黍食稗,而捭豚以相飨。到了后世,乡人饮酒,老者重豆,少者立食,一酱一肉,旅饮而已。到了后世,宾婚相召,则豆羹白饭,綦脍熟肉。现在民间酒食,殽旅重叠,燔炙满案,臑鳖脍鲤,麑卵鹑鷃橙枸,鲐鳢醢醯,众物杂味。

“古时候,庶人春夏耕耘,秋冬收藏,昏晨力作,夜以继日。《诗经》说:‘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非膢腊不休息,非祭祀无酒肉。现在宾昏酒食,接连相因,析酲什半,弃事相随,虑无乏日。

“古时候,庶人粝食藜藿,非乡饮酒膢腊祭祀无酒肉。所以诸侯无故不杀牛羊,大夫士无故不杀犬豕。现在闾巷县佰。阡伯屠沽,无故烹杀,相聚野外。负粟而往,挈肉而归。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十五斗粟,当丁男半月之食。

“古时候,庶人鱼菽之祭,春秋修其祖祠。士一庙,大夫三,以时有事于五祀,盖无出门之祭。现在富人祈名岳,望山川,椎牛击鼓,戏倡舞像。中者南居当路,水上云台,屠羊杀狗,鼓瑟吹笙。贫者鸡豕五芳,卫保散腊,倾盖社场。

“古时候,德行求福,所以祭祀宽厚。仁义求吉,所以卜筮稀少。现在世俗宽于行而求于鬼,怠于礼而笃于祭,嫚亲而贵势,至妄而信日,听訑言而幸得,出实物而享虚福。

“古时候,君子夙夜孳孳思其德;小人晨昏孜孜思其力。所以君子不素餐,小人不空食。现在世俗饰伪行诈,为民巫祝,以取厘谢,坚健舌,或以成业致富,所以惮事之人,释本相学。是以街巷有巫,闾里有祝。

“古时候,无杠樠之寝,床栘之案。到了后世,庶人即采木之杠,牒桦之樠。士不斤成,大夫苇莞而已。现在富人黼绣帷幄,涂屏错跗。中者锦绨高张,采画丹漆。

“古时候,皮毛草蓐,无茵席之加,旃蒻之美。到了后世,大夫士复荐草缘,蒲平单莞。庶人即草蓐索经,单蔺蘧蒢而已。现在富人绣茵翟柔,蒲子露床。中者滩皮代旃,阘坐平莞。

“古时候不粥饪,不市食。到了后世,则有屠沽,沽酒市脯鱼盐而已。现在熟食遍列,殽施成市,作业堕怠,食必趣时,杨豚韭卵,狗马朘,煎鱼切肝,羊淹鸡寒,挏马酪酒,蹇捕胃脯,胹羔豆赐,鷇膹鴈羹,臭鲍甘瓠,熟梁貊炙。

“古时候,土鼓块枹,击木拊石,以尽其欢。到了后世,卿大夫有

古代,士人有琴瑟。过去,民间的酒会,各自按照风俗,弹筝敲缶而已。没有美妙的音乐,没有变调的技巧。现在富人家里有钟鼓五乐,歌女成群。中等人家有竽瑟,跳郑舞唱赵歌。

古代,用瓦棺装尸体,木板围起来,足以收殓尸骨,藏起头发和牙齿而已。后来,桐木棺材不涂漆,采木椁不雕刻。现在富人用绣墙题凑。中等人家用梓木棺材和楩木椁,穷人用画荒衣袍,缯囊缇橐。

古代,明器有形无实,表示给民众看不能用。后来,有醢的储藏,桐马偶人祭祀,物品不齐全。现在富人厚葬多藏,器物像活人用的一样。郡国的官吏,用素桑木做偶车橹轮,普通人没有衣领,桐人穿纨绨。

古代,不封土不植树,在寝室里祭祀,没有坛宇的居所,庙堂的位置。后来,开始封土,普通人的坟高半仞,可以隐藏。现在富人积土成山,植树成林,台榭连阁,集观增楼。中等人家有祠堂屏合,垣阙罘罳。

古代,邻居有丧事,舂米时不敲杵,巷子里不唱歌。孔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从来没有吃饱过,孔子在那天哭泣,就不唱歌。现在风俗是借别人的丧事来求酒肉,幸而能坐在一起就要求辩论,歌舞俳优,连笑伎戏。

古代,男女之间的关系很讲究,嫁娶的服装,没有记载。到了虞、夏之后,大概是外表用布,里面用丝,骨笄象珥,封君夫人加锦尚褧而已。现在富人穿皮衣朱貉,繁露环佩。中等人家穿长裾交袆,璧瑞簪珥。

古代,活着的时候尽爱,死了的时候尽哀。所以圣人制定礼节,不是虚加的。现在活着的时候不能尽爱敬,死了却以奢侈相高;虽然没有哀戚之心,但厚葬重币的人,却被称为孝,显名立于世,光荣着于俗。所以黎民相慕效,以至于卖房子卖产业。

古代,夫妇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后来,士有一妾,大夫有二妾,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现在诸侯有百数,卿大夫有十数,中等人家有侍御,富人家有满室。所以女人有的旷怨失时,男人有的放死无匹。

古代,凶年不备,丰年补败,仍旧贯而不改作。现在工匠变化多端,官吏心思各异,坏败成功,以隐藏他们的意图。意图极于功业,务存于面目。积功以市誉,不恤民之急。田野不辟,而饰亭落,邑居丘墟,而高其郭。

古代,不以人力徇于禽兽,不夺民财以养狗马,所以财衍而力有余。现在猛兽奇虫不能耕耘,却让当耕耘的人养它们。百姓有的短褐不完,而犬马衣文绣,黎民有的糟糠不接,而禽兽食粱肉。

古代,人君敬事爱下,使民以时,天子以天下为家,臣妾各以其时供公职,古今之通义也。现在县官多畜奴婢,坐禀衣食,私作产业,为奸利,力作不尽,县官失实。百姓有的无斗筲之储,官奴累百金;黎民昏晨不释事,奴婢垂拱遨游也。

古代,亲近而疏远,贵所同而贱非类。不赏无功,不养无用。现在蛮、貊无功,县官居肆,广屋大第,坐禀衣食。百姓有的旦暮不赡,蛮、夷有的厌酒肉。黎民泮汗力作,蛮、夷交胫肆踞。

古代,庶人菲草芰,缩丝尚韦而已。后来,则綦下不借,挽鞮革舄。现在富人革中名工,轻靡使容,纨里紃下,越端纵缘。中等人家邓里闲作蒯苴。蠢竖婢妾,韦沓丝履。走者茸芰絇绾。

古代圣人劳躬养神,节欲适情,尊天敬地,履德行仁。所以上天歆焉,永其世而丰其年。所以尧秀眉高彩,享国百载。到了秦始皇览怪迂,信禨祥,使卢生求羡门高,徐市等入海求不死之药。当时,燕、齐之士,放下锄耒,争言神仙。方士于是趋咸阳者以千数,言仙人食金饮珠,然后寿与天地相保。于是数巡狩五岳、滨海之馆,以求神仙蓬莱之属。数幸之郡县,富人以赀佐,贫者筑道旁。后来,小者亡逃,大者藏匿;吏捕索掣顿,不以道理。名宫之旁,庐舍丘落,无生苗立树;百姓离心,怨思者十有半。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所以圣人非仁义不载于己,非正道不御于前。所以先帝诛文成、五利等,宣帝建学官,亲近忠良,欲以绝怪恶之端,而昭至德之涂也。

宫室奢侈,是林木的蠹虫。器械雕琢,是财用的蠹虫。衣服靡丽,是布帛的蠹虫。狗马食人之食,是五谷的蠹虫。口腹从恣,是鱼肉的蠹虫。用费不节,是府库的蠹虫。漏积不禁,是田野的蠹虫。丧祭无度,是伤生的蠹虫。堕成变故伤功,工商上通伤农。所以一杯桊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其为害亦多矣!目修于五色,耳营于五音,体极轻薄,口极甘脆,功积于无用,财尽于不急,口腹不可为多。所以国病聚不足即政怠,人病聚不足则身危。

丞相说:“治理聚不足怎么办?”

救匮第三十

贤良说:“矫正弯曲的要用直的,纠正文饰的要用质朴的。过去,晏子相齐,一件狐裘穿了三十年。所以民众奢侈,就用节俭来示范;民众节俭,就用礼仪来示范。现在公卿大夫的子孙,如果能节制车舆,适度衣服,亲自节俭,率以敦朴,罢园池,损田宅,内无事乎市列,外无事乎山泽,农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业;这样,气脉和平,就没有聚不足的毛病了。”

大夫说:“孤子谈孝,躄者谈杖,贫者谈仁,贱者谈治。议不在己者易称,从旁议者易是,其当局则乱。所以公孙弘布被,倪宽练袍,衣若仆妾,食若庸夫。淮南逆于内,蛮、夷暴于外,盗贼不为禁,奢侈不为节;像疫岁之巫,徒能鼓口耳,何散不足之能治乎?”

贤良说:“高皇帝的时候,萧、曹为公,滕、灌之属为卿,济济然斯则贤矣。文、景之际,建元之始,大臣尚有争引守正之义。自此之后,多承意从欲,少敢直言面议而正刺,因公而徇私。所以武安丞相讼园田,争曲直人主之前。夫九层之台一倾,公输子不能正;本朝一邪,伊、望不能复。所以公孙丞相、倪大夫侧身行道,分禄以养贤,卑己以下士,功业显立,日力不足,无行人子产之继。而葛绎、彭侯之等,隳坏其绪,纰乱

他们的制度,毁掉了客馆和议堂,改成了马厩和妇舍,没有培养士人的礼节,反而崇尚骄傲自大的态度,廉耻之心逐渐丧失,人们争相追求利益。因此,良田和广宅,百姓无法得到;不耻于追求利益的人充斥朝廷和市场,拥有田地和牲畜的人遍布郡国,横暴掣顿,大宅巨舍旁边,道路都不通,这实在是难以医治,无法作为工匠。”

大夫勃然变色,沉默不语。

箴石第三十一

丞相说:“我听郑长者说:‘君子端正颜色,就能远离暴戾和傲慢;言辞语气得当,就能远离粗鄙和背逆。’所以言语可以传述,行为可以效仿。这是有关部门一直希望看到的。至于剑客的辩论、博弈的争辩,盛气凌人,互相攻击,树立权威而不相让,使得有关部门无法采纳贤良的建议,而贤良、文学却被冠以不逊之名,我私下认为这是诸生所不取的。公孙龙曾说:‘辩论之道,不可不留意,留意则宽容,宽容则归于争,争而不让,则陷入粗鄙。’现在有关部门不仁,又蒙受素餐之责,无法再责备他们雪耻了。县官所招举的贤良、文学,以及亲民伟仕,也未见他们能用箴石医治百姓的疾苦。”

贤良说:“贾生曾说:‘恳切的言辞则浅显而不入人心,深刻的言辞则逆耳而失去本意。’所以说:‘谈何容易。’谈论尚且不易,何况实行呢?这就是胡建之所以不得善终,而吴得几乎不免于祸患的原因。俗话说:‘五个盗贼抓住一个良人,枉木厌恶直绳。’现在想要下箴石,通关鬲,则恐怕有盛、胡的累赘,怀揣箴橐艾,则被冠以不工之名。‘狼跋其胡,载踕其尾。’君子的道路,行止之道本就狭窄。这就是子石之所以叹息的原因。”

除狭第三十二

大夫说:“贤者身处大林,遭遇风雷而不迷失。愚者即使身处平坦的大路,仍然迷惑。现在守、相亲自剖符赞拜,管理一郡的民众,这是古代方伯的职位。受命专制,宰割千里,不受内部制约;善恶在于自己,自己不能做到,道路何来狭窄之说?”

贤良说:“古代的进士,乡里选拔,论其才能,然后任命官职,胜任职务后再授予爵位和俸禄。所以士人在乡里修身,升入朝廷,行为幽隐,明足以显著。疏远无失士,小大无遗功。因此贤者进用,不肖者被简黜。现在吏道混杂而不选拔,富者以财买官,勇者以死求功。戏车鼎跃,都出补吏,累功积日,或至卿相。垂青绳,擐银龟,擅杀生之权,专万民之命。弱者,犹使狼将羊,其乱必矣。强者,则是予狂夫利剑,必妄杀生。因此以往,郡国黎民相乘而不能理,或至锯颈杀不辜而不能正。执纲纪非其道,盖博乱愈甚。古代,封贤禄能,不过百里;百里之中而为都,疆垂不过五十,犹以为一人之身,明不能照,聪不得达,故立卿、大夫、士以佐之,而政治乃备。现在守、相或无古诸侯之贤,而莅千里之政,主一郡之众,施圣主之德,擅生杀之法,至重也。非仁人不能任,非其人不能行。一人之身,治乱在己,千里与之转化,不可不熟择也。故人主有私人以财,不私人以官,悬赏以待功,序爵以俟贤,举善若不足,黜恶若仇雠,固为其非功而残百姓也。夫辅主德,开臣途,在于选贤而器使之,择练守、相然后任之。”

疾贪第三十三

大夫说:“是的。医生医术拙劣,又多有求谢。官吏既多不良,又侵渔百姓。长吏厉诸小吏,小吏厉诸百姓。所以不患选择不熟,而患所求与所得不同;不患其不足,患其贪而无厌。”

贤良说:“古代的爵禄制度,卿大夫足以润贤厚士,士足以优身及党,庶人为官者,足以代其耕而食其禄。现在小吏俸禄微薄,郡国徭役,远至三辅,粟米贵,不足相赡。常居则匮于衣食,有故则卖畜粥业。不仅如此,徭使相遣,官庭摄追,小计权吏,行施乞贷,长吏侵渔,上府下求之县,县求之乡,乡安取之哉?俗话说:‘货赂下流,犹水之赴下,不竭不止。’现在大川江河饮巨海,巨海受之,而欲溪谷之让流潦;百官之廉,不可得也。夫欲影正者端其表,欲下廉者先之身。故贪鄙在率不在下,教训在政不在民。”

大夫说:“贤不肖有质,而贪鄙有性,君子内洁己而不能纯教于彼。故周公非不正管、蔡之邪,子产非不正邓皙之伪也。夫内不从父兄之教,外不畏刑法之罪,周公、子产不能化,必也。今一一则责之有司,有司岂能缚其手足而使之无为非哉?”

贤良说:“驷马不驯,御者之过也。百姓不治,有司之罪也。春秋刺讥不及庶人,责其率也。故古者大夫将临刑,声色不御,刑以当矣,犹三巡而嗟叹之。其耻不能以化而伤其不全也。政教闇而不着,百姓颠蹶而不扶,犹赤子临井焉,听其入也。若此,则何以为民父母?故君子急于教,缓于刑。刑一而正百,杀一而慎万。是以周公诛管、蔡,而子产诛邓皙也。刑诛一施,民遵礼义矣。夫上之化下,若风之靡草,无不从教。何一一而缚之也?”

后刑第三十四

大夫说:“古代的君子,善善而恶恶。人君不畜恶民,农夫不畜无用之苗。无用之苗,苗之害也;无用之民,民之贼也。鉏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虽周公、孔子不能释刑而用恶。家之有姐子,器皿不居,况姐民乎!民者敖于爱而听刑。故刑所以正民,鉏所以别苗也。”

贤良说:“古代,笃教以导民,明辟以正刑。刑之于治,犹策之于御也。良工不能无策而御、有策而勿用。圣人假法以成教,教成而刑不施。故威厉而不杀,刑设而不犯。今废其纪纲而不能张,坏其礼义而不能防。民陷于网,从而猎之以刑,是犹开其阑牢,发以毒矢也,不尽不止。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即哀矜而勿喜。’夫不伤民之不治,而伐己之能得奸,犹弋者睹鸟兽挂罻罗而喜也。今天下之被诛者,不必有管、蔡之邪、邓皙之伪,恐苗尽而不别,民欺而不治也。孔子曰:‘人而不仁,疾

如果做得太过分,就会导致混乱。所以,民众的混乱反映在政治上,政治的混乱反映在个人身上,个人行为端正则天下安定。因此,君子赞美善良而怜悯无能的人,恩惠施及受刑的人,德行润泽贫穷的人,施予恩惠使人愉悦,执行刑罚却不感到快乐。”

授时第三十五

大夫说:“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处于这个时代,如果没有灾害和疾病,却仍然贫穷,不是因为懒惰就是因为奢侈;没有特别的职业或额外的收入,却仍然富裕,不是因为节俭就是因为勤劳。现在说施予恩惠使人愉悦,执行刑罚却不感到快乐;这是在怜悯那些没有德行的人,而养活了懒惰和奢侈的民众。所以,随意给予不是恩惠,恩惠施予恶人不是仁爱。”

贤良说:“三代盛世没有混乱的萌芽,是因为教育;夏、商末期没有顺从的民众,是因为风俗。因此,君王设立学校,明确教化,以引导民众,等到政治和教化和谐,民众就会本性仁爱而明白善良。所以,礼义确立,耕田的人会在田野上谦让;礼义败坏,君子会在朝廷上争斗。人们争斗就会混乱,混乱就会导致天下不均,所以有人贫穷有人富裕。富裕则仁爱产生,富足则争斗停止。黄昏时敲别人的门,求取水和火,贪婪的人也不会吝啬,为什么呢?因为资源充足。如果治理国家能让粮食像水和火一样充足,民众怎么会不仁爱呢!”

大夫说:“赌博和赛马的人,都是富家子弟,不是资源不足的人。所以,民众富足就会奢侈,富裕就会骄奢,坐着无所事事,起来就为非作歹,没有看到他们的仁爱。如果做事不努力,用财不节俭,即使有财富像水和火一样多,贫穷和匮乏也会很快到来。如果民众不储蓄,即使官府帮助他们耕种和纺织,他们能富足吗?”

贤良说:“周公辅佐成王时,百姓富足快乐,国家没有穷人,并不是代替他们耕种和纺织。改变他们的田地,减轻他们的税收,民众就会富裕。上可以奉养君主和父母,下没有饥寒的忧虑,教化就可以成功。俗话说:‘已经富裕了,还要做什么呢?回答说,教育他们。’用德行教育他们,用礼义规范他们,民众就会追随正义而向善,没有人不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哪里还会有奢侈和暴慢的行为呢?管子说:‘粮仓充实了,人们就会懂得礼节;百姓富足了,人们就会知道荣辱。’所以,富裕的民众容易适应礼义。”

大夫说:“官府对待百姓,就像慈父对待儿子一样:忠诚怎么能不教导呢?爱他们怎么能不让他们劳动呢?所以春天亲自耕种以鼓励农业,赈济借贷以帮助不足的人,疏通积水,减轻赋税,使民众按时务农。蒙受恩泽,却至今仍然贫困,他们难以适应正道就是这样啊!”

贤良说:“古时候,春天检查耕种以补充不足,秋天检查收获以帮助不足的人。民众勤劳于财富则贡赋减少,民众勤劳于劳动则工程减少。为了民众爱惜力量,不剥夺他们的时间。所以召伯在甘棠树下听断案件,是为了不妨碍农业事务。现在雨水充沛,种子却无法播种,秋天的庄稼在田野上零落而无法收获。田地荒芜,而集市上却停满了人,春天过后,悬挂青幡和策动土牛,这恐怕不是明主鼓励耕种的意思,也不是春天应有的景象。”

水旱第三十六

大夫说:“禹、汤是圣明的君主,后稷、伊尹是贤明的宰相,但他们也有水旱的灾害。水旱是天的作为,饥荒和丰收是阴阳的运转,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所以太岁的年份,阳年干旱,阴年水灾。六年一次饥荒,十二年一次荒年。天道如此,恐怕不只是官府的过错。”

贤良说:“古时候,政治有德行,阴阳就会调和,星辰就会理顺,风雨就会按时。所以内在修养好,外在名声就会传播,在下行善,福报就会从天而降。周公记载历史而天下太平,国家没有夭折和伤害,年岁没有荒年。在那个时代,土地不会破裂,风不会吹断树枝,十天下一场雨,而且一定在晚上。无论丘陵高低,庄稼都会成熟。诗中说:‘云层密布,雨水充沛。’现在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却说‘阴阳的运转’,这不是我所听到的。孟子说:‘田野上有饿死的人,却不知道收成;狗和猪吃人的食物,却不知道检查;作为民众的父母,民众饿死了,却说,不是我的错,是年岁的错,这和用刀杀人却说,不是我的错,是刀的错,有什么区别呢?’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消除饥寒的祸患,废除盐铁税,退让权利,分配土地,回归本业,种植桑麻,充分利用土地的力量。减少工程和节约用度,民众自然会富裕。这样,水旱灾害就不会让人忧虑,荒年也不会让人受累。”

大夫说:“议论的人重视言辞简洁而明确,能够被众人理解,不至于繁文缛节,多言会妨碍官府教化民众的计划,而变成家庭琐事。陶朱公谋生,本末不同,一家做几件事,谋生的方法才完备。现在官府铸造农具,使民众务农,不从事其他行业,就不会有饥寒的困扰。盐铁税有什么害处而要废除呢?”

贤良说:“农业是天下的大业,铁器是民众的重要工具。工具便利,用力少而收获多,农夫乐于劳动并鼓励功绩。工具不齐全,田地就会荒芜,谷物不会生长,用力少,收获自然少。工具的便利与否,其效果相差十倍甚至更多。官府铸造铁器,大多是大件,为了完成定额,不供给民众使用。民众使用的工具钝而破旧,割草都不锋利,因此农夫劳动辛苦,收获却很少,百姓为此感到痛苦。”

大夫说:“官府工匠,每天为官府工作,财物充足,工具齐备。家庭聚会,时间紧迫而用度紧张,铁器不经过充分冶炼,坚硬和柔软不协调。所以官府请求统一盐铁税,统一用途,平衡价格,以便民众公私两便。即使是虞、夏时代的治理,也不会比这更好。官吏明确教化,工匠尽力工作,工具就会坚硬和柔软协调,使用方便。这样,百姓怎么会痛苦?农夫怎么会抱怨?”

贤良说:“官府工匠!所以民众可以租用鼓风炉铸造、煮盐的时候,盐和五谷价格相同,工具便利而实用。现在官府制造铁器,大多质量差,费用不节省,工匠烦劳而工作不尽心。家庭团结,父子共同努力,各自制造好工具,不好的工具不会集中。农事紧急,运输工具在田间穿梭。民众互相买卖,可以用财物和五谷交换新币;有时赊账给民众,不放弃工作。购置农具,各自得到所需。更役省约,官府用工匠修复道路和桥梁,民众感到方便。现在统一来源,统一价格,工具大多坚硬,好坏无法选择。官吏经常不在,工具难以得到。家庭不能多储存,多储存就会生锈。浪费宝贵的时间,远道购买农具,就会错过好时机。盐铁价格昂贵,百姓不便。贫民有时用木耕手耨,土耰淡食。铁官卖工具不卖或者随意分配给民众。工匠工作不符合要求,时常命令帮助他们。征发无限,更役以均摊繁重,所以百姓感到痛苦。古时候,千户的城邑,百乘的家族,陶工、铁工、商工,四种民众的需求,足以互相补充。所以农民不离开田地,而农具充足,工人不砍伐而木材充足,陶工、铁工不耕种而粮食充足,百姓各自得到便利,而官府无事可做。因此,君王致力于根本而不从事末节,去除炫耀,消除雕琢,以礼义浸润民众,以朴素示范民众,所以百姓致力于根本而不从事末节。”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盐铁论-卷六-注解

贤良:指有德行和才能的人,常用来形容品德高尚、学识渊博的人。

季夏之螇:季夏指夏季的最后一个月,螇指蝉。这里比喻贤良的言论如同蝉鸣,虽一时响亮,但季节一过便无声无息。

比干、子胥:比干是商朝末年的忠臣,因直谏被纣王剖心而死;子胥是春秋时期吴国的忠臣,因忠言逆耳被吴王夫差赐死。两人都是历史上著名的忠臣典范。

散不足:指社会风气的败坏和奢侈浪费的现象。

宫室舆马:指宫殿、车马等奢侈的生活用品。

制度:指古代社会的礼制和法规,用以规范人们的行为。

权利:指权力和利益,这里指士大夫追求权力和利益而忽视礼义。

礼义:指古代社会的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

椎车无柔:椎车指简陋的车辆,无柔指没有柔软的装饰。这里形容古代车辆的朴素。

栈舆无植:栈舆指简陋的车厢,无植指没有华丽的装饰。

污尊抔饮:污尊指简陋的酒杯,抔饮指用手捧水喝。形容古代饮食的简朴。

燔黍食稗:燔黍指烤黍米,食稗指吃稗子。形容古代食物的简单。

德行求福:指通过修养德行来祈求福报。

仁义求吉:指通过行仁义来祈求吉祥。

卜筮:指古代的占卜和筮法,用以预测吉凶。

杠樠之寝:杠樠指简陋的床铺,形容古代寝具的朴素。

床栘之案:床栘指简陋的床架,案指床板。形容古代床铺的简单。

土鼓块枹:土鼓指用土制成的鼓,块枹指用木块敲击。形容古代乐器的简陋。

管磬:古代乐器,管指管乐器,磬指打击乐器,这里泛指音乐。

琴瑟:古代弦乐器,琴和瑟,常用于士人的娱乐和礼仪。

筝:古代弦乐器,形状似瑟,常用于民间娱乐。

缶:古代打击乐器,形状似盆,常用于民间娱乐。

钟鼓五乐:古代五种主要乐器,钟、鼓、磬、笙、箫,常用于宫廷音乐。

竽:古代管乐器,形状似笙,常用于宫廷音乐。

郑舞赵讴:郑国的舞蹈和赵国的歌唱,泛指各地的民间艺术。

瓦棺:古代用瓦片制成的棺材,用于普通百姓。

木板堲周:用木板围成的棺材,堲周指围合。

桐棺:用桐木制成的棺材,较为简陋。

采椁:用彩色木材制成的外棺,较为豪华。

绣墙题凑:指棺材上绣有图案和题字,极为豪华。

梓棺楩椁:用梓木制成的棺材和楩木制成的外棺,较为豪华。

画荒衣袍:指棺材上绘有图案,较为简陋。

缯囊缇橐:用丝绸制成的袋子,用于装殓物品。

明器:古代陪葬的器物,象征性的物品。

醢之藏:指陪葬的肉酱,象征性的食物。

桐马偶人:用桐木制成的马和偶人,用于陪葬。

封树:指在坟墓上封土和植树,以示纪念。

虞祭:古代祭祀祖先的仪式。

坛宇:祭祀用的高台和建筑物。

庙堂:祭祀祖先的庙宇。

积土成山:指坟墓堆土成山,极为豪华。

列树成林:指坟墓周围植树成林,极为豪华。

台榭连阁:指坟墓周围建有亭台楼阁,极为豪华。

祠堂屏合:指坟墓前建有祠堂和屏风,较为豪华。

垣阙罘罳:指坟墓周围建有围墙和门楼,较为豪华。

舂不相杵:指邻居有丧事时,不进行舂米等日常活动。

巷不歌谣:指邻居有丧事时,不在巷子里唱歌。

孔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指孔子在有丧事的人旁边吃饭,表示哀悼。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指孔子在有丧事的日子里哭泣,不唱歌。

因人之丧以求酒肉:指利用别人的丧事来获取酒肉,表示不尊重。

歌舞俳优:指在丧事期间进行歌舞表演,表示不尊重。

嫁娶之服:指婚礼上穿的礼服。

表布内丝:指婚礼上穿的外衣用布制成,内衣用丝绸制成。

骨笄象珥:指婚礼上戴的骨制发簪和象牙耳环。

封君夫人加锦尚褧:指封君的夫人在婚礼上穿锦缎衣服,表示尊贵。

皮衣朱貉:指婚礼上穿皮衣和红色貉皮,表示豪华。

繁露环佩:指婚礼上戴繁复的露珠和环佩,表示豪华。

长裾交袆:指婚礼上穿长裙和交领衣服,表示豪华。

璧瑞簪珥:指婚礼上戴玉璧和瑞珠发簪,表示豪华。

事生尽爱,送死尽哀:指对待生者要尽爱,对待死者要尽哀。

制节:指制定礼仪规范。

厚葬重币:指葬礼上花费大量钱财,表示奢侈。

黎民相慕效:指普通百姓互相模仿,追求奢侈。

发屋卖业:指为了葬礼而卖掉房屋和产业,表示极端奢侈。

夫妇之好:指夫妻之间的恩爱。

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指一夫一妻制是家庭的基本形式。

士一妾,大夫二,诸侯有侄娣九女:指士人有一个妾,大夫有两个妾,诸侯有九个侄女和娣女作为妾。

诸侯百数,卿大夫十数:指诸侯有上百个妾,卿大夫有几十个妾。

侍御:指妾室。

盈室:指妾室满屋,表示极端奢侈。

旷怨失时:指女子因没有配偶而怨恨,失去青春。

放死无匹:指男子因没有配偶而孤独终老。

凶年不备,丰年补败:指在灾年不储备粮食,在丰年补充不足。

仍旧贯而不改作:指保持旧有的习惯而不改变。

工异变而吏殊心:指工匠和官吏的心思不同,导致工程失败。

坏败成功:指工程失败,无法完成。

匿厥意:指隐藏真实意图。

意极乎功业,务存乎面目:指追求功业和面子,忽视实际效果。

积功以市誉:指通过积累功绩来获取名誉。

不恤民之急:指不关心百姓的疾苦。

田野不辟,而饰亭落:指不开发农田,而装饰亭台楼阁。

邑居丘墟,而高其郭:指城市荒废,而城墙却建得很高。

不以人力徇于禽兽:指不浪费人力去饲养禽兽。

不夺民财以养狗马:指不夺取百姓的财物去饲养狗马。

财衍而力有余:指财富充足,人力有余。

猛兽奇虫不可以耕耘:指猛兽和奇虫不能用于耕作。

令当耕耘者养食之:指让应该耕作的人去饲养这些动物。

短褐不完:指百姓穿的衣服破旧不堪。

犬马衣文绣:指狗马穿华丽的衣服。

糟糠不接:指百姓连糟糠都吃不上。

禽兽食粱肉:指禽兽吃精美的食物。

人君敬事爱下:指君主敬重事务,爱护百姓。

使民以时:指按照时节使用民力。

天子以天下为家:指天子把天下当作自己的家。

臣妾各以其时供公职:指臣妾按照时节履行公职。

古今之通义:指古今通用的道理。

县官多畜奴婢:指地方官员大量蓄养奴婢。

坐禀衣食:指地方官员坐享衣食。

私作产业:指奴婢私自经营产业。

为奸利:指奴婢为了私利而做坏事。

力作不尽:指奴婢不尽力工作。

县官失实:指地方官员失去实际权力。

无斗筲之储:指百姓没有一斗一筲的储备。

官奴累百金:指官奴婢积累了大量财富。

昏晨不释事:指百姓从早到晚都在忙碌。

奴婢垂拱遨游:指奴婢悠闲自在地游玩。

亲近而疏远:指亲近同类,疏远异类。

贵所同而贱非类:指重视同类,轻视异类。

不赏无功,不养无用:指不奖励没有功劳的人,不供养没有用处的人。

蛮、貊无功:指蛮族和貊族没有功劳。

县官居肆:指地方官员在市场上居住。

广屋大第:指地方官员住在大房子里。

旦暮不赡:指百姓早晚都吃不饱。

蛮、夷或厌酒肉:指蛮族和夷族却厌倦酒肉。

黎民泮汗力作:指百姓辛勤劳作。

蛮、夷交胫肆踞:指蛮族和夷族随意坐卧。

庶人菲草芰:指普通百姓穿草鞋。

缩丝尚韦:指普通百姓穿丝绸和皮革。

綦下不借:指普通百姓不穿鞋。

挽鞮革舄:指普通百姓穿皮革鞋。

革中名工:指皮革制品中的名匠。

轻靡使容:指皮革制品轻便美观。

纨里紃下:指皮革制品内衬丝绸。

越端纵缘:指皮革制品边缘装饰华丽。

邓里闲作蒯苴:指皮革制品在邓里闲时制作。

蠢竖婢妾:指皮革制品由婢妾制作。

韦沓丝履:指皮革制品和丝绸鞋。

走者茸芰絇绾:指皮革制品和草鞋。

古圣人劳躬养神:指古代圣人辛勤劳作,保养精神。

节欲适情:指节制欲望,适应情感。

尊天敬地:指尊敬天地。

履德行仁:指实践德行和仁爱。

上天歆焉:指上天因此而喜悦。

永其世而丰其年:指延长寿命,丰收年景。

尧秀眉高彩:指尧帝眉毛秀美,光彩照人。

享国百载:指尧帝在位一百年。

秦始皇览怪迂:指秦始皇喜欢怪异和迂腐的事物。

信禨祥:指秦始皇相信迷信和祥瑞。

卢生求羡门高:指卢生追求长生不老。

徐市等入海求不死之药:指徐市等人入海寻找长生不老药。

燕、齐之士,释锄耒,争言神仙:指燕国和齐国的士人放弃耕作,争相谈论神仙。

方士于是趣咸阳者以千数:指方士们纷纷前往咸阳,人数以千计。

言仙人食金饮珠,然后寿与天地相保:指方士们说仙人吃金饮珠,可以长生不老。

数巡狩五岳、滨海之馆,以求神仙蓬莱之属:指秦始皇多次巡游五岳和海边,寻找神仙和蓬莱仙岛。

数幸之郡县,富人以赀佐,贫者筑道旁:指秦始皇多次巡幸郡县,富人出资赞助,穷人则在路边修筑道路。

小者亡逃,大者藏匿:指小官员逃亡,大官员藏匿。

吏捕索掣顿,不以道理:指官吏抓捕时不顾道理。

名宫之旁,庐舍丘落,无生苗立树:指宫殿旁边,房屋荒废,没有庄稼和树木。

百姓离心,怨思者十有半:指百姓离心离德,怨恨的人占一半。

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指礼仪繁多,但物品不足,不算真正的享受。

圣人非仁义不载于己,非正道不御于前:指圣人只接受仁义,只遵循正道。

先帝诛文成、五利等:指先帝诛杀文成和五利等人。

宣帝建学官,亲近忠良:指宣帝建立学官,亲近忠良。

绝怪恶之端,而昭至德之涂:指杜绝怪异和邪恶,彰显至德的道路。

宫室奢侈,林木之蠹也:指宫殿奢侈,是林木的蛀虫。

器械雕琢,财用之蠹也:指器械雕琢,是财用的蛀虫。

衣服靡丽,布帛之蠹也:指衣服华丽,是布帛的蛀虫。

狗马食人之食,五谷之蠹也:指狗马吃人的食物,是五谷的蛀虫。

口腹从恣,鱼肉之蠹也:指口腹放纵,是鱼肉的蛀虫。

用费不节,府库之蠹也:指花费不节制,是府库的蛀虫。

漏积不禁,田野之蠹也:指漏税和积弊不禁,是田野的蛀虫。

丧祭无度,伤生之蠹也:指丧祭无度,是伤害生命的蛀虫。

堕成变故伤功,工商上通伤农:指工程失败和变故伤害功绩,工商过度伤害农业。

一杯桊用百人之力,一屏风就万人之功:指一杯桊需要百人的力量,一屏风需要万人的功绩。

目修于五色,耳营于五音:指眼睛追求五色,耳朵追求五音。

体极轻薄,口极甘脆:指身体追求轻薄,口腹追求甘脆。

功积于无用,财尽于不急:指功绩积累在无用之处,财富耗尽在不急之事。

口腹不可为多:指口腹之欲不可过多。

国病聚不足即政怠:指国家因聚敛不足而政治懈怠。

人病聚不足则身危:指个人因聚敛不足而身体危险。

治聚不足奈何:指如何治理聚敛不足的问题。

桡枉者以直,救文者以质:指纠正弯曲要用直,挽救文饰要用质朴。

晏子相齐,一狐裘三十载:指晏子担任齐国宰相时,一件狐裘穿了三十年。

民奢,示之以俭:指百姓奢侈时,要用节俭来示范。

民俭,示之以礼:指百姓节俭时,要用礼仪来示范。

节车舆,适衣服:指节制车马,适度穿着。

躬亲节俭,率以敦朴:指亲自节俭,带头敦厚朴实。

罢园池,损田宅:指废除园池,减少田宅。

内无事乎市列,外无事乎山泽:指内部不干预市场,外部不干预山泽。

农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业:指农夫能够施展他们的技能,女工能够经营她们的事业。

气脉和平,无聚不足之病:指气脉和谐,没有聚敛不足的毛病。

孤子语孝,躄者语杖:指孤儿谈论孝道,瘸子谈论拐杖。

贫者语仁,贱者语治:指穷人谈论仁爱,贱人谈论治理。

议不在己者易称,从旁议者易是:指议论不在自己身上时容易称赞,从旁议论时容易赞同。

其当局则乱:指当事者则容易混乱。

公孙弘布被,倪宽练袍:指公孙弘穿布被,倪宽穿练袍。

衣若仆妾,食若庸夫:指穿衣像仆妾,吃饭像普通人。

淮南逆于内,蛮、夷暴于外:指淮南王在国内叛乱,蛮族和夷族在外部暴动。

盗贼不为禁,奢侈不为节:指盗贼不被禁止,奢侈不被节制。

若疫岁之巫,徒能鼓口耳:指像瘟疫年间的巫师,只会鼓动口舌。

何散不足之能治乎:指如何能够治理聚敛不足的问题。

高皇帝之时,萧、曹为公,滕、灌之属为卿:指汉高祖时期,萧何、曹参担任公职,滕公、灌婴等人担任卿职。

济济然斯则贤矣:指这些人都是贤能之士。

文、景之际,建元之始:指汉文帝和汉景帝时期,建元初年。

大臣尚有争引守正之义:指大臣们还有争相引荐守正之士的义举。

自此之后,多承意从欲,少敢直言面议而正刺:指从此以后,大臣们多顺从君主的意愿,少有人敢直言进谏。

因公而徇私:指因公事而徇私情。

武安丞相讼园田,争曲直人主之前:指武安丞相在君主面前争辩园田的曲直。

九层之台一倾,公输子不能正:指九层高台一旦倾斜,公输子也无法扶正。

本朝一邪,伊、望不能复:指朝廷一旦出现邪气,伊尹和吕望也无法挽回。

公孙丞相、倪大夫侧身行道:指公孙弘和倪宽侧身行道。

分禄以养贤,卑己以下士:指分俸禄来养贤士,谦卑地对待士人。

功业显立,日力不足:指功业显赫,但时间不够。

无行人子产之继:指没有像子产那样的继任者。

葛绎、彭侯之等,隳坏其绪:指葛绎和彭侯等人,破坏了他们的功业。

纰乱:指混乱无序。

箴石:古代用来针灸治病的石针,这里比喻为治理国家的良策。

郑长者:指郑国的长者,可能是指郑国的贤人或智者。

公孙龙:战国时期的著名辩士,以辩论著称。

贾生:指贾谊,西汉初年的著名政治家和文学家。

胡建:西汉时期的官员,因直言进谏而被杀。

吴得:不详,可能是指某个历史人物。

子石:不详,可能是指某个历史人物。

周公:周朝的著名政治家,以贤能著称。

子产:春秋时期郑国的著名政治家,以贤能著称。

管、蔡:指管叔和蔡叔,周朝的两位诸侯,因叛乱被周公诛杀。

邓皙:不详,可能是指某个历史人物。

曾子:孔子的弟子,以孝道著称。

君子嘉善而矜不能:君子赞美善良的人,同情能力不足的人。

恩及刑人:恩惠施及受刑的人。

德润穷夫:德行滋润贫穷的人。

施惠悦尔:施予恩惠使人愉悦。

行刑不乐:执行刑罚时不感到快乐。

共其地:共同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非惰则奢:不是懒惰就是奢侈。

无奇业旁入:没有特别的职业或额外的收入。

闵无行之人:怜悯没有德行的人。

养惰奢之民:养育懒惰奢侈的民众。

三代之盛:指夏、商、周三个朝代的盛世。

夏、商之季世:夏朝和商朝的末世。

设庠序:设立学校。

明教化:明确教育的目的和方法。

礼义立:礼义确立。

耕者让于野:农民在田野中互相谦让。

君子争于朝:君子在朝廷中争斗。

人争则乱:人们争斗就会导致混乱。

天下不均:天下不平均。

富则仁生:富裕就会产生仁爱。

赡则争止:富足就会停止争斗。

昏暮叩人门户:黄昏时敲别人的门。

求水火:请求水和火。

贪夫不吝:贪婪的人不吝啬。

所饶也:因为富足。

菽粟如水火:粮食像水和火一样充足。

民安有不仁者乎:民众怎么会不仁爱呢?

博戏驰逐之徒:赌博和赛马的人。

富人子弟:富人的子弟。

非不足者也:并不是因为不足。

民饶则僭侈:民众富足就会奢侈。

富则骄奢:富裕就会骄傲奢侈。

坐而委蛇:坐着不动。

起而为非:起来做坏事。

未见其仁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仁爱。

居事不力:做事不努力。

用财不节:用钱不节制。

虽有财如水火:即使有钱像水和火一样多。

穷乏可立而待也:贫穷很快就会到来。

有民不畜:有民众不储蓄。

有司虽助之耕织:即使官员帮助他们耕种和纺织。

其能足之乎:他们能富足吗?

周公之相成王:周公辅佐成王。

百姓饶乐:百姓富足快乐。

国无穷人:国家没有穷人。

非代之耕织也:并不是代替他们耕种和纺织。

易其田畴:改变他们的田地。

薄其税敛:减轻他们的税收。

民富矣:民众富足了。

上以奉君亲:上以侍奉君主和父母。

下无饥寒之忧:下没有饥寒的忧虑。

教可成也:教育可以成功。

既富矣,又何加焉:已经富足了,还要加什么呢?

教之:教育他们。

教之以德:用德行教育他们。

齐之以礼:用礼义规范他们。

民徙义而从善:民众遵循道义而向善。

莫不入孝出悌:没有人不孝顺父母、友爱兄弟。

夫何奢侈暴慢之有:哪里会有奢侈和傲慢呢?

管子曰:管子说。

仓廪实而知礼节:粮仓充实了,人们就知道礼节。

百姓足而知荣辱:百姓富足了,就知道荣辱。

富民易与适礼:富足的民众容易适应礼义。

县官之于百姓:官员对于百姓。

若慈父之于子也:就像慈父对待儿子一样。

忠焉能勿诲乎:忠诚怎么能不教诲呢?

爱之而勿劳乎:爱他们怎么能不让他们劳动呢?

春亲耕以劝农:春天亲自耕种以鼓励农业。

赈贷以赡不足:赈济借贷以帮助不足的人。

通滀水:疏通积水。

出轻系:减轻刑罚。

使民务时也:让民众按时务农。

蒙恩被泽:蒙受恩泽。

至今犹以贫困:到现在仍然贫困。

其难与适道若是夫:他们难以适应道义,就是这样。

古者:古代。

春省耕以补不足:春天视察耕种以补充不足。

秋省敛以助不给:秋天视察收获以帮助不足。

民勤于财则贡赋省:民众勤劳于财富,贡赋就会减少。

民勤于力则功筑罕:民众勤劳于劳动,工程就会减少。

为民爱力:为了民众珍惜劳力。

不夺须臾:不剥夺片刻。

召伯听断于甘棠之下:召伯在甘棠树下听讼断案。

为妨农业之务也:为了不妨碍农业事务。

今时雨澍泽:现在雨水充沛。

种悬而不得播:种子悬挂而不能播种。

秋稼零落乎野而不得收:秋天的庄稼散落在田野中而不能收获。

田畴赤地:田地荒芜。

停落成市:停止耕种形成集市。

发春而后:春天到来之后。

悬青幡而策土牛:悬挂青色的旗帜,策动土牛。

殆非明主劝耕稼之意:这大概不是明君鼓励耕种的意思。

春令之所谓也:这是春天的命令所说的。

禹、汤圣主:禹和汤是圣明的君主。

后稷、伊尹贤相:后稷和伊尹是贤明的宰相。

水旱之灾:水灾和旱灾。

饥穰:饥荒和丰收。

阴阳之运:阴阳的运行。

非人力: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太岁之数:太岁的运行。

在阳为旱:在阳位是旱灾。

在阴为水:在阴位是水灾。

六岁一饥:每六年一次饥荒。

十二岁一荒:每十二年一次大荒。

天道然:天道如此。

殆非独有司之罪也:这大概不仅仅是官员的罪过。

政有德:政治有德行。

阴阳调:阴阳调和。

星辰理:星辰运行有序。

风雨时:风雨适时。

行修于内:内在修养。

声闻于外:名声传扬在外。

为善于下:在下层做好事。

福应于天:福报来自上天。

周公载纪而天下太平:周公记载历史,天下太平。

国无夭伤:国家没有夭折和伤害。

岁无荒年:每年没有荒年。

当此之时:在这个时候。

不破块:土地不破裂。

风不鸣条:风不吹动树枝。

旬而一雨:每十天下一场雨。

必以夜:一定在晚上。

无丘陵高下皆熟:无论丘陵高低,庄稼都成熟。

有渰萋萋:云气浓厚。

兴雨祁祁:雨水充沛。

今不省其所以然:现在不思考其中的原因。

阴阳之运也:这是阴阳的运行。

非所闻也:这不是我所听说的。

孟子曰:孟子说。

野有饿殍:田野里有饿死的人。

不知收也:不知道收殓。

狗豕食人食:狗和猪吃人的食物。

不知检也:不知道检查。

为民父母:作为民众的父母。

民饥而死:民众饥饿而死。

则曰,非我也,岁也:却说,不是我的错,是年成的错。

何异乎以刃杀之:这与用刀杀人有什么不同?

则曰,非我也,兵也:却说,不是我的错,是武器的错。

方今之务:当前的任务。

在除饥寒之患:在于消除饥寒的祸患。

罢盐、铁:废除盐铁专卖。

退权利:减少权力和利益。

分土地:分配土地。

趣本业:回归本业。

养桑麻:种植桑麻。

尽地力:充分利用土地。

寡功节用:减少工程,节约用度。

民自富:民众自然会富足。

水旱不能忧:水旱灾害不会造成忧虑。

凶年不能累:荒年不会造成困扰。

议者贵其辞约而指明:讨论者重视言辞简洁而明确。

可于众人之听:可以让众人听懂。

不至繁文稠辞:不至于繁文缛节。

多言害有司化俗之计:多说话会妨碍官员教化民众的计划。

而家人语:而像家人一样说话。

陶朱为生:陶朱公以经商为生。

本末异径:本业和末业有不同的途径。

一家数事:一个家庭从事多种事务。

治生之道乃备:谋生的方法才完备。

今县官铸农器:现在官员铸造农具。

使民务本:让民众从事本业。

不营于末:不从事末业。

无饥寒之累:没有饥寒的困扰。

盐、铁何害而罢:盐铁专卖有什么害处而要废除?

农,天下之大业也:农业是天下的大业。

铁器,民之大用也:铁器是民众的重要工具。

器用便利:工具使用方便。

用力少而得作多:用力少而收获多。

农夫乐事劝功:农民乐于从事劳动。

用不具:工具不齐全。

田畴荒:田地荒芜。

谷不殖:谷物不生长。

用力鲜:用力少。

功自半:功效减半。

器便与不便:工具方便与不方便。

其功相什而倍也:功效相差十倍甚至更多。

县官鼓铸铁器:官员铸造铁器。

大抵多为大器:大多是大件器具。

务应员程:为了应付官员的要求。

不给民用:不供给民众使用。

民用钝弊:民众使用的工具钝而破旧。

割草不痛:割草不锋利。

农夫作剧:农民劳动辛苦。

得获者少:收获很少。

百姓苦之矣:百姓为此受苦。

卒徒工匠:士兵、工匠。

以县官日作公事:每天为官员做公事。

财用饶:财物充足。

器用备:工具齐全。

家人合会:家人聚集。

褊于日而勤于用:时间紧迫而勤劳使用。

铁力不销炼:铁的力量没有完全发挥。

坚柔不和:坚硬和柔软不协调。

故有司请总盐、铁:所以官员请求统一管理盐铁。

一其用:统一使用。

平其贾:平衡价格。

以便百姓公私:以便百姓公私两便。

虽虞、夏之为治:即使是虞舜和夏禹的治理。

不易于此:也不会比这更好。

吏明其教:官员明确教育。

工致其事:工匠尽力工作。

则刚柔和:那么坚硬和柔软协调。

器用便:工具使用方便。

此则百姓何苦:这样百姓还有什么痛苦?

而农夫何疾:农民还有什么疾病?

故民得占租鼓铸、煮盐之时:所以民众能够租用鼓风炉铸造、煮盐的时候。

盐与五谷同贾:盐和五谷价格相同。

器和利而中用:工具锋利而实用。

今县官作铁器:现在官员制造铁器。

多苦恶:大多质量低劣。

用费不省:费用不节省。

卒徒烦而力作不尽:士兵和工匠烦恼而劳动不尽。

家人相一:家人团结一致。

父子戮力:父子共同努力。

各务为善器:各自努力制造好工具。

器不善者不集:工具不好的不聚集。

农事急:农事紧急。

挽运衍之阡陌之间:在田间地头运输。

民相与市买:民众互相买卖。

得以财货五谷新币易货:可以用财物、五谷和新币交换货物。

或时贳民:有时赊账给民众。

不弃作业:不放弃工作。

置田器:购置农具。

各得所欲:各自得到所需。

更繇省约:更役节省。

县官以徒复作缮治道桥诸发:官员让囚徒修复道路和桥梁。

民便之:民众感到方便。

今总其原:现在统一管理。

壹其贾:统一价格。

器多坚:工具大多坚硬。

善恶无所择:好坏无法选择。

吏数不在:官员经常不在。

器难得:工具难以得到。

家人不能多储:家人不能多储存。

多储则镇生:多储存就会生锈。

弃膏腴之日:放弃肥沃的日子。

远市田器:远离市场购买农具。

则后良时:就会错过好时机。

盐、铁贾贵:盐和铁价格昂贵。

百姓不便:百姓不方便。

贫民或木耕手耨:贫民有时用木犁和手锄。

土耰淡食:用土块耕作,吃淡食。

铁官卖器不售:铁官卖的工具卖不出去。

或颇赋与民:有时勉强分配给民众。

卒徒作不中呈:士兵和工匠制作不合格。

时命助之:有时命令帮助他们。

发征无限:征发没有限制。

更繇以均剧:更役以平均劳役。

故百姓疾苦之:所以百姓为此痛苦。

千室之邑:有千户人家的城镇。

百乘之家:有百辆战车的家族。

陶冶工商:陶工、冶金工、工匠和商人。

四民之求:四种民众的需求。

足以相更:足以互相补充。

故农民不离畦亩:所以农民不离开田地。

而足乎田器:而农具充足。

工人不斩伐:工匠不砍伐树木。

而足乎材木:而木材充足。

陶冶不耕田:陶工和冶金工不耕种田地。

而足乎粟米:而粮食充足。

百姓各得其便:百姓各自得到方便。

而上无事焉:而上面没有事务。

是以王者务本不作末:所以王者致力于本业而不从事末业。

去炫耀:去除炫耀。

除雕琢:去除雕琢。

湛民以礼:用礼义浸润民众。

示民以朴:向民众展示朴素。

是以百姓务本而不营于末:所以百姓致力于本业而不从事末业。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盐铁论-卷六-评注

本文通过大夫与贤良的对话,揭示了古代社会风气的变迁和奢侈浪费的现象。贤良以孔子的感叹为引子,表达了对正德废弛、君臣关系危机的忧虑。贤良认为,贤人君子应以天下为己任,思虑深远,不应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他们应心怀恻隐,忠诚无私,不为外物所累。这种思想与比干、子胥等忠臣的精神一脉相承,体现了古代士人对道德和责任的坚守。

贤良进一步指出,古代社会崇尚简朴,衣食住行皆有节制,而现代社会则追求奢华,士大夫追逐权力和利益,百姓也纷纷效仿,导致社会风气败坏。贤良通过对比古今的生活方式,批评了当时社会的奢侈浪费现象。古代人饮食简朴,衣着朴素,车马简陋,祭祀虔诚,而现代人则追求奢华,饮食丰盛,衣着华丽,车马豪华,祭祀浮夸。这种对比不仅揭示了社会风气的变迁,也反映了古代士人对简朴生活的向往和对奢侈浪费的批判。

贤良还指出,古代人通过修养德行和行仁义来祈求福报和吉祥,而现代人则通过祭祀和占卜来祈求虚妄的福报。这种对比揭示了古代人对道德的重视和对迷信的批判。贤良认为,真正的福报和吉祥应通过修养德行和行仁义来获得,而不是通过祭祀和占卜来祈求。这种思想体现了古代士人对道德的坚守和对迷信的批判。

总的来说,本文通过对比古今社会风气和生活方式,揭示了古代社会崇尚简朴、重视道德的特点,批判了现代社会的奢侈浪费和迷信现象。贤良的言论不仅反映了古代士人对道德和责任的坚守,也表达了对社会风气败坏的忧虑和对简朴生活的向往。这种思想对现代社会仍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提醒我们应重视道德修养,追求简朴生活,避免奢侈浪费和迷信行为。

这段古文通过对古今社会现象的对比,深刻揭示了社会风气的变迁和奢侈之风的盛行。作者通过对古代和现代在音乐、葬礼、婚礼、丧事、婚姻、农业、官民关系等方面的对比,批判了现代社会的奢侈和腐败,呼吁回归古代的节俭和礼仪。

在音乐方面,古代民间酒会只有简单的弹筝鼓缶,而现代富者则钟鼓五乐,歌儿数曹,中者鸣竽调瑟,郑舞赵讴,显示了现代社会的奢侈和享乐之风。

在葬礼方面,古代瓦棺容尸,木板堲周,足以收形骸,藏发齿而已,而现代富者绣墙题凑,中者梓棺楩椁,贫者画荒衣袍,缯囊缇橐,显示了现代社会的厚葬重币之风。

在婚礼方面,古代嫁娶之服未之以记,而现代富者皮衣朱貉,繁露环佩,中者长裾交袆,璧瑞簪珥,显示了现代社会的奢侈和虚荣。

在丧事方面,古代邻有丧,舂不相杵,巷不歌谣,而现代俗因人之丧以求酒肉,幸与小坐而责辨,歌舞俳优,连笑伎戏,显示了现代社会的不尊重和享乐之风。

在婚姻方面,古代夫妇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而现代诸侯百数,卿大夫十数,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显示了现代社会的奢侈和腐败。

在农业方面,古代凶年不备,丰年补败,仍旧贯而不改作,而现代工异变而吏殊心,坏败成功,以匿厥意,显示了现代社会的腐败和无能。

在官民关系方面,古代人君敬事爱下,使民以时,而现代县官多畜奴婢,坐禀衣食,私作产业,为奸利,力作不尽,县官失实,显示了现代社会的腐败和不公。

作者通过对这些现象的批判,呼吁回归古代的节俭和礼仪,强调圣人非仁义不载于己,非正道不御于前,提倡尊天敬地,履德行仁,以期达到气脉和平,无聚不足之病的理想社会。

这段古文通过对话的形式,展现了古代士大夫与贤良之间的辩论,涉及政治、道德、法律等多个方面。文中通过对比古今,批评了当时社会的腐败现象,如官吏贪腐、选官不公、百姓困苦等,并提出了治理国家的建议。

文中多次引用历史人物和典故,如周公、子产、管叔、蔡叔等,用以说明治理国家需要贤能之士,并且强调了法律和教育的重要性。通过这些历史人物的例子,作者表达了对当时社会现状的不满和对理想政治的向往。

在艺术特色方面,文中运用了大量的比喻和对比手法,如将治理国家比作针灸治病,将官吏的贪腐比作水流不止,将百姓的困苦比作赤子临井等,形象生动地揭示了社会问题的严重性。同时,通过对比古今,突出了古代政治的清明和现代政治的腐败,增强了文章的说服力。

从历史价值来看,这段古文反映了西汉时期的社会现实和政治思想,为我们了解当时的社会状况和思想潮流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同时,文中提出的治理国家的建议,如选贤任能、重视教育、严明法律等,对后世的政治实践也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而且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和历史意义,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借鉴。

这段古文出自《盐铁论》,是西汉时期的一场关于国家经济政策的辩论。辩论的双方分别是大夫和贤良,他们分别代表了当时的官僚阶层和知识分子阶层。大夫主张国家应控制盐铁等关键资源,以保障国家的财政收入和稳定;而贤良则主张应减轻民众的负担,提倡节俭和勤劳,以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

从文化内涵来看,这段辩论反映了中国古代社会对经济政策的深刻思考。大夫的观点强调了国家控制的重要性,认为通过统一管理和价格控制,可以保障国家的财政收入和社会的稳定。而贤良则从民众的角度出发,认为只有减轻民众的负担,提倡节俭和勤劳,才能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这两种观点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都有其合理性,反映了中国古代社会对经济政策的不同理解和思考。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段辩论采用了对话的形式,通过大夫和贤良的对话,展现了双方的观点和论据。这种对话形式不仅使辩论更加生动和具体,也使读者能够更直观地理解双方的观点和论据。此外,辩论中还引用了大量的历史典故和名言警句,如周公、孟子等人的言论,增强了辩论的说服力和权威性。

从历史价值来看,这段辩论反映了西汉时期社会经济政策的实际情况和不同阶层的利益诉求。大夫的观点代表了官僚阶层的利益,他们希望通过国家控制关键资源来保障国家的财政收入和社会的稳定。而贤良的观点则代表了知识分子阶层的利益,他们希望通过减轻民众的负担和提倡节俭勤劳来实现社会的和谐与稳定。这种辩论不仅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经济状况和不同阶层的利益诉求,也为后世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和教训。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大夫和贤良的辩论,展现了西汉时期社会经济政策的实际情况和不同阶层的利益诉求。它不仅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和艺术特色,也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为我们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经济政策和思想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盐铁论-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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