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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阅微草堂笔记-卷五-滦阳消夏录五(4)

作者: 纪昀(1724年—1805年),字晓岚,清代文学家、学者,曾任《四库全书》总纂官。他以博学多才著称,是清代文坛的重要人物。

年代:成书于清代乾隆至嘉庆年间(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

内容简要:《阅微草堂笔记》是一部志怪小说集,共24卷。书中收录了大量神怪、奇闻、异事,内容涉及民间传说、官场轶事、因果报应等。纪昀以简洁生动的笔触,借鬼神之事讽喻社会现实,既有趣味性又富含哲理,是清代笔记小说的代表作之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阅微草堂笔记-卷五-滦阳消夏录五(4)-原文

乌鲁木齐把总蔡良栋言,此地初定时,尝巡皔至南山深处–乌鲁木齐在天山北,故呼曰南山,日色薄暮,似见隔涧有人影,疑为玛哈沁–额鲁特语谓劫盗曰玛哈沁,营伍中袭其故名。

伏丛莽中密侦之,见一人戎装坐磐石上,数卒侍立,貌皆狰狞,其语稍远不可辨,惟见指挥一卒自石洞中呼六女子出,并姣丽白皙,所衣皆缯皕,各反缚其手,皕觫挽首跪,以次引至坐者前,褫下裳伏地鞭之流血,号呼凄惨,声彻林谷,鞭讫径去。

六女战慄跪送,望不见影,乃呜咽归洞。

其地一射可及,而涧深崖陡,无路可通,乃使弓力强者,攒射对崖一树。有两矢著树上,用以为识。

明日迂回数十里,寻至其处,则洞口尘封,秉炬而入,曲折约深四丈许,绝无行迹。

不知昨所遇者何神,其所鞭者又何物,生平所见奇事,此为第一,考太平广记载,老僧见天人追捕飞天野叉事,夜叉正是一好女。蔡所见似亦其类欤。

六畜充庖,常理也,然杀之过当,则为恶业。非所应杀之人而杀之,亦能报冤。

乌鲁木齐把总茹大业言,吉木萨游击,遣奴入山寻雪莲,迷不得归,一夜 梦奴浴血来,曰:在某山遇玛哈沁,为脔食,残骸犹在桥南第几松树下,乞往迹之。

游击遣军校寻至树下,果血污狼藉,然视之皆羊骨,盖圉卒共盗一官羊,杀于是也。犹疑奴或死他所。

越两日,奴得遇猎者引归,始知羊假奴之魂,以发圉卒之罪耳。

李媪,青县人,乾隆丁已戊午间在余家司灶,言其乡有农家,居邻古墓。所畜二牛,时登墓蹂践,夜梦有人诃责之,乡愚粗戆,置弗省。

俄而家中怪大作,夜见二物,其巨如牛,蹴踏跳掷,院中盎瓮皆破碎,如是数夕。

至移碌碡于房上,砰然滚落,火焰飞腾,击捣衣砧为数段。

农家恨甚,乃多借鸟铳,待其至,合手击之,两怪并应声踣。

农家大喜,急秉火出现,乃所畜二牛也。

自是怪不复作,家亦渐落。

凭其牛以为妖,俾自杀之,可谓巧于播弄矣。要亦乘其犷悍之气,故得以假手也。

献县城东双塔村,有两老僧共一庵,一夕,有两老道士叩门借宿,僧初不允,道士曰:释道虽两教,出家则一,师何所见之不广。僧乃留之。

次日至晚,门不启,呼亦不应。邻人越墙入视,则四人皆不见,而僧房一物不失。道士行囊中藏数十金,亦具在。

皆大骇,以闻于官。

邑令粟公千钟来验,一牧童言村南十余里外,枯井中似有死人,驰往视之,则四尸重叠在焉。

然皆无伤,粟公曰:一物不失,则非盗,年皆衰老,则非奸,邂逅留宿,则非仇,身无寸伤,则非杀,四人何以同死,四尸何以并移,门扃不启,何以能出距井皚远,何以能至事出情理之外。

吾能鞫人,不能鞫鬼,人无可鞫,惟当以疑案结耳。

径申上官,上官亦无可驳诘,竟从所议。

应山明公晟,健令也,尝曰:吾至献即闻是案,思之数年,不能解。

遇此等事,当以不解解之,一作聪明,则决裂百出矣。

人言粟公愦愦,吾正服其愦愦也。

左传言,深山大泽,实生龙蛇。

小奴玉保,乌鲁木齐流人子也。初隶特纳格尔军屯。尝入谷追亡羊,见大蛇巨如柱,盘于高岗之顶,向日晒鳞,周身五色烂然,如堆锦绣。

顶一角长尺许,有群雉飞过,张口吸之,相距四五丈,皆翩然而落,如矢投壶。

心知羊为所吞矣,乘其未见,循涧逃归。恐怖几失魂魄。

军吏邬图麟因言,此蛇至毒,而其角能解毒,即所谓吸毒石也。

见此蛇者,携雄黄数斤,于上风烧之,即委顿不能动。

取其角,锯为块。痈疽初起时,以一块著疮顶,即如磁吸铁,相粘不可脱,待毒气吸出乃自落。

置人乳中浸出其毒,仍可再用。

毒轻者乳变绿,稍重者亦青黯,极重者变黑紫。

乳变黑紫者吸四五次,乃可尽。

余一二次愈矣。

余记从兄懋园家有吸毒石,治痈疽颇验,其质非木非石,至是乃知为蛇角矣。

正乙真人能作催生符,人家多有之,此非祷雨驱妖,何与真人事,殊不可解。

或曰:道书载有二鬼,一曰语忘,一曰敬遗,能使人难产。知其名而书之纸,则去。符或制此二鬼欤?

夫四海内外,登产蓐者,殆恒河沙数,其天下只此语忘敬遗二鬼耶?抑一处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其名皆曰语忘敬遗也?

如天下止此二鬼,将周游奔走而为厉,鬼何其劳?

如一处各有二鬼,一家各有二鬼,则生育之时少,不生育之时多,扰扰千百亿万,鬼无所事事,静待人生育而为厉,鬼又何其冗闲无用乎?

或曰难产之故多端,语忘敬遗其一也,不能必其为语忘敬遗,亦不能必其非语忘敬遗,故召将试勘焉。

是亦一解矣。

第以万一或然之事,而日日召将试勘,将至而有鬼,将驱之矣,将至而非鬼,将且空返,不渎神矣乎?

即神不嫌渎,而一符一将,是炼无数之将,使待幽王之烽火,上帝且以真人一符,增置一神,如诸符共一将,则此将虽千手千目,亦疲于奔命,上帝且以真人诸符,特设以无量化身之神供捕风捉影之役矣,能乎不能?

然赵鹿泉前辈有一符,传自明代,曰高行真人精炼刚气之所画也。试之,其验如响。

鹿泉非妄语者,是则吾无以测之矣。

俗传张真人厮役皆鬼神,尝与客对谈,司茶者雷神也,客不敬,归而震霆随之,几不免,此齐东语也。

忆一日与余同陪祀,将入而遗其朝珠,向余借,余戏曰:雷部鬼律令行最疾,何不遣取?真人为冁然。

然余在福州使院时,老仆魏成,夜夜为祟扰

一夜 乘醉怒叱曰:吾主素与天师善,明日寄一札往,雷部立至矣,应声而寂。然则狐鬼亦习 闻是语也。

奴子王廷佐,夜自沧州乘马归,至常家砖河,马忽辟易,黑暗中见大树阻去路,素所未有也。勒马旁过,此树四面旋转,当其前盘绕。数刻马渐疲,人亦渐迷。俄所识木工国姓韩姓从东来,见廷佐痴立,怪之,廷佐指以告。时二人已醉,齐呼曰:佛殿少一梁,正觅大树。今幸而得此,不可失也。各持斧锯奔赴之。树倏化旋风去。

陰符经曰:禽之制在气。木妖畏匠人,正如狐怪畏猎户,积威所劫,其气焰足以慑伏之。不必其力之相胜也。

宁津苏子庾言,丁卯夏,张氏姑妇同刈麦,甫收拾成聚,有大旋风从西来,吹之四散。妇怒,以镰掷之,洒血数滴渍地上,方共检寻所失,妇倚树忽似昏醉,魂为人缚至一神祠,神怒叱曰:悍妇乃敢伤我吏,速受杖。妇性素刚,抗声曰:贫家种麦数亩,资以活命,烈日中妇姑辛苦,刈甫毕,乃为怪风吹散,谓是邪祟,故以镰掷之,不虞伤大王使者。且使者来往,自有官路,何以横经民田败人麦,以此受杖,实所不甘。神癱首曰:其词直,可遣去。妇苏而旋风复至,仍卷其麦为一处。

说是事时,吴桥王仁趾曰:此不知为何神,不曲庇其私昵,谓之正直可矣。先听肤受之诉,使妇几受刑,谓之聪明,则未也。景州戈荔田曰:妇诉其冤,神即能鉴,是亦聪明矣。倘诉者哀哀,听者愦愦,君更谓之何。子庾曰:仁趾责人无已时,荔田言是。

四川藩司张公宝南,先祖母从弟也。其太夫人喜鳖皛,一日庖人得巨鳖,甫断其首,有小人长四五寸自颈突出,绕鳖而走。庖人大骇仆地,众救之苏,小人已不知所往,及剖鳖,乃仍在鳖腹中,已死矣。先祖母曾取视之。先母时尚幼,亦在旁目睹。装饰如职贡图中回回状,帽黄色,褶蓝色,带红色,靴黑色,皆纹理分明如绘,面目手足,亦皆如刻画,馆师岑生识之,曰:此名鳖宝,生得之,剖臂纳肉中,则啖人血以生。人臂有此宝,则地中金银珠玉之类,隔土皆可见,血尽而死。子孙又剖臂纳之,可以世世富,庖人闻之,大懊悔,每一念及,辄自批其颊。

外祖母曹太夫人曰:据岑师所云,是以命博财也,人肯以命博,则其计多矣,何必剖臂养鳖。庖人终不悟,竟自恨而卒。

孤树上人,不知何许人,亦不知其名。明崇祯末,居景城破寺中。先高祖厚斋公尝赠以诗。一夜 灯下诵经,窗外窸窣有声,似人来往,呵问为谁,朗应曰:身是野狐,为听经来此。问某刹法筵最盛,何不往听,曰:渠是有人处诵经,师是无人处诵经也。后为厚斋公述之,厚斋公曰:师以此语告我,亦是有人处诵经矣。孤树怃然者久之。

李太白梦笔生花,特睡乡幻景耳。福建陆路提督马负公书,性耽翰墨,稍暇即临池,一日所用巨笔悬架上,忽吐焰光长数尺,自毫端倒注于地,复逆卷而上,蓬蓬然,逾刻乃敛,署中弁卒皆见之,马公画为小照,余尝为题诗,然马公竟卒于官,则亦妖而非瑞矣。

史少司马抑堂,相国文靖公次子也,家居时忽无故眩瞀,觉魂出门外,有人掖之登肩舆,行数里矣,复有肩舆,自后追至,疾呼,且往视之,则文靖公也。抑堂下舆叩谒,文靖公语之曰:尔尚有子孙未出世,此时讵可前往,挥舁者送归。霍然而醒,时年七十四,次年举一子,越两年又举一子,果如文靖公之言。此抑堂七十八岁时,至京师亲为余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阅微草堂笔记-卷五-滦阳消夏录五(4)-译文

乌鲁木齐的把总蔡良栋说,这个地方刚平定的时候,他曾经巡逻到南山深处——乌鲁木齐在天山北边,所以叫南山——天色渐晚,似乎看到山涧对面有人影,怀疑是玛哈沁——额鲁特语称劫匪为玛哈沁,军队里沿用了这个名字。

他躲在草丛中偷偷观察,看见一个身穿军装的人坐在大石头上,几个士兵站在旁边,样子都很凶恶,他们说的话听不太清楚,只看见那人指挥一个士兵从石洞里叫出六个女子,她们都长得美丽白皙,穿着丝绸衣服,双手被反绑,低着头跪着,依次被带到坐着的人面前,脱下裤子趴在地上被鞭打,血流不止,哭喊声凄惨,声音响彻山谷,打完后就离开了。

六个女子颤抖着跪着送他们走,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哭着回到洞里。

那个地方一箭就能射到,但山涧深、悬崖陡峭,没有路可以过去,于是让力气大的弓箭手,集中射向对面悬崖上的一棵树。有两支箭射中了树,用来做标记。

第二天绕了数十里路,找到那个地方,发现洞口被尘土封住,拿着火把进去,曲折地走了大约四丈深,完全没有人的踪迹。

不知道昨天遇到的是什么神灵,被鞭打的又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奇怪的事情,查阅《太平广记》记载,老和尚看见天人追捕飞天夜叉的事,夜叉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蔡良栋看到的似乎也是这一类吧。

六畜被宰杀是常理,但如果杀得过多,就会造下恶业。不该杀的人被杀,也会报冤。

乌鲁木齐的把总茹大业说,吉木萨的游击将军派一个奴仆进山找雪莲,迷路回不来,一天晚上梦见奴仆满身是血来对他说:在某座山遇到玛哈沁,被他们分食了,残骸还在桥南第几棵松树下,请去查看。

游击将军派军校到树下寻找,果然看到血迹斑斑,但仔细一看都是羊骨,原来是马夫们一起偷了一只官羊,在那里杀了。还怀疑奴仆可能死在别的地方。

过了两天,奴仆遇到猎人带他回来,才知道是羊借奴仆的魂,来揭露马夫们的罪行。

李媪是青县人,乾隆丁已戊午年间在我家当厨娘,说她家乡有个农家,住在古墓旁边。养的两头牛,经常跑到墓地上践踏,晚上梦见有人责骂他们,乡下人粗鲁愚钝,没当回事。

不久家里怪事频发,晚上看见两个像牛一样大的东西,跳来跳去,院子里的坛坛罐罐都被打碎了,这样持续了好几个晚上。

直到把石碾搬到房顶上,突然滚下来,火焰飞腾,捣衣砧被打成几段。

农家非常愤怒,于是借了很多鸟铳,等它们再来时,一起开枪,两个怪物应声倒下。

农家非常高兴,赶紧拿着火把出来看,原来是他们养的两头牛。

从此怪事不再发生,家道也渐渐衰落。

利用牛来作妖,让它们自相残杀,真是巧妙的手段。不过也是利用了它们的凶猛之气,才能借刀杀人。

献县城东的双塔村,有两个老和尚共住一个庵,一天晚上,有两个老道士敲门借宿,和尚起初不同意,道士说:佛道虽然是两教,但出家是一样的,师父何必这么狭隘。和尚于是留他们住下。

第二天到晚上,门没开,喊也没人应。邻居翻墙进去看,发现四个人都不见了,但僧房里的东西一样没少。道士行李里的几十两银子也还在。

大家都很害怕,报告了官府。

县令粟千钟来查验,一个牧童说村南十多里外,枯井里好像有死人,赶紧去看,发现四具尸体叠在一起。

但都没有受伤,粟公说:东西没丢,就不是盗贼;年纪都大了,就不是奸情;偶然留宿,就不是仇杀;身上没有伤,就不是被杀。四个人为什么一起死,四具尸体为什么一起移动,门锁着没开,怎么出去的?离井那么远,怎么到的?事情超出了常理。

我能审人,不能审鬼,人没有可审的,只能当作疑案结案。

直接上报上级,上级也没有反驳,就按他的意见处理了。

应山的明晟是个能干的县令,曾说:我到献县就听说了这个案子,想了几年也没想明白。

遇到这种事,应该以不解为解,一旦自作聪明,就会漏洞百出。

人们说粟公糊涂,我正佩服他的糊涂。

《左传》说,深山大泽,确实会生出龙蛇。

小奴玉保是乌鲁木齐流放者的儿子,最初在特纳格尔军屯服役。曾经进山谷找丢失的羊,看见一条大蛇像柱子一样粗,盘在高岗顶上,对着太阳晒鳞片,全身五彩斑斓,像堆锦绣。

头顶上有一个一尺多长的角,一群野鸡飞过,蛇张口一吸,相距四五丈,野鸡都纷纷落下,像箭射进壶里。

他知道羊被蛇吞了,趁蛇没看见,顺着山涧逃回来,吓得几乎丢了魂。

军吏邬图麟说,这条蛇非常毒,但它的角能解毒,就是所谓的吸毒石。

见到这条蛇的人,带几斤雄黄,在上风处烧,蛇就会瘫软不能动。

取下它的角,锯成块。痈疽刚发作时,把一块放在疮口上,就像磁铁吸铁一样,粘住不掉,等毒气吸出来就自己掉了。

放在人乳里泡出毒,还可以再用。

毒轻的乳变绿,稍重的变青黑,极重的变黑紫。

乳变黑紫的要吸四五次,才能吸干净。

其他的吸一两次就好了。

我记得堂兄懋园家有吸毒石,治痈疽很有效,它的质地既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头,现在才知道是蛇角。

正乙真人能画催生符,很多人家里都有,这不是求雨驱妖,和真人有什么关系,实在难以理解。

有人说:道书上记载有两种鬼,一种叫语忘,一种叫敬遗,能让人难产。知道它们的名字写在纸上,它们就会离开。符可能是用来制伏这两种鬼的吧?

可是四海之内,生孩子的人多得像恒河的沙子,难道天下只有这两种鬼吗?还是每个地方都有这两种鬼,每家都有这两种鬼,名字都叫语忘敬遗呢?

如果天下只有这两种鬼,它们到处奔波作恶,鬼也太累了吧?

如果每个地方都有这两种鬼,每家都有这两种鬼,那么生孩子的时候少,不生孩子的时候多,成千上万的鬼无所事事,静等人生孩子时作恶,鬼也太闲了吧?

有人说难产的原因很多,语忘敬遗只是其中之一,不能确定是它们,也不能确定不是它们,所以召将试探。

这也是一种解释。

但为了万一可能的事,天天召将试探,召来了有鬼,就驱赶;召来了没鬼,就白跑一趟,这不是亵渎神灵吗?

就算神不介意亵渎,但一张符一个将,是炼了无数的将,等着幽王的烽火,上帝还得因为真人的一张符,增加一个神,如果所有的符共用一个将,那这个将就算有千手千眼,也会累得不行,上帝还得因为真人的各种符,专门设无数化身的神来做捕风捉影的事,这能行吗?

不过赵鹿泉前辈有一张符,传自明代,说是高行真人用精炼的刚气画的。试过之后,效果立竿见影。

鹿泉不是胡说的人,这我就无法理解了。

民间传说张真人的仆役都是鬼神,曾经和客人谈话,倒茶的是雷神,客人不敬,回去时雷声跟着他,差点没命,这是齐东野语。

记得有一天和我一起陪祭,他忘了带朝珠,向我借,我开玩笑说:雷部的鬼律令行动最快,为什么不叫它们去拿?真人笑了。

不过我在福州使院时,老仆魏成,每天晚上都被鬼怪骚扰。

一天晚上,有人乘醉怒斥道:我的主人一向与天师交好,明天寄一封信去,雷部立刻就会到来。话音刚落,声音就消失了。看来狐鬼也经常听到这样的话。

奴仆王廷佐,晚上从沧州骑马回家,到了常家砖河,马突然受惊,黑暗中看到一棵大树挡住了去路,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勒马从旁边绕过,这棵树四面旋转,在他面前盘绕。过了一会儿,马渐渐疲惫,人也渐渐迷失了方向。不久,他认识的木工国姓韩姓从东边过来,看到廷佐呆呆地站着,感到奇怪,廷佐指着树告诉他。当时两人已经喝醉,齐声喊道:佛殿少了一根梁,正在找大树。今天幸运地找到了,不能错过。于是各自拿着斧头和锯子冲了过去。树突然化作旋风消失了。

《阴符经》说:禽兽的控制在于气。木妖害怕匠人,就像狐怪害怕猎户,积威所迫,其气焰足以震慑它们。不必用力量去战胜它们。

宁津的苏子庾说,丁卯年夏天,张家的姑嫂一起割麦子,刚刚收拾成堆,有大旋风从西边吹来,把麦子吹得四散。嫂子愤怒地用镰刀扔向旋风,洒了几滴血在地上,正在一起寻找丢失的麦子时,嫂子倚在树上突然像昏醉了一样,灵魂被人绑到一个神祠,神怒斥道:悍妇竟敢伤害我的使者,快受杖刑。嫂子性格刚烈,抗声道:贫家种了几亩麦子,靠它活命,烈日下姑嫂辛苦割麦,刚刚割完,就被怪风吹散,以为是邪祟,所以用镰刀扔它,没想到伤了大王的使者。而且使者来往,自有官路,为什么要横穿民田毁坏麦子,因此受杖刑,实在不甘心。神低头说:她的话有理,可以放她走。嫂子苏醒后,旋风又来了,把麦子卷回一处。

说到这件事时,吴桥的王仁趾说:不知道这是什么神,不偏袒自己的亲信,可以说是正直。但先听肤浅的诉说,差点让嫂子受刑,说它聪明,就不对了。景州的戈荔田说:嫂子诉说她的冤屈,神立刻能明鉴,这也是聪明。如果诉说者哀哀,听者糊涂,你还能说什么呢。子庾说:仁趾总是责备别人,荔田说得对。

四川藩司张公宝南,是我祖母的堂弟。他的太夫人喜欢吃鳖,一天厨师得到一只大鳖,刚砍下它的头,有一个小人长四五寸从脖子处跳出来,绕着鳖跑。厨师吓得倒在地上,大家救醒他时,小人已经不知去向,等到剖开鳖,发现小人还在鳖腹中,已经死了。祖母曾拿来看过。母亲当时还小,也在旁边亲眼目睹。小人的装饰像职贡图中的回回人,帽子黄色,衣服蓝色,腰带红色,靴子黑色,纹理分明如画,面目手足,也像刻画的一样,馆师岑生认识它,说:这叫鳖宝,得到它后,剖开手臂把它放入肉中,它会吸人血生存。人手臂中有这个宝物,地下的金银珠玉之类,隔着土都能看见,血尽而死。子孙再剖开手臂放入它,可以世世代代富裕,厨师听了,非常懊悔,每次想到,就自己打自己的脸。

外祖母曹太夫人说:据岑师所说,这是用命换财,人愿意用命换财,那办法多的是,何必剖开手臂养鳖。厨师始终不醒悟,最终自己悔恨而死。

孤树上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明崇祯末年,住在景城的破庙中。我的高祖厚斋公曾赠诗给他。一天晚上,他在灯下诵经,窗外有窸窣的声音,好像有人来往,他呵问是谁,有人朗声回答:我是野狐,来听经的。他问某寺庙法会最盛,为什么不去那里听,回答说:那里是有人处诵经,师父是无人处诵经。后来厚斋公听他说起这件事,厚斋公说:师父把这话告诉我,也是有人处诵经了。孤树上人怅然若失很久。

李太白梦笔生花,只是睡梦中的幻景罢了。福建陆路提督马负公书,酷爱书法,稍有闲暇就临池写字,一天他用的巨笔挂在架子上,突然吐出几尺长的火焰,从笔端倒注到地上,又逆卷而上,蓬蓬然,过了一会儿才收敛,署中的士兵都看到了,马公画了一幅小像,我曾为他题诗,但马公最终死在任上,这也是妖而不是祥瑞。

史少司马抑堂,是相国文靖公的次子。在家时突然无故眩晕,觉得灵魂出了门外,有人扶他上了轿子,走了几里路,又有轿子从后面追来,疾呼着,他去看,原来是文靖公。抑堂下轿叩拜,文靖公对他说:你还有子孙未出世,现在怎么能去,挥手让轿夫送他回去。他猛然醒来,当时七十四岁,第二年得了一个儿子,过了两年又得了一个儿子,果然如文靖公所说。这是抑堂七十八岁时,到京城亲口告诉我的。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阅微草堂笔记-卷五-滦阳消夏录五(4)-注解

玛哈沁:额鲁特语中指的是劫盗,营伍中沿用此名。

缯皕:指丝绸等精细的纺织品。

皕觫:形容因恐惧而颤抖的样子。

圉卒:古代指养马的人,这里指的是军营中的士兵。

鸟铳:一种早期的火枪,用于狩猎或战斗。

碌碡:一种农具,用于碾压谷物。

吸毒石:传说中的一种解毒物品,据说是蛇角制成。

正乙真人:道教中的一位神仙,据说能制作催生符。

语忘、敬遗:道教传说中的二鬼,据说能使人难产。

天师:道教中对高级道士的尊称,通常指张天师,即张道陵,道教正一派的创始人。

雷部:道教中的神祇部门,掌管雷电,负责执行天罚。

陰符经:古代道教经典之一,内容涉及道教哲学、修炼方法等。

禽之制在气:出自《陰符经》,意指控制禽兽的关键在于掌握其气机。

木妖:指树木成精,具有灵性或妖性的存在。

鳖宝:传说中的宝物,据说能使人看到地下的金银珠宝,但需以人血为食。

职贡图:古代描绘各国使节朝贡的图画,反映了当时的国际关系和服饰文化。

法筵:佛教术语,指讲经说法的集会。

睡乡幻景:指梦境中的虚幻景象。

翰墨:指书法和绘画,泛指文化艺术。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阅微草堂笔记-卷五-滦阳消夏录五(4)-评注

这段文本通过多个故事展示了清代边疆地区的奇异现象和民间信仰。首先,乌鲁木齐把总蔡良栋的叙述揭示了边疆地区的自然神秘和人文复杂性。南山深处的神秘事件,如隔涧人影、玛哈沁的传说,以及六女子的遭遇,都反映了边疆地区对于未知的恐惧和对超自然现象的迷信。这些故事不仅增添了边疆的神秘色彩,也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自然和超自然力量的敬畏。

其次,文本中的故事还涉及了因果报应和道德教训。例如,吉木萨游击的奴仆梦中告状,揭示了盗杀官羊的罪行,这种通过梦境揭示真相的情节,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正义和道德的追求。同时,李媪的故事中,农家因忽视古墓的警告而遭受怪事,最终导致家道中落,这体现了传统文化中对于尊重自然和祖先的重视。

最后,文本中的道士与僧人的故事,以及正乙真人的催生符传说,都展示了道教与佛教在民间信仰中的交融。这些故事不仅揭示了宗教信仰在日常生活中的影响,也反映了人们对于生命、死亡和超自然现象的好奇与探索。整体而言,这段文本通过丰富的故事和生动的细节,展现了清代边疆地区的文化多样性和深厚的民间信仰基础。

这段古文通过多个小故事,展现了古代中国社会对超自然现象的认知和解释。每个故事都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内涵和哲学思考。

首先,故事中的狐鬼、木妖等形象,反映了古人对于自然界中不可知力量的敬畏和想象。这些形象不仅是民间传说中的角色,也体现了古人对于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

其次,故事中的神祇和道士形象,如天师、雷部等,展示了道教在古代社会中的重要地位。道教不仅是宗教信仰,也是古人解释自然现象、寻求心灵慰藉的重要途径。

再者,故事中的鳖宝传说,揭示了古人对于财富和生命的矛盾心理。鳖宝虽然能带来财富,但需以生命为代价,这种设定反映了古人对于物质欲望的批判和对于生命价值的尊重。

此外,故事中的法筵和睡乡幻景等元素,体现了佛教和道教对于梦境和现实的理解。这些元素不仅丰富了故事的文化内涵,也展示了古人对于精神世界的探索。

最后,故事中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如史少司马抑堂的经历,不仅增加了故事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也反映了古人对于命运和因果的思考。这些故事不仅是文学创作,也是历史文化的珍贵记录。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丰富的想象和深刻的思考,展现了古代中国社会的文化风貌和哲学智慧。每个故事都蕴含着独特的艺术特色和历史价值,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欣赏。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阅微草堂笔记-卷五-滦阳消夏录五(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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