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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贞观政要-卷三-论择官

作者: 吴兢(670年—749年),唐代史学家,曾任史官,以编撰史书闻名。他秉笔直书,注重史实,深受后世推崇。

年代:编撰于唐代开元年间(8世纪初)。

内容简要:《贞观政要》是一部记录唐太宗贞观年间(627年—649年)治国理政经验的政论著作。全书共10卷40篇,内容涵盖君臣关系、选贤任能、纳谏、节俭、法治等方面,总结了贞观之治的成功经验,为后世统治者提供了重要的治国参考,被誉为“帝王教科书”。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贞观政要-卷三-论择官-原文

贞观元年,太宗谓房玄龄等曰:“致治之本,惟在于审。量才授职,务省官员。故《书》称:‘任官惟贤才。’又云:‘官不必备,惟其人。’若得其善者,虽少亦足矣;其不善者,纵多亦奚为?古人亦以官不得其才,比于画地作饼,不可食也。《诗》曰:‘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又孔子曰:‘官事不摄,焉得俭?’且‘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此皆载在经典,不能具道。当须更并省官员,使得各当所任,则无为而治矣。卿宜详思此理,量定庶官员位。”玄龄等由是所置文武总六百四十员。太宗从之,因谓玄龄曰:“自此倘有乐工杂类,假使术逾侪辈者,只可特赐钱帛以赏其能,必不可超授官爵,与夫朝贤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遣诸衣冠以为耻累。”

贞观二年,太宗谓房玄龄、杜如晦曰:“公为仆射,当助朕忧劳,广开耳目,求访贤哲。比闻公等听受辞讼,日有数百。此则读符牒不暇,安能助朕求贤哉?”因敕尚书省,细碎务皆付左右丞,惟冤滞大事合闻奏者,关于仆射。

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朕每夜恒思百姓间事,或至夜半不寐。惟恐都督、刺史堪养百姓以否。故于屏风上录其姓名,坐卧恒看,在官如有善事,亦具列于名下。朕居深宫之中,视听不能及远,所委者惟都督、刺史,此辈实治乱所系,尤须得人。”

贞观二年,太宗谓右仆射封德彝曰:“致安之本,惟在得人。比来命卿举贤,未尝有所推荐。天下事重,卿宜分朕忧劳,卿既不言,朕将安寄?”对曰:“臣愚岂敢不尽情,但今未见有奇才异能。”太宗曰:“前代明王使人如器,皆取士于当时,不借才于异代。岂得待梦傅说,逢吕尚,然后为政乎?且何代无贤,但患遗而不知耳!”德彝惭赧而退。

贞观三年,太宗谓吏部尚书杜如晦曰:“比见吏部择人,惟取其言词刀笔,不悉其景行。数年之后,恶迹始彰,虽加刑戮,而百姓已受其弊。如何可获善人?”如晦对曰:“两汉取人,皆行著乡闾,州郡贡之,然后入用,故当时号为多士。今每年选集,向数千人,厚貌饰词,不可知悉,选司但配其阶品而已。铨简之理,实所未精,所以不能得才。”太宗乃将依汉时法令,本州辟召,会功臣等将行世封事,遂止。

贞观六年,太宗谓魏征曰:“古人云,王者须为官择人,不可造次即用。朕今行一事,则为天下所观;出一言,则为天下所听。用得正人,为善者皆劝;误用恶人,不善者竞进。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故知赏罚不可轻行,用人弥须慎择。”征对曰:“知人之事,自古为难,故考绩黜陟,察其善恶。今欲求人,必须审访其行。若知其善,然后用之,设令此人不能济事,只是才力不及,不为大害。误用恶人,假令强干,为害极多。但乱世惟求其才,不顾其行。太平之时,必须才行俱兼,始可任用。”

贞观十一年,侍御史马周上疏曰:“治天下者以人为本,欲令百姓安乐,惟在刺史、县令。县令既众,不可皆贤,若每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可端拱岩廊之上,百姓不虑不安。自古郡守、县令,皆妙选贤德,欲有迁擢为将相,必先试以临人,或从二千石入为丞相及司徒、太尉者。朝廷必不可独重内臣,外刺史、县令,遂轻其选。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太宗因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简择;县令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贞观十一年,治书侍御史刘洎以为左右丞宜特加精简,上疏曰:“臣闻尚书万机,实为政本,伏寻此选,授任诚难。是以八座比于文昌,二丞方于管辖,爰至曹郎,上应列宿,苟非称职,窃位兴讥。伏见比来尚书省诏敕稽停,文案壅滞,臣诚庸劣,请述其源。贞观之初,未有令、仆,于时省务繁杂,倍多于今。而左丞戴胄、右丞魏征并晓达吏方,质性平直,事应弹举,无所回避,陛下又假以恩慈,自然肃物。百司匪懈,抑此之由。及杜正伦续任右丞,颇亦厉下。比者纲维不举,并为勋亲在位,器非其任,功势相倾。凡在官寮,未循公道,虽欲自强,先惧嚣谤。所以郎中予夺,惟事咨禀;尚书依违,不能断决。或纠弹闻奏,故事稽延,案虽理穷,仍更盘下。去无程限,来不责迟,一经出手,便涉年载。或希旨失情,或避嫌抑理。勾司以案成为事了,不究是非;尚书用便僻为奉公,莫论当否。互相姑息,惟事弥缝。且选众授能,非才莫举,天工人代,焉可妄加?至于懿戚元勋,但宜优其礼秩,或年高及耄,或积病智昏,既无益于时宜,当置之以闲逸。久妨贤路,殊为不可。将救兹弊,且宜精简尚书左右丞及左右郎中。如并得人,自然纲维备举,亦当矫正趋竞,岂惟息其稽滞哉!”疏奏,寻以洎为尚书左丞。

贞观十三年,太宗谓侍臣曰:“朕闻太平后必有大乱,大乱后必有太平。大乱之后,即是太平之运也。能安天下者,惟在用得贤才。公等既不知贤,朕又不可遍识,日复一日,无得人之理。今欲令人自举,于事何如?”魏征对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既以为难,自知诚亦不易。且愚暗之人,皆矜能伐善,恐长浇竞之风,不可令其自举。”

贞观十四年,特进魏征上疏曰:

臣闻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万国。万国咸宁,一人有庆

必藉忠良作弼,俊乂在官,则庶绩其凝,无为而化矣。

故尧、舜、文、武见称前载,咸以知人则哲,多士盈朝,元、凯翼巍巍之功,周、召光焕乎之美。

然则四岳、九官、五臣、十乱,岂惟生之于曩代,而独无于当今者哉?在乎求与不求,好与不好耳!

何以言之?夫美玉明珠,孔翠犀象,大宛之马,西旅之獒,或无足也,或无情也,生于八荒之表,途遥万里之外,重译入贡,道路不绝者,何哉?盖由乎中国之所好也。

况从仕者怀君之荣,食君之禄,率之以义,将何往而不至哉?

臣以为与之为孝,则可使同乎曾参、子骞矣;与之为忠,则可使同乎龙逄、比干矣;与之为信,则可使同乎尾生、展禽矣;与之为廉,则可使同乎伯夷、叔齐矣。

然而今之群臣,罕能贞白卓异者,盖求之不切,励之未精故也。

若勖之以公忠,期之以远大,各有职分,得行其道;贵则观其所举,富则观其所养,居则观其所好,习则观其所言,穷则观其所不受,贱则观其所不为;因其材以取之,审其能以任之,用其所长,掩其所短;进之以六正,戒之以六邪,则不严而自励,不劝而自勉矣。

故《说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何谓六正?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预禁乎未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如此者,圣臣也。二曰虚心尽意,日进善道,勉主以礼义,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如此者,良臣也。三曰夙兴夜寐,进贤不懈,数称往古之行事,以厉主意,如此者,忠臣也。四曰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五曰守文奉法,任官职事,不受赠遗,辞禄让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六曰家国昏乱,所为不谀,敢犯主之严颜,面言主之过失,如此者,直臣也。是谓六正。何谓六邪?一曰安官贪禄,不务公事,与世浮沉,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二曰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而进之,以快主之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三曰内实险诐,外貌小谨,巧言令色,妒善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匿其美,使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也。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内离骨肉之亲,外构朝廷之乱,如此者,谗臣也。五曰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私门成党,以富其家,擅矫主命,以自贵显,如此者,贼臣也。六曰谄主以佞邪,陷主于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

《礼记》曰:“权衡诚悬,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圆。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

然则臣之情伪,知之不难矣。

又设礼以待之,执法以御之,为善者蒙赏,为恶者受罚,安敢不企及乎?安敢不尽力乎?

国家思欲进忠良,退不肖,十有余载矣,徒闻其语,不见其人,何哉?盖言之是也,行之非也。

言之是,则出乎公道,行之非,则涉乎邪径。是非相乱,好恶相攻。所爱虽有罪,不及于刑;所恶虽无辜,不免于罚。此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者也。

或以小恶弃大善,或以小过忘大功。此所谓君之赏不可以无功求,君之罚不可以有罪免者也。

赏不以劝善,罚不以惩恶,而望邪正不惑,其可得乎?

若赏不遗疏远,罚不阿亲贵,以公平为规矩,以仁义为准绳,考事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实,则邪正莫隐,善恶自分。

然后取其实,不尚其华,处其厚,不居其薄,则不言而化,期月而可知矣。

若徒爱美锦,而不为民择官,有至公之言,无至公之实,爱而不知其恶,憎而遂忘其善,徇私情以近邪佞,背公道而远忠良,则虽夙夜不怠,劳神苦思,将求至理,不可得也。

书奏,甚嘉纳之。

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在翠微宫,授司农卿李纬户部尚书。房玄龄是时留守京城。会有自京师来者,太宗问曰:“玄龄闻李纬拜尚书,如何?”对曰:“但云‘李纬大好髭须’,更无他语。”由是改授洛州刺史。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贞观政要-卷三-论择官-译文

贞观元年,唐太宗对房玄龄等人说:“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审慎。根据才能授予职位,务必减少官员数量。所以《尚书》中说:‘任用官员要选择贤才。’又说:‘官员不必多,关键在于合适的人。’如果得到的是贤才,即使数量少也足够了;如果是不称职的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古人也认为官员不得其才,就像在地上画饼,不能食用。《诗经》说:‘出谋划策的人太多,反而无法成事。’孔子也说:‘官员不兼职,怎么能节俭?’而且‘千张羊皮,不如一只狐狸的腋下皮毛。’这些道理都记载在经典中,无法一一详述。现在需要进一步精简官员,使每个人都能胜任自己的职位,这样就能实现无为而治。你们应该仔细思考这个道理,合理确定官员的职位。”房玄龄等人因此设置了文武官员共六百四十人。太宗同意了,并对房玄龄说:“从今以后,如果有乐工或其他杂类人员,即使技艺超过同辈,也只能特别赏赐钱财以表彰他们的才能,绝不能超授官爵,让他们与朝廷的贤臣并肩而立,同坐而食,以免让士大夫感到耻辱。”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房玄龄、杜如晦说:“你们担任仆射,应当帮助我分担忧劳,广泛听取意见,寻求贤才。最近听说你们每天要处理数百件诉讼案件。这样连阅读公文都忙不过来,怎么能帮助我寻求贤才呢?”于是下令尚书省,将琐碎的事务都交给左右丞处理,只有冤案和重大事务才需要上报仆射。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侍臣说:“我每天晚上都在思考百姓的事情,有时甚至到半夜都无法入睡。我担心都督、刺史是否能够妥善照顾百姓。因此我在屏风上记录他们的名字,坐卧时经常查看,如果他们在任上有善政,我也会记录在他们的名字下。我住在深宫之中,视听无法及远,所依赖的只有都督、刺史,这些人实际上关系到国家的治乱,尤其需要选对人。”

贞观二年,唐太宗对右仆射封德彝说:“国家安定的根本,在于得到合适的人才。最近我让你推荐贤才,但你一直没有推荐。天下事务繁重,你应当分担我的忧劳,你既然不推荐,我还能依靠谁呢?”封德彝回答说:“臣愚钝,岂敢不尽心尽力,但至今没有发现奇才异能之人。”太宗说:“前代的明君用人如用器,都是从当时选拔人才,而不是从异代借用人才。难道要等到梦见傅说、遇到吕尚,才能治理国家吗?况且哪个时代没有贤才,只是担心遗漏而不知道罢了!”封德彝惭愧地退下。

贞观三年,唐太宗对吏部尚书杜如晦说:“最近看到吏部选拔人才,只注重他们的言辞和文笔,而不了解他们的实际行为。几年之后,他们的劣迹才暴露出来,即使加以刑罚,百姓已经受到损害。怎样才能得到真正的好人呢?”杜如晦回答说:“两汉时期选拔人才,都是根据他们在乡里的表现,由州郡推荐,然后才任用,所以当时被称为多士。现在每年选拔人才,多达数千人,外表和言辞都经过修饰,难以了解真实情况,选拔官员只是根据他们的品级来安排。选拔的标准实际上并不精确,所以无法得到真正的人才。”太宗于是打算依照汉代的法令,由各州自行选拔人才,但因为功臣们即将进行世袭封爵的事情,最终没有实施。

贞观六年,唐太宗对魏征说:“古人说,君主应当为官职选择合适的人,不能随意任用。我现在做一件事,天下人都会关注;说一句话,天下人都会倾听。如果任用正直的人,善良的人都会受到鼓励;如果误用坏人,不善良的人就会竞相钻营。赏赐应当与功劳相称,无功的人自然会退下;惩罚应当与罪行相称,作恶的人会感到畏惧。所以赏罚不能轻易施行,用人更需要慎重选择。”魏征回答说:“了解人的事情,自古以来就很困难,所以要通过考核和升降来考察他们的善恶。现在要选拔人才,必须仔细考察他们的行为。如果知道他们是善良的,然后任用他们,即使这些人不能成事,也只是能力不足,不会造成大的危害。如果误用坏人,即使他们能力强,危害也会很大。但在乱世中,只求才能,不考虑品行。在太平时期,必须才能和品行兼备,才能任用。”

贞观十一年,侍御史马周上疏说:“治理天下的人应当以人为本,要想让百姓安乐,关键在于刺史和县令。县令数量众多,不可能都是贤才,如果每个州都有好的刺史,那么整个地区都会安定。如果天下的刺史都符合圣意,那么陛下就可以在朝廷上安心处理政务,百姓也不会担心不安。自古以来,郡守和县令都是经过精心选拔的贤德之人,想要提拔他们为将相,必须先让他们治理百姓,或者从二千石的职位升为丞相、司徒、太尉。朝廷绝不能只重视内臣,而轻视外任的刺史和县令的选拔。所以百姓不安定,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太宗因此对侍臣说:“刺史我将亲自选拔;县令则由五品以上的京官各推荐一人。”

贞观十一年,治书侍御史刘洎认为左右丞应当特别精简,上疏说:“我听说尚书省处理万机,实际上是政务的根本,考察这个职位,授任确实很难。所以八座相当于文昌,二丞相当于管辖,至于曹郎,上应列宿,如果不称职,就会招致讥讽。我最近看到尚书省的诏令拖延,公文积压,我虽然平庸,但请允许我陈述原因。贞观初年,没有令、仆,当时省务繁杂,比现在多得多。而左丞戴胄、右丞魏征都精通吏治,性格平直,处理事务果断,无所回避,陛下又给予他们恩慈,自然能够肃清事务。百官不懈怠,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杜正伦接任右丞,也严厉对待下属。最近纲纪不举,都是因为勋贵亲戚在位,能力不称职,功势相倾。所有官员,都没有遵循公道,即使想要自强,也先害怕诽谤。所以郎中处理事务,只是请示;尚书犹豫不决,不能决断。有时弹劾上奏,事情拖延,案件虽然已经理清,仍然反复拖延。去无程限,来不责迟,一经出手,便涉及多年。有时迎合旨意失去实情,有时避嫌压制道理。勾司以案件完成为事了,不追究是非;尚书以方便为奉公,不论对错。互相姑息,只是敷衍了事。而且选拔众人授予职位,非才不举,天工人代,怎能随意加官?至于皇亲国戚和功臣,只应优待他们的礼秩,或者年高体衰,或者积病智昏,既然对时局无益,应当让他们闲逸。长期妨碍贤路,实在不可取。要纠正这种弊端,应当精简尚书左右丞及左右郎中。如果都能得到合适的人选,自然纲纪完备,也能矫正趋竞之风,岂止是解决拖延的问题!”上疏后,不久任命刘洎为尚书左丞。

贞观十三年,唐太宗对侍臣说:“我听说太平之后必有大乱,大乱之后必有太平。大乱之后,就是太平的运势。能够安定天下的,关键在于得到贤才。你们既然不知道贤才,我又不能遍识,日复一日,无法得到人才。现在想让人自荐,这样如何?”魏征回答说:“了解别人是智慧,了解自己是明智。了解别人已经很难,了解自己更不容易。况且愚昧的人,都自夸才能,恐怕会助长浮躁竞争的风气,不能让他们自荐。”

贞观十四年,特进魏征上疏说:

我听说了解臣子莫过于君主,了解儿子莫过于父亲。父亲不能了解儿子,就无法和睦一家;君主不能了解臣子,就无法治理万国。万国安宁,君主才有福庆。

必须依靠忠良之臣作为辅佐,有才能的人在位,那么各种政绩就会凝聚,国家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到治理。

所以尧、舜、文王、武王被前代所称颂,都是因为他们懂得识人,所以朝廷中人才济济,元、凯辅佐他们建立了伟大的功业,周公、召公的光辉事迹也流传至今。

那么四岳、九官、五臣、十乱这些贤臣,难道只存在于古代,而今天就没有了吗?关键在于是否去寻求,是否去重视!

为什么这么说呢?美玉、明珠、孔雀、犀牛、大象,大宛的良马,西戎的猛犬,它们或许没有脚,或许没有情感,生长在遥远的边疆,距离中原万里之遥,却通过重重翻译进贡,道路不绝,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中原的人们喜欢它们。

更何况那些从政的人,心怀君主的荣耀,享受君主的俸禄,以道义为准则,怎么会不尽力而为呢?

我认为,如果让他们行孝,他们可以像曾参、子骞一样;如果让他们尽忠,他们可以像龙逄、比干一样;如果让他们守信,他们可以像尾生、展禽一样;如果让他们廉洁,他们可以像伯夷、叔齐一样。

然而今天的群臣,很少有能够坚守清白、卓尔不群的人,这是因为对他们的要求不够严格,激励不够精心的缘故。

如果用公正和忠诚来激励他们,用远大的目标来要求他们,让他们各自有明确的职责,能够按照自己的道义行事;在显贵时观察他们推荐的人,在富有时观察他们养育的人,在平时观察他们的爱好,在学习时观察他们的言论,在困境中观察他们不接受的东西,在贫贱时观察他们不做的事情;根据他们的才能来选拔,根据他们的能力来任用,发挥他们的长处,弥补他们的短处;用六种正直的行为来引导他们,用六种邪恶的行为来警戒他们,那么即使不严格要求,他们也会自我激励,即使不劝勉,他们也会自我勉励。

所以《说苑》中说:“臣子的行为有六种正直和六种邪恶。行六种正直的行为就会荣耀,犯六种邪恶的行为就会耻辱。什么是六种正直的行为?第一种是在事情还未发生、征兆还未显现时,能够清楚地看到存亡的关键、得失的要害,提前防范于未然之前,使君主超然立于显荣的地位,这样的人是圣臣。第二种是虚心尽意,每天进献善道,用礼义来勉励君主,用长远的策略来劝谕君主,顺应君主的美德,匡正君主的过失,这样的人是良臣。第三种是早起晚睡,不懈地推荐贤才,多次称颂古代的功绩,以此来激励君主的意志,这样的人是忠臣。第四种是明察成败,提前防范并加以补救,堵塞漏洞,断绝祸源,转祸为福,使君主始终无忧,这样的人是智臣。第五种是遵守法律,尽职尽责,不接受贿赂,辞让俸禄和赏赐,饮食节俭,这样的人是贞臣。第六种是在国家昏乱时,不阿谀奉承,敢于冒犯君主的威严,当面指出君主的过失,这样的人是直臣。这就是六种正直的行为。什么是六种邪恶的行为?第一种是安于官位,贪图俸禄,不务正事,随波逐流,左右观望,这样的人是具臣。第二种是君主说什么都说好,君主做什么都说对,暗中迎合君主的喜好,以此来取悦君主,苟且偷生,与君主一起享乐,不顾后果,这样的人是谀臣。第三种是内心险恶,外表谨慎,巧言令色,嫉妒贤能,想要提拔的人就宣扬他的优点,隐藏他的缺点,想要贬低的人就宣扬他的过错,隐藏他的优点,使君主的赏罚不当,号令不行,这样的人是奸臣。第四种是智慧足以掩饰错误,辩才足以推行邪说,在内部离间骨肉亲情,在外部制造朝廷混乱,这样的人是谗臣。第五种是专权擅势,以轻为重,结党营私,以富其家,擅自篡改君主的命令,以自显贵,这样的人是贼臣。第六种是用谄媚和邪说来迷惑君主,使君主陷入不义,结党营私,蒙蔽君主的明智,使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使君主的恶名传遍国内,传到邻国,这样的人是亡国之臣。这就是六种邪恶的行为。贤臣遵循六种正直的行为,不采用六种邪恶的手段,所以上安而下治。活着时受人爱戴,死后被人怀念,这就是臣子的处世之道。”

《礼记》中说:“权衡悬挂在那里,不能欺骗它的轻重。绳墨陈列在那里,不能欺骗它的曲直。规矩设置在那里,不能欺骗它的方圆。君子审慎地遵循礼法,不能用奸诈来诬陷他。”

那么臣子的真假,就不难知道了。

再用礼法来对待他们,用法律来约束他们,行善的人得到奖赏,作恶的人受到惩罚,他们怎么敢不努力呢?怎么敢不尽心呢?

国家想要提拔忠良,罢免不肖,已经十多年了,但只听到这些话,却看不到这样的人,为什么呢?因为说的对,做的却不对。

说的对,是因为出于公道;做的不对,是因为走上了邪路。是非混淆,好恶相争。所爱的人即使有罪,也不会受到惩罚;所恨的人即使无辜,也免不了受罚。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或者因为小恶而放弃大善,或者因为小过而忘记大功。这就是所谓的君主的赏赐不能无功而求,君主的惩罚不能有罪而免。

赏赐不能劝善,惩罚不能惩恶,却希望邪正不惑,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赏赐不遗漏疏远的人,惩罚不偏袒亲近的人,以公平为规矩,以仁义为准绳,考察事实以正其名,循名以求其实,那么邪正就无法隐藏,善恶自然分明。

然后取其实际,不尚其虚华,处其厚道,不居其浅薄,那么即使不言教化,一个月内就能看到效果。

如果只是喜欢美丽的锦缎,而不为百姓选择官员,有至公的言论,却没有至公的实际行动,爱而不知其恶,憎而忘其善,徇私情以亲近邪佞,背公道而远离忠良,那么即使日夜不怠,劳神苦思,想要达到至理,也是不可能的。

奏书呈上后,太宗非常赞赏并采纳了。

贞观二十一年,太宗在翠微宫,任命司农卿李纬为户部尚书。当时房玄龄留守京城。有人从京城来,太宗问道:“玄龄听说李纬被任命为尚书,有什么反应?”那人回答说:“他只说‘李纬的胡子很好’,没有其他话。”于是太宗改任李纬为洛州刺史。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贞观政要-卷三-论择官-注解

贞观:唐太宗李世民的年号,公元627年至649年,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盛世之一。

房玄龄:唐朝初年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曾任宰相,是唐太宗的重要谋士。

杜如晦:唐朝初年政治家,与房玄龄并称“房杜”,是唐太宗的重要辅佐。

封德彝:唐朝初年官员,曾任右仆射。

魏征:唐朝初年著名政治家、文学家,以直言进谏著称,是唐太宗的重要谏臣。

马周:唐朝初年官员,曾任侍御史。

刘洎:唐朝初年官员,曾任治书侍御史。

戴胄:唐朝初年官员,曾任左丞。

杜正伦:唐朝初年官员,曾任右丞。

尚书省:唐朝中央行政机构之一,负责处理国家政务。

仆射:唐朝尚书省的最高长官之一,负责协助皇帝处理政务。

刺史:唐朝地方行政长官,负责一州的行政事务。

县令:唐朝地方行政长官,负责一县的行政事务。

左右丞:唐朝尚书省的副长官,负责协助仆射处理政务。

郎中:唐朝尚书省的中级官员,负责具体事务的处理。

文昌:古代星官名,象征文运昌盛,此处比喻尚书省的重要性。

列宿:古代星官名,象征天上的星宿,此处比喻尚书省官员的重要性。

懿戚:指皇帝的亲属或亲近的功臣。

元勋:指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功臣。

浇竞:指争名夺利、互相倾轧的风气。

忠良作弼:指忠诚贤良的臣子辅佐君主,弼是辅助的意思。

俊乂在官:指有才能的人担任官职,俊乂指有才德的人。

庶绩其凝:指各种政绩都能成功,庶绩指各种政绩,凝指成功。

尧、舜、文、武:指中国古代的圣君尧、舜、文王、武王。

元、凯:指古代的贤臣元凯,翼是辅助的意思。

周、召:指周公和召公,周朝的贤臣。

四岳、九官、五臣、十乱:指古代传说中的贤臣和乱臣。

美玉明珠:比喻珍贵的人才。

孔翠犀象:指珍贵的动物,比喻珍贵的人才。

大宛之马:指西域的名马,比喻珍贵的人才。

西旅之獒:指西域的名犬,比喻珍贵的人才。

曾参、子骞:指古代的孝子曾参和子骞。

龙逄、比干:指古代的忠臣龙逄和比干。

尾生、展禽:指古代的诚信之人尾生和展禽。

伯夷、叔齐:指古代的廉洁之人伯夷和叔齐。

六正六邪:指臣子的六种正直行为和六种邪恶行为。

权衡诚悬:指权衡公正,不可欺骗。

绳墨诚陈:指规矩明确,不可欺骗。

规矩诚设:指规矩明确,不可欺骗。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贞观政要-卷三-论择官-评注

本文选自《贞观政要》,记录了唐太宗李世民在贞观年间与大臣们关于官员选拔、任用及治理国家的对话。通过这些对话,可以看出唐太宗对官员选拔的重视,以及他对治国理政的深刻思考。

首先,唐太宗强调“致治之本,惟在于审”,即治理国家的根本在于审慎。他认为官员的选拔应当“量才授职,务省官员”,即根据才能来任命职位,减少不必要的官员。这一思想体现了唐太宗对官员选拔的严格要求,他认为只有选拔到合适的人才,才能实现“无为而治”的理想状态。

其次,唐太宗多次提到“得人”的重要性。他认为“致安之本,惟在得人”,即国家的安定关键在于选拔到合适的人才。他批评大臣们没有积极推荐贤才,并指出“前代明王使人如器,皆取士于当时,不借才于异代”,即古代明君选拔人才都是从当代选拔,而不是依赖前代的人才。这一观点反映了唐太宗对人才选拔的务实态度,他认为每个时代都有贤才,关键在于如何发现和任用。

此外,唐太宗还提到官员的品行与才能并重。他认为“太平之时,必须才行俱兼,始可任用”,即在和平时期,官员必须具备良好的品行和才能才能被任用。这一观点体现了唐太宗对官员品行的重视,他认为品行不端的官员即使才能出众,也会给国家带来危害。

在官员选拔的具体方法上,唐太宗提出了“本州辟召”的建议,即由地方官员推荐人才。这一方法借鉴了汉代的选官制度,旨在通过地方官员的推荐来选拔真正有才能的人。然而,由于当时功臣世封制度的推行,这一建议未能实施。

最后,唐太宗还强调了赏罚的重要性。他认为“赏当其劳,无功者自退;罚当其罪,为恶者戒惧”,即赏罚必须公正,才能激励善行、遏制恶行。这一观点体现了唐太宗对法治的重视,他认为只有通过公正的赏罚制度,才能维护国家的稳定和秩序。

总的来说,本文通过唐太宗与大臣们的对话,展现了唐太宗在官员选拔、任用及治国理政方面的深刻思考。他不仅重视官员的才能,还强调官员的品行,主张通过公正的赏罚制度来维护国家的稳定。这些思想对后世的政治实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为今天的治国理政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这段古文出自《贞观政要》,是唐太宗李世民与臣子讨论如何选拔和任用贤才的对话。文中强调了忠良贤才的重要性,指出国家的治理离不开贤臣的辅佐。通过列举古代圣君贤臣的例子,如尧、舜、文王、武王等,强调了知人善任的重要性。

文中还提到了‘六正六邪’的概念,详细阐述了臣子的六种正直行为和六种邪恶行为。六正包括圣臣、良臣、忠臣、智臣、贞臣和直臣,六邪包括具臣、谀臣、奸臣、谗臣、贼臣和亡国之臣。这些分类不仅是对臣子行为的规范,也是对君主选拔和任用臣子的指导。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赏罚分明的重要性,指出赏罚应以公平为规矩,以仁义为准绳。只有这样,才能做到邪正莫隐,善恶自分。这种思想体现了古代中国政治文化中的法治精神和道德要求。

最后,文中通过唐太宗与房玄龄的对话,展示了唐太宗对贤才的重视和对臣子行为的严格要求。这种对话不仅反映了唐太宗的治国理念,也展示了古代中国政治文化中的君臣关系和治国之道。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是对古代政治文化的深刻反思,也是对现代政治治理的有益启示。通过强调贤才的重要性、规范臣子行为、赏罚分明等思想,为现代政治治理提供了宝贵的经验和借鉴。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贞观政要-卷三-论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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