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刘向(约公元前77年-前6年),西汉著名的学者和政治家,主要以其对古代经典的整理与注解闻名。《说苑》是他整理并编纂的一部杂著,书中涉及许多历史、文化和政治方面的内容。
年代:成书于西汉(约公元前1世纪)。
内容简要:《说苑》是一部以历史故事、人物言论和智谋为基础的典籍,内容涵盖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书中通过讲述历代君臣的治国理政、忠臣与权臣的互动、智者的谋略等,探讨了政治和社会的规律。它不只是历史的记载,更蕴含了对治国理政的智慧和哲理,是研究古代政治思想的珍贵资料。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臣术-原文
人臣之术,顺从而复命,无所敢专,义不苟合,位不苟尊;必有益于国,必有补于君; 故其身尊而子孙保之。
故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 之门也。
何谓六正六邪?六正者:一曰萌芽未动,形兆未见,昭然独见存亡之几,得失之 要,预禁乎不然之前,使主超然立乎显荣之处,天下称孝焉,如此者圣臣也。
二曰虚心白意,进善信道,勉主以体谊,谕主以长策,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 敢独伐其劳,如此者良臣也。
三曰卑身贱体,夙兴夜寐,进贤不解,数称于往古之德行事以 厉主意,庶几有益,以安国家社稷宗庙,如此者忠臣也。
四曰明察幽,见成败早,防而救之,引而复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使君终以无忧,如此者智臣也。
五曰守文奉 法,任官职事,辞禄让赐,不受赠遗,衣服端齐,饮食节俭,如此者贞臣也。
六曰国家昏乱,所为不道,然而敢犯主之颜面,言君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 直臣也,是为六正也。
六邪者:一曰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怀其智,藏其能,主 饥于论,渴于策,犹不肯尽节,容容乎与世沈浮上下,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
二曰主所言之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 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
三曰中实颇险,外容貌小谨,巧言令色,又心嫉贤,所欲进则明其美而隐其恶,所欲退则明其过而匿其美,使主妄行过任,赏罚不当,号令不行,如此者奸臣 也。
四曰智足以饰非,辩足以行说,反言易辞而成文章,内离骨肉之亲,外妒乱朝廷,如此 者谗臣也。
五曰专权擅势,持招国事以为轻重于私门,成党以富其家,又复增加威势,擅矫 主命以自显贵,如此者贼臣也。
六曰谄言以邪,坠主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入则辩言好辞,出则更复异其言语,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伺侯可推,而因附然,使主恶布于境 内,闻于四邻,如此者亡国之臣也,是谓六邪。
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此人臣之术也。
汤问伊尹曰:“三公九卿大夫列士,其相去何如?”
伊尹对曰:“三公者,知通于大道,应变而不穷,辩于万物之情,通于天道者也;其言足以调阴阳,正四时,节风雨,如是 者举以为三公,故三公之事,常在于道也。
九卿者,不失四时通于沟渠,修堤防,树五谷,通于地理者也;能通不能通,能利不能利,如此者举以为九卿,故九卿之事,常在于德也。
大夫者,出入与民同众,取去与民同利,通于人事,行犹举绳,不伤于言,言之于世,不害 于身,通于关梁,实于府库,如是者举以为大夫,故大夫之事常在于仁也。
列士者,知义而不失其心,事功而不独专其赏,忠政强谏而无有奸诈,去私立公而言有法度,如是者举以为 列士,故列士之事,常在于义也。
故道德仁义定而天下正,凡此四者明王臣而不臣。
汤曰:“何谓臣而不臣?”
伊尹对曰:“君之所不名臣者四:诸父、臣而不名,诸兄、臣而不 名,先生之臣、臣而不名,盛德之士、臣而不名,是谓大顺。”
汤问伊尹曰:“古者所以立三公、九卿、大夫、列士者,何也?”
伊尹对曰:“三公者,所以参五事也;九卿者,所以参三公也;大夫者,所以参九卿也;列士者,所以参大夫 也。
故参而有参,是谓事宗;事宗不失,外内若一。
子贡问孔子曰:‘今之人臣孰为贤?’
孔子曰:‘吾未识也,往者齐有鲍叔,郑有子皮,贤者也。’
子贡曰:‘然则齐无筦仲,郑无子产乎?’
子曰:‘赐,汝徒知其一,不知其二,汝闻进贤为贤耶?用力为贤耶?’
子贡曰:‘进贤为贤?’
子曰:‘然,吾闻鲍叔之进筦仲也,闻子皮之进子产也,未闻筦仲子产有所进也。’
魏文侯且置相,召李克而问焉,曰:‘寡人将置相,置于季成子与翟触,我孰置而可?’
李克曰:‘臣闻之,贱不谋贵,外不谋内,疏不谋亲,臣者疏贱,不敢闻命。’
文侯曰:‘此国事也,愿与先生临事而勿辞。’
李克曰:‘君不察故也,可知矣,贵视其所举,富视其所与,贫视其所不取,穷视其所不为,由此观之,可知矣。’
文侯曰:‘先生出矣,寡人之相定矣。’
李克出,过翟黄,翟黄问曰:‘吾闻君问相于先生,未知果孰为相?’
李克曰:‘季成子为相。’
翟黄作色不悦曰:‘触失望于先生。’
李克曰:‘子何遽失望于我,我于子之君也,岂与我比周而求大官哉?君问相于我,臣对曰:‘君不察故也,贵视其所举,富视其所与,贫视其所不取,穷视其所不为,由此观之可知也。’君曰:‘出矣,寡人之相定矣。’以是知季臣子为相。’
翟黄不说曰:‘触何遽不为相乎?西河之守,触所任也;计事内史,触所任也;王欲攻中山,吾进乐羊;无使治之臣,吾进先生;无使傅其子,吾进屈侯附。触何负于季成子?’
李克曰:‘不如季成子,季成子食采千钟,什九居外一居中;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彼其所举人主之师也,子之所举,人臣之才也。’
翟黄愕然而惭曰:‘触失对于先生,请自修,然后学。’
言未卒,而左右言季成子立为相矣,于是翟黄默然变色内惭,不敢出,三月也。
楚令尹死,景公遇成公干曰:‘令尹将焉归?’
成公干曰:‘殆于屈春乎!’
景公怒曰:‘国人以为归于我。’
成公干曰:‘子资少,屈春资多,子义获天下之至忧也,而以为友;鸣鹤与刍狗,其知甚少,而子玩之。鸱夷子皮日侍于屈春,损颇为友,二人者之智,足以当令尹,不敢专其智而委之屈春,故曰:政其归于屈春乎!’
田子方渡西河,造翟黄,翟黄乘轩车,载华盖黄金之勒,约镇簟席,如此者其驷八十乘,子方望之以为人君也,道狭下抵车而待之,翟黄至而睹其子方也,下车而趋,自投下风,曰:‘触’,田子方曰:‘子与!吾向者望子疑以为人君也,子至而人臣也,将何以至此乎?’
翟黄对曰:‘此皆君之所以赐臣也,积三十岁故至于此,时以间暇祖之旷野,正逢先生。’
子方曰:‘何子赐车轝之厚也?’
翟黄对曰:‘昔者西河无守,臣进吴起;而西河之外,宁邺无令,臣进西门豹;而魏无赵患,酸枣无令,臣进北门可;而魏无齐忧,魏欲攻中山,臣进乐羊而中山拔;魏无使治之臣,臣进李克而魏国大治。是以进此五大夫者,爵禄倍以故至于此。’
子方曰:‘可,子勉之矣,魏国之相不去子而之他矣。’
翟黄对曰:‘君母弟有公孙季成者,进子夏而君师之,进段干木而君友之,进先生而君敬之,彼其所进,师也,友也,所敬者也,臣之所进者,皆守职守禄之臣也,何以至魏国相乎?’
子方曰:‘吾闻身贤者贤也,能进贤者亦贤也,子之五举者尽贤,子勉之矣,子终其次也。’
齐威王游于瑶台,成侯卿来奏事,从车罗绮甚众,王望之谓左右曰:‘来者何为者也?’
左右曰:‘成侯卿也。’
王曰:‘国至贫也,何出之盛也?’
左右曰:‘与人者有以责之也,受人者有以易之也。’
王试问其说,成侯卿至,上谒曰:‘忌也。’
王不应。
又曰:‘忌也。’
王不应。
又曰:‘忌也。’
王曰:‘国至贫也,何出之盛也?’
成侯卿曰:‘赦其死罪,使臣得言其说。’
王曰:‘诺’。
对曰:‘忌举田居子为西河而秦梁弱,忌举田解子为南城,而楚人抱罗绮而朝,忌举黔涿子为冥州,而燕人给牲,赵人给盛,忌举田种首子为即墨,而于齐足究,忌举北郭刁勃子为大士,而九族益亲,民益富,举此数良人者,王枕而卧耳,何患国之贫哉?’
秦穆公使贾人载盐,征诸贾人,贾人买百里奚以五羖羊之皮,使将车之秦,秦穆公观 盐,见百里奚牛肥,曰:“任重道远以险,而牛何以肥也?”对曰:“臣饮食以时,使之不以暴;有险,先后之以身,是以肥也。”穆公知其君子也,令有司其沐浴为衣冠与坐,公大悦,异日与公孙支论政,公孙支大不宁曰:“君耳目聪明,思虑审察,君其得圣人乎!”公曰:“然,吾悦夫奚之言,彼类圣人也。”公孙支遂归取鴈以贺曰:“君得社稷之圣臣,敢贺社稷之福。”公不辞,再拜而受,明日,公孙支乃致上卿以让百里奚曰:“秦国处僻,民陋以愚无知,危亡之本也,臣自知不足以处其上,请以让之。”公不许,公孙支曰:“君不用宾相而得社稷之圣臣,君之禄也;臣见贤而让之,臣之禄也。今君既得其禄矣,而使臣失禄可乎?请终致之!”公不许。公孙支曰:“臣不肖而处上位是君失伦也,不肖失伦,臣之过,进贤而退不肖,君之明也,今臣处位,废君之德而逆臣之行也,臣将逃。”公乃受之。故百里奚为上卿以制之,公孙支为次卿以佐之也。
赵简主从晋阳之邯郸,中路而止,引车吏进问何为止,简主曰:“董安于在后。”吏曰:“此三军之事也,君奈何以一人留三军也?”简主曰:“诺。”驱之百步又止,吏将进谏,董安于适至,简主曰:“秦道之与晋国交者,吾忘令人塞之。”董安于曰:“此安于之所为后也。”简主曰:“官之宝璧吾忘令人载之。”对曰:“此安于之所为后也。”简主可谓内省外知人矣哉!故身佚国安,御史大夫周昌曰:“人主诚能如赵简主,朝不危矣。”
晏子侍于景公,朝寒请进热食,对曰:“婴非君之厨养臣也,敢辞。”公曰:“请进服裘。”对曰:“婴非田泽之臣也,敢辞。”公曰:“然,夫子于寡人奚为者也?”对曰:“社稷之臣也。”公曰:“何谓社稷之臣?”对曰:“社稷之臣,能立社稷,辨上下之宜,使得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为辞令,可分布于四方。”自是之后,君不以礼不见晏子也。
齐侯问于晏子曰:“忠臣之事其君何若?”对曰:“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君曰:“裂地而封之,疏爵而贵之;吾有难不死,出亡不送,可谓忠乎?”对曰:“言而见用,终身无难,臣何死焉;谋而见从,终身不亡,臣何送焉。若言不见用,有难而死之,是妄死也;谏而不见从,出亡而送,是诈为也。故忠臣者能纳善于君而不能与君陷难者也。”
晏子朝,乘敝车,驾驽马,景公见之曰:“嘻!夫子之禄寡耶!何乘不任之甚也!”晏子对曰:“赖君之赐,得以寿三族及国交游皆得生焉,臣得暖衣饱食,敝车驽马,以奉其身,于臣足矣。”晏子出,公使梁丘据遗之辂车乘马,三返不受,公不悦,趣召晏子,晏子至,公曰:“夫子不受,寡人亦不乘。”晏子对曰:“君使臣临百官之吏,节其衣服饮食之养,以先齐国之人,然犹恐其侈靡而不顾其行也;今辂车乘马,君乘之上,臣亦乘之下,民之无义,侈其衣食而不顾其行者,臣无以禁之。”遂让不受也。
景公饮酒,陈桓子侍,望见晏子而复于公曰:“请浮晏子。”公曰:“何故也?”对曰:“晏子衣缁布之衣,糜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是隐君之赐也。”公曰:“诺。”酌者奉觞而进之曰:“君命浮子。”晏子曰:“何故也?”陈桓子曰:“君赐之卿位以尊其身,宠之百万以富其家,群臣之爵,莫尊于子,禄莫厚于子;今子衣布衣之衣,糜鹿之裘,栈轸之车而驾驽马以朝,则是隐君之赐也,故浮子。”晏子避席曰:“请饮而后辞乎?其辞而后饮乎?”公曰:“辞然后饮。”晏子曰:“君赐卿位以显其身,婴不敢为显受也,为行君令也;宠之百万以富其家,婴不敢为富受也,为通君赐也;臣闻古之贤臣有受厚赐而不顾其国族,则过之;临事守职不胜其任,则过之;君之内隶,臣之父兄,若有离散在于野鄙者,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隶,臣之所职,若有播亡在四方者,此臣之罪也;兵革不完,战车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敝车驽马以朝主者,非臣之罪也,且臣以君之赐,臣父之党无不乘车者,母之党无不足以衣食者,妻之党无冻馁者,国之简士待臣而后举火者数百家,如此为隐君之赐乎?彰君之赐乎?”公曰:“善,为我浮桓子也。”
晏子方食,君之使者至,分食而食之,晏子不饱,使者返言之景公,景公曰:“嘻,夫子之家若是其贫也,寡人不知也,是寡人之过也。”令吏致千家之县一于晏子,晏子再拜而辞,曰:“婴之家不贫,以君之赐,泽覆三族,延及交游,以振百姓,君之赐也厚矣,婴之家不贫也!婴闻之,厚取之君而厚施之人,代君为君也,忠臣不为也;厚取之君而藏之,是筐筴存也,仁人不为也;厚取之君而无所施之,身死而财迁,智者不为也。婴也闻为人臣,进不事上以为忠,退不克下以为廉,八升之布,一豆之食,足矣。”使者三返,遂辞不受也。
陈成子谓鸱夷子皮曰:‘何与常也?’
对曰:‘君死吾不死,君亡吾不亡。’
陈成子 曰:‘然子何以与常?’
对曰:‘未死去死,未亡去亡,其有何死亡矣!从命利君谓之顺, 从命病君谓之谀,逆命利君谓之忠,逆命病君谓之乱,君有过不谏诤,将危国殒社稷也,有 能尽言于君,用则留之,不用则去之,谓之谏;用则可生,不用则死,谓之诤;有能比和同 力,率群下相与强矫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 谓之辅;有能亢君之命,反君之事,窃君之重以安国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国之大利, 谓之弼。故谏诤辅弼之人,社稷之臣也,明君之所尊礼,而闇君以为己贼;故明君之所赏, 闇君之所杀也。明君好问,闇君好独,明君上贤使能而享其功;闇君畏贤妒能而减其业,罚 其忠,而赏其贼,夫是之谓至闇,桀纣之所以亡也。诗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此之 谓也。’
简子有臣尹绰、赦厥。
简子曰:‘厥爱我,谏我必不于众人中;绰也不爱我,谏我必于 众人中。’
尹绰曰:‘厥也爱君之丑而不爱君之过也,臣爱君之过而不爱君之丑。’
孔子 曰:‘君子哉!尹绰,面訾不誉也。’
高缭仕于晏子,晏子逐之,左右谏曰:‘高缭之事夫子,三年曾无以爵位,而逐之,其 义可乎?’
晏子 曰:‘婴仄陋之人也,四维之然后能直,今此子事吾三年,未尝弼吾过,是 以逐之也。’
子贡问孔子 曰:‘赐为人下,而未知所以为人下之道也?’
孔子 曰:‘为人下者,其犹 土乎!种之则五谷生焉,掘之则甘泉出焉,草木植焉,禽兽育焉,生人立焉,死人入焉,多 其功而不言,为人下者,其犹土乎!’
孙卿 曰:‘少使长,贱事贵,不肖事贤,此天下之通义也。有人贵而不能为人上,贱而 羞为人下,此奸人之心也,身不离奸心,而行不离奸道,然而求见誉于众,不亦难乎?’
公叔文子问于史叟 曰:‘武子胜事赵简子久矣,其宠不解,奚也?’
史叟 曰:‘武子 胜,博闻多能而位贱,君亲而近之,致敏以愻,藐而疏之,则恭而无怨色,入与谋国家,出 不见其宠,君赐之禄,知足而辞,故能久也。’
泰誓 曰:‘附下而罔上者死,附上而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退,在上位而 不能进贤者逐。’
此所以劝善而黜恶也。
故传 曰:‘伤善者国之残也,蔽善者国之谗也,愬无 罪者国之贼也。’
王制 曰:‘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于众者杀也。’
子路为蒲令,备水灾,与民春修沟 渎,为人烦苦,故予人一箪食,一壶浆,孔子闻之,使子贡复之,子路忿然不悦,往见夫子 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人修沟渎以备之,而民多匮于食,故与人一箪食一 壶浆,而夫子使赐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仁也,由也不 受。’
子 曰:‘尔以民为饿,何不告于君,发仓廪以给食之;而以尔私馈之,是汝不明君之 惠,见汝之德义也,速已则可矣,否则尔之受罪不久矣。’
子路心服而退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臣术-译文
做臣子的方法,是要顺从君主并复命,不敢专断,不随便迎合,不随便追求高位;必须对国家有益,对君主有补益;因此,他们的身位才能得到尊重,子孙也能保有其地位。所以,臣子的行为有六种正道和六种邪道,遵循六种正道就会荣耀,触犯六种邪道就会受辱,荣耀和辱骂是祸福的门户。什么是六种正道和六种邪道呢?六种正道是:一是在事情萌芽未动、迹象未现时,就能清楚地看到存亡的关键,得失的要害,预先禁止错误发生,使君主超然立于显赫荣耀之地,天下人都称赞他是孝顺的,这样的人是圣明的臣子。二是虚心听取意见,推崇善行,勉励君主体察仁义,用长远的策略指导君主,顺应其优点,纠正其缺点,事情成功后,将功劳归于君主,不敢独自夸耀自己的功劳,这样的人是良臣。三是降低自己的身份,谦卑地对待自己,早起晚睡,推荐贤能,不断提起古代的德行和事迹来激励君主,希望对国家有益,以安定国家、社稷和宗庙,这样的人是忠臣。四是明察秋毫,能早见成败,预防并补救,引导君主回到正途,堵塞漏洞,切断源头,将祸患转化为福祉,使君主始终无忧,这样的人是智臣。五是坚守法度,遵守法律,担任官职,辞去俸禄和赏赐,不接受贿赂,衣着整洁,饮食节俭,这样的人是贞臣。六是当国家混乱,所作所为不合道义时,却敢触犯君主的颜面,指出君主的过失,不惧怕被处死,身死而国家安定,不后悔自己的行为,这样的人是直臣。这六种就是六正。六种邪道是:一是在官位上贪图俸禄,经营私家,不关心公事,怀揣智慧,隐藏能力,君主缺乏讨论,渴望策略,却不愿尽忠,随波逐流,左右观望,这样的人是具臣。二是君主说什么都说好,君主做什么都说可以,暗中迎合君主的好恶,以取悦君主,偷合苟容,与君主同乐,不顾后患,这样的人是谄臣。三是内心险恶,外表看似小心谨慎,花言巧语,嫉妒贤能,想推荐某人就只说其优点而隐藏其缺点,想贬退某人就只说其过错而隐藏其优点,使君主行事错误,赏罚不当,号令不行,这样的人是奸臣。四是智慧足以掩饰错误,口才足以说服他人,反话正说,制造文章,内部离间骨肉亲情,外部扰乱朝廷,这样的人是谗臣。五是专权擅势,把国家大事当作私门之事,结党营私,富家致富,增加自己的威势,擅自改变君主的命令以自显尊贵,这样的人是贼臣。六是用谄媚的话来误导君主,使君主行为不义,结党营私,以蒙蔽君主的明智,在内用花言巧语,在外改变言语,使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等待机会,趁机附和,使君主的恶名传播国内,传遍四邻,这样的人是亡国之臣。这六种就是六邪。
汤问伊尹说:‘三公、九卿、大夫、列士,他们之间的差别是怎样的呢?’伊尹回答说:‘三公是那些通晓大道,能够灵活应对各种情况,了解万物之情,通晓天道的人;他们的言论足以调节阴阳,端正四时,调节风雨,这样的人被提拔为三公,所以三公的事务总是与道相关。九卿是那些能够顺应四时,通晓地理,修筑堤防,种植五谷的人;他们能够使四时顺利,能够使土地肥沃,这样的人被提拔为九卿,所以九卿的事务总是与德相关。大夫是那些出入与民众同在,利益与民众共享,通晓人事,行为端正,言语不伤人,言论不危害自身,通晓关梁,充实府库,这样的人被提拔为大夫,所以大夫的事务总是与仁相关。列士是那些懂得道义而不失本心,致力于功业而不独占荣誉,忠诚于政治,敢于直谏而不欺诈,去私心而讲公道,言论有法度,这样的人被提拔为列士,所以列士的事务总是与义相关。因此,道德、仁义确定了,天下就正直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明智的君主对待臣子的方式。’汤说:‘什么是臣而不臣呢?’伊尹回答说:‘君主不称呼为臣的有四种人:亲属中的长辈、兄弟、师长、品德高尚的人,这被称为大顺。’
汤问伊尹说:‘古代设立三公、九卿、大夫、列士的原因是什么呢?’伊尹回答说:‘三公是用来辅助五事的;九卿是用来辅助三公的;大夫是用来辅助九卿的;列士是用来辅助大夫的。因此,辅助中有辅助,这就是所谓的事宗;事宗不失误,内外就像一体。’
子贡问孔子说:‘现在的人臣中谁是最贤明的?’孔子回答:‘我不认识,以前齐国有鲍叔,郑国有子皮,都是贤人。’子贡说:‘那么齐国没有管仲,郑国没有子产吗?’孔子说:‘赐啊,你只知道一方面,不知道另一方面,你听说过推荐贤人就是贤明吗?还是用武力就是贤明呢?’子贡说:‘推荐贤人是贤明吗?’孔子说:‘是的,我听说鲍叔推荐管仲,子皮推荐子产,没听说过管仲和子产推荐过别人。’魏文侯准备任命宰相,召见李克询问,说:‘我将要任命宰相,是任命季成子还是翟触,我该任命谁呢?’李克说:‘我听说,地位低的人不参与地位高的事,外面的人不参与里面的事,关系疏远的人不参与关系亲近的人的事,我是地位低微的人,不敢接受命令。’文侯说:‘这是国家大事,希望先生能参与并不要推辞。’李克说:‘君上没有仔细观察,我可以告诉你,看一个人是否贤明,要看他推荐的人,富足时看他与谁交往,贫穷时看他不要什么,困顿时看他不做什么,从这些方面可以知道。’文侯说:‘先生请出去吧,我已经决定了宰相的人选。’李克出去后,经过翟黄家,翟黄问他:‘我听说君上向先生询问宰相人选,不知道最后是谁?’李克说:‘是季成子。’翟黄生气地说:‘我对先生失望了。’李克说:‘你为什么对我失望,我对你的君上,怎么会与你勾结来谋求高官呢?君上问我宰相人选,我回答说:“君上没有仔细观察,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判断。”君上说:“出去吧,我已经决定了。”’从这一点可以知道,是季成子被任命为宰相。’翟黄不高兴地说:‘翟触为什么不能被任命为宰相呢?西河的守将,是我推荐的;计事内史,是我推荐的;君上要攻打中山,我推荐了乐羊;没有治理中山的人,我推荐了先生;没有教导君上儿子的老师,我推荐了屈侯附。翟触对季成子有什么负面的地方呢?’李克说:‘不如季成子,季成子食禄千钟,十分之九都在外面,只有一人在朝中;因此他在外面得到了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人,这些都是他推荐给君上的老师,而你推荐的都是人臣的才能。’翟黄尴尬地羞愧地说:‘我对先生失望了,我要自我反省,然后学习。’话还没说完,左右的人说季成子已经被立为宰相了,于是翟黄默默地变了脸色,内心羞愧,不敢出来,三个月都不敢露面。
楚国的令尹死了,景公遇到成公干说:‘令尹会去哪里?’成公干说:‘大概会去屈春吧!’景公生气地说:‘国人认为他会回到我这里。’成公干说:‘你的资财少,屈春的资财多,你得到的是天下最令人忧虑的事,却把他当作朋友;鸣鹤和草狗,它们的智慧很少,而你却喜欢它们。鸱夷子皮一直陪伴在屈春身边,损颇是他的朋友,这两人的智慧足够担任令尹,我不敢专断地使用他们的智慧,而是委托给了屈春,所以我说:政治权力会回到屈春那里吧!’
田子方渡过西河,到了翟黄家,翟黄乘坐装饰华丽的马车,车上覆盖着华盖和黄金装饰,车后有八十匹马,子方远远望去,以为是人君的车队,道路狭窄,他下车站在车旁等待。翟黄到了,看到田子方,下车快步走过去,站在车下风向处,说:‘触。’田子方说:‘是你啊!我刚才看到你,以为你是人君呢,你来了却像人臣一样,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翟黄回答说:‘这些都是君上赐予我的,积累三十年的功绩才到了这个地步,时常利用空闲时间在旷野中拜访您。’田子方说:‘为什么你赐予的车马这么豪华呢?’翟黄回答说:‘以前西河没有守将,我推荐了吴起;西河之外,邺没有县令,我推荐了西门豹;魏国没有赵国的忧患,酸枣没有县令,我推荐了北门可;魏国要攻打中山,我推荐了乐羊,中山被攻下;魏国没有治理中山的人,我推荐了先生,魏国因此治理得很好。因此推荐这五位大夫,爵位和俸禄因此增加了,所以到了这个地步。’田子方说:‘可以,你要努力啊,魏国的宰相不会离开你而去找别人。’翟黄回答说:‘君上的母亲弟弟公孙季成,我推荐子夏让他成为君上的老师,推荐段干木让他成为君上的朋友,推荐先生让您尊敬他,他推荐的都是老师、朋友、尊敬的人,而我推荐的都是守职守禄的臣子,我怎么能成为魏国的宰相呢?’田子方说:‘我听说自身贤明的人是贤明的,能推荐贤明的人也是贤明的,你推荐的五个人都是贤明的,你要努力啊,你最终会达到你的目标。’
齐威王在瑶台游玩,成侯卿来奏事,随行的车辆和丝绸很多,威王看着左右的人问:‘来的是什么人?’左右的人说:‘是成侯卿。’威王说:‘国家这么贫穷,为什么出行这么豪华呢?’左右的人说:‘给别人的东西,别人有东西可以用来交换;接受别人的东西,自己有东西可以用来交换。’威王试着询问他的说法,成侯卿到了,上前行礼说:‘忌也。’威王没有回应。他又说:‘忌也。’威王还是没有回应。他又说:‘忌也。’威王说:‘国家这么贫穷,为什么出行这么豪华呢?’成侯卿说:‘免除了他们的死罪,让我有机会说出我的想法。’威王说:‘好吧。’他回答说:‘我推荐田居子担任西河守将,使得秦梁变得弱小;我推荐田解子担任南城守将,使得楚人带着丝绸来朝贡;我推荐黔涿子担任冥州守将,使得燕人提供牲畜,赵人提供酒食;我推荐田种首子担任即墨守将,使得齐国粮食充足;我推荐北郭刁勃子担任大士,使得九族更加亲近,百姓更加富裕。我推荐的这些良人,君上只要安枕而卧,还担心国家贫穷吗?’
秦穆公派商人运输盐,向商人征税,商人用五张羊皮买下了百里奚,让他驾车来到秦国。秦穆公看到盐,见百里奚的牛很肥,便问:‘牛在重负、远路和险阻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能长得这么肥呢?’百里奚回答说:‘我按时给牛喂食,不让它受到虐待;遇到险阻,我亲自在前面开路,所以牛长得肥壮。’秦穆公知道他是位君子,便命令官吏为他沐浴、更衣、戴帽,秦穆公非常高兴。另一天,秦穆公与公孙支讨论政事,公孙支非常不安地说:‘君主的耳朵和眼睛都很灵敏,思考问题很细致,您是不是找到了圣人呢?’秦穆公说:‘是的,我喜欢百里奚的话,他就像圣人一样。’公孙支于是回家取来雁,祝贺说:‘君主得到了国家的大臣,敢向您祝贺国家之福。’秦穆公没有推辞,拜了两拜接受了雁。第二天,公孙支便将百里奚提升为上卿,自己则降为次卿来辅佐百里奚。
赵简主从晋阳前往邯郸,中途停下,命令车夫上前询问为何停车。简主说:‘董安于在后面。’车夫说:‘这是三军的大事,君主怎么能因为一个人而耽误整个军队呢?’简主说:‘好吧。’驱车走了百步又停下,车夫正要进谏,董安于恰好赶到,简主说:‘秦国的道路与晋国交界的地方,我忘记派人去堵塞了。’董安于说:‘这是我为后面停下车的理由。’简主说:‘官府的宝璧我忘记让人带上了。’回答说:‘这也是我为后面停下车的理由。’简主可以说是既自我反省又了解他人了!因此,他身体安逸而国家安宁,御史大夫周昌说:‘君主如果真的能像赵简主一样,朝廷就不会有危险了。’
晏子侍奉景公,朝中寒冷时请求进热食,景公回答说:‘你不是我的厨师,不敢接受。’景公又请晏子穿上皮衣,晏子说:‘我不是田地的劳动者,不敢接受。’景公问:‘那你是做什么的?’晏子回答:‘我是国家的臣子。’景公问:‘什么是国家的臣子?’晏子回答:‘国家的臣子,能够维护国家,辨别上下之间的适宜,使国家治理得当;制定百官的秩序,使每个人都适宜其位;制作辞令,能够传播四方。’从那以后,景公不再以不礼貌的方式对待晏子。
齐侯问晏子:‘忠臣对君主应该怎么做?’晏子回答:‘有困难时不逃避死亡,出逃时不送行。’景公说:‘分割土地封赏他,降低爵位来尊贵他;我遇到困难时不逃避死亡,出逃时不送行,这能算是忠吗?’晏子回答:‘如果君主采纳了你的建议,终身没有困难,臣子为何要死;如果君主采纳了你的计划,终身不会出逃,臣子为何要送行。如果君主没有采纳你的建议,有困难时你死了,这是徒劳的死亡;如果君主没有采纳你的劝谏,你出逃了,这是假装的送行。所以忠臣能够向君主提出好的建议,但不能与君主一起陷入困境。’
晏子上朝时,乘坐破旧的车,驾着老马,景公看到后说:‘哎呀!先生的俸禄很少吗?为什么乘坐的车这么破旧呢!’晏子回答说:‘感谢君主的恩赐,我得以使我的家族和国家的朋友都能生活得很好,我能够穿上暖和的衣服,吃得饱饱的,乘坐破旧的车,驾着老马,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晏子出门后,景公派梁丘据送给他一辆华丽的马车和马匹,晏子三次不接受,景公不高兴,急忙召见晏子,晏子到了后,景公说:‘先生不接受,我也不乘坐。’晏子回答说:‘君主让我监督百官,节制他们的衣服和饮食,以率先垂范齐国的人民,但我还担心他们过于奢侈而不顾行为;现在君主乘坐华丽的马车,我也要乘坐下面,人民中那些没有道德,只顾穿着和饮食而不顾行为的人,我无法阻止他们。’于是推辞不接受。
景公饮酒时,陈桓子陪伴在旁,看到晏子后对景公说:‘请为晏子敬酒。’景公问:‘为什么?’陈桓子回答:‘晏子穿着黑色的布衣,穿着糜鹿皮做的皮袄,乘坐简陋的车,驾着老马上朝,这是隐藏君主的恩赐。’景公说:‘好吧。’斟酒的人拿着酒杯上前说:‘君主命令敬酒给晏子。’晏子问:‘为什么?’陈桓子说:‘君主赐给你卿位来尊贵你,赐给你百万财富来富裕你的家,群臣的爵位没有比你更高的,俸禄也没有比你更厚的;现在你穿着布衣,穿着糜鹿皮袄,乘坐简陋的车,驾着老马上朝,这是隐藏君主的恩赐,所以请敬酒。’晏子离开座位说:‘是先饮酒后辞谢呢,还是先辞谢后饮酒呢?’景公说:‘先辞谢后饮酒。’晏子说:‘君主赐给你卿位是为了显赫你的身份,我不敢为了显赫而接受;赐给你百万财富是为了富裕你的家,我不敢为了富裕而接受;我听说古代的贤臣如果接受了丰厚的赏赐而不顾国家民族,那就是过错;遇到事情不能胜任自己的职责,那就是过错;君主的家臣,我的父兄,如果有人流散在田野乡间,这是我的罪过;君主的外臣,我负责的人,如果有人在四方流亡,这也是我的罪过;兵器不完整,战车不修,这也是我的罪过。至于乘坐破旧的车和驾着老马上朝,这不是我的罪过,而且我因为君主的恩赐,我的父系亲属没有不乘坐车的,我的母系亲属没有不穿得暖吃得饱的,我的妻系亲属没有受冻挨饿的,全国那些简朴的士人,等着我才能举火的有几百户,这样还能说是隐藏君主的恩赐吗?这是彰显君主的恩赐吗?’景公说:‘好,为我敬陈桓子。’
晏子正在吃饭,君主的使者到了,晏子分了自己的食物给他吃,晏子没有吃饱,使者回来告诉景公,景公说:‘哎呀,先生的家里这么贫穷,我以前不知道,这是我的过错。’于是命令官吏送给晏子一千户县份的粮食。晏子拜了两拜推辞不接受,说:‘我的家并不贫穷,因为君主的恩赐,福泽覆盖了我的家族和朋友们,也帮助了百姓,君主的恩赐已经很丰厚了,我的家并不贫穷!我听说,从君主那里获取很多却不分给人民,这是忠臣不会做的;从君主那里获取很多却只藏起来,这是仁人不会做的;从君主那里获取很多却不使用,死后财产转移,这是智者不会做的。我听说作为臣子,进言不迎合上级是忠诚,退居不克扣下级是廉洁,八升布衣,一豆食物,就足够了。’使者往返三次,晏子最终推辞不接受。
陈成子对鸱夷子皮说:‘你为什么与众不同呢?’鸱夷子皮回答说:‘君主死了我不死,君主逃亡我不逃亡。’陈成子说:‘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与众不同的呢?’鸱夷子皮说:‘我没有死却去死,我没有亡却去亡,那有什么死亡的道理呢!顺从命令对君主有利叫做顺从,顺从命令对君主有害叫做谄媚,违抗命令对君主有利叫做忠诚,违抗命令对君主有害叫做叛乱,君主有过错不加以劝谏,将会危害国家,损害社稷。有能尽言于君主,君主采纳就留下,不采纳就离开,这叫做劝谏;采纳就可生存,不采纳就死亡,这叫做争辩;有能团结一致,率领众人一起纠正君主的错误,君主虽然不高兴,但不得不听从,最终解除国家的大患,消除国家的大害,成就了尊重君主安定国家的大业,这叫做辅佐;有能违抗君主的命令,反对君主的行为,窃取君主的权力来稳定国家的危机,消除君主的耻辱,通过攻伐足以成就国家的大利,这叫做辅佐。所以,劝谏、争辩、辅佐的人,是国家的重臣,明君所尊敬和礼遇的,而昏君却认为是自己的敌人;所以明君所奖赏的,昏君所杀戮的。明君喜欢询问,昏君喜欢独断,明君提拔贤能的人并享受他们的功绩;昏君害怕贤能的人,嫉妒他们的才能,减少他们的业绩,惩罚忠诚的人,奖赏奸佞的人,这叫做极度昏庸,桀纣之所以灭亡,就是如此。《诗经》中说:‘曾经不听,大命因此倾覆’,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简子有两个臣子,尹绰和赦厥。简子说:‘赦厥爱我,劝谏我时不会在众人面前;尹绰不爱我,劝谏我时一定在众人面前。’尹绰说:‘赦厥爱君的缺点而不爱君的过错,我爱君的过错而不爱君的缺点。’孔子说:‘尹绰真是个君子啊!面对别人的缺点不赞誉。’
高缭在晏子手下做事,晏子将他驱逐,左右的人劝阻说:‘高缭侍奉夫子三年,未曾得到爵位,现在将他驱逐,这合乎道义吗?’晏子说:‘我是个见识浅薄的人,需要依靠四维才能保持正直。现在这个人侍奉我三年,从未劝谏我的过错,因此将他驱逐。’
子贡问孔子:‘我作为下级,却不知道如何做下级之道。’孔子说:‘作为下级,就像土地一样!播种就长出五谷,挖掘就有甘泉流出,草木生长,禽兽繁育,人立足,死者安息,多贡献而不言说,作为下级,就像土地一样!’
孙卿说:‘年少的人侍奉年长的人,地位低的人侍奉地位高的人,不才的人侍奉贤能的人,这是天下的通义。有人地位高却不愿意做上级,地位低却羞于做下级,这是奸人的心思。身体不离奸人的心思,行为不离奸人的道路,却想要在众人中获得赞誉,这不是很难吗?’
公叔文子问史叟:‘武子胜侍奉赵简子很久了,他的宠爱从未减少,这是为什么?’史叟说:‘武子胜,博学多才而地位低下,君主亲近他,他敏捷而谦逊,被君主轻视而疏远,他仍然恭敬而没有怨色,在内参与国家大事,在外不显露自己的宠爱,君主赐予他俸禄,他知足而辞让,因此能够长久。’
《泰誓》说:‘附和下级而欺骗上级的人处死,附和上级而欺骗下级的人受刑;参与国家政事而对民众没有益处的人退位,身居高位而不能提拔贤能的人被驱逐。’这是用来鼓励善行和贬斥恶行的。所以古话说:‘伤害善行的是国家的残害,掩盖善行的是国家的谗言,控告无罪的人是国家的贼人。’
《王制》说:‘借助鬼神、占卜来迷惑民众的人处死。’子路担任蒲地的县令,准备应对水灾,和民众一起春天修筑沟渠,给人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因此给人们分发了一筐食物和一壶浆水。孔子听说后,让子贡去阻止子路这样做。子路生气不悦,去见孔子说:‘我因为暴雨即将到来,担心会有水灾,所以让人们修筑沟渠以备之。现在民众的食物匮乏,所以我给他们分发了一筐食物和一壶浆水。夫子却让赐阻止我这样做,为什么?夫子阻止我行仁,夫子用仁来教化却禁止我行仁,我不接受。’孔子说:‘你以民众饥饿为忧,为什么不向君主报告,打开仓库来供给食物?而你私自分发食物,这是你不明白君主的恩惠,显示你的德义。快停止这样做吧,否则你受到的惩罚不会远了。’子路心服口服地退下。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臣术-注解
人臣之术:指臣子处理政务和与君主关系的策略和方法。
顺从而复命:指臣子要顺从君主的命令,并且按时汇报。
无所敢专:指臣子不敢独断专行。
义不苟合:指臣子不随便迎合他人,尤其是君主的错误。
位不苟尊:指臣子不随便接受尊贵的地位。
必有益于国,必有补于君:指臣子的行为必须对国家和君主都有益处。
身尊而子孙保之:指如果臣子能够忠诚于君主,他的子孙也能得到保护。
六正六邪:指臣子的行为分为六种正直和六种邪恶。
昭然独见存亡之几,得失之要:指能够清楚地看到事物存亡的关键和得失的要害。
虚心白意:指臣子要虚心接受意见,真诚地表达意图。
勉主以体谊,谕主以长策:指臣子要鼓励君主以体恤百姓,向君主提出长远的策略。
夙兴夜寐:指臣子要早起晚睡,勤奋工作。
进贤不解:指臣子要不断地推荐贤能之人。
明察幽微:指臣子要有敏锐的洞察力,能够看清事物的细微之处。
守文奉法:指臣子要遵守法律,尊重传统。
辞禄让赐:指臣子要辞去俸禄,推让赏赐。
专权擅势:指臣子独断专行,滥用权力。
谄言以邪:指臣子用谄媚的语言来误导君主。
三公:古代官制中的最高官职,负责辅助君主处理国家大事。
九卿:古代官制中的高级官职,负责协助三公处理具体政务。
大夫:古代官制中的中级官职,负责具体的管理工作。
列士:古代官制中的低级官职,负责辅助大夫处理事务。
五事:古代认为君主应该关注的五个方面:德、政、刑、事、财。
四时:指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沟渠:指灌溉用的水道。
五谷:指稻、麦、黍、稷、菽等五种主要粮食作物。
地理:指土地的分布、地形等。
人事:指人世间的各种事务。
关梁:指关口和桥梁,是交通要道。
府库:指存放财物的地方。
义:指道义、正义。
大顺:指符合大道,顺应自然规律的行为。
子贡:孔子的弟子,以善于辞令著称。
孔子: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鲍叔:春秋时期齐国的贤臣。
子皮:春秋时期郑国的贤臣。
筦仲:春秋时期齐国的贤臣,鲍叔推荐给齐桓公。
子产:春秋时期郑国的贤臣。
魏文侯:战国时期魏国的君主。
李克:战国时期魏国的政治家。
季成子:春秋时期齐国的贵族。
翟触:春秋时期齐国的贵族。
进贤:推荐贤能的人。
用力:用武力或力量。
筦仲子产:筦仲和子产。
魏:战国时期的国家名。
中山:战国时期的国家名。
屈春:地名,此处指人。
景公:春秋时期楚国的君主。
成公干:春秋时期楚国的官员。
令尹:春秋时期楚国的官职,相当于宰相。
鸱夷子皮:鸱夷子皮,即春秋时期鲁国的大夫,以善于辞令著称。
损颇:春秋时期楚国的贤臣。
西河:战国时期魏国的边境地区。
宁邺:战国时期赵国的边境地区。
酸枣:战国时期魏国的边境地区。
北门可:战国时期魏国的边境地区。
乐羊:战国时期魏国的将领。
屈侯附:战国时期魏国的贤臣。
田子方:战国时期魏国的贤臣。
翟黄:战国时期魏国的贵族。
轩车:古代高级官员所乘的车。
华盖:古代官员车上的装饰。
黄金之勒:黄金制成的车辕装饰。
簟席:竹席,古代贵族使用的卧具。
驷:古代一车四马。
子方:战国时期魏国的贤臣田子方。
瑶台:古代建筑,此处指齐威王的宫苑。
成侯卿:齐威王的臣子。
罗绮:华丽的丝织品。
田居子:战国时期齐国的官员。
田解子:战国时期齐国的官员。
黔涿子:战国时期齐国的官员。
田种首子:战国时期齐国的官员。
北郭刁勃子:战国时期齐国的官员。
九族:古代指同宗族的人。
民:指人民,百姓。
贾人:指商人,古代指从事贸易活动的人。
百里奚:春秋时期秦国的大臣,以贤能著称。
五羖羊之皮:指五张羊皮,古代以羊皮作为货币单位。
任重道远以险:指责任重大,道路遥远且险峻。
沐浴为衣冠与坐:指进行沐浴、穿戴衣冠并坐下。
公孙支:春秋时期秦国的政治家,与百里奚一同辅佐秦穆公。
鴈:指雁,此处用作礼物。
社稷:古代国家的象征,这里指国家。
上卿:古代官职,指高级官员。
次卿:古代官职,指次级官员。
赵简主:赵国的君主,以节俭著称。
董安于:赵国的官员,以忠诚著称。
宝璧:指珍贵的玉璧,古代用作信物。
内省外知人:指自我反省且能了解他人。
社稷之臣:指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臣子。
忠臣:指对君主忠诚的臣子。
服裘:指穿着皮衣。
田泽之臣:指从事农业或渔猎的臣子。
社稷之圣臣:指对国家有极大贡献的贤臣。
辂车乘马:指豪华的车马。
隐君之赐:指隐藏君主的恩赐。
缁布之衣:指黑色的布衣。
糜鹿之裘:指用糜鹿皮制成的皮衣。
栈轸之车:指简陋的车。
驽马:指劣马。
浮:古代饮酒的一种方式,即干杯。
缁布:指黑色的布料。
糜鹿:一种鹿,其皮可制衣。
栈轸:指简陋的车轮。
梁丘据:齐国的官员。
使者:指派往某处的使者。
县:古代的行政单位。
豆:古代的一种食器,用来盛放食物。
八升之布:指八升的布,古代用作货币单位。
一豆之食:指一豆的食物,古代用作食物单位。
君死吾不死,君亡吾不亡:表示忠诚于君主,无论君主生死存亡,自己都不离不弃。
未死去死,未亡去亡:意为即使君主已经死亡或国家已经灭亡,自己的忠诚和责任也不会随之消失。
顺:顺从,这里指顺从君主的命令。
谀:谄媚,这里指为了讨好君主而阿谀奉承。
忠:忠诚,这里指对君主和国家忠诚。
乱:混乱,这里指因逆命而导致的混乱。
谏诤:劝谏,这里指对君主提出忠告。
辅弼:辅佐,这里指帮助君主处理国家大事。
明君:明智的君主。
闇君:昏庸的君主。
上贤使能:尊重有才能的人并让他们发挥才能。
减其业:减少其事业,这里指减少贤能人的地位和影响力。
桀纣:夏朝和商朝的暴君,这里用来比喻昏庸的君主。
大命以倾:大命,指国家的命运;倾,指颠覆。这里指国家的命运因为不听忠言而走向衰败。
四维:指礼、义、廉、耻,是社会道德的四个支柱。
武子胜:晋国的大夫,以才能和忠诚著称。
赵简子:赵国的君主。
致敏以愻:非常敏捷且能体察君意。
藐而疏之:轻视且疏远他。
附下而罔上者死,附上而罔下者刑:附和下级而欺骗上级的处死,附和上级而欺骗下级的处罚。
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于众者杀也:假借鬼神、占卜来迷惑民众的人要处死。
蒲令:蒲地的县令。
仓廪:仓库。
私馈:私自赠送食物。
惠:恩惠,这里指君主的恩惠。
仁:仁爱,这里指仁爱的行为。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臣术-评注
陈成子谓鸱夷子皮曰:‘何与常也?’对曰:‘君死吾不死,君亡吾不亡。’
此段对话体现了古代中国士人的忠诚观念。鸱夷子皮以君为重,表示无论君主的生死存亡,自己都将与之同命。这种忠诚是古代士人对于君主的一种绝对服从,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政治结构和儒家思想中的忠君观念。
陈成子曰:‘然子何以与常?’对曰:‘未死去死,未亡去亡,其有何死亡矣!从命利君谓之顺, 从命病君谓之谀,逆命利君谓之忠,逆命病君谓之乱,君有过不谏诤,将危国殒社稷也,有 能尽言于君,用则留之,不用则去之,谓之谏;用则可生,不用则死,谓之诤;有能比和同 力,率群下相与强矫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 谓之辅;有能亢君之命,反君之事,窃君之重以安国之危,除主之辱攻伐足以成国之大利, 谓之弼。
这段话详细阐述了古代中国对于忠诚的不同理解和分类。从顺、谀、忠、乱到谏、诤、辅、弼,鸱夷子皮对于忠诚的阐释既体现了忠诚的复杂性,也反映了忠诚在维护国家稳定和君主权威中的作用。同时,他还强调了忠诚与国家利益之间的关系,以及忠诚者在国家政治中的角色。
故谏诤辅弼之人,社稷之臣也,明君之所尊礼,而闇君以为己贼;故明君之所赏, 闇君之所杀也。
这句话进一步强调了谏诤辅弼的重要性,他们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是明君所尊重和礼遇的对象。然而,在昏君眼中,他们却可能被视为威胁,因此可能会遭到迫害。这反映了古代中国政治中的一种普遍现象,即忠臣往往难以在昏君手下保全。
明君好问,闇君好独,明君上贤使能而享其功;闇君畏贤妒能而减其业,罚 其忠,而赏其贼,夫是之谓至闇,桀纣之所以亡也。
这句话通过对比明君与昏君的不同,揭示了国家兴衰的关键在于君主的明智与否。明君善于纳谏,尊重贤能,而昏君则独断专行,忌贤妒能,这样的昏君最终会导致国家的灭亡,桀纣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
诗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此之谓也。
这句话引用了《诗经》中的诗句,进一步强调了纳谏的重要性。不听忠言,最终会导致国家大命倾覆,这是古代中国政治中的一种普遍认识。
简子有臣尹绰、赦厥。
这段话介绍了晋国简子的两位臣子尹绰和赦厥,为后文的故事做了铺垫。
简子曰:‘厥爱我,谏我必不于众人中;绰也不爱我,谏我必于众人中。’尹绰曰:‘厥也爱君之丑而不爱君之过也,臣爱君之过而不爱君之丑。’孔子曰:‘君子哉!尹绰,面訾不誉也。’
这段对话反映了尹绰的忠诚和正直。他敢于在众人面前直言进谏,即使这可能会得罪君主。孔子对尹绰的评价也体现了儒家对于忠诚和正直的推崇。
高缭仕于晏子,晏子逐之,左右谏曰:‘高缭之事夫子,三年曾无以爵位,而逐之,其 义可乎?’晏子曰:‘婴仄陋之人也,四维之然后能直,今此子事吾三年,未尝弼吾过,是 以逐之也。’
这段故事讲述了晏子驱逐高缭的原因。晏子认为高缭三年未能在政治上辅佐自己,因此将其逐出。这反映了古代中国政治中对于臣子的期望,即臣子不仅要忠诚,还要能够为国家做出实际的贡献。
子贡问孔子曰:‘赐为人下,而未知所以为人下之道也?’孔子曰:‘为人下者,其犹 土乎!种之则五谷生焉,掘之则甘泉出焉,草木植焉,禽兽育焉,生人立焉,死人入焉,多 其功而不言,为人下者,其犹土乎!’
这段对话中,孔子用土地的比喻来阐述为人处下的道理。土地虽然处于下位,但却能够孕育万物,默默无闻地贡献自己的力量。这反映了儒家思想中对于谦卑和奉献的重视。
孙卿曰:‘少使长,贱事贵,不肖事贤,此天下之通义也。有人贵而不能为人上,贱而 羞为人下,此奸人之心也,身不离奸心,而行不离奸道,然而求见誉于众,不亦难乎?’
孙卿在这段话中阐述了古代中国社会中的一种普遍观念,即尊敬长辈、服从上级、谦卑处下。他认为,那些不能为人之上、羞于为人之下的人,其内心必定是奸邪的,这样的人很难得到众人的赞誉。
公叔文子问于史叟曰:‘武子胜事赵简子久矣,其宠不解,奚也?’史叟曰:‘武子 胜,博闻多能而位贱,君亲而近之,致敏以愻,藐而疏之,则恭而无怨色,入与谋国家,出 不见其宠,君赐之禄,知足而辞,故能久也。’
这段对话讲述了赵简子宠信武胜的原因。武胜博学多才,虽然地位低下,但却能够得到君主的亲近。他谦虚有礼,不居功自傲,因此能够长久得到君主的信任。
泰誓曰:‘附下而罔上者死,附上而罔下者刑;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者退,在上位而 不能进贤者逐。’此所以劝善而黜恶也。
这段话引用了《尚书·泰誓》中的内容,强调了古代中国政治中对于忠诚和廉洁的要求。附下罔上、附上罔下、与闻国政而无益于民、在上位而不能进贤的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
故传曰:‘伤善者国之残也,蔽善者国之谗也,愬无罪者国之贼也。’
这句话进一步阐述了忠诚和廉洁的重要性。伤善、蔽善、愬无罪的行为都是对国家和社会的破坏,因此必须受到惩罚。
王制曰:‘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于众者杀也。’子路为蒲令,备水灾,与民春修沟 渎,为人烦苦,故予人一箪食,一壶浆,孔子闻之,使子贡复之,子路忿然不悦,往见夫子 曰:‘由也以暴雨将至,恐有水灾,故与人修沟渎以备之,而民多匮于食,故与人一箪食一 壶浆,而夫子使赐止之,何也?夫子止由之行仁也,夫子以仁教而禁其行仁也,由也不 受。’子曰:‘尔以民为饿,何不告于君,发仓廪以给食之;而以尔私馈之,是汝不明君之 惠,见汝之德义也,速已则可矣,否则尔之受罪不久矣。’子路心服而退也。
这段故事讲述了子路在蒲地担任县令时,为了预防水灾而给予百姓食物的故事。孔子认为子路的行为虽然出于仁心,但却不恰当,因为这样做可能会让百姓误以为这是君主的恩赐,而不是子路的个人行为。孔子通过这个故事教导子路,如何正确地行仁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