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刘向(约公元前77年-前6年),西汉著名的学者和政治家,主要以其对古代经典的整理与注解闻名。《说苑》是他整理并编纂的一部杂著,书中涉及许多历史、文化和政治方面的内容。
年代:成书于西汉(约公元前1世纪)。
内容简要:《说苑》是一部以历史故事、人物言论和智谋为基础的典籍,内容涵盖了中国古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书中通过讲述历代君臣的治国理政、忠臣与权臣的互动、智者的谋略等,探讨了政治和社会的规律。它不只是历史的记载,更蕴含了对治国理政的智慧和哲理,是研究古代政治思想的珍贵资料。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反质-原文
孔子卦得贲,喟然仰而叹息,意不平。
子张进,举手而问曰:‘师闻贲者吉卦,而叹之乎?’
孔子曰:‘贲非正色也,是以叹之。吾思夫质素,白当正白,黑当正黑。夫质又何也?吾亦闻之,丹漆不文,白玉不雕,宝珠不饰,何也?质有余者,不受饰也。’
信鬼神者失谋,信日者失时,何以知其然?夫贤圣周知,能不时日而事利;敬法令,贵功劳,不卜筮而身吉;谨仁义,顺道理,不祷祠而福。
故卜数择日,洁斋戒,肥牺牲,饰圭璧,精祠祀,而终不能除悖逆之祸,以神明有知而事之,乃欲背道妄行而以祠祀求福,神明必违之矣。
天子祭天地、五岳、四渎,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士祭门户,庶人祭其祖先。
圣王承天心,制礼分也。凡古之卜日者,将以辅道稽疑,示有所先而不敢自专也;非欲以颠倒之恶而幸安之全。
孔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是以泰山终不享李氏之旅,易称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盖重礼不贵牲也,敬实而不贵华。
诚有其德而推之,则安往而不可。是以圣人见人之文,必考其质。
历山之田者善侵畔,而舜耕焉;雷泽之渔者善争陂,而舜渔焉;东夷之陶器窳,而舜陶焉。
故耕渔与陶非舜之事,而舜为之,以救败也。
民之性皆不胜其欲,去其实而归之华,是以苦窳之器,争斗之患起,争斗之患起,则所以偷也。
所以然者何也?由离诚就诈,弃朴而取伪也,追逐其末而无所休止。
圣人抑其文而抗其质,则天下反矣,诗云:‘尸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传曰:‘尸鸠之所以养七子者,一心也;君子所以理万物者,一仪也。以一仪理物,天心也;五者不离,合而为一,谓之天心。在我能因自深结其意于一,故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是故诚不远也。’
夫诚者一也,一者质也;君子虽有外文,必不离内质矣。
卫有五丈夫,俱负缶而入井灌韭,终日一区。
邓析过,下车为教之,曰:‘为机,重其后,轻其前,命曰桥。终日灌韭,百区不倦。’
五丈夫曰:‘吾师言曰:有机知之巧,必有机知之败;我非不知也,不欲为也。子其往矣,我一心溉之,不知改已!’
邓析去,行数十里,颜色不悦怿,自病。
弟子曰:‘是何人也?而恨我君,请为君杀之。’
邓析曰:‘释之,是所谓真人者也。可令守国。’
禽滑厘问于墨子曰:‘锦绣絺纻,将安用之?’
墨子曰:‘恶,是非吾用务也。古有无文者得之矣,夏禹是也。卑小宫室,损薄饮食,土阶三等,衣裳细布;当此之时,黻无所用,而务在于完坚。
殷之盘庚,大其先王之室,而改迁于殷,茅茨不剪,采椽不斲,以变天下之视;当此之时,文采之帛,将安所施?夫品庶非有心也,以人主为心,苟上不为,下恶用之?二王者以化身先于天下,故化隆于其时,成名于今世也。
且夫锦绣絺纻,乱君之所造也,其本皆兴于齐,景公喜奢而忘俭,幸有晏子以俭镌之,然犹几不能胜。夫奢安可穷哉?
纣为鹿台糟丘,酒池肉林,宫墙文画,雕琢刻镂,锦绣被堂,金玉珍玮,妇女优倡,钟鼓管弦,流漫不禁,而天下愈竭,故卒身死国亡,为天下戮,非惟锦绣絺纻之用耶?
今当凶年,有欲予子随侯之珠者,不得卖也,珍宝而以为饰;又欲予子一钟粟者,得珠者不得粟,得粟者不得珠,子将何择?
禽滑厘曰:‘吾取粟耳,可以救穷。’
墨子曰:‘诚然,则恶在事夫奢也?长无用,好末淫,非圣人所急也。
故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为可长,行可久,先质而后文,此圣人之务。’
禽滑厘曰:‘善。’
秦始皇既兼天下,大侈靡,即位三十五年犹不息,治大驰道,从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 直通之。
厌先王宫室之小,乃于丰镐之间,文武之处,营作朝宫,渭南山林苑中作前殿,阿 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可建五丈旗,周为阁道;自殿直抵南山之岭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水属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
又兴骊山之役,锢 三泉之底,关中离宫三百所,关外四百所,皆有钟盘帷帐,妇女倡优。
立石阙东海上朐山界中,以为秦东门。
于是有方士韩客侯生,齐客卢生,相与谋曰:
“当今时不可以居,上乐以 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以慢欺而取容,谏者不用而 失道滋甚。吾党久居,且为所害。”
乃相与亡去。
始皇闻之大怒,曰:
“吾异日厚卢生,尊 爵而事之,今乃诽谤我,吾闻诸生多为妖言以乱黔首。”
乃使御史悉上诸生,诸生传相告, 犯法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
卢生不得,而侯生后得,始皇闻之,召而见之,升阿东之 台,临四通之街,将数而车裂之。
始皇望见侯生,大怒曰:
“老虏不良,诽谤而主,乃敢复 见我!”
侯生至,仰台而言曰:
“臣闻知死必勇,陛下肯听臣一言乎?”
始皇曰:
“若欲何 言?言之!”
侯生曰:
“臣闻禹立诽谤之木,欲以知过也。今陛下奢侈失本,淫泆趋末,宫室台阁,连属增累,珠玉重宝,积袭成山,锦绣文采,满府有余,妇女倡优,数巨万人,钟 鼓之乐,流漫无穷,酒食珍味,盘错于前,衣服轻暖,舆马文饰,所以自奉,丽靡烂熳,不 可胜极。黔首匮竭,民力单尽,尚不自知,又急诽谤,严威克下,下喑上聋,臣等故去。
臣等不惜臣之身,惜陛下国之亡耳。
闻古之明王,食足以饱,衣足以暖,宫室足以处,舆马足以行,故上不见弃于天,下不见弃于黔首。
尧茅茨不剪,采椽不斲,土阶三等,而乐终身者,俗以其文采之少,而质素之多也。
丹朱傲虐好慢淫,不修理化,遂以不升。
今陛下之淫,万丹朱而十昆吾桀纣,臣恐陛下之十亡也,而曾不一存。
始皇默然久之,曰:
“汝何 不早言?”
侯生曰:
“陛下之意,方乘青云飘摇于文章之观,自贤自健,上侮五帝,下凌三 王,弃素朴,就末技,陛下亡征见久矣。
臣等恐言之无益也,而自取死,故逃而不敢言。
今臣必死,故为陛下陈之,虽不能使陛下不亡,欲使陛下自知也。”
始皇曰:
“吾可以变 乎?”
侯生曰:
“形已成矣,陛下坐而待亡耳!若陛下欲更之,能若尧与禹乎?不然无冀 也。
陛下之佐又非也,臣恐变之不能存也。”
始皇喟然而叹,遂释不诛。
后三年始皇崩;二世即位,三年而秦亡。
魏文侯问李克曰:
“刑罚之源安生?”
李克曰:
“生于奸邪淫泆之行。凡奸邪之心,饥 寒而起,淫泆者,久饥之诡也;雕文刻镂,害农事者也;锦绣纂组,伤女工者也。
农事害, 则饥之本也;女工伤,则寒之源也。
饥寒并至而能不为奸邪者,未之有也;男女饰美以相矜 而能无淫泆者,未尝有也。
故上不禁技巧,则国贫民侈,国贫穷者为奸邪,而富足者为淫 泆,则驱民而为邪也;民以为邪,因之法随,诛之不赦其罪,则是为民设陷也。
刑罚之起有 原,人主不塞其本,而替其末,伤国之道乎?”
文侯曰:
“善。”
以为法服也。
秦穆公闲,问由余曰:
“古者明王圣帝,得国失国当何以也?”
由余曰:
“臣闻之,当 以俭得之,以奢失之。”
穆公曰:
“愿闻奢俭之节。”
由余曰:
“臣闻尧有天下,饭于土 簋,啜于土钘,其地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西至日所出入,莫不宾服。
尧释天下,舜受之,作为食器,斩木而裁之,销铜铁,修其刃,犹漆黑之以为器。
诸侯侈国之不服者十有 三。
舜释天下而禹受之,作为祭器,漆其外而朱画其内,缯帛为茵褥,觞勺有彩,为饰弥侈,而国之不服者三十有二。
夏后氏以没,殷周受之,作为大器,而建九傲,食器雕琢,觞勺刻镂,四壁四帷,茵席雕文,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五十有二。
君好文章,而服者弥侈,故曰俭其道也。
由余出,穆公召内史廖而告之曰:
“寡人闻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 也。今由余圣人也,寡人患之。吾将奈何?”
内史廖曰:
“夫戎辟而辽远,未闻中国之声 也,君其遗之女乐以乱其政,而厚为由余请期,以疏其间,彼君臣有间,然后可图。”
君 曰:
“诺。”
乃以女乐三九遗戎王,因为由余请期;戎王果具女乐而好之,设酒听乐,终年 不迁,马牛羊半死。
由余归谏,谏不听,遂去,入秦,穆公迎而拜为上卿。
问其兵势与其地 利,既已得矣,举兵而伐之,兼国十二,开地千里。
穆公奢主,能听贤纳谏,故霸西戎,西戎淫于乐,诱于利,以亡其国,由离质朴也。
经侯往适魏太子,左带羽玉具剑,右带环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坐有顷,太子不视 也,又不问也。
经侯曰:“魏国亦有宝乎?”
太子曰:“有。”
经侯曰:“其宝何如?”
太子曰:“主信臣忠,百姓上戴。此魏之宝也。”
经侯曰:“吾所问者,非是之谓也。乃问其器而已。”
太子曰:“有。徒师沼治魏而市无豫贾,郄辛治阳而道不拾遗,芒卯在朝而四邻贤士无不相因而见。此三大夫乃魏国之大宝。”
于是经侯默然不应,左解玉具,右解环佩,委之坐,愆然而起,默然不谢,趋而出,上车驱去。
魏太子使骑操剑佩逐与经侯,使告经侯曰:“吾无德所宝,不能为珠玉所守;此寒不可衣,饥不可食,无为遗我贼。”
于是经侯杜门不出,传死。
晋平公为驰逐之车,龙旌象色,挂之以犀象,错之以羽芝,车成题金千镒,立之于殿下,令群臣得观焉。
田差三过而不一顾,平公作色大怒,问田差“尔三过而不一顾,何为 也?”
田差对曰:“臣闻说天子者以天下,说诸侯者以国,说大夫者以官,说士者以事,说农夫者以食,说妇姑者以织。
桀以奢亡,纣以淫败,是以不敢顾也。”
平公曰:“善。”乃命左右曰:“去车!”
魏文侯御廪灾,文侯素服辟正殿五日,群臣皆素服而吊,公子成父独不吊。
文侯复殿,公子成父趋而入贺,曰:“甚大善矣!夫御廪之灾也。”
文侯作色不悦,曰:“夫御廪者,寡人宝之所藏也,今火灾,寡人素服辟正殿,群臣皆素服而吊;至于子,大夫而不吊。
今已复辟矣,犹入贺何为?”
公子成父曰:“臣闻之,天子藏于四海之内,诸侯藏于境内,大夫藏于其家,士庶人藏于箧椟。
非其所藏者必有天灾,必有人患。今幸无人患,乃有天灾,不亦善乎!”
文侯喟然叹曰:“善!”
齐桓公谓管仲曰:“吾国甚小,而财用甚少,而群臣衣服舆驾甚汰,吾欲禁之,可 乎?”
管仲曰:“臣闻之,君尝之,臣食之;君好之,臣服之。
今君之食也必桂之浆,衣练紫之衣,狐白之裘。此群臣之所奢汰也。诗云:‘不躬不亲,庶民不信。’
君欲禁之,胡不 自亲乎?”
桓公曰:“善。”于是更制练帛之衣,大白之冠,朝一年而齐国俭也。
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马不食粟。
仲孙它谏曰:“子为鲁上卿,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其以子为爱,且不华国也。”
文子曰:“然乎?吾观国人之父母衣麤食蔬,吾是以不敢。
且吾闻君子以德华国,不闻以妾与马。夫德者得于我,又得于彼,故可行;若淫于奢侈,沈于文章,不能自反,何以守国?”
仲孙它惭而退。
赵简子乘弊车瘦马,衣羖羊裘,其宰进谏曰:“车新则安,马肥则往来疾,狐白之裘温 且轻。”
简子曰:“吾非不知也。吾闻之,君子服善则益恭,细人服善则益倨;我以自备,恐有细人之心也。
传曰:周公位尊愈卑,胜敌愈惧,家富愈俭,故周氏八百余年,此之谓 也。”
鲁筑郎囿,季平子欲速成,叔孙昭子曰:“安用其速成也?以虐其民,其可乎?无囿尚 可乎,恶闻嬉戏之游,罢其所治之民乎?”
卫叔孙文子问于王孙夏曰:“吾先君之庙小,吾欲更之,可乎?”
对曰:“古之君子,以俭为礼;今之君子,以汰易之。
夫卫国虽贫,岂无文履一奇,以易十稷之绣哉?以为非礼 也。”
文子乃止。
晋文公合诸侯而盟曰:“吾闻国之昏,不由声色,必由奸利好乐,声色者,淫也;贪奸 者,惑也,夫淫惑之国,不亡必残。
自今以来,无以美妾疑妻,无以声乐妨政,无以奸情害 公,无以货利示下。
其有之者,是谓伐其根素,流于华叶;若此者,有患无忧,有寇勿弭。
不如言者盟示之。”
于是君子闻之曰:“文公其知道乎?其不王者犹无佐也。”
晏子饮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辞曰:“诗曰:‘侧牟之俄。’言失德也;‘屡 舞傞傞。’言失容也。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宾主之礼也。
‘醉而不出,是谓伐德。’宾主之罪也。婴已卜其日,未卜其夜。”
公曰:“善。”举酒而 祭之,再拜而出,曰:“岂过我哉?吾托国于晏子也。
以其家贫善寡人,不欲淫侈也,而况 与寡人谋国乎?”
杨王孙病且死,令其子曰:‘吾死欲裸葬,以返吾真,必无易吾意。’
祁侯闻之,往谏曰:‘窃闻王孙令葬必裸而入地,必若所闻,愚以为不可。令死人无知则已矣,若死有知也,是戮尸于地下也,将何以见先人?愚以为不可!’
王孙曰:‘吾将以矫世也。夫厚葬诚无益于死者,而世以相高,靡财殚币而腐之于地下,或乃今日入而明日出,此真与暴骸于中野何异?且夫死者终生之化,而物之归者;归者得至,而化者得变,是物各返其真。其真冥冥,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乃合道之情。夫饰外以夸众,厚葬以矫真,使归者不得至,化者不得变,是使物各失其然也。且吾闻之,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精神离形而各归其真,故谓之鬼。鬼之为言归也,其尸块然独处,岂有知哉?厚裹之以币帛,多送之以财宝,以夺生者财用。古圣人缘人情,不忍其亲,故为之制礼;今则越之,吾是以欲裸葬以矫之也。昔尧之葬者,空木为椟,葛藟为缄;其穿地也,下不乱泉,上不泄臭。故圣人生易尚,死易葬,不加于无用,不损于无益,谓今费财而厚葬,死者不知,生者不得用,谬哉!可谓重惑矣。’
祁侯曰:‘善。’遂裸葬也。
鲁有俭者,瓦鬲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钘之器,以进孔子。
孔子受之,欢然而悦,如受太牢之馈。
弟子曰:‘瓦甂,陋器也;煮食,薄膳也。而先生何喜如此乎?’
孔子曰:‘吾闻好谏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亲,吾非以馔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亲也。’
晏子病将死,断楹内书焉,谓其妻曰:‘楹也,语子壮而视之!’
及壮发书,书之言曰:‘布帛不穷,穷不可饰;牛马不穷,穷不可服;士不可穷,穷不可任。穷乎?穷乎?穷也!’
仲尼问老聃曰:‘甚矣!道之于今难行也!吾比执道委质以当世之君,而不我受也。道之于今难行也。’
老子曰:‘夫说者流于听,言者乱于辞,如此二者,则道不可委矣。’
子贡问子石:‘子不学诗乎?’
子石曰:‘吾暇乎哉?父母求吾孝,兄弟求吾悌,朋友求吾信。吾暇乎哉?’
子贡曰:‘请投吾诗,以学于子。’
公明宣学于曾子,三年不读书。
曾子曰:‘宣,而居参之门,三年不学,何也?’
公明宣曰:‘安敢不学?宣见夫子居宫庭,亲在,叱咤之声未尝至于犬马,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见夫子之应宾客,恭俭而不懈惰,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见夫子之居朝廷,严临下而不毁伤,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说此三者学而未能,宣安敢不学而居夫子之门乎?’
曾子避席谢之曰:‘参不及宣,其学而已。’
鲁人身善织屦,妻善织缟,而徙于越。
或谓之曰:‘子必穷!’
鲁人曰:‘何也?’
曰:‘屦为履,缟为冠也,而越人徒跣剪发,游不用之国,欲无穷得乎?’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反质-译文
孔子得到《贲》卦,抬头叹息,心中不平。子张走进来,举手问道:‘老师,听说《贲》卦是吉祥的卦象,为什么还要叹息呢?’孔子说:‘《贲》卦不是代表正色的卦象,所以我叹息。我想到了本质,白色就应该纯正的白色,黑色就应该纯正的黑色。那么本质是什么呢?我也听说过,丹漆不需要文饰,白玉不需要雕刻,宝珠不需要装饰,为什么呢?因为本质已经足够,不需要额外的装饰。’
相信鬼神的人会失去谋略,相信占卜的人会失去时机,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因为贤圣之人能够全面了解,不需要占卜就能使事情顺利;尊重法律,重视功绩,不占卜也能获得吉祥;谨慎仁义,顺应道理,不祈祷也能得到福气。所以,那些占卜、选择吉日、清洁斋戒、准备肥美的牺牲、装饰玉器、精心祭祀的人,最终也不能消除悖逆的灾祸,因为他们认为神明有知,就想去背离正道而胡作非为,通过祭祀来求得福气,神明必然会违背他们的意愿。
天子祭祀天地、五岳、四渎,诸侯祭祀社稷,大夫祭祀五祀,士祭祀门户,百姓祭祀祖先。圣明的君王顺应天意,制定礼制。古代的占卜者,是用占卜来辅助道德,表示有所依从而不敢擅自决定;并不是想要通过颠倒善恶来侥幸获得安全。孔子说:‘不是自己的鬼神而祭祀,是谄媚。’因此,泰山最终不享用李氏的祭祀,易经中说东邻杀牛祭祀,不如西邻的简朴祭祀,因为重视的是礼节而不是牲畜,重视的是真诚而不是华丽。如果真的有德行,那么无论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因此,圣人看到人的文饰,一定会考察他们的本质。
历山上的农民善于侵占边界,而舜在那里耕种;雷泽的渔民善于争夺水边,而舜在那里捕鱼;东夷的陶器粗糙,而舜在那里制陶。所以耕种、捕鱼和制陶不是舜的工作,但他去做这些,是为了挽救衰败。人的本性都是无法满足欲望,离开实质追求华丽,因此粗糙的器物和争斗的祸患就产生了,争斗的祸患产生,就会导致偷窃。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人们离开了真诚追求欺诈,放弃了朴实而选择了虚伪,追逐末节而不停歇。圣人抑制文饰而强调本质,那么天下就会恢复平静,诗经中说:‘尸鸠在桑树上,它的孩子有七个;贤人君子,他们的仪态一致。’传世的说:‘尸鸠之所以能养育七个孩子,是因为它一心一意;君子之所以能治理万物,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统一的仪态。用统一的仪态治理万物,这就是天意;五者不离,合而为一,就叫做天意。我在内心能够将我的意志集中在一点上,所以一心可以事奉百位君主,百心却不能事奉一位君主,因此真诚是不远的。真诚就是统一,统一就是本质;君子虽然有外在的文饰,但绝不会离开内在的本质。’
卫国有五个壮汉,一起背着瓦罐到井里灌韭菜,一天只能灌一畦。邓析路过,下车教导他们说:‘制作一个杠杆,加重后面的部分,减轻前面的部分,这就是桥。整天灌韭菜,一百畦都不觉得疲倦。’五个壮汉说:‘我们的老师说过:有机智的人会知道巧,但也会有因为机智而失败的时候;我们不是不知道,但我们不想这样做。你走吧,我们一心一意地灌溉,不知道改变自己!’邓析离开后,走了几十里路,脸色不悦,自感身体不适。弟子说:‘这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恨我们的君主,请让我去杀了他。’邓析说:‘放开他,这是所谓的真人。可以让他守卫国家。’
禽滑厘问墨子说:‘锦绣细布,有什么用呢?’墨子说:‘不好,这不是我追求的东西。古代有不需要文饰的人,夏禹就是这样。他建造简陋的宫室,减少饮食,土阶只有三级,衣服用细布;在那个时代,彩色布料没有用处,重要的是要坚固。商朝的盘庚,扩大了他祖先的宫室,并迁都到殷,不修剪茅草,不砍伐椽木,以此来改变天下的观念;在那个时代,彩色布料有什么用呢?平民百姓并不是有心追求这些,他们以君主的需求为需求,如果君主不追求,百姓怎么会追求呢?这两位君主以自己的行为引领天下,所以在他们的时代,教化兴盛,名声流传至今。而且,锦绣细布是乱世的产物,它们的根源都在齐国,齐景公喜欢奢侈而忘记节俭,幸好有晏子用节俭来规劝他,但几乎不能取胜。奢侈怎么会有尽头呢?商纣王建造鹿台、酒池肉林,宫墙上有彩绘,雕刻和雕刻,锦绣铺满堂前,金玉珍宝,妇女和乐师,钟鼓和管弦乐器,流连忘返,但天下却越来越贫困,所以他最终身死国亡,被天下人唾弃,不仅仅是锦绣细布的用处。现在正当荒年,有人想给你随侯之珠,你不能卖;又有人想给你一钟粮食,得到珠子的人得不到粮食,得到粮食的人得不到珠子,你将选择什么?’禽滑厘说:‘我选择粮食,可以救穷。’墨子说:‘确实如此,那么追求奢侈有什么用呢?长久的无用,喜欢末节,这不是圣人所关心的。所以,吃饭必须吃饱,然后才追求美味;穿衣必须保暖,然后才追求华丽;居住必须安宁,然后才追求快乐。追求长久可行的事情,行动持久,先注重本质,然后才是文饰,这是圣人的追求。’禽滑厘说:‘说得好。’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奢侈浪费,即位三十五年仍然不止,修建了宽阔的道路,从九原一直延伸到云阳,挖山填谷,直通无阻。他不喜欢先王们的宫室太小,于是在丰镐之间,文武之地,建造了朝宫,在渭南山林苑中建造了前殿,阿房东西宽五百步,南北长五十丈,上面可以容纳万人,下面可以竖立五丈高的旗帜,周围建起了阁道;从殿前直通南山之巅作为宫门,修建了复道,从阿房宫渡过渭水连接咸阳,象征着天极,阁道直通天汉,抵达营室星宿。又兴起了骊山的工程,封锁了三泉的底部,关中有离宫三百所,关外有四百所,都装饰有钟鼓、帷帐,有妇女和歌舞艺人。在东海上的朐山边界立起了石阙,作为秦国的东门。这时有方士韩客侯生,齐客卢生,一起商量说:‘现在这个时代不适合居住,皇上以刑罚和杀戮为威,天下人害怕犯罪;拿着俸禄的人不敢尽忠,皇上不听取过失而日益骄傲,下面的人恐惧屈服,以怠慢欺骗来求得容身,进谏的人不被采纳,失道的行为更加严重。我们长期居住在这里,将要被他们所害。’于是他们一起逃走。始皇听说后非常愤怒,说:‘我以前厚待卢生,给了他尊贵的爵位,现在他竟然诽谤我,我听说儒生们多为妖言惑乱百姓。’于是命令御史将所有儒生都抓起来,儒生们互相告发,违法的有四百六十多人,都被活埋了。卢生逃走,侯生后来被抓,始皇听说后,召见了他,带到阿东之台,站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准备将他车裂。始皇望见侯生,大怒说:‘老贼不忠,诽谤君主,竟然还敢见我!’侯生来到台上,仰头对始皇说:‘我听说知道死亡的人必定勇敢,陛下愿意听我说一句话吗?’始皇说:‘你想说什么?说吧!’侯生说:‘我听说大禹立了诽谤之木,是为了知道自己的过失。现在陛下奢侈失度,追求末节,宫室台阁,连绵不断,珠宝重宝,堆积如山,锦绣文采,府库中都有富余,妇女歌舞艺人,数以万计,钟鼓音乐,流连忘返,酒食美味,摆放在面前,衣服轻暖,车马华丽,这些都是陛下享受的,奢侈淫靡,无法承受。百姓穷困,民力枯竭,陛下还不知道,又急于责备诽谤,严厉的威势压服下面,下面的人沉默无声,上面的人耳聋眼瞎,我们因此离开。我们不惜自己的生命,是担心陛下国家的灭亡。听说古代的明君,食物足以吃饱,衣服足以保暖,宫室足以居住,车马足以出行,所以上不违背天意,下不违背民意。尧的茅屋不修剪,采来的木材不砍伐,土阶只有三级,却乐此不疲,是因为他的文采少,朴素多。丹朱傲慢暴虐,喜好淫乐,不修德化,因此不能继承帝位。现在陛下如此淫乐,比十个丹朱还过分,比十个桀纣还严重,我担心陛下将有十个灭亡,却没有一个存活的可能。’始皇沉默了很久,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侯生说:‘陛下您的心意,正像乘着青云飘摇在文章的观赏中,自认为贤能强健,上面侮辱五帝,下面凌驾三王,抛弃了朴素,追求末节,陛下亡国的征兆已经很久了。我们担心说这些话没有好处,反而会招致死亡,所以逃避而不敢说。现在我们必定要死了,所以为陛下陈述这些,虽然不能使陛下不亡国,但希望陛下能自己觉悟。’始皇说:‘我可以改变吗?’侯生说:‘形势已经形成,陛下只能坐着等待灭亡了!如果陛下想要改变,能像尧和禹那样吗?如果不能,那就没有希望了。陛下身边的辅佐也不是合适的,我担心改变也无法保存国家。’始皇长叹一声,于是放过了他,没有杀他。三年后,始皇去世;二世继位,三年后秦国灭亡。
魏文侯问李克说:‘刑罚的根源在哪里?’李克说:‘源于奸邪淫逸的行为。凡是奸邪之心,都是因为饥寒而起的,淫逸的人,是长久饥饿后的变态;雕刻花纹,损害农业;锦绣编织,伤害女工。农业受损,就是饥荒的根源;女工受损,就是寒冷的根源。饥寒交迫还能不干坏事的人,是没有的;男女装饰华丽相互炫耀,还能不淫逸的人,是没有的。上面不禁止技巧,国家就会贫穷,百姓就会奢侈,贫穷的人就会做坏事,富足的人就会淫逸,这样就驱使百姓走向邪路;百姓认为邪路,法律随之而来,惩罚不赦其罪,这就是为百姓设下了陷阱。刑罚的产生有原因,君主不堵塞根本,而只处理末节,这是损害国家的方法。’文侯说:‘好。’认为这是法服。
秦穆公闲暇时,问由余说:‘古代的明君圣帝,得到国家失去国家的原因是什么?’由余说:‘我听说,得到国家是因为节俭,失去国家是因为奢侈。’穆公说:‘我想听听节俭和奢侈的界限。’由余说:‘我听说尧拥有天下,吃饭用土碗,喝水用土杯,他的地盘南到交趾,北到幽都,东西到日出日落的地方,没有一个不臣服的。尧放弃天下,传给舜,制作的食器,砍伐树木制作,熔化铜铁,修整刀刃,还是用黑色漆过的土器。诸侯中有十三个国家因为奢侈而不臣服。舜放弃天下,传给禹,制作的祭器,外面涂漆,里面朱漆,用丝绸做垫子,酒杯勺子有彩绘,装饰更加奢侈,不臣服的国家有三十三个。夏朝灭亡后,商周继承,制作了大型器物,建立了九座高台,食器雕刻,酒杯勺子刻有花纹,四壁四幔,垫子有花纹,更加奢侈,不臣服的国家有五十二个。君主喜好华丽,臣服的国家更加奢侈,所以说节俭是治国之道。’由余离开后,穆公召见内史廖,告诉他:‘我听说邻国有圣人,是敌国的忧患。现在由余是圣人,我担心他。我该怎么办?’内史廖说:‘戎人野蛮而偏远,没有听过中原的声音,您可以送他们女乐来扰乱他们的政治,而以厚礼为由邀请由余,以此来疏远他们,等他们君臣之间有了间隙,然后再图谋他们。’穆公说:‘好。’于是送去了三十九个女乐给戎王,借此为由邀请由余,戎王果然喜欢女乐,设宴听乐,整年不离开,马牛羊有一半都死了。由余回去劝谏,但戎王不听,于是离开,进入秦国,穆公迎接他,任命他为上卿。询问他的兵势和地理优势,已经得到了,发动军队攻打,兼并了十二个国家,开拓了千里土地。穆公奢侈,但能听取贤人的意见,所以能够称霸西戎,西戎沉溺于音乐,被利益所诱,因此亡国,是因为他们背离了质朴。’
经侯去拜访魏国的太子,左边挂着装饰有羽毛的玉剑,右边挂着带有环佩,左边光照到右边,右边光照到左边;坐了一会儿,太子既不看他,也不问他。经侯说:“魏国也有宝贝吗?”太子说:“有。”经侯问:“那宝贝是什么样的?”太子说:“君主信任臣子,臣子忠诚,百姓都尊敬他。这就是魏国的宝贝。”经侯说:“我所说的宝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那些器物而已。”太子说:“有。徒师沼治理魏国时,市场上没有欺诈的商人;郄辛治理阳城时,道路上没有丢失的东西;芒卯在朝中时,四邻的贤士都来拜访他。这三位大夫就是魏国的三大宝贝。”于是经侯沉默不语,左边解下玉剑,右边解下环佩,扔在座位上,尴尬地站起来,沉默不语,快步离开,上车驱车而去。魏太子派骑兵拿着剑和佩饰追赶经侯,告诉经侯说:“我没有德行,不能守住珠宝;这些既不能穿也不能吃,没有什么用,不要留给我敌人。”于是经侯闭门不出,传位而死。
晋平公为追逐之车,龙旌象色,挂之以犀象,错之以羽芝,车成题金千镒,立之于殿下,令群臣得观焉。田差三过而不一顾,平公作色大怒,问田差“尔三过而不一顾,何为也?”田差对曰:“臣闻说天子者以天下,说诸侯者以国,说大夫者以官,说士者以事,说农夫者以食,说妇姑者以织。桀以奢亡,纣以淫败,是以不敢顾也。”平公曰:“善。”乃命左右曰:“去车!”
魏文侯御廪灾,文侯素服辟正殿五日,群臣皆素服而吊,公子成父独不吊。文侯复殿,公子成父趋而入贺,曰:“甚大善矣!夫御廪之灾也。”文侯作色不悦,曰:“夫御廪者,寡人宝之所藏也,今火灾,寡人素服辟正殿,群臣皆素服而吊;至于子,大夫而不吊。今已复辟矣,犹入贺何为?”公子成父曰:“臣闻之,天子藏于四海之内,诸侯藏于境内,大夫藏于其家,士庶人藏于箧椟。非其所藏者必有天灾,必有人患。今幸无人患,乃有天灾,不亦善乎!”文侯喟然叹曰:“善!”
齐桓公谓管仲曰:“吾国甚小,而财用甚少,而群臣衣服舆驾甚汰,吾欲禁之,可乎?”管仲曰:“臣闻之,君尝之,臣食之;君好之,臣服之。今君之食也必桂之浆,衣练紫之衣,狐白之裘。此群臣之所奢汰也。诗云:‘不躬不亲,庶民不信。’君欲禁之,胡不自学起?”桓公曰:“善。”于是更制练帛之衣,大白之冠,朝一年而齐国俭也。
季文子相鲁,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仲孙它谏曰:“子为鲁上卿,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其以子为爱,且不华国也。”文子曰:“然乎?吾观国人之父母衣麤食蔬,吾是以不敢。且吾闻君子以德华国,不闻以妾与马。夫德者得于我,又得于彼,故可行;若淫于奢侈,沈于文章,不能自反,何以守国?”仲孙它惭而退。
赵简子乘弊车瘦马,衣羖羊裘,其宰进谏曰:“车新则安,马肥则往来疾,狐白之裘温且轻。”简子曰:“吾非不知也。吾闻之,君子服善则益恭,细人服善则益倨;我以自备,恐有细人之心也。传曰:周公位尊愈卑,胜敌愈惧,家富愈俭,故周氏八百余年,此之谓也。”
鲁筑郎囿,季平子欲速成,叔孙昭子曰:“安用其速成也?以虐其民,其可乎?无囿尚可乎,恶闻嬉戏之游,罢其所治之民乎?”
卫叔孙文子问于王孙夏曰:“吾先君之庙小,吾欲更之,可乎?”对曰:“古之君子,以俭为礼;今之君子,以汰易之。夫卫国虽贫,岂无文履一奇,以易十稷之绣哉?以为非礼也。”文子乃止。
晋文公合诸侯而盟曰:“吾闻国之昏,不由声色,必由奸利好乐,声色者,淫也;贪奸者,惑也,夫淫惑之国,不亡必残。自今以来,无以美妾疑妻,无以声乐妨政,无以奸情害公,无以货利示下。其有之者,是谓伐其根素,流于华叶;若此者,有患无忧,有寇勿弭。不如言者盟示之。”于是君子闻之曰:“文公其知道乎?其不王者犹无佐也。”
晏子饮景公酒,日暮,公呼具火,晏子辞曰:“诗曰:‘侧牟之俄。’言失德也;‘屡舞傞傞。’言失容也。‘既醉以酒,既饱以德。’‘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宾主之礼也。‘醉而不出,是谓伐德。’宾主之罪也。婴已卜其日,未卜其夜。”公曰:“善。”举酒而祭之,再拜而出,曰:“岂过我哉?吾托国于晏子也。以其家贫善寡人,不欲淫侈也,而况 与寡人谋国乎?”
杨王孙病重快要死了,他对儿子说:‘我死后想要裸葬,以此来回归我的本真,你一定不要改变我的意愿。’祁侯听说了这件事,就去劝谏杨王孙说:‘我私下听说王孙您要求死后一定要裸体下葬,如果真是这样,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如果死者没有知觉也就罢了,如果死者有知觉,那么这就是在地底下对尸体进行凌辱,那我们怎么能够见到先人呢?我认为这是不可以的!’王孙说:‘我这是想要矫正世俗的做法。厚葬对死者确实没有好处,但是世人却以此为荣,浪费钱财和财物在地底下腐烂,有的甚至今天埋进去明天就被挖出来,这难道和把尸体暴露在野外有什么区别吗?而且死者是终身的转化,而物质是回归自然的;物质回归后能够到达目的地,转化后能够改变形态,这是物质各自回归其本真。本真是深不可测的,看起来无形,听起来无声,这是符合道的本性的。装饰外表来炫耀众人,厚葬来矫正本真,使得物质不能回归,不能改变形态,这是使得物质各自失去了它们本来的样子。而且我听说,精神是天空所拥有的,形骸是大地所拥有的;精神离开形骸各自回归本真,所以我们称之为鬼。鬼这个字的意思是回归,那些尸体孤独地放在那里,难道有知觉吗?用布帛包裹尸体,用财物送葬,这是在夺取活人的财物。古代的圣人根据人们的情感,不忍心看到亲人离去,所以制定了礼制;现在却越过了这个界限,所以我想要裸葬来矫正这种风气。以前尧帝的葬礼,只用空木箱作为棺材,用藤蔓来封口;挖地时,下面不破坏泉水,上面不散发出臭味。所以圣人生时简易,死后也简易下葬,不增加无用的东西,不损害无益的东西,现在花费大量钱财进行厚葬,死者并不知道,活人也无法使用,这是多么荒谬啊!可以说是极大的迷惑。’祁侯说:‘好。’于是杨王孙就裸葬了。
鲁国有一个节俭的人,用瓦罐煮饭,饭做得很好吃,他用土罐装饭,献给孔子。孔子接受了,非常高兴,就像接受丰盛的宴席一样。他的弟子们说:‘瓦罐是简陋的器皿,煮的饭是简单的食物,先生您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孔子说:‘我听说喜欢进谏的人会思念他的君主,吃得好的人会思念他的亲人,我并不是因为饭食丰盛而高兴,而是因为饭做得好吃就想起我的亲人。’
晏子病重将要去世,他在柱子上写下字条,对妻子说:‘柱子啊,等你儿子长大了就让他看看这个!’等到儿子长大了,打开字条,上面写着:‘布匹不会用完,用完就无法再装饰;牛马不会用完,用完就无法再骑乘;士人不会用完,用完就无法任用。用完了吗?用完了吗?用完了!’
孔子问老子说:‘道在现在真是难以实行啊!我拿着道去见当世的君主,他们都不接受我。道在现在真是难以实行啊!’老子说:‘那些善于言辞的人会让听者陷入迷惑,那些善于说话的人会让言辞变得混乱,如果这样,道就无法托付给别人了。’
子贡问子石说:‘你没有学过诗吗?’子石说:‘我哪有闲暇呢?父母希望我孝顺,兄弟希望我友爱,朋友希望我诚信。我哪有闲暇呢?’子贡说:‘请把我的诗给你,让我向你学习。’
公明宣向曾子学习,三年没有读书。曾子说:‘公明宣,你在我这里学习,三年了都没有读书,这是为什么?’公明宣说:‘怎么敢不学习呢?我看到先生在宫庭里,亲人还在,对狗马都没有大声呼喝,我想要学习却做不到;我看到先生接待宾客,恭敬节俭而不懈怠,我想要学习却做不到;我看到先生在朝廷上,严肃对待下属而不伤害他们,我想要学习却做不到。我在这三个方面都想要学习却做不到,我怎么会敢不学习而住在先生门下呢?’曾子离开座位向公明宣道歉说:‘我比不上你,你的学习已经达到了。’
鲁国有一个擅长编织草鞋的人,他的妻子擅长编织麻布,他们搬家到了越国。有人对他说:‘你一定会贫穷的!’鲁国人问:‘为什么?’回答说:‘草鞋是用来穿在脚上的,麻布是用来做帽子的,而越国人都是赤脚剪发,不穿鞋不戴帽子的国家,你想要不贫穷吗?’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反质-注解
孔子:孔子(公元前551年—公元前479年),名丘,字仲尼,春秋时期鲁国人,儒家学派创始人,被尊称为至圣先师。
卦:古代占卜的一种方法,通过观察卦象来预测未来或解释事物。
贲:贲卦,易经六十四卦之一,象征文饰、美丽。
喟然:形容叹息的样子。
子张:子张,名张,孔子弟子。
正色:纯正的颜色,指不掺杂其他颜色。
质素:质朴,不加修饰。
丹漆:红色漆,指色彩鲜艳。
白玉:未经雕琢的玉石,指其自然之美。
宝珠:珍贵的珍珠,指其自然光泽。
信鬼神者失谋:相信鬼神的人会失去理智。
日者:占卜吉凶的人。
周知:全面了解。
敬法令:尊重法律。
贵功劳:重视功绩。
卜筮:古代占卜的方法,通过观察龟甲裂纹或蓍草排列来预测未来。
身吉:自身吉祥。
仁义:仁爱和正义。
道理:正确的原则或方法。
祷祠:向神灵祈祷。
福:吉祥、幸运。
悖逆:违背常理或道德的行为。
天子:古代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诸侯:古代国家的封疆大吏。
大夫:古代国家的官员。
士:古代的知识分子。
庶人:古代的平民。
先祖:祖先。
制礼分:制定礼制,区分等级。
稽疑:求助于占卜以解决疑惑。
自专:自行决定。
谄:奉承,讨好。
易:易经,古代占卜的经典。
禴祭:古代的一种祭祀方式。
文采:华丽的装饰。
质:本质,真实。
离诚就诈:离开真诚而走向欺诈。
朴:朴素,不加修饰。
伪:虚假,不真实。
文:文饰,装饰。
机知:机智,聪明。
机知之败:因为机智而导致的失败。
缶:古代的陶制容器。
韭:韭菜。
机:机械,这里指灌溉的机械。
桥:一种灌溉工具。
机知之巧:机智的技巧。
有机知之败:使用机智的技巧可能导致的失败。
真人:指道德高尚的人。
用务:实际用途。
无文者得之:没有文饰的人得到了它。
夏禹:夏朝的开国君主,以治水有功著称。
卑小宫室:简陋的宫殿。
损薄饮食:减少奢华的饮食。
土阶三等:指用土铺成的三级台阶。
衣裳细布:简单的布衣。
黻:古代的一种彩色布料。
品庶:普通人。
人主:君主。
化身:代表,象征。
品庶非有心也:普通人并没有特别的愿望。
锦绣絺纻:华丽的丝绸。
齐:古代国家名,今山东地区。
景公:齐国的君主,此段文字中为景公。
晏子:齐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晏子。
奢:奢侈。
俭:节俭。
鹿台:商纣王建造的宫殿。
糟丘:堆积的酒糟。
酒池肉林:形容极度的奢华。
宫墙文画:宫殿墙上绘有彩画。
雕琢刻镂:雕刻和雕刻。
锦绣被堂:用锦绣装饰殿堂。
金玉珍玮:珍贵的金玉。
妇女优倡:优伶和倡女。
钟鼓管弦:各种乐器。
流漫不禁:放纵无度。
随侯之珠:古代的珍珠,极其珍贵。
钟粟:古代的一种粮食单位。
随侯之珠者:拥有随侯之珠的人。
钟粟者:拥有钟粟的人。
食必常饱:食物必须常吃才能满足。
衣必常暖:衣服必须常穿才能保暖。
居必常安:居住必须常安才能舒适。
先质而后文:先追求本质,然后才是装饰。
兼天下:统一天下,指秦始皇完成了对六国的统一。
侈靡:奢侈浪费,指秦始皇在位期间极度奢侈。
驰道:古代供皇帝和高级官员行驶的车道。
九原:古代地名,指北方边疆。
云阳:古代地名,位于今陕西省淳化县。
堑山堙谷:挖山填谷,指开凿道路时填平山谷。
丰镐:古代地名,指周朝的都城,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附近。
文武:指周文王和周武王,此处代指周朝的文治武功。
朝宫:朝廷的宫殿。
南山:指秦岭山脉。
阿房:阿房宫,秦始皇的宫殿之一。
复道:古代建筑中的飞桥,指连接宫殿和阁道的桥梁。
咸阳:秦朝的都城,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
天极:天空的北极,此处比喻皇权的至高无上。
营室:古代星宿名,位于天空中,此处比喻宫殿的位置。
骊山之役:指秦始皇在骊山修建陵墓的工程。
锢:封锁,此处指封锁三泉之底。
关中:指陕西省中部地区,秦朝的统治中心。
钟盘帷帐:古代的钟鼓乐器和装饰华丽的帐幔。
倡优:古代的歌舞艺人和杂技艺人。
东海:指中国东部海域。
朐山:古代地名,位于今山东省。
黔首:古代对平民的称呼。
方士:古代指寻求长生不老药或修炼仙术的人。
韩客侯生:古代方士,此处指与卢生一同谋事的人。
卢生:古代方士,此处指与韩客侯生一同谋事的人。
御史:古代官职,负责监察官员的行为。
坑:古代的一种酷刑,指活埋。
阿东之台:指阿房宫中的高台。
四通之街:指四通八达的街道。
车裂:古代的一种酷刑,指将人活活撕裂。
诽谤:恶意中伤他人,此处指批评君主的行为。
茅茨不剪:指用茅草盖成的屋顶不修剪。
采椽不斲:指采伐的木椽子不经过加工。
丹朱:古代帝王尧的儿子,以傲慢著称。
昆吾:古代传说中的恶人。
桀纣:古代夏朝和商朝的最后两位暴君。
黔首匮竭:指百姓的财富和精力都耗尽了。
技巧:指手工艺和制造技术。
雕文刻镂:指雕刻花纹。
纂组:指编织的带子。
女乐:古代的女子歌舞队。
戎王:指西北地区的戎族首领。
由余:古代秦国的大臣,曾出使戎族。
内史廖:秦穆公的大臣。
文章:指装饰华丽的器物。
九傲:古代的九种高大的祭器。
食器雕琢:指食器的雕刻装饰。
觞勺刻镂:指酒杯和勺子的雕刻装饰。
茵席雕文:指垫子和席子的雕刻装饰。
质朴:指简单朴素的生活方式。
羽玉具剑:古代的一种装饰华丽的剑,剑柄和剑鞘上镶嵌有羽毛和玉石。
环佩:古代贵族佩戴的装饰品,通常由玉制成,挂在腰间。
徒师沼:古代魏国的大夫,以治理有方著称。
郄辛:古代魏国的大夫,以治理有方著称。
芒卯:古代魏国的大夫,以治理有方著称。
经侯:古代魏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魏太子所问之人。
魏太子:魏国的太子,此段文字中与经侯对话。
晋平公:晋国的君主,此段文字中为田差所遇之君。
田差:晋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与晋平公对话。
御廪:古代储藏粮食的仓库。
魏文侯:魏国的君主,此段文字中为文侯。
公子成父:魏国的公子,此段文字中为文侯所问之人。
齐桓公:齐国的君主,此段文字中为桓公。
管仲:齐国的宰相,此段文字中为桓公所问之人。
季文子:鲁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季文子。
仲孙它:鲁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季文子所问之人。
赵简子:赵国的君主,此段文字中为简子。
宰:古代官职,负责管理家务或国家政务。
郎囿:古代鲁国的一种园林。
叔孙昭子:鲁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叔孙昭子。
卫叔孙文子:卫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卫叔孙文子。
王孙夏:卫国的官员,此段文字中为王孙夏。
晋文公:晋国的君主,此段文字中为晋文公。
侧牟之俄:古代诗句,意指失去德行。
屡舞傞傞:古代诗句,意指失去礼仪。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古代诗句,意指饮酒之后,以德行充实自己。
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古代诗句,意指醉酒之后,能够得到幸福。
伐德:古代诗句,意指损害德行。
裸葬:裸葬是指人死后不穿衣服,直接用席子包裹尸体埋葬。在古代,裸葬被视为回归自然,不浪费资源的一种方式。
祁侯:祁侯是指古代的一个诸侯国的国君,这里指一个具体的人名。
矫世:矫世是指矫正世俗,改变社会风气。
厚葬:厚葬是指人死后进行豪华的葬礼,包括建造昂贵的墓穴、使用昂贵的陪葬品等。
精神:精神在古代哲学中指人的意识、思维等非物质的方面。
形骸:形骸指人的身体,即物质存在。
鬼:在古代中国宗教和哲学中,鬼是指人死后灵魂的另一种存在形式。
太牢:太牢是指古代祭祀或宴请时最高级别的祭品,包括牛、羊、猪。
瓦鬲:瓦鬲是一种古代的陶制炊具。
土钘:土钘是一种古代的陶制容器。
断楹:断楹是指将柱子锯断,在断口处写字。
布帛:布帛是指古代的布料,常用来制作衣物。
屦:屦是指古代的一种鞋子。
缟:缟是一种白色的细丝织物,常用来制作冠帽。
徒跣:徒跣是指赤脚行走,不穿鞋。
游不用之国:游不用之国是指不需要某种物品或服务的国家,这里指越国不需要鞋子。
委质:委质是指将自身的品质或才能托付给他人,这里指将道义托付给君主。
听者:听者是指听别人说话的人。
言者:言者是指说话的人。
诗:诗在古代是指诗歌,是文学的一种形式。
投吾诗:投吾诗是指把我的诗拿给你,让你学习。
曾子:曾子是孔子的弟子,以孝道著称。
宫庭:宫庭是指古代帝王的宫殿。
宾客:宾客是指来访的人。
朝廷:朝廷是指古代国家的政治中心,即皇帝和官员处理政务的地方。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说苑-反质-评注
杨王孙病且死,令其子曰:‘吾死欲裸葬,以返吾真,必无易吾意。’此句开篇即点明了杨王孙的生死观。‘欲裸葬’表明了他对传统葬礼的反抗,追求一种返璞归真的自然死亡方式。‘必无易吾意’则体现了他对个人意愿的坚定,不因外界压力而改变初衷。
祁侯闻之,往谏曰:‘窃闻王孙令葬必裸而入地,必若所闻,愚以为不可。’祁侯的劝谏反映了当时社会对葬礼的普遍看法,即厚葬可以彰显家族地位,而裸葬则被视为不吉利。祁侯的言论也体现了儒家对礼教的重视。
王孙曰:‘吾将以矫世也。’此句表明杨王孙裸葬的初衷是为了矫正时弊,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行为,唤醒人们对生死观念的反思。
‘夫厚葬诚无益于死者,而世以相高,靡财殚币而腐之于地下,或乃今日入而明日出,此真与暴骸于中野何异?’王孙在此句中批判了当时社会厚葬的风气,认为这种做法既浪费资源,又无益于死者。
‘其真冥冥,视之无形,听之无声,乃合道之情。’王孙认为,人的真实存在是超越形体的,只有达到这种境界,才能与道相合。
‘古圣人缘人情,不忍其亲,故为之制礼;今则越之,吾是以欲裸葬以矫之也。’王孙引用古圣人的观点,说明自己裸葬的原因是为了矫正时弊。
‘昔尧之葬者,空木为椟,葛藟为缄;其穿地也,下不乱泉,上不泄臭。’王孙以尧的葬礼为例,说明古代的葬礼是简朴而合理的。
‘故圣人生易尚,死易葬,不加于无用,不损于无益,谓今费财而厚葬,死者不知,生者不得用,谬哉!可谓重惑矣。’王孙再次批判厚葬的风气,认为这是对资源的浪费和对生者的不公。
‘鲁有俭者,瓦鬲煮食,食之而美,盛之土钘之器,以进孔子。孔子受之,欢然而悦,如受太牢之馈。’此段故事反映了孔子对简朴生活的推崇,以及对真情的重视。
‘吾闻好谏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亲,吾非以馔为厚也,以其食美而思我亲也。’孔子的话进一步强调了亲情的重要性。
‘晏子病将死,断楹内书焉,谓其妻曰:‘楹也,语子壮而视之!’及壮发书,书之言曰:‘布帛不穷,穷不可饰;牛马不穷,穷不可服;士不可穷,穷不可任。穷乎?穷乎?穷也!’”晏子临终前的遗言,表达了他对士人精神的坚守,即无论身处何种困境,都要保持自己的节操。
‘仲尼问老聃曰:‘甚矣!道之于今难行也!吾比执道委质以当世之君,而不我受也。道之于今难行也。’老子曰:‘夫说者流于听,言者乱于辞,如此二者,则道不可委矣。’”孔子和老子关于道的对话,反映了当时社会对道的追求与困惑。
‘子贡问子石:“子不学诗乎?”子石:“吾暇乎哉?父母求吾孝,兄弟求吾悌,朋友求吾信。吾暇乎哉?”’子石的回答体现了他对孝悌信的重视,认为这些是做人的根本。
‘公明宣学于曾子,三年不读书。曾子曰:“宣,而居参之门,三年不学,何也?”公明宣曰:“安敢不学?宣见夫子居宫庭,亲在,叱咤之声未尝至于犬马,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见夫子之应宾客,恭俭而不懈惰,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见夫子之居朝廷,严临下而不毁伤,宣说之,学而未能。宣说此三者学而未能,宣安敢不学而居夫子之门乎?”曾子避席谢之曰:“参不及宣,其学而已。”’公明宣通过观察曾子的言行,领悟到了做人的道理,而曾子也对他表示了敬意。
‘鲁人身善织屦,妻善织缟,而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鲁人曰:“何也?”曰:“屦为履,缟为冠也,而越人徒跣剪发,游不用之国,欲无穷得乎?”’此段故事反映了不同地区文化差异导致的冲突,同时也体现了鲁人对自身技艺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