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施耐庵(约1296年-1371年),元代小说家,是《水浒传》的作者之一。他的作品揭示了社会的不公与百姓疾苦,成为中国古代小说的经典之一。
年代:成书于元代(约14世纪)。
内容简要:《水浒传》是元代小说家施耐庵创作的长篇小说,讲述了宋江等一百零八位英雄人物在梁山泊聚集,反抗腐败的朝廷和不公正社会的故事。书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特点和英雄事迹。小说通过丰富的情节和细腻的人物刻画,展示了社会不公、官民矛盾和对抗暴政的精神。它不仅是对农民起义的赞扬,也通过各种人物的抒发,展示了忠诚、义气与悲剧性的命运。该书成为中国古代小说中的经典之作,深刻影响了后代的文学和文化。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水浒传-第五回-原文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花和尚大闹桃花村
诗曰:
禅林辞去入禅林,知己相逢义断金。
且把威风惊贼胆,谩将妙理悦禅心。
绰名久唤花和尚,道号亲名鲁智深。
俗愿了时终证果,眼前争奈没知音。
话说当日智真长老道:
“智深,你此间决不可住了。
“我有一个师弟,见在东京大相国寺住持,唤做智清禅师。
“我与你这封书去投他那里,讨个职事僧做。
“我夜来看了,赠汝四句偈言,你可终身受用,记取今日之言。”
智深跪下道:
“洒家愿听偈言。”
长老道:
“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
鲁智深听了四句偈言,拜了长老九拜,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书信,辞了长老并众僧人,离了五台山,径到铁匠间壁客店里歇了,等候打了禅杖、戒刀,完备就行。
寺内众僧得鲁智深去了,无一个不欢喜。
长老教火工道人自来收拾打坏了的金刚、亭子。
过不得数日,赵员外自将若干钱物来五台山,再塑起金刚,重修起半山亭子,不在话下。
再说这鲁智深就客店里住了几日,等得两件家生都已完备,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内,禅杖却把漆来裹了。
将些碎银子赏了铁匠,背了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禅杖,作别了客店主人并铁匠,行程上路。
过往人看了,果然是个莽和尚。
但见:
皂直裰背穿双袖,青圆绦斜绾双头。
戒刀灿三尺春冰,深藏鞘内;禅杖挥一条玉蟒,横在肩头。
鹭鸶腿紧系脚絣,蜘蛛肚牢拴衣钵。
嘴缝边攒千条断头铁线,胸脯上露一带盖胆寒毛。
生成食肉餐鱼脸,不是看经念佛人。
且说鲁智深自离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东京来,行了半月之上。
于路不投寺院去歇,只是客店内打火安身,白日间酒肆里买吃。
在路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
一日正行之间,贪看山明水秀,不觉天色已晚。
但见:
山影深沉,槐阴渐没。
绿杨影里,时闻鸟雀归林;红杏村中,每见牛羊入圈。
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溪边钓叟移舟去,野外村童跨犊归。
鲁智深因见山水秀丽,贪行了半日,赶不上宿头,路中又没人作伴,那里投宿是好。
又赶上三二十里田地,过了一条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院,庄后重重叠叠都是乱山。
鲁智深道:
“只得投庄上去借宿。”
径奔到庄前看时,见数十个庄家忙忙急急搬东搬西。
鲁智深到庄前,倚了禅杖,与庄客打个问讯。
庄客道:
“和尚,日晚来我庄上做甚的?”
智深道:
“小僧赶不上宿头,欲借贵庄投宿一宵,明早便行。”
庄客道:
“我庄上今夜有事,歇不得。”
智深道:
“胡乱借洒家歇一夜,明日便行。”
庄客道:
“和尚快走,休在这里讨死。”
智深道:
“也是怪哉!歇一夜打甚么不紧,怎地便是讨死?”
庄家道:
“去便去,不去时便捉来缚在这里。”
鲁智深大怒道:
“你这厮村人,好没道理。俺又不曾说甚的,便要绑缚洒家。”
庄家们也有骂的,也有劝的。
鲁智深提起禅杖,却待要发作。
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但见:
髭须似雪,发鬓如霜。
行时肩曲头低,坐后耳聋眼暗。
头裹三山暖帽,足穿四缝宽靴。
腰间绦系佛头青,身上罗衫鱼肚白。
好似山前都土地,正如海底老龙君。
那老人年近六旬之上,拄一条过头拄杖,走将出来,喝问庄客:
“你们闹甚么?”
庄客道:
“可奈这个和尚要打我们。”
智深便道:
“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要上东京去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借贵庄投宿一霄。
“庄家那厮无礼,要绑缚洒家。”
那老人道“既是五台山来的僧人,随我进来。”
智深跟那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
那老人道:
“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繁华一例相看。
“老汉从来敬重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霄了去。”
智深将禅杖倚了,起身打个问讯,谢道:
“感承施主。小僧不敢动问贵庄高姓?”
老人道:
“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
“敢问师父俗姓,唤做甚么讳字?”
智深道:
“俺的师父是智真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洒家姓鲁,唤做鲁智深。”
太公道:
“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
鲁智深道:
“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
太公道:
“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
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箸,放在鲁智深面前。
智深解下腰包、肚包坐定。
那庄客旋了一壶酒,拿一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吃。
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
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
庄客搬饭来,又吃了。
抬过桌子,太公分付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来窥望。”
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
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
智深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小僧来搅扰你么?明日洒家算还你房钱便了。”
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如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一个。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烦恼。”
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
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
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
太公道:“老汉止有这个小女,今年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山,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非是争师父一个人。”
智深听了道:“原来如此!小僧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
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勾得他回心转意?”
智深道:“洒家在五台山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
太公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
智深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并不要说有洒家。”
太公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
庄客听得,都吃一惊。
太公问智深:“再要饭吃么?”
智深道:“饭便不要吃,有酒再将些来吃。”
太公道:“有,有。”随即叫庄客取一只熟鹅,大碗斟将酒来,叫智深尽意吃了三二十碗,那只熟鹅也吃了。
叫庄客将了包裹,先安放房里,提了禅杖,带了戒刀,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不曾?”
太公道:“老汉已把女儿寄送在邻舍庄里去了。”
智深道:“引洒家新妇房内去。”
太公引至房边,指道:“这里面便是。”
智深道:“你们自去躲了。”
太公与众庄客自出外面,安排筵席。
智深把房中一椅独桌都掇过了,将戒刀放在床头,禅杖把来椅在床边,把销金帐子下了,脱得赤条条地,跳上床去坐了。
太公见天色看看黑了,叫庄客前后点起灯烛荧煌,就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
一面叫庄客大盘盛着肉,大壶温着酒。
约莫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鸣鼓响。
这刘太公怀着鬼胎,庄家们都捏着两把汗,尽出庄门外看时,只见远远地四五十火把,照耀如同白日,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
但见:
雾锁青山影里,滚出一伙没头神;烟迷绿树林边,摆着几行争食鬼。
人人凶恶,个个狰狞。
头巾都戴茜根红,衲袄尽披枫叶赤。
缨枪对对,围遮定吃人心肝的小魔王;梢棒双双,簇捧着不养爹娘的真太岁。
高声齐道贺新郎,山上大虫来下马。
刘太公看见,便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
只见前遮后拥,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枪尽把红绿绢帛缚着,小喽啰头巾边乱插着野花。
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着马上那个大王。
怎生打扮?
但见:
头戴撮尖干红凹面巾,鬓傍边插一枝罗帛象生花。
上穿一领围虎体挽绒金绣绿罗袍,腰系一条称狼身销金包肚红搭膊。
着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
那大王来到庄前下了马,只见众小喽啰齐声贺道:“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
刘太公慌忙亲捧台盏,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下。
众庄客都跪着。
那大王把手来扶道:“你是我的丈人,如何倒跪我?”
太公道:“休说这话,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管的人户。”
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呵呵大笑道:“我与你家做个女婿,也不亏负了你。你的女儿匹配我,也好。我的哥哥大头领不下山来,教传示你。”
刘太公把了下马杯。
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道:“泰山何须如此迎接?”
那里又饮了三杯,来到厅上,唤小喽啰教把马去系在绿杨树上。
小喽啰把鼓乐就厅前擂将起来,大王上厅坐下,叫道:“丈人,我的夫人在那里?”
太公道:“便是怕羞,不敢出来。”
大王笑道:“且将酒来,我与丈人回敬。”
那大王把了一杯,便道:“我且和夫人厮见了,却来吃酒未迟。”
那刘大公一心只要那和尚劝他,便道:“老汉自引大王去。”
拿了烛台,引着大王,转入屏风背后,直到新人房前。
太公指与道:“此间便是,请大王自入去。”
太公拿了烛台,一直去了。
未知凶吉如何,先办一条走路。
那大王推开房门,见里面黑洞洞地,大王道:“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房里也不点碗灯,由我那夫人黑地里坐地。明日叫小喽啰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与他点。”
鲁智深坐在帐子里都听得,忍住笑不做一声。
那大王摸进房中,叫道:“娘子,你如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一头叫娘子,一面摸来摸去;一摸摸着销金帐子,便揭起来,探一只手入去摸时,摸着鲁智深的肚皮。
被鲁智深就势劈头巾带角儿揪住,一按按将下床来。
那大王却待挣扎,鲁智深把右手捏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连耳根带脖子只一拳。
那大王叫一声:“做甚么便打老公。”鲁智深喝道:“教你认的老婆!”拖倒在床边,拳头脚尖一齐上,打得大王叫救人。
刘太公惊得呆了;只道这早晚正说因缘劝那大王,却听的里面叫救人。
太公慌忙把着灯烛,引了小喽啰,一齐抢将入来。
众人灯下打一看时,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翻大王在床面前打。
为头的小喽啰叫道:“你众人都来救大王。”众小喽啰一齐拖枪拽棒,打将入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
小喽啰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
刘太公只管叫苦。
打闹里,那大王扒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
大王道:“苦也!畜生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摌马飞走。
出得庄门,大骂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你飞了。”把马打上两柳条,不喇喇地驮了大王上山去。
刘太公扯住鲁智深道:“和尚,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
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洒家穿了说话。”
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
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
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
庄客们那里提得动。
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捻灯草一般使起来。
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
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
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
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
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啰,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
大头领连忙问道:“有甚么事,慌做一团?”
小喽啰道:“二哥哥吃打坏了。”
大头领大惊,正问备细,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
大头领看时,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口里说道:“哥哥救我一救。”
大头领问道:“怎么来?”
二头领道:“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入进房里去。叵耐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教一个胖和尚躲在他女儿床上。我却不提防,揭起帐子摸一摸,吃那厮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损。
那厮见众人入来救应,放了手,提起禅杖,打将出去。因此我得脱了身,拾得性命。
哥哥与我做主报仇。”
大头领道:“原来恁地。你去房中将息,我与你去拿那贼秃来。”
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众小喽啰都去。”
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尽数引了小喽啰,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哩,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尽数都来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
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那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
鲁智深大怒,骂道:“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
轮起禅杖,着地卷将来。
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且通个姓名。”
鲁智深道:“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做鲁智深。”
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
鲁智深只道赚他,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
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
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到里面,再把直裰穿了,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
鲁智深坐在正面,唤刘太公出来。
那老儿不敢向前,智深道:“太公休怕他,他是俺的兄弟。”
李忠坐了第二位,太公坐了第三位。
鲁智深道:“你二位在此。俺自从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逃走到代州雁门县,因见了洒家赍发他的金老。
那老儿不曾回东京去,却随个相识也在雁门县住。
他那个女儿就与了本处一个财主赵员外,和俺厮见了,好生相敬。
不想官司追捉的洒家要紧,那员外赔钱去送俺五台山智真长老处落发为僧。
洒家因两番酒后闹了僧堂,本师长老与俺一封书,教洒家去东京大相国寺投托智清禅师,讨个职事僧做。
因为天晚,到这庄上投宿,不想与兄弟相见。
却才俺打的那汉是谁?你如何又在这里?
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前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
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
却从这山下经过。
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做小霸王周通。
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赢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提。
他止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
不争被你把了去,教他老人家失所。
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二位。
小喽啰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
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段匹,鲁智深道:“李忠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
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时,刘太公也走一遭。”
太公叫庄客安排轿子,抬了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
李忠也上了马。
太公也坐了一乘小轿。
却早天色大明,众人上山来。
智深、太公到得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邀请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三人坐定。
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和尚,心中怒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让他上面坐。”
李忠道:“兄弟,你认得这和尚么?”
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却不吃他打了。”
李忠笑道:“这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
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呵呀!”扑翻身便剪拂。
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三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
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
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他身上。
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
你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
原定的金子段匹,将在这里。
你心下如何?
周通道:“并听大哥言语,兄弟再不敢登门。”
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
周通折箭为誓。
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段匹,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椎牛宰马,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
引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
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
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
两个苦留,那里肯住,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
李忠、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哥哥作路费。”
次日,山寨里一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却将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啰报来:“见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
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啰,只留一两个伏侍鲁智深饮酒。
两个好汉道:“哥哥只顾请自在吃两杯。
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哥哥送行。”
分付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
且说这鲁智深寻思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见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直等他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洒家。
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
洒家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便唤这几个小喽啰近前来筛酒吃,方才吃得两盏,跳起身来,两拳打翻两个小喽啰,便解搭膊,做一块儿捆了,口里都塞了些麻核桃。
便取出包裹打开,没要紧的都撇了,只拿了桌上金银酒器,都踏匾了,拴在包里。
胸前度牒袋内,藏了真长老的书信,跨了戒刀,提了禅杖,顶了衣包,便出寨来。
到后山打一望时,都是险峻之处,又没深草存躲。
“洒家从前山去时,一定吃那厮们撞见,不如就此间滚将下去。”
先把戒刀和包裹拴了,望下丢落去,又把禅杖也撺落去,却把身望下只一滚,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并无伤损。
鲁智深跳将起来,寻了包裹,跨了戒刀,拿了禅杖,拽开脚手,投东京便走。
再说李忠、周通下到山边,正迎着那数十个人,各有器械。
李忠、周通挺着枪,小喽啰呐着喊,抢向前来,喝道:“兀那客人,会事的留下买路钱!”
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捻着朴刀来斗李忠,一来一往,一去一回,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
周通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众小喽啰一齐都上。
那伙客人抵当不住,转身便走,有那走得迟的,尽被搠死七八个。
劫了车子财物,和着凯歌,慢慢地上山来。
到得寨里,打一看时,只见两个小喽啰捆做一块在亭柱边;桌子上金银酒器都不见了。
周通解了小喽啰,问其备细:“鲁智深那里去了?”
小喽啰说道:“把我两个打翻捆缚了,卷了若干器皿,都拿了去。”
周通道:“这贼秃不是好人,倒着了那厮手脚。却从那里去了。”
团团寻踪迹到后山,见一带草木平平地都滚倒了。
周通看了道:“这秃驴倒是个老贼,这般险峻山冈,从这里滚了下去。”
李忠道:“我们赶上去问他讨,也羞那厮一场。
周通道:“罢,罢!贼去了关门,那里去赶!便赶得着时,也问他取不成。
倘有些不然起来,我和你又敌他不过,后来倒难厮见了。
不如罢手,后来倒好相见。
我们且自把车子上包裹打开,将金银段匹分作三分,我和你各捉一分,一分赏了众小喽啰。”
李忠道:“是我不合引他上山,折了你许多东西,我的这一分都与了你。”
周通道:“哥哥,我和你同死同生,休恁地计较。”
看官牢记话头,这李忠、周通自在桃花山打劫。
再说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寻思:“早起只顾贪走,不曾吃得些东西,却投那里去好?”
东观西望,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
鲁智深听得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洒家且寻去那里投斋。”
不是鲁智深投那个去处,有分教:到那里断送了十余条性命生灵,一把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
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碧玉堂前起黑烟。
毕竟鲁智深投甚么寺观来,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水浒传-第五回-译文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花和尚大闹桃花村。
诗中说:离开禅林又进入禅林,知己相逢情义深重如金。
用威风震慑敌人的胆量,用妙理愉悦禅者的心灵。
久被称呼为花和尚,道号是鲁智深。
当俗世愿望了结时,终将证得果位,眼前却难以找到知音。
智真长老说:‘智深,你在这里不能再住了。我有一个师弟,现在东京大相国寺住持,名叫智清禅师。我给你这封信去投奔他,找个僧职。我晚上看了,赠你四句偈言,你可以终身受用,记住今天的话。’智深跪下说:‘我愿意听偈言。’长老说:‘遇到树林就起,遇到山就富,遇到水就兴,遇到江就止。’
鲁智深听了四句偈言,向长老拜了九拜,背起包裹、腰包、肚包,藏好书信,告别了长老和众僧人,离开了五台山,直接走到铁匠铺隔壁的客店里歇脚,等待打制禅杖、戒刀,准备好了就出发。寺里的僧人得知鲁智深离开后,没有一个不高兴的。长老让火工道人收拾打坏的金刚、亭子。没过多久,赵员外拿出一些钱物来到五台山,重新塑造金刚,修复了半山亭子,此事不提。
再说鲁智深在客店里住了几天,等两件家生都准备好了,做了刀鞘,把戒刀插在鞘里,禅杖用漆裹好。给了铁匠一些碎银子,背起包裹,腰别戒刀,手持禅杖,告别了客店老板和铁匠,踏上旅程。过往的人看了,果然是个粗鲁的和尚。只见他:
黑色僧袍背穿双袖,青色腰带斜系双头。戒刀闪着三尺春冰般的光芒,深藏在鞘内;禅杖如一条玉蟒,横在肩头。鹭鸶腿紧系脚镣,蜘蛛肚牢拴衣钵。嘴角边聚集着千条断裂的铁线,胸脯上露出一条令人胆寒的毛发。天生食肉餐鱼的脸,不是看经念佛的人。
鲁智深离开五台山文殊院后,取道去东京,走了半个月。在路上不去寺院歇脚,只是在客店里打火安身,白天在酒馆里买吃。在路上难免要饥餐渴饮,夜宿晓行。一天正在赶路,贪看山水秀丽,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只见:
山影深沉,槐树阴渐渐消失。绿杨树影里,不时听到鸟儿归林;红杏村中,常常看到牛羊入圈。落日带着烟雾生出碧雾,断霞映水散出红光。溪边的钓翁移舟而去,野外的村童骑牛回家。
鲁智深因为山水秀丽,贪看了半日,赶不上投宿的地方,路上又没有人作伴,不知投宿何处是好。又赶了三二十里地,过了一条木板桥,远远地望见一片红霞,树木丛中闪着一所庄园,庄园后面重重叠叠都是乱山。鲁智深说:‘只得投庄上去借宿。’直接跑到庄前,看到数十个庄客急急忙忙地搬东搬西。
鲁智深到庄前,倚着禅杖,向庄客打个问讯。庄客说:‘和尚,这么晚了来我庄上做什么?’智深说:‘小僧赶不上宿头,想借贵庄投宿一晚,明天就离开。’庄客说:‘我庄上今晚有事,不能歇宿。’智深说:‘随便借我歇一夜,明天就走。’庄客说:‘和尚快走,别在这里找死。’智深说:‘真是奇怪!歇一夜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就是找死?’庄客说:‘要走就走,不走就绑在这里。’鲁智深大怒道:‘你这乡下人,太没道理了。我还没说什么,就要绑我。’庄客们有的骂,有的劝。鲁智深提起禅杖,正要发作。只见庄里走出一个老人来,只见:
胡须如雪,头发如霜。走路时肩膀弯曲头低垂,坐下后耳朵聋眼花。头上戴着三山暖帽,脚下穿着四缝宽靴。腰间系着佛头青色的腰带,身上穿着鱼肚白色的罗衫。看起来像山前的土地神,又像海底的老龙君。
那老人年近六十岁,拄着一根过头顶的拐杖,走出来,喝问庄客:‘你们在闹什么?’庄客说:‘这个和尚要打我们。’智深便说:‘小僧是五台山来的和尚,要去东京干事,今晚赶不上宿头,想借贵庄投宿一晚。庄客们无礼,要绑我。’那老人说:‘既然是五台山来的僧人,跟我进来。’智深跟着老人直到正堂上,分宾主坐下。那老人说:‘师父不要怪,庄客们不知道师父是从活佛的地方来的,他们把师父当作平常人看待。我向来敬重佛天三宝,虽然我庄上今晚有事,还是暂时留师父歇一晚再走。’智深把禅杖靠在一边,起身打个问讯,说道:‘感谢施主。小僧不敢问贵庄的姓氏?’老人说:‘老汉姓刘,这里叫桃花村,乡人都叫我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的姓氏,叫什么名字?’智深说:‘我的师父是智真长老,给我取了个名字,因为我姓鲁,叫鲁智深。’太公说:‘师父请用些晚饭,不知道你吃荤腥吗?’智深说:‘我不忌讳荤酒,不管是浑浊的还是清白的白酒,都不挑拣;牛肉狗肉,只要有就吃。’太公说:‘既然师父不忌讳荤酒,先叫庄客拿酒肉来。’没过多久,庄客端来一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筷子,放在鲁智深面前。智深解开腰包、肚包坐下。那庄客倒了一壶酒,拿一只杯子筛下酒,给智深喝。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也不推辞,一会儿,一壶酒、一盘肉都吃完了。太公在旁边看着,愣了半晌。庄客又端来饭,智深又吃了。
搬过桌子后,太公吩咐道:“胡乱让教师父在外面的小房间里住一晚,如果夜间外面热闹,不要出来张望。”智深问道:“敢问贵庄今晚有什么事情?”太公说:“这不是你出家人该管的事情。”智深说:“太公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不是怪我这个小僧来打扰你了?明天我给你算房钱就是了。”太公说:“师父听我说,我们家平常都会布施给僧人,不会因为你一个师父就计较。只是我们家今晚是小女招婿,因此有些烦恼。”鲁智深哈哈大笑说:“男子大了要结婚,女子大了要出嫁。这是人之常情,五常之礼,为何烦恼?”太公说:“师父不知道,这门亲事并不是她自愿的。”智深大笑说:“太公,你也是个傻人,既然不是双方情愿,怎么还招赘做女婿呢?”太公说:“我只有这个小女儿,今年刚满十九岁。附近有座山叫桃花山,山上有两个大王,带着几百人打家劫舍。这里的青州官军无法捉拿他们。他们来我家要贡献,看到了我的女儿,留下二十两金子和一匹红绸子作为定礼,选了今晚这个好日子,晚上来我家入赘。我又和他们争执不过,只能答应他们,因此烦恼。并不是因为争执师父一个人。”智深听了说:“原来如此!小僧有个办法,让他回心转意,不娶你女儿如何?”太公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你怎能让他回心转意?”智深说:“我在五台山真长老那里学到了说因缘的方法,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能劝得他回心转意。今晚让你女儿先藏起来,我就在你女儿的房间里说因缘劝他,就能让他回心转意。”太公说:“好是好,只是不要惹怒了老虎。”智深说:“我的命不要了吗?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不要说是我。”太公说:“那好吧,我们家有福气,能遇到这个活佛降临!”庄客们听了,都吃了一惊。
太公问智深:“还要吃饭吗?”智深说:“饭就不吃了,有酒再给我一些。”太公说:“有,有。”随即叫庄客拿了一只熟鹅,大碗斟上酒,叫智深尽情喝了三二十碗,那只熟鹅也吃完了。叫庄客把包裹先放在房间里,提了禅杖,带了戒刀,问道:“太公,你的女儿躲过了吗?”太公说:“我已经把女儿送到邻居家去了。”智深说:“带我去你女儿房间。”太公领他到房间边,指了指说:“里面就是。”智深说:“你们自己躲起来。”太公和众庄客都出了外面,准备酒席。智深把房间里的椅子和桌子都搬开,把戒刀放在床头,禅杖放在床边,放下销金帐子,脱得赤条条地跳上床坐下。
太公见天色渐渐黑了,叫庄客前后点亮灯笼,就在打麦场上放下一条桌子,上面摆着香花灯烛。一面叫庄客端着大盘的肉,大壶温着的酒。大约到了初更时分,只听得山边锣鼓声响起。这刘太公怀着鬼胎,庄客们都捏着两把汗,都出到庄门外去看时,只见远远地有四五十个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队人马飞奔庄上来。只见:
雾气笼罩着青山,从阴影中滚出一群没有头颅的神;烟雾弥漫在绿树林边,摆放着几排争食的鬼。人人凶恶,个个狰狞。头巾都戴着茜草红,僧衣都披着枫叶赤。长矛一对对,围住了吃人心肝的小魔王;短棒一双双,簇拥着不养爹娘的真太岁。高声齐声祝贺新郎,山上的大虫来下马。
刘太公看见,就叫庄客大开庄门,前来迎接。只见前面后面都是武器,旗帜上绑着红绿绸布,小喽啰头巾边插着野花。前面摆着四五对红纱灯笼,照亮了马上那个大王。他怎么打扮?只见:
头戴尖顶干红凹面巾,鬓发旁边插着一枝罗帛象生花。身穿一件围裹虎体的金色绒绣绿罗袍,腰间系着一条称狼身的金色包肚红搭膊。脚穿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骑一匹高头卷毛大白马。
那大王来到庄前下马,只见众小喽啰齐声祝贺说:“帽儿光光,今夜做个新郎。衣衫窄窄,今夜做个娇客。”刘太公慌忙亲自捧着酒杯,斟下一杯好酒,跪在地上。众庄客也都跪着。那大王伸手来扶说:“你是我的岳父,怎么反而跪我?”太公说:“别说了,老汉只是大王治下的百姓。”那大王已有七八分醉了,哈哈大笑说:“我与你家结亲,也不算亏待了你。你的女儿嫁给我,也好。我的哥哥大头领不下山来,让我告诉你。”刘太公接过下马酒。来到打麦场上,见了香花灯烛,便说:“泰山何必如此迎接?”在那里又喝了三杯,来到厅上,叫小喽啰把马系在绿杨树上。小喽啰就在厅前擂起鼓乐,大王上厅坐下,说:“岳父,我的夫人在哪里?”太公说:“她害羞,不敢出来。”大王笑着说:“先喝酒,我与岳父回敬。”那大王喝了一杯,便说:“我先去见见夫人,然后再喝酒也不迟。”那刘太公一心只希望那个和尚能劝说他,便说:“老汉自己带大王去。”拿着烛台,领着大王,转到屏风后面,直到新人的房间前。太公指了指说:“这里就是,请大王自己进去。”太公拿着烛台,一直走了。不知道是凶是吉,先准备好一条逃跑的路。
大王推开房门,看到里面黑洞洞的,大王说:‘你看我那丈人是个做家的人,房里也不点灯,让我那夫人黑地里坐着。明天叫小喽啰从山寨里扛一桶好油来给他点灯。’鲁智深坐在帐子里都听到了,忍住笑没有出声。
那大王摸进房中,叫道:‘娘子,你为何不出来接我?你不必害羞,我明天要你做压寨夫人。’一边叫娘子,一边摸来摸去;一摸摸到了销金帐子,就掀起来,伸一只手进去摸时,摸到了鲁智深的肚皮。鲁智深趁机揪住他的头巾带角,一把将他按到床下。
那大王想要挣扎,鲁智深用右手捏起拳头,骂一声:‘直娘贼!’一拳打在耳朵根和脖子上。那大王叫道:‘做什么就打我。’鲁智深喝道:‘让你认识一下你的老婆!’将他拖到床边,拳头和脚尖一起上,打得大王叫救命。
刘太公惊呆了;只以为这会儿正说因缘劝那大王,却听到里面叫救命。太公慌忙拿着灯烛,领了小喽啰,一齐冲了进去。众人点灯一看,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不着一丝,骑在大王身上,在床前打他。
为首的小喽啰叫道:‘你们都来救大王。’众小喽啰一齐拿着枪棒冲进来救时,鲁智深见了,放下大王,从床边拿起禅杖,打将出来。小喽啰见来得凶猛,大喊一声,都跑了。刘太公只是叫苦。
打闹中,那大王从房门里爬出来,跑到门前,摸着空马,从树上折了一枝柳条,跳上马背,用柳条打马,却跑不快。大王说:‘苦也!畜生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是因为心慌没有解开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马飞快地跑了。
出得庄门,大骂刘太公:‘老驴别慌!不怕你飞了。’把马打上两柳条,驮着大王上山去了。
刘太公拉住鲁智深说:‘和尚,你苦了我们一家了。’鲁智深说:‘别怪我无礼。先取衣服和直裰来,我穿上再说话。’庄客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上。
太公说:‘我当初只希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却打了他一顿。一定是要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智深说:‘太公别慌。我告诉你,我不是别人,我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因为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别说这两个小人物,就算是一二千军马来,我也不怕他们。你们众人不信时,看看我的禅杖。’庄客们哪里提得动。
智深接过来,一似捻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说:‘师父别走了,却要保护我们一家。’智深说:‘什么闲话!我死也不走。’太公说:‘且拿些酒来给师父喝,别喝醉了。’鲁智深说:‘我一分酒有一分本事,十分酒就有十分气力。’太公说:‘这样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管给师父吃。’
再说桃花山大头领坐在山寨里,正想派人下山探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几个小喽啰,气急败坏地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大头领连忙问:‘有什么事,慌成这样?’小喽啰说:‘二哥哥被打坏了。’大头领大惊,正要问详细情况,只见报道:‘二哥哥来了。’大头领一看,只见二头领红巾也没了,身上绿袍扯得粉碎,下得马,倒在厅前,嘴里说:‘哥哥救我一救。’大头领问:‘怎么这样?’二头领说:‘兄弟下得山,到他庄上,进到房里去。那老驴把女儿藏过了,却让一个胖和尚躲在他女儿床上。我不小心,掀开帐子摸一摸,被他揪住,一顿拳头脚尖,打得一身伤。那家伙见众人进来救应,放手了,提起禅杖,打将出去。所以我才逃脱了,捡回一条命。哥哥给我报仇。’大头领说:‘原来如此。你去房里休息,我去抓那个贼秃。’喝令左右:‘快备我的马。众小喽啰都去。’大头领上了马,拿着枪,带着众小喽啰,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再说鲁智深正在喝酒,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都来了。’智深说:‘你们别慌,我打翻的,你们只管绑了,解去官府请赏。取我的戒刀来。’鲁智深脱下直裰,扎起下面衣服,背上戒刀,大步走到打麦场上。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冲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哪里,快出来决一死战。’鲁智深大怒,骂道:‘臭不要脸的混蛋,让你认识认识我。’举起禅杖,猛地打过去。
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先别动手,你的声音好熟。你先报个名。’鲁智深说:‘我不是别人,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现在出了家做和尚,叫鲁智深。’那大头领呵呵大笑,跳下马,扔掉枪,扑通一声跪下,说:‘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鲁智深以为他在骗他,跳退几步,把禅杖收住,仔细一看,火把下认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原来强人下拜,不说这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叫‘剪拂’,这是吉祥的话。李忠当下剪拂起来,扶住鲁智深说:‘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智深说:‘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走进去,换上了直裰,和李忠一起来到大厅上叙旧。鲁智深坐在正位,叫刘太公出来。那老头不敢上前,鲁智深说:“太公别怕他,他是我的兄弟。”李忠坐在第二位,太公坐在第三位。鲁智深说:“你们两位在这里。我从渭州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后,逃到了代州雁门县,因为见到了那位资助我的金老。那位老人没有回东京,而是和一个熟人一起在雁门县住。他的女儿嫁给了本地的一个财主赵员外,我们见面后,他对我非常尊敬。没想到官府追捕我追得非常紧,那位员外赔钱把我送到五台山智真长老那里剃度为僧。我因为两次酒后闹了僧堂,本师长老给我一封信,让我去东京大相国寺投靠智清禅师,找个僧职。因为天晚,我来到这个庄子投宿,没想到和兄弟们相遇。刚才我打的那个人是谁?你怎么又在这里?”李忠说:“自从那天和哥哥在渭州酒楼前和史进三人分开后,第二天听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找史进商量,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听说官府在抓捕,慌忙也逃走了。就从这山下经过。刚才被哥哥打的那个人,先在这里桃花山扎营,叫小霸王周通。那时他带人下山来,和我打斗,被我赢了,留我在山上做寨主,把第一把交椅让给我坐,所以我在这里落草。”鲁智深说:“既然兄弟在这里,刘太公这头亲事就别提了。他只有这个女儿,要养活终身。如果被你娶了去,让他老人家失去依靠。”太公听后,非常高兴,拿出准备好的酒食来招待两位。小喽啰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让他们吃饱了。太公拿出原本约定的金子和布匹,鲁智深说:“李忠兄弟,你帮他收好,这件事都交给你了。”李忠说:“这个没问题。先请哥哥去小寨住几天,刘太公也去一趟。”太公叫庄客准备轿子,抬着鲁智深,带着禅杖、戒刀、行李。李忠也骑上了马。太公也坐了一顶小轿。
天刚亮,众人上山来。鲁智深和太公到了寨前,下了轿子,李忠也下了马,邀请鲁智深进寨中,在聚义厅上三人坐定。李忠叫人请周通出来。周通见到和尚,心中愤怒地说:“哥哥不为我报仇,反而请他来寨子里,还让他坐上面。”李忠说:“兄弟,你认得这位和尚吗?”周通道:“如果我认得他,就不会被他打了。”李忠笑着说:“这位和尚就是我平时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就是他。”周通摸了摸头,叫道:“哎呀!”扑通一声跪下。鲁智深行礼说:“不要怪我鲁莽。”三人坐定,刘太公站在面前。鲁智深说:“周家兄弟,你听我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不知道,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袭香火,都在他身上。你如果娶了她,让他老人家失去依靠,他心里肯定不愿意。你听我的,把这个事放弃,再找一个好的。原本约定的金子和布匹,都放在这里。你心里怎么想?”周通道:“都听大哥的,兄弟再也不敢上门了。”鲁智深说:“大丈夫做事,不要轻易反悔。”周通折断箭矢发誓。刘太公拜谢后,退还了金子和布匹,自己下山回庄子去了。
李忠和周通宰牛杀马,安排了酒席,招待了几天。带鲁智深在山前山后观赏风景。果然是好一个桃花山,地势险恶,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峰,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去,四周都是茂密的杂草。鲁智深看了说:“果然是个险要的地方。”住了几天后,鲁智深见李忠和周通不是慷慨的人,做事小气,只想下山。两人苦苦挽留,他都不肯留下,只说:“我现在已经出家了,怎么肯落草为寇。”李忠和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走时,我们明天下山,有多少钱都送给哥哥做路费。”第二天,山寨里一边杀羊宰猪,一边准备送行酒席,安排妥当后,把金银酒器放在桌上。正准备入席饮酒,只见小喽啰来报告:“山下有两辆车,十几个人来。”李忠和周通听到报告后,点起众多小喽啰,只留下一个照顾鲁智深饮酒。两个好汉说:“哥哥只管尽情喝,我们两个下山去打劫,然后把东西给你送行。”吩咐完毕后,带着众人下山去了。
鲁智深想:“这两个人太小气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不送给我,却要去打劫别人的送给我。这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是苦了别人。我且让他们吃我一惊。”于是叫几个小喽啰过来喝酒,刚喝了两杯,跳起身来,一拳打翻两个小喽啰,然后解开他们的绑绳,绑在一起,嘴里塞满了麻核桃。然后打开包裹,把不重要的东西都扔了,只拿桌上的金银酒器,都摔扁了,装进包里。把真长老的书信藏在胸前的度牒袋里,背起戒刀,拿起禅杖,提着包裹,便出了山寨。到后山一看,到处都是险峻的地方,没有深草可以藏身。“我从前山走时,一定会被他们撞见,不如从这里滚下去。”先把戒刀和包裹绑在一起,丢下去,然后把禅杖也扔下去,自己滚下去,骨碌碌一直滚到山脚下,毫发无损。鲁智深跳起来,找到包裹,背起戒刀,拿起禅杖,解开手脚,向东京走去。
再说李忠、周通走到山边,正碰上那几十个人,每个人都拿着武器。李忠、周通拿着枪,小喽啰们喊叫着冲上前去,大声说:‘那些过路人,有能耐的留下买路钱!’其中有一个客人拿起朴刀和李忠打斗,一来一回,打了十多个回合,双方都没有分出胜负。周通非常生气,冲上前去,大喊一声,所有的小喽啰都一起冲了上去。那些客人抵挡不住,转身就跑,那些跑得慢的,都被刺死了七八个。劫走了车子和财物,唱着胜利的歌,慢慢地往山上走。到了山寨里,一看,只见两个小喽啰被绑在一起,靠在亭柱边;桌子上的金银酒器都不见了。周通解开了小喽啰,问他们详细情况:‘鲁智深到哪里去了?’小喽啰说:‘他们把我们两个打翻绑起来,卷走了很多器皿,都拿走了。’周通说:‘这个秃驴不是好人,反而被那家伙制服了。他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四处寻找线索,到了后山,看到一片草木都被平推倒了。周通看了说:‘这个秃驴是个老贼,这么险峻的山岗,肯定是从这里滚下去的。’李忠说:‘我们追上去问他要,也让他丢丢脸。周通说:‘算了吧,贼人已经走了,关上门了,哪里还能追得上!就算追得上,也问不到什么。万一他发怒,我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以后见面就更难了。不如就此罢手,以后还可以再见。我们还是打开车上的包裹,把金银布匹分成三份,我和你各拿一份,一份赏给小喽啰。’李忠说:‘都是我引他们上山的,损失了你这么多东西,我的这一份都给你。’周通说:‘哥哥,我们生死与共,不用这样计较。’看官要记住这一点,李忠、周通在桃花山做强盗的事就是这样。
再说鲁智深离开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大概走了五六十里路,肚子又饿了,路上又没地方打火做饭,心想:‘早上只顾着赶路,没吃点东西,现在该去哪里呢?’四处张望,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铃铛的声音。鲁智深听到后说:‘好了!不是寺院就是道观,风吹得屋檐上的铃铛响,我且去找那里吃饭。’
如果不是鲁智深去了那个地方,就会导致十多条人命丧生,有名的灵山古迹被一把火烧毁。当时黄金殿上火焰冲天,碧玉堂前黑烟滚滚。到底鲁智深去了哪个寺观,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水浒传-第五回-注解
小霸王:指鲁智深,因其豪爽、勇猛的性格而得此绰号。
醉入销金帐:比喻鲁智深酒量大,常常饮酒过量。
花和尚:鲁智深的绰号,因他性格豪放,不拘小节,常以花为饰,故称。
大闹桃花村:指鲁智深在桃花村发生的故事,表现了他的勇猛和正义。
禅林:指佛教寺院,此处指鲁智深离开世俗,进入佛教寺院。
义断金:比喻情谊深厚,如同金子般坚固。
威风:形容鲁智深的气势和威严。
贼胆:比喻人的胆小怕事。
妙理:指佛教的精深教义。
禅心:指修行者的清净心。
绰名:别名,俗称。
道号:佛教徒的称号。
鲁智深:鲁智深是《水浒传》中的著名人物,以豪放、勇猛、粗犷著称。
俗愿:世俗的愿望。
证果:佛教术语,指修行达到一定的境界。
知音:懂得自己心意的朋友。
智真长老:鲁智深在五台山落发为僧时的师傅。
职事僧:指在寺院中担任一定职务的僧侣。
东京:古代对首都的称呼,此处指今天的北京。
大相国寺: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是古代著名的佛教寺院。
智清禅师:鲁智深在东京大相国寺的师傅。
偈言:佛教用语,指简短的诗句,常用于表达佛教教义。
金刚:佛教中的护法神,象征坚固不摧。
亭子:指供人休息的亭子。
铁匠:以打铁为业的工匠。
家生:指家具、用具等。
禅杖:僧侣的戒具之一,用于自卫或作为杖杖使用。
戒刀:僧侣的戒具之一,通常用于象征戒律。
皂直裰:僧人穿的一种黑色袈裟。
青圆绦:指青色的腰带。
鹭鸶腿:形容鲁智深腿长。
脚絣:束缚脚的绳索。
蜘蛛肚:形容鲁智深肚子大。
衣钵:僧人的衣物和食器,也比喻衣钵相传。
嘴缝边:指嘴唇周围。
盖胆寒毛:形容鲁智深勇猛无比,令人畏惧。
食肉餐鱼脸:形容鲁智深不拘小节,喜欢吃肉。
看经念佛人:指虔诚的佛教徒。
山明水秀:形容山水风景优美。
槐阴渐没:指槐树的树荫逐渐消失。
绿杨影里:指绿杨树下的阴影。
鸟雀归林:指鸟儿回到树林中。
红杏村中:指杏花盛开的村庄。
牛羊入圈:指牛羊回到圈中。
碧雾:指青色的雾气。
红光:指红色的光芒。
溪边钓叟:指在溪边钓鱼的老人。
野外村童:指在野外的村童。
板桥:指用木板搭建的桥梁。
红霞:指红色的云彩。
庄客:指庄园里的仆人。
问讯:佛教礼节,以示敬意。
佛天三宝:指佛教中的佛、法、僧。
浑清白酒:指清澈的白酒。
荤酒:指带有肉味的酒。
荤腥:指肉类食品。
浑清:指清澈、纯净。
牛肉狗肉:指牛肉和狗肉,此处泛指各种肉类。
箸:筷子。
腰包:挂在腰间的袋子,用于装钱物。
肚包:挂在肚前的袋子,用于装钱物。
太公:指刘太公,这里是指主人公刘太公,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之一。
胡乱教师父:指的是智深,智深是鲁智深的别称,此处是对智深的尊称。
智深:指鲁智深,即鲁达,是《水浒传》中的英雄人物,以豪放、鲁莽、勇猛著称。
五常:指仁、义、礼、智、信,是中国古代儒家伦理道德的五个基本范畴。
招赘:指男子到女方家中成婚,成为女方家庭成员。
桃花山:故事发生地,鲁智深与李忠、周通在此相遇。
大王:指故事中的山贼头领,这里是对他的尊称。
因缘:佛教用语,指因缘际会,这里指事情发生的缘由。
活佛:指佛教中的高僧,有特殊的修行成就,被认为具有神秘的力量。
初更:古代时间单位,一更相当于现在的两个小时,初更是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
没头神:古代民间传说中的恶鬼形象,形容凶恶、可怕。
争食鬼:古代民间传说中的恶鬼形象,形容贪婪、凶残。
茜根红:茜草的根,茜草是一种植物,其根可染成红色。
罗帛:一种丝织品,质地柔软,常用于制作装饰品。
挽绒金绣绿罗袍:指用金线绣成的绿色罗袍,是古代贵族的服饰。
销金包肚红搭膊:指用金线装饰的红色围裙,是古代贵族的服饰。
绿杨树:指绿色的杨柳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春天和新生。
红绿绢帛:指红色的丝绸和绿色的丝绸,古代常用于装饰和礼品。
台盏:古代的一种酒器,类似于酒杯。
丈人:指妻子的父亲,古代尊称岳父。
小喽啰:小喽啰是指梁山泊中的小头目,通常负责执行一些低级任务。
压寨夫人:指山贼头领的妻子,这里的用法有些戏谑。
销金帐子:指用金色线绣制的帐子,是一种装饰华丽的物品。
直娘贼:古代骂人的粗俗用语,相当于现代的脏话。
延安府:指古代的一个行政区划,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延安地区。
老种经略相公:指宋代名将种师道,这里指鲁智深曾经效力的官员。
帐前提辖官:指古代军队中的官职,负责管理军队。
打虎将:古代对勇猛武将的尊称,这里指李忠的绰号。
剪拂:古代军中的一种礼节,指将领对士兵的尊敬,这里指李忠对鲁智深的尊敬。
直裰:一种传统的僧侣服装,为僧袍,通常为长袍,直身,袖口较宽。
李忠:李忠是《水浒传》中的人物,是梁山好汉之一,以勇猛著称。
刘太公:桃花山上的一个富户,有女儿待嫁。
渭州:古代地名,今属陕西省渭南市,是鲁智深打死镇关西的地方。
镇关西:鲁智深在渭州打死的一个恶霸。
代州雁门县:古代地名,今属山西省代县,鲁智深逃亡至此。
洒家:洒家是古代汉语中的一种谦称,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我”或“本人”。
小霸王周通:桃花山上的一个强盗头目。
聚义厅:桃花山上的一个聚会场所。
椎牛宰马:古代宴请宾客时的一种隆重仪式,用牛马等牲畜作为食物。
度牒:古代僧侣出家后的证明文件。
衣包:僧侣的随身包裹,用于携带衣物和日常用品。
周通:周通也是《水浒传》中的人物,是梁山好汉之一,以勇猛和善于用朴刀著称。
器械:器械指的是武器或工具。
买路钱:买路钱是指强盗向行人索要的钱财,以换取通行。
朴刀:朴刀是一种古代武器,形似大刀,用于近战。
不分胜负:不分胜负表示双方战斗激烈,没有明显的胜负。
大怒:大怒表示非常愤怒。
凯歌:凯歌是指胜利的歌声,这里指劫掠成功后的欢庆。
寨里:寨里指的是山贼的居住地。
亭柱:亭柱是亭子中的柱子。
备细:备细是指详细的情况。
打翻:打翻是指被打倒或打败。
器皿:器皿是指各种容器。
段匹:段匹是指布匹。
贼秃:贼秃是对和尚的贬称,含有侮辱之意。
险峻山冈:险峻山冈指地势险峻的山坡。
铃铎之声:铃铎之声是指铃铛或铃铛的声音。
投斋:投斋是指去寺庙或道观吃斋饭。
断送:断送指导致死亡或损失。
灵山古迹:灵山古迹是指具有历史和文化价值的山或建筑。
黄金殿:黄金殿是指装饰华丽的殿堂。
碧玉堂:碧玉堂是指装饰华丽的堂屋。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水浒传-第五回-评注
这段古文描绘了《水浒传》中李忠、周通在桃花山打劫的场景。首先,通过‘再说李忠、周通下到山边’这句话,作者巧妙地引出下文的故事情节,同时也展现了两位好汉的出场。‘正迎着那数十个人,各有器械’这一句,生动地描绘了打劫现场的氛围,数十个人手持各种器械,形成了一幅紧张的画面。
‘李忠、周通挺着枪,小喽啰呐着喊,抢向前来,喝道:“兀那客人,会事的留下买路钱!”’这一段,通过人物的动作和语言,展现了李忠、周通等人的蛮横无理,同时也体现了他们作为梁山好汉的豪爽性格。‘那客人内有一个便捻着朴刀来斗李忠’这句话,说明了客人的抵抗,增加了故事的紧张感。
‘斗了十余合,不分胜负’这一句,通过‘斗’字,生动地描绘了双方交手的激烈场面,‘不分胜负’则暗示了这场打斗的艰难。周通大怒,‘赶向前来,喝一声,众小喽啰一齐都上’这一段,则展现了周通的冲动和梁山好汉的团结。
‘那伙客人抵当不住,转身便走,有那走得迟的,尽被搠死七八个’这一句,通过‘抵当不住’和‘尽被搠死七八个’,表现了梁山好汉的凶狠,同时也揭示了他们对待抵抗者的残酷。
‘劫了车子财物,和着凯歌,慢慢地上山来’这一段,展现了梁山好汉的得意和嚣张,同时也为后文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伏笔。
‘到得寨里,打一看时,只见两个小喽啰捆做一块在亭柱边;桌子上金银酒器都不见了’这一句,揭示了梁山好汉内部的矛盾和混乱,同时也为鲁智深的出场做了铺垫。
‘周通解了小喽啰,问其备细:“鲁智深那里去了?”’这一段,通过周通的询问,展现了梁山好汉对鲁智深的关注,同时也暗示了鲁智深在梁山的重要地位。
‘鲁智深离了桃花山,放开脚步,从早晨直走到午后,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这一段,通过鲁智深的行动,展现了其不畏艰难、勇于冒险的性格。
‘东观西望,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这一句,通过铃声的描写,为鲁智深的下一步行动埋下了伏笔。
‘不是鲁智深投那个去处,有分教:到那里断送了十余条性命生灵,一把火烧了有名的灵山古迹’这一段,通过‘有分教’这一成语,预示了鲁智深即将引发的悲剧,同时也体现了《水浒传》中宿命论的色彩。
‘直教黄金殿上生红焰,碧玉堂前起黑烟’这一句,通过火焰和烟雾的描绘,展现了即将发生的火灾的惨烈。
‘毕竟鲁智深投甚么寺观来,且听下回分解’这一句,通过悬念的设置,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同时也为下回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