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研究中心
让中华文化走向世界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史记-七十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

作者: 司马迁(约145年-86年),西汉时期的历史学家、文学家和政治家,被誉为“史圣”。他编写的《史记》被视为中国古代历史学的开山之作,对后来的史学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

年代:成书于西汉(约公元前91年)。

内容简要:《史记》是司马迁编写的中国历史的第一部通史,涵盖了从黄帝到汉武帝时期的历史。全书分为本纪、世家、列传、书、表五部分,内容涉及了帝王将相、英雄豪杰、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司马迁通过生动的故事和人物描写,展示了历史的风云变幻及人性的复杂。作为史学的经典,《史记》不仅为中国后代的历史学提供了基础,同时也深刻影响了文学、哲学、历史等多个领域的研究。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史记-七十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原文

魏其侯窦婴者,孝文后从兄子也。

父世观津人。

喜宾客。

孝文时,婴为吴相,病免。

孝景初即位,为詹事。

梁孝王者,孝景弟也,其母窦太后爱之。

梁孝王朝,因昆弟燕饮。

是时上未立太子,酒酣,从容言曰:‘千秋之後传梁王。’

太后驩。

窦婴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擅传梁王!’

太后由此憎窦婴。

窦婴亦薄其官,因病免。

太后除窦婴门籍,不得入朝请。

孝景三年,吴楚反,上察宗室诸窦毋如窦婴贤,乃召婴。

婴入见,固辞谢病不足任。

太后亦惭。

於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孙宁可以让邪?’

乃拜婴为大将军,赐金千斤。

婴乃言袁盎、栾布诸名将贤士在家者进之。

所赐金,陈之廊庑下,军吏过,辄令财取为用,金无入家者。

窦婴守荥阳,监齐赵兵。

七国兵已尽破,封婴为魏其侯。

诸游士宾客争归魏其侯。

孝景时每朝议大事,条侯、魏其侯,诸列侯莫敢与亢礼。

孝景四年,立栗太子,使魏其侯为太子傅。

孝景七年,栗太子废,魏其数争不能得。

魏其谢病,屏居蓝田南山之下数月,诸宾客辩士说之,莫能来。

梁人高遂乃说魏其曰:‘能富贵将军者,上也;能亲将军者,太后也。今将军傅太子,太子废而不能争;争不能得,又弗能死。自引谢病,拥赵女,屏间处而不朝。相提而论,是自明扬主上之过。有如两宫螫将军,则妻子毋类矣。’

魏其侯然之,乃遂起,朝请如故。

桃侯免相,窦太后数言魏其侯。

孝景帝曰:‘太后岂以为臣有爱,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为相,持重。’

遂不用,用建陵侯卫绾为丞相。

武安侯田蚡者,孝景后同母弟也,生长陵。

魏其已为大将军後,方盛,蚡为诸郎,未贵,往来侍酒魏其,跪起如子姓。

及孝景晚节,蚡益贵幸,为太中大夫。

蚡辩有口,学槃盂诸书,王太后贤之。

孝景崩,即日太子立,称制,所镇抚多有田蚡宾客计筴,蚡弟田胜,皆以太后弟,孝景後三年封蚡为武安侯,胜为周阳侯。

武安侯新欲用事为相,卑下宾客,进名士家居者贵之,欲以倾魏其诸将相。

建元元年,丞相绾病免,上议置丞相、太尉。

籍福说武安侯曰:‘魏其贵久矣,天下士素归之。今将军初兴,未如魏其,即上以将军为丞相,必让魏其。魏其为丞相,将军必为太尉。太尉、丞相尊等耳,又有让贤名。’

武安侯乃微言太后风上,於是乃以魏其侯为丞相,武安侯为太尉。

籍福贺魏其侯,因吊曰:‘君侯资性喜善疾恶,方今善人誉君侯,故至丞相;然君侯且疾恶,恶人众,亦且毁君侯。君侯能兼容,则幸久;不能,今以毁去矣。’

魏其不听。

魏其、武安俱好儒术,推毂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

迎鲁申公,欲设明堂,令列侯就国,除关,以礼为服制,以兴太平。

举適诸窦宗室毋节行者,除其属籍。

时诸外家为列侯,列侯多尚公主,皆不欲就国,以故毁日至窦太后。

太后好黄老之言,而魏其、武安、赵绾、王臧等务隆推儒术,贬道家言,是以窦太后滋不说魏其等。

及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赵绾请无奏事东宫。

窦太后大怒,乃罢逐赵绾、王臧等,而免丞相、太尉,以柏至侯许昌为丞相,武彊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

魏其、武安由此以侯家居。

武安侯虽不任职,以王太后故,亲幸,数言事多效,天下吏士趋势利者,皆去魏其归武安,武安日益横。

建元六年,窦太后崩,丞相昌、御史大夫青翟坐丧事不办,免。

以武安侯蚡为丞相,以大司农韩安国为御史大夫。

天下士郡诸侯愈益附武安。

武安者,貌侵,生贵甚。

又以为诸侯王多长,上初即位,富於春秋,蚡以肺腑为京师相,非痛折节以礼诎之,天下不肃。

当是时,丞相入奏事,坐语移日,所言皆听。

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

上乃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

尝请考工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库!’

是後乃退。

尝召客饮,坐其兄盖侯南乡,自坐东乡,以为汉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桡。

武安由此滋骄,治宅甲诸第。

田园极膏腴,而市买郡县器物相属於道。

前堂罗锺鼓,立曲旃;後房妇女以百数。

诸侯奉金玉狗马玩好,不可胜数。

魏其失窦太后,益疏不用,无势,诸客稍稍自引而怠傲,唯灌将军独不失故。

魏其日默默不得志,而独厚遇灌将军。

灌将军夫者,颍阴人也。

夫父张孟,尝为颍阴侯婴舍人,得幸,因进之至二千石,故蒙灌氏姓为灌孟。

吴楚反时,颍阴侯灌何为将军,属太尉,请灌孟为校尉。

夫以千人与父俱。

灌孟年老,颍阴侯彊请之,郁郁不得意,故战常陷坚,遂死吴军中。

军法,父子俱从军,有死事,得与丧归。

灌夫不肯随丧归,奋曰:‘原取吴王若将军头,以报父之仇。’

於是灌夫被甲持戟,募军中壮士所善原从者数十人。

及出壁门,莫敢前。

独二人及从奴十数骑驰入吴军,至吴将麾下,所杀伤数十人。

不得前,复驰还,走入汉壁,皆亡其奴,独与一骑归。

夫身中大创十馀,適有万金良药,故得无死。

夫创少瘳,又复请将军曰:‘吾益知吴壁中曲折,请复往。’

将军壮义之,恐亡夫,乃言太尉,太尉乃固止之。

吴已破,灌夫以此名闻天下。

颍阴侯言之上,上以夫为中郎将。

数月,坐法去。

後家居长安,长安中诸公莫弗称之。

孝景时,至代相。

孝景崩,今上初即位,以为淮阳天下交,劲兵处,故徙夫为淮阳太守。

建元元年,入为太仆。

二年,夫与长乐卫尉窦甫饮,轻重不得,夫醉,搏甫。

甫,窦太后昆弟也。

上恐太后诛夫,徙为燕相。

数岁,坐法去官,家居长安。

灌夫为人刚直使酒,不好面谀。

贵戚诸有势在己之右,不欲加礼,必陵之;诸士在己之左,愈贫贱,尤益敬,与钧。

稠人广众,荐宠下辈。

士亦以此多之。

夫不喜文学,好任侠,已然诺。

诸所与交通,无非豪桀大猾。

家累数千万,食客日数十百人。

陂池田园,宗族宾客为权利,横於颍川。

颍川兒乃歌之曰:‘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

灌夫家居虽富,然失势,卿相侍中宾客益衰。

及魏其侯失势,亦欲倚灌夫引绳批根生平慕之後弃之者。

灌夫亦倚魏其而通列侯宗室为名高。

两人相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

相得驩甚,无厌,恨相知晚也。

灌夫有服,过丞相。

丞相从容曰:‘吾欲与仲孺过魏其侯,会仲孺有服。’

灌夫曰:‘将军乃肯幸临况魏其侯,夫安敢以服为解!请语魏其侯帐具,将军旦日蚤临。’

武安许诺。

灌夫具语魏其侯如所谓武安侯。

魏其与其夫人益市牛酒,夜洒埽,早帐具至旦。

平明,令门下候伺。

至日中,丞相不来。

魏其谓灌夫曰:‘丞相岂忘之哉?’

灌夫不怿,曰:‘夫以服请,宜往。’

乃驾,自往迎丞相。

丞相特前戏许灌夫,殊无意往。

及夫至门,丞相尚卧。

于是夫入见,曰:‘将军昨日幸许过魏其,魏其夫妻治具,自旦至今,未敢尝食。’

武安鄂谢曰:‘吾昨日醉,忽忘与仲孺言。’

乃驾往,又徐行,灌夫愈益怒。

及饮酒酣,夫起舞属丞相,丞相不起,夫从坐上语侵之。

魏其乃扶灌夫去,谢丞相。

丞相卒饮至夜,极驩而去。

丞相尝使籍福请魏其城南田。

魏其大望曰:‘老仆虽弃,将军虽贵,宁可以势夺乎!’

不许。

灌夫闻,怒,骂籍福。

籍福恶两人有郄,乃谩自好谢丞相曰:‘魏其老且死,易忍,且待之。’

已而武安闻魏其、灌夫实怒不予田,亦怒曰:‘魏其子尝杀人,蚡活之。蚡事魏其无所不可,何爱数顷田?且灌夫何与也?吾不敢复求田。’

武安由此大怨灌夫、魏其。

元光四年春,丞相言灌夫家在颍川,横甚,民苦之。

请案。

上曰:‘此丞相事,何请。’

灌夫亦持丞相阴事,为奸利,受淮南王金与语言。

宾客居间,遂止,俱解。

夏,丞相取燕王女为夫人,有太后诏,召列侯宗室皆往贺。

魏其侯过灌夫,欲与俱。

夫谢曰:‘夫数以酒失得过丞相,丞相今者又与夫有郄。’

魏其曰:‘事已解。’

彊与俱。

饮酒酣,武安起为寿,坐皆避席伏。

已魏其侯为寿,独故人避席耳,馀半膝席。

灌夫不悦。

起行酒,至武安,武安膝席曰:‘不能满觞。’

夫怒,因嘻笑曰:‘将军贵人也,属之!’

时武安不肯。

行酒次至临汝侯,临汝侯方与程不识耳语,又不避席。

夫无所发怒,乃骂临汝侯曰:‘生平毁程不识不直一钱,今日长者为寿,乃效女兒呫嗫耳语!’

武安谓灌夫曰:‘程李俱东西宫卫尉,今众辱程将军,仲孺独不为李将军地乎?’

灌夫曰:‘今日斩头陷匈,何知程李乎!’

坐乃起更衣,稍稍去。

魏其侯去,麾灌夫出。

武安遂怒曰:‘此吾骄灌夫罪。’

乃令骑留灌夫。

灌夫欲出不得。

籍福起为谢,案灌夫项令谢。

夫愈怒,不肯谢。

武安乃麾骑缚夫置传舍,召长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诏。’

劾灌夫骂坐不敬,系居室。

遂按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诸灌氏支属,皆得弃市罪。

魏其侯大媿,为资使宾客请,莫能解。

武安吏皆为耳目,诸灌氏皆亡匿,夫系,遂不得告言武安阴事。

魏其锐身为救灌夫。

夫人谏魏其曰:‘灌将军得罪丞相,与太后家忤,宁可救邪?’

魏其侯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无所恨。且终不令灌仲孺独死,婴独生。’

乃匿其家,窃出上书。

立召入,具言灌夫醉饱事,不足诛。

上然之,赐魏其食,曰:‘东朝廷辩之。’

魏其之东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饱得过,乃丞相以他事诬罪之。

武安又盛毁灌夫所为横恣,罪逆不道。

魏其度不可柰何,因言丞相短。

武安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

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论议,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

臣乃不知魏其等所为。

於是上问朝臣:‘两人孰是?’

御史大夫韩安国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戟驰入不测之吴军,身被数十创,名冠三军,此天下壮士,非有大恶,争杯酒,不足引他过以诛也。’

魏其言是也。

丞相亦言灌夫通奸猾,侵细民,家累巨万,横恣颍川,凌轹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谓‘枝大於本,胫大於股,不折必披’,丞相言亦是。

唯明主裁之。

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

内史郑当时是魏其,後不敢坚对。

餘皆莫敢对。

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

即罢起入,上食太后。

太后亦已使人候伺,具以告太后。

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藉吾弟,令我百岁後,皆鱼肉之矣。’

且帝宁能为石人邪!此特帝在,即录录,设百岁後,是属宁有可信者乎?’

上谢曰:‘俱宗室外家,故廷辩之。不然,此一狱吏所决耳。’

是时郎中令石建为上别言两人事。

武安已罢朝,出止车门,召韩御史大夫载,怒曰:‘与长孺共一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

韩御史良久谓丞相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毁君,君当免冠解印绶归,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让,不废君。’

魏其必内愧,杜门齰舌自杀。

今人毁君,君亦毁人,譬如贾竖女子争言,何其无大体也!’

武安谢罪曰:‘争时急,不知出此。’

於是上使御史簿责魏其所言灌夫,颇不雠,欺谩。

劾系都司空。

孝景时,魏其常受遗诏,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及系,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诸公莫敢复明言於上。

魏其乃使昆弟子上书言之,幸得复召见。

书奏上,而案尚书大行无遗诏。

诏书独藏魏其家,家丞封。

乃劾魏其矫先帝诏,罪当弃市。

五年十月,悉论灌夫及家属。

魏其良久乃闻,闻即恚,病痱,不食欲死。

或闻上无意杀魏其,魏其复食,治病,议定不死矣。

乃有蜚语为恶言闻上,故以十二月晦论弃市渭城。

其春,武安侯病,专呼服谢罪。

使巫视鬼者视之,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

竟死。

子恬嗣。

元朔三年,武安侯坐衣襜褕入宫,不敬。

淮南王安谋反觉,治。

王前朝,武安侯为太尉,时迎王至霸上,谓王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高祖孙,即宫车晏驾,非大王立当谁哉!’

淮南王大喜,厚遗金财物。

上自魏其时不直武安,特为太后故耳。

及闻淮南王金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太史公曰:‘魏其、武安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时决筴而名显。’

魏其之举以吴楚,武安之贵在日月之际。

然魏其诚不知时变,灌夫无术而不逊,两人相翼,乃成祸乱。

武安负贵而好权,杯酒责望,陷彼两贤。

呜呼哀哉!迁怒及人,命亦不延。

众庶不载,竟被恶言。

呜呼哀哉!祸所从来矣!

窦婴、田蚡,势利相雄。

咸倚外戚,或恃军功。

灌夫自喜,引重其中。

意气杯酒,辟睨两宫。

事竟不直,冤哉二公!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史记-七十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译文

魏其侯窦婴,是孝文帝的侄子。他的父亲是观津人。窦婴喜欢结交宾客。在孝文帝时期,窦婴担任吴国相,因病辞职。孝景帝即位初期,窦婴被任命为詹事。

梁孝王是孝景帝的弟弟,他的母亲窦太后非常宠爱他。梁孝王进京朝见,趁机与兄弟们宴饮。当时皇帝还没有立太子,酒喝得正酣,他随意地说:‘千秋之后,传位给梁王。’窦太后听了很高兴。窦婴拿起酒杯献给皇帝,说:‘天下是高祖的天下,父子相传,这是汉朝的规矩,皇帝怎么能擅自传位给梁王呢!’从此,窦太后开始讨厌窦婴。窦婴也看不起自己的官职,因病辞职。窦太后剥夺了窦婴的朝臣资格,不允许他入朝请见。

孝景帝三年,吴楚七国叛乱,皇帝认为在宗室和窦氏中没有人比窦婴更有才能,于是召回窦婴。窦婴入宫觐见,坚决推辞,称病不足以担当重任。窦太后也因此感到惭愧。于是皇帝说:‘国家现在正面临危机,王孙难道可以推辞吗?’于是任命窦婴为大将军,赏赐黄金千斤。窦婴于是推荐袁盎、栾布等名将和贤士回家。他赐予的金子,都放在走廊里,军吏经过,就让他们随意取用,金子没有进入他家。

窦婴守卫荥阳,监督齐赵的军队。七国叛军被全部击败后,封窦婴为魏其侯。许多游士和宾客争相归附魏其侯。孝景帝时期,每次朝议大事,条侯、魏其侯,以及其他列侯都不敢与他们对等。

孝景帝四年,立栗太子,任命魏其侯为太子的师傅。孝景帝七年,栗太子被废黜,魏其侯多次力争未能成功。魏其侯因病辞职,隐居在蓝田南山下数月,尽管有宾客和辩士劝说他,但他都没有回来。梁人高遂于是劝说魏其侯:‘能让你富贵的是皇帝;能亲近你的是太后。现在你担任太子的师傅,太子被废黜后你未能争取;争取不了,又不能以死相争。你主动辞职,带着赵女,隐居而不上朝。这样一比较,你就是在明显地指出皇帝的错误。如果两宫都对你不满,你的妻子和子女就危险了。’魏其侯认同了他的观点,于是重新出山,像以前一样入朝请见。

桃侯免去了相职,窦太后多次提到魏其侯。孝景帝说:‘太后难道认为我偏袒魏其侯,不让他担任相职吗?魏其侯是个自负的人,容易轻视他人。难以让他担任相职,他应该持重。’于是不再任用魏其侯,而是任命建陵侯卫绾为丞相。

武安侯田蚡是孝景帝的亲弟弟,出生在长陵。魏其侯成为大将军后,正值兴盛时期,田蚡只是个郎官,还没有显贵,经常去魏其侯家做客,跪拜起立都像对待自己的子孙一样。到了孝景帝晚年,田蚡越来越显贵,被任命为太中大夫。田蚡口才好,学识渊博,王太后很赏识他。孝景帝去世后,太子即位,称制,许多事情都有田蚡的宾客参与策划,田蚡的弟弟田胜,也因为是太后的弟弟,在孝景帝后三年被封为周阳侯。

武安侯田蚡新近想要掌权担任丞相,他谦卑地对待宾客,推荐在家中的名士,想以此来排挤魏其侯和其他将相。建元元年,丞相卫绾因病辞职,皇帝商议任命丞相和太尉。籍福劝说武安侯:‘魏其侯已经显贵很久了,天下的士人都归附他。现在将军刚刚兴起,还比不上魏其侯,如果皇帝让你担任丞相,你一定会让给魏其侯。魏其侯担任丞相,你必然会被任命为太尉。太尉和丞相的尊贵程度相当,而且你还有让贤的美名。’武安侯于是私下里劝说太后,于是皇帝任命魏其侯为丞相,武安侯为太尉。籍福祝贺魏其侯,趁机劝告说:‘君侯性格喜好善良,憎恶邪恶,现在善良的人都在赞誉君侯,所以你才成为丞相;然而君侯如果继续憎恶邪恶,邪恶的人众多,也将会诋毁君侯。君侯如果能兼容并蓄,那么幸运就会长久;如果不能,现在就已经因为诋毁而失去地位了。’魏其侯没有听从。

魏其侯和武安侯都喜欢儒术,推荐赵绾担任御史大夫,王臧担任郎中令。迎接鲁地的申公,想要设立明堂,让列侯回到自己的封地,废除关卡,以礼制为服饰制度,以振兴太平。举荐那些没有节操的窦氏宗室,废除他们的属籍。当时外戚担任列侯,许多列侯都娶了公主,都不愿意回到自己的封地,因此对窦太后的怨言越来越多。窦太后喜欢黄老之术,而魏其侯、武安侯、赵绾、王臧等人却致力于推崇儒术,贬低道家言论,因此窦太后对魏其侯等人越来越不满。到了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赵绾请求不向东宫奏事。窦太后大怒,于是罢免驱逐了赵绾、王臧等人,同时免去了丞相和太尉的职务,任命柏至侯许昌为丞相,武强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魏其侯和武安侯因此以侯爵的身份居家。

武安侯虽然不再担任职务,但因为王太后的关系,仍然受到皇帝的亲近,他多次上奏的事情大多得到皇帝的认可,天下那些追求利益的小官吏都离开魏其侯,归附武安侯,武安侯的权势日益增大。

武安侯田蚡长相丑陋,但出身显贵。他认为诸侯王年纪都很大,皇帝刚刚即位,年轻气盛,田蚡作为皇帝的亲信,担任京师的丞相,如果不以礼节约束他们,天下就不会敬畏。当时,丞相入宫奏事,坐下来就能说一整天,皇帝都听他的。他推荐的人,有的直接从平民升到二千石的高位,权力转移到了皇帝手中。皇帝于是说:‘你任命官吏已经结束了没有?我也想任命官吏。’他曾经请求皇帝把考工地的土地划给自己扩建住宅,皇帝生气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夺取武库呢!’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提这件事。他曾经邀请客人饮酒,让他的哥哥盖侯坐在南边,自己坐在东边,认为汉朝的丞相地位尊贵,不能因为兄弟关系就私下调换座位。武安侯因此越来越傲慢,他的住宅比其他豪宅都要豪华。他的田园非常肥沃,市场上的郡县器物都堆放在道路上。前堂摆放着钟鼓,后房有上百名妇女。诸侯王们送来的金玉、狗马、玩好之物数不胜数。

魏其侯失去了窦太后的支持,更加被冷落不用,失去了权势,他的宾客们也渐渐疏远他,只有灌将军一直忠诚不渝。魏其侯每天默默不得志,却只对灌将军厚待。

灌将军的夫人是颍阴人。她的父亲张孟,曾经是颍阴侯灌何的舍人,得到灌何的赏识,因此被提升到二千石的官职,所以灌家得以改姓为灌。吴楚叛乱时,颍阴侯灌何担任将军,属太尉管辖,请求灌孟担任校尉。灌夫带领一千人与父亲一同出征。灌孟年纪已大,颍阴侯强迫他出征,他心中郁郁不得志,所以在战斗中常常冲锋陷阵,最终在吴军中阵亡。按照军法,父子一同从军,如果有战死的,可以带丧归乡。灌夫不愿意随父亲归乡,他愤怒地说:‘我愿意夺取吴王或将军的头颅,以报答父亲的仇恨。’于是灌夫穿上铠甲,手持戟,招募了数十名自己熟悉的壮士。等到出了营门,没有人敢上前。只有他和几个随从骑马冲入吴军,到了吴将的麾下,杀死了数十人。他们无法前进,又骑马返回,回到汉军营中,所有的随从都战死了,只有他和一个骑手返回。灌夫身上中了十几处重伤,恰巧有万金良药,所以没有死。他的伤口刚刚愈合,又请求将军说:‘我更加了解吴军的营地情况,请让我再去。’将军敬佩他的勇气,担心灌夫有危险,于是向太尉报告,太尉坚决阻止了他。吴军被击败后,灌夫因此名闻天下。

颍阴侯因为直言进谏,皇帝就任命他为中郎将。过了几个月,因为犯法被免职。后来他在长安居住,长安城里的许多人都称赞他。孝景帝时期,他被任命为代国的相。孝景帝去世后,现在的皇帝刚刚即位,因为淮阳是天下交通要道,又是军事重地,所以将灌夫调任为淮阳太守。建元元年,他被召回朝廷担任太仆。建元二年,灌夫和长乐卫尉窦甫一起喝酒,因为酒量问题发生了争执,灌夫喝醉后打了窦甫。窦甫是窦太后的兄弟。皇帝担心窦太后会处罚灌夫,就将他调任为燕国的相。几年后,因为犯法被免职,又回到长安居住。

灌夫为人刚直,喜欢喝酒,不喜欢拍马屁。对于地位在自己之上的贵族,他不愿意过分恭敬,一定要贬低他们;对于地位在自己之下的士人,即使他们贫穷卑贱,他也特别尊敬,与他们平等相待。在众人面前,他推荐并宠爱地位较低的人。因此,士人们都很喜欢他。

灌夫不喜欢文学,喜欢行侠仗义,一旦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他所交往的人,无一不是豪杰和狡猾之徒。他家中积累了几千万的财富,每天有数十上百人来做客。他的家族和宾客在颍川地区横行霸道。颍川的孩子们甚至编了歌谣来讽刺他们:‘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

灌夫虽然家境富裕,但失去了权势,他的宾客和朝廷中的朋友都逐渐减少。当魏其侯也失势时,他想要依靠灌夫来拉拢那些曾经喜欢他但现在抛弃他的人。灌夫也依靠魏其侯来提高自己的名声。两人互相看重,关系就像父子一样亲密,相处得非常愉快,只是遗憾相识太晚。

灌夫曾经穿着丧服拜访丞相。丞相悠闲地说:‘我想和仲孺一起去拜访魏其侯,但仲孺正在服丧。’灌夫说:‘将军既然答应了去拜访魏其侯,我怎么会因为服丧而推辞呢!请告诉我魏其侯,明天一早我就来。’武安侯答应了。灌夫按照武安侯的话告诉了魏其侯,魏其侯和他的夫人买了很多酒菜,一整夜都在准备,直到天亮。到了早上,他们派人守在门口。到了中午,丞相还没有来。魏其侯对灌夫说:‘丞相难道忘了这件事吗?’灌夫不高兴地说:‘我因为服丧请求他来,他应该会来的。’于是他自己驾车去迎接丞相。丞相只是随便答应灌夫,实际上并没有打算去。当灌夫到门口时,丞相还在睡觉。于是灌夫进去见到丞相,说:‘将军昨天答应过要来拜访魏其侯,魏其侯夫妻二人准备了酒菜,从早上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敢吃一口。’武安侯尴尬地道歉说:‘我昨天喝醉了,突然忘记了和仲孺的约定。’于是他起身前往,但动作缓慢。灌夫越来越生气。等到喝酒喝得畅快时,灌夫起身跳舞,邀请丞相,但丞相没有起身。灌夫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侮辱丞相。魏其侯于是扶着灌夫离开,并向丞相道歉。丞相最终喝到晚上,非常高兴地离开了。

丞相曾经派籍福去请求魏其侯的城南田地。魏其侯非常失望地说:‘我虽然被废弃了,将军虽然尊贵,但怎么能用权势来夺取呢!’他没有答应。灌夫听说后,非常生气,骂了籍福。籍福不喜欢两人之间有矛盾,于是欺骗丞相说:‘魏其侯年纪大了,快要死了,容易忍受,而且等一等也无妨。’不久,武安侯听说魏其侯和灌夫真的生气了,没有给他田地,也生气了:‘魏其侯的儿子曾经杀人,我救了他。我对魏其侯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为什么几顷田地就那么吝啬?而且灌夫有什么关系?我不敢再要求田地了。’武安侯因此非常怨恨灌夫和魏其侯。

元光四年春天,丞相说灌夫在颍川地区横行霸道,百姓深受其害。他请求皇帝派人调查。皇帝说:‘这是丞相的事情,为什么要请示我。’灌夫也掌握了丞相的某些秘密,为了谋取私利,接受了淮南王的金钱和承诺。中间有宾客调解,事情才得以平息,双方都得到了释放。

夏天,丞相迎娶了燕王的女儿为夫人,有太后的诏令,召集所有的列侯和宗室都去祝贺。魏其侯拜访灌夫,想要一起去。灌夫推辞说:‘我因为几次醉酒得罪了丞相,现在又和丞相有矛盾。’魏其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坚持要他一起去。喝酒喝得畅快时,武安侯起身祝酒,大家都离开座位伏在地上。轮到魏其侯祝酒时,只有老朋友离开座位,其他人都是半跪在席子上。灌夫不高兴。他起身行酒,到了武安侯那里,武安侯跪在席子上说:‘我喝不下这杯酒。’灌夫生气了,于是嬉笑着说:‘将军是贵人,应该喝这杯酒!’当时武安侯不愿意喝。行酒到临汝侯那里,临汝侯正和程不识耳语,也没有离开座位。灌夫找不到可以发怒的对象,于是骂临汝侯说:‘你平时总是诋毁程不识,今天长者祝酒,你却学女儿一样窃窃私语!’武安侯对灌夫说:‘程李都是东西宫的卫尉,今天大家侮辱程将军,仲孺难道不为李将军留点面子吗?’灌夫说:‘今天即使砍头,也顾不上程李了!’于是大家起身去更衣,渐渐地都离开了。魏其侯离开了,挥手让灌夫出去。武安侯于是生气地说:‘这是我对灌夫傲慢的罪过。’于是命令骑兵留下灌夫。灌夫想要出去却不能。籍福起身道歉,按着灌夫的脖子让他道歉。灌夫更加生气,不愿意道歉。武安侯于是指挥骑兵将灌夫捆绑起来,放在驿站里,召唤长史说:‘今天召集宗室,有诏令。’指控灌夫在宴会上侮辱座中的人,不敬,将他关押起来。于是审查他以前的事情,派遣官吏分头追捕灌夫的家族成员,都被判处死刑。魏其侯非常羞愧,出钱让宾客去请求释放,但没有人能够解救。武安侯的官吏都是他的耳目,所有的灌氏家族成员都逃匿了,灌夫被关押,因此无法透露武安侯的阴私。

魏其侯非常积极地想要救灌夫。他的夫人劝他说:‘灌将军得罪了丞相,和太后家也有矛盾,怎么可以救他呢?’魏其侯说:‘侯位是我自己得到的,也是我自己放弃的,没有什么遗憾。而且我绝不会让灌仲孺一个人死,我愿意独自生存。’于是他藏匿了灌夫的家,偷偷地出去上书。皇帝立即召见了他,详细地说明了灌夫醉酒后的行为,认为不足以处死。皇帝同意了他的说法,赐给他食物,说:‘在东朝廷上为他辩护吧。’

魏其侯向东朝拜,极力推荐灌夫的优点,说灌夫醉酒后有过失,但这是丞相因为其他事情诬陷他的。

武安侯又极力诋毁灌夫的行为,说灌夫横行霸道,犯了逆不道之罪。魏其侯觉得无法应对,于是指责丞相的短处。

武安侯说:‘天下幸而太平无事,我田蚡能作为皇上的心腹,喜欢音乐、狗马、田地、房产。我喜欢倡优、巧匠之类的,但魏其侯、灌夫日夜招揽天下豪杰壮士与他们讨论,内心暗中诽谤,不抬头看天,只低头看地,企图在两宫之间挑拨离间,希望天下有变,他们能立下大功。我实在不知道魏其侯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皇上问朝臣:‘两人谁是对的?’御史大夫韩安国说:‘魏其侯说灌夫父亲去世时,灌夫手持长矛冲入凶险的吴军,身上受了几十处伤,名声在三军中数一数二,这是天下豪杰,没有大恶,争一杯酒,不足以引起其他过错来诛杀他。魏其侯的话是对的。丞相也说灌夫通奸狡猾,侵犯百姓,家产积累巨万,横行颍川,欺压宗室,侵犯亲人,这就是所说的“枝大于本,腿大于股,不折必披”,丞相的话也是对的。只有明君才能裁决。’

主爵都尉汲黯支持魏其侯,内史郑当时也支持魏其侯,但后来不敢坚决反对。其他人都不敢发表意见。

皇上生气地对内史说:‘你平时多次评论魏其侯和武安侯的短长,今天在朝廷上讨论,却像辕下的马驹一样局促不安,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人。’说完就起身离开,去见太后。太后也已经派人暗中观察,把情况告诉了太后。太后生气,不吃饭,说:‘现在我还活着,人们都欺负我的弟弟,等我死后,他们都会像鱼和肉一样对待他。而且皇帝难道是石头人吗!现在他还在,就如此昏庸,如果百年之后,还有谁是可以信赖的呢?’皇上道歉说:‘他们都是宗室外戚,所以我在朝廷上辩论。如果不是这样,这只是一个狱吏就能决定的。’这时郎中令石建为皇上另外说了两人的事。

武安侯退朝后,走到车门口,召唤韩御史大夫载车,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跟一个老秃头一起,为什么首鼠两端?’韩御史沉默了很久,对丞相说:‘你为什么不自己高兴?魏其侯诋毁你,你应该摘下帽子,解下印绶回家,说“我因为作为皇上的心腹而得到宽恕,本来就不适合这个职位,魏其侯的话都是对的”。这样,皇上一定会认为你有很多谦让,不会废黜你。魏其侯一定会内心愧疚,闭门不出,咬舌自尽。现在别人诋毁你,你也诋毁别人,就像贾竖和女子争辩一样,太没有气度了!’武安侯道歉说:‘争斗时太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是皇上让御史记录魏其侯所说的灌夫的事情,发现有很多不实之处,欺骗和诽谤。弹劾魏其侯,将他关押在都司空。

孝景时,魏其侯常接受遗诏,说“事情有不便之处,可以灵活处理上报”。等到他被关押,灌夫的罪行到了灭族的地步,事情变得紧急,众人都敢不敢再向上明确说明。

魏其侯于是让兄弟上书说明情况,幸运地再次被召见。上书呈上后,发现尚书大行没有遗诏。遗诏只藏在魏其侯家里,由家丞封存。

于是弹劾魏其侯伪造先帝的遗诏,罪行应当被处死。五年十月,全部审理灌夫及其家属。

魏其侯很久才听到这个消息,听到后非常愤怒,生病,食欲不振,快要死了。有人听说皇上无意杀魏其侯,魏其侯又开始吃饭,治病,议论决定不会死。

但后来有流言蜚语恶言中伤魏其侯,所以十二月末日决定在渭城处死。

那年春天,武安侯病重,专门呼喊服侍他的人来道歉。他让巫师来看鬼,看到魏其侯和灌夫一起守护他,想要杀他。他最终死了。他的儿子田恬继承了爵位。

元朔三年,武安侯因为穿着衣服进入宫中,被认为是不敬。

淮南王刘安谋反的事情被发现,被审理。

王在朝拜时,武安侯担任太尉,当时迎接王到霸上,对王说:‘皇上还没有太子,大王您最贤明,是高祖的孙子,如果皇上的车驾晚了一些,不是大王您立为皇帝的话,还能是谁呢!’淮南王非常高兴,给了他很多金子和财物。

皇上自从魏其侯的时候就不满意武安侯,只是因为太后的原因。

等到听说淮南王给金子的事情,皇上说:‘如果武安侯还在,就会被灭族了。’

太史公说:魏其侯和武安侯都因为外戚的身份而显赫,灌夫因为一时的决策而名声大噪。魏其侯的提拔是因为吴楚七国之乱,武安侯的显贵是在日月之间。然而魏其侯确实不知道时势的变化,灌夫没有才干却傲慢无礼,两人相互依存,最终导致了祸乱。武安侯依仗权势,喜欢揽权,因为一杯酒就责备他人,陷害了这两位贤人。唉,迁怒于人,自己的命运也因此不长久。众人都不记载,最终被恶言中伤。唉,祸患的根源在这里!

窦婴和田蚡,势力相当,都依靠外戚的身份,有的依靠军功。灌夫自以为是,引以为傲。他们因为意气相投,在酒桌上互相看不起,企图在两宫之间挑拨离间。事情最终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发展,两位公侯都受到了冤屈!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史记-七十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注解

孝文后:指汉文帝的皇后窦氏,即窦太后,是汉景帝和汉武帝的祖母。

从兄子:指窦太后的侄子。

世观津人:指窦婴的父亲是观津(今河北省景县)人。

吴相:指窦婴担任吴国相国。

病免:因病辞去官职。

詹事:官名,掌管皇后和太子的日常事务。

梁孝王:指汉景帝的弟弟刘武,被封为梁王。

昆弟燕饮:指兄弟们一起饮酒。

千秋之後传梁王:指死后将皇位传给梁王。

高祖天下:指汉高祖刘邦建立的汉朝天下。

父子相传:指皇位由父亲传给儿子。

汉之约:指汉朝的约定或传统。

擅传:擅自传位。

门籍:指官员的登记簿,有了门籍才能进入朝廷。

吴楚反:指吴国和楚国联合反叛汉朝。

宗室诸窦:指皇室和窦氏家族的人。

王孙:指王侯的子孙。

大将军:官名,掌管军事,是汉朝的高级军事官职。

廊庑下:指廊道和房屋。

游士宾客:指游历四方的士人和宾客。

条侯:指周亚夫,曾任大将军,封条侯。

太子傅:官名,负责辅导太子。

栗太子:指汉景帝的儿子刘荣,曾被立为太子,后废黜。

傅太子:担任太子的师傅。

屏居:隐居。

蓝田南山:指陕西省蓝田县南面的山。

相:指宰相,国家的最高行政长官。

卑下宾客:对宾客谦卑。

名士:有才德的人。

倾魏其诸将相:排挤魏其侯和其他将领宰相。

籍福:籍福是西汉时期的一个官员,曾为丞相。

推毂:推荐。

御史大夫:指古代官职,负责监察百官。

郎中令:指古代官职,负责宫廷警卫。

明堂:古代帝王举行大典的地方。

除关:取消关卡,便利交通。

举適:选拔。

黄老之言:指道家思想。

建元:汉武帝的第一个年号。

王太后:指汉景帝的母亲,即窦太后。

肺腑:指亲密的亲属或朋友。

诎:屈辱。

坐语移日:坐着说话,时间过得很快。

考工地:指皇家铸币厂。

盖侯:指灌夫的兄弟灌贤,被封为盖侯。

东乡:面向东方。

相属於道:连续不断地出现在道路上。

颍阴人:指颍阴(今河南省许昌市)人。

舍人:官名,负责处理家务。

得幸:得到宠爱。

校尉:官名,掌管军队。

奋:奋发。

被甲持戟:穿着铠甲,手持戟。

募军中壮士:招募军中的壮士。

驰入吴军:骑马冲入吴军。

麾下:部下。

大创:严重的伤口。

瘳:伤口愈合。

曲折:复杂的情况。

壮义之:认为他勇敢而有义气。

名闻天下:闻名于天下。

颍阴侯:颍阴侯指的是古代的一个侯爵,是汉朝的一个封号,通常指被封在颍阴(今河南省许昌市)的侯爵。

中郎将:中郎将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军事官职,属于中级军官,负责宫廷警卫和皇帝的近身保卫。

坐法去:坐法去是指因为违法或犯罪而被免职。

长安:长安是古代中国的首都,今陕西省西安市,是西汉、新、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等朝代的都城。

孝景:孝景是西汉景帝的谥号,景帝是汉武帝的父亲。

淮阳:淮阳是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太仆:太仆是古代的一种官职,主要负责皇帝的车马等事宜。

长乐卫尉:长乐卫尉是古代的一种官职,负责宫廷的安全保卫。

窦太后:窦太后是西汉窦婴的母亲,也是汉武帝的祖母,是西汉时期的重要人物。

燕相:燕相是指被封在燕国的相,是古代的一种地方行政官职。

灌夫:西汉时期的将领,以勇猛著称,与窦婴有深厚的友谊。

使酒:使酒是指酒后失态,行为放纵。

面谀:面谀是指表面上奉承,背后可能心怀不满。

文学:文学在这里指的是文学艺术,包括诗词、散文等。

任侠:任侠是指崇尚侠义,勇于助人。

然诺:然诺是指说话算数,守信用。

豪桀大猾:豪桀大猾是指豪放不羁、勇猛果敢的人。

陂池田园:陂池田园是指池塘和田园,这里指土地财产。

颍川:指地名,今河南省许昌市。

魏其侯:魏其侯是指被封在魏国的侯爵,是西汉时期的一个封号。

武安侯:武安侯是指被封在武安的侯爵,是西汉时期的一个封号。

元光:元光是西汉汉武帝的年号,即公元前134年至公元前87年。

燕王女:燕王女是指燕国的王女,这里指燕王的女儿。

东西宫卫尉:东西宫卫尉是指东西宫的卫尉,是古代的一种官职,负责宫廷的安全保卫。

程不识:程不识是西汉时期的一位将领。

李将军:李将军是指某位姓李的将军。

长者为寿:长者为寿是指为年长者祝寿。

属之:属之是指劝酒。

临汝侯:临汝侯是指被封在临汝的侯爵,是西汉时期的一个封号。

传舍:传舍是指古代的驿站,供行人歇息。

长史:长史是古代的一种官职,负责处理政务。

系居室:系居室是指被关押在牢房。

弃市罪:弃市罪是指被判处死刑。

东朝廷辩之:东朝廷辩之是指到朝廷东部去辩论。

魏其:指窦婴,西汉时期的名将,也是窦太后的侄子,因外戚身份而显贵。

东朝:指朝廷,古代皇帝居住的地方。

灌夫之善:指灌夫的英勇和才能。

醉饱得过:指灌夫醉酒之后的行为。

丞相:指当时的宰相,即田蚡,因与窦婴有矛盾,所以诬陷灌夫。

武安:指田蚡的封号,即武安侯。

横恣:指行为蛮横,放肆。

不道:指大逆不道,违反道义。

柰何:指怎么办,如何处理。

蚡:指田蚡,即武安侯。

倡优:指歌舞演员。

巧匠:指技艺高超的工匠。

豪桀:指才能出众的人。

豪杰:指英雄豪杰。

腹诽:指心中不满,但不表现出来。

心谤:指心中诽谤,但不口出。

辟倪:指挑拨离间。

两宫:指皇宫中的两座宫殿。

幸:指希望。

朝臣:指朝廷中的官员。

韩安国:西汉时期的官员,曾任御史大夫。

不测:指不可预测的危险。

细民:指平民百姓。

家累巨万:指家中财产极其丰富。

凌轹:指欺压。

宗室:指皇族。

骨肉:指亲戚。

枝大於本,胫大於股,不折必披:指事物发展过度,必然导致崩溃。

明主:指明智的君主。

主爵都尉:指古代官职,负责管理封地。

汲黯:西汉时期的官员,以刚直著称。

内史:指古代官职,负责地方行政。

郑当时:西汉时期的官员,曾任内史。

局趣效辕下驹:指胆小怕事,像辕下的马驹一样。

石人:指没有生命的人像。

录录:指平凡无奇。

属:指后代。

谢:指道歉。

石建:西汉时期的官员,曾任郎中令。

衣襜褕:指古代的宽大衣服。

宫车晏驾:指皇帝去世。

高祖孙:指汉高祖的子孙。

直:指公正。

外戚:指皇帝的亲戚。

军功:指在军事上的功绩。

决筴:指决定事情的决策。

时变:指时代的变化。

逊:指谦逊。

相翼:指相互扶持。

负贵:指依仗权势。

杯酒责望:指用酒杯作为凭证,提出责备。

迁怒:指把怒气转移到别人身上。

命亦不延:指寿命不会长久。

众庶:指百姓。

载:指记载。

势利相雄:指依仗权势和利益相互竞争。

恃:指依靠。

自喜:指自鸣得意。

引重:指受到重视。

意气:指情绪。

辟睨:指斜视。

竟:指最终。

冤哉:指多么冤枉啊。

二公:指窦婴和灌夫。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史记-七十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评注

魏其之东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饱得过,乃丞相以他事诬罪之。

此句描绘了魏其侯在朝廷上大力推荐灌夫,称其虽醉后行为放荡,但总体上并无大过,却被丞相田蚡以其他事情陷害。这里反映了古代官场中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和政治斗争的残酷。

武安又盛毁灌夫所为横恣,罪逆不道。

此句描述了田蚡对灌夫的极力诋毁,指责其行为横行不法,罪大恶极。这体现了当时政治斗争中,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使用各种手段,甚至诬陷忠良。

魏其度不可柰何,因言丞相短。

魏其侯在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只能指责丞相田蚡的短处,这反映了古代臣子面对权贵时的无奈与悲哀。

武安曰:‘天下幸而安乐无事,蚡得为肺腑,所好音乐狗马田宅。蚡所爱倡优巧匠之属,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壮士与论议,腹诽而心谤,不仰视天而俯画地,辟倪两宫间,幸天下有变,而欲有大功。臣乃不知魏其等所为。’

田蚡在此处表达了对魏其侯和灌夫的不满,认为他们日夜招揽天下豪杰,暗中诽谤朝政,企图在天下有变时夺取大功。这反映了古代权贵对人才的猜忌和防范。

於是上问朝臣:‘两人孰是?’御史大夫韩安国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戟驰入不测之吴军,身被数十创,名冠三军,此天下壮士,非有大恶,争杯酒,不足引他过以诛也。魏其言是也。丞相亦言灌夫通奸猾,侵细民,家累巨万,横恣颍川,凌轹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谓‘枝大於本,胫大於股,不折必披’,丞相言亦是。唯明主裁之。’

韩安国在此处对魏其侯和灌夫的行为进行了评价,认为灌夫虽然有罪,但并非大恶,而田蚡的指责也有一定道理。这反映了古代朝臣在处理政治问题时,往往需要权衡利弊,寻求平衡。

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郑当时是魏其,後不敢坚对。

此句描述了汲黯和郑当时对魏其侯的支持,但后来由于压力,不敢坚持自己的立场。这反映了古代官场中,为了保全自己,有时不得不牺牲原则。

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趣效辕下驹,吾并斩若属矣。’

皇帝对内史的愤怒,体现了古代君权至上的特点,也反映了皇帝对朝臣的不满。

是时郎中令石建为上别言两人事。

石建在此处为魏其侯和灌夫辩解,这反映了古代朝臣之间互相支持、共同对抗权贵的传统。

武安已罢朝,出止车门,召韩御史大夫载,怒曰:‘与长孺共一老秃翁,何为首鼠两端?’

田蚡在罢朝后对韩安国的指责,体现了古代权贵对朝臣的严厉要求和高压态势。

韩御史良久谓丞相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毁君,君当免冠解印绶归,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让,不废君。魏其必内愧,杜门齰舌自杀。今人毁君,君亦毁人,譬如贾竖女子争言,何其无大体也!’

韩安国在此处对田蚡进行了批评,认为田蚡应该以宽容的心态对待魏其侯的指责,而不是互相攻击。这反映了古代士人之间的道德观念和人际关系。

武安谢罪曰:‘争时急,不知出此。’

田蚡在此处对韩安国的指责表示歉意,这反映了古代官场中,权贵在面对批评时,有时也会表现出谦卑和宽容。

於是上使御史簿责魏其所言灌夫,颇不雠,欺谩。

皇帝派遣御史对魏其侯进行责问,认为其言辞不实,欺骗了皇帝。这反映了古代官场中,皇帝对朝臣的严格要求和监督。

劾系都司空。

魏其侯被指控欺骗皇帝,被关押在都司空。

孝景时,魏其常受遗诏,曰‘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

此句提到了魏其侯在孝景帝时期曾受到遗诏,可以便宜行事。这反映了古代皇帝对有功之臣的信任和授权。

及系,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诸公莫敢复明言於上。

灌夫被指控犯罪,家族受到牵连,形势危急,朝臣们不敢再为魏其侯和灌夫辩护。

魏其乃使昆弟子上书言之,幸得复召见。

魏其侯通过自己的兄弟上书,幸运地得到了皇帝的召见。

书奏上,而案尚书大行无遗诏。

上书之后,尚书府查证发现并没有遗诏,这反映了古代官场中,信息的传递和核实存在困难。

诏书独藏魏其家,家丞封。

遗诏只藏在魏其侯家中,由家丞保管,这反映了古代官场中,信息的保密和掌控。

乃劾魏其矫先帝诏,罪当弃市。

魏其侯被指控伪造遗诏,罪当处死。

五年十月,悉论灌夫及家属。

在五年十月,灌夫及其家属被全面审查。

魏其良久乃闻,闻即恚,病痱,不食欲死。

魏其侯在得知自己被判死刑后,非常愤怒,病倒,不愿进食。

或闻上无意杀魏其,魏其复食,治病,议定不死矣。

后来听说皇帝无意处死魏其侯,他才开始进食,治疗疾病,最终得以免死。

乃有蜚语为恶言闻上,故以十二月晦论弃市渭城。

后来有人散布恶言,导致魏其侯最终在十二月被判处死刑。

其春,武安侯病,专呼服谢罪。

田蚡在病重时,专门呼人服侍,表示悔罪。

使巫视鬼者视之,见魏其、灌夫共守,欲杀之。

巫师在为田蚡占卜时,看到魏其侯和灌夫共同守护田蚡,想要杀掉他们。

竟死。

田蚡最终病逝。

子恬嗣。

田蚡的儿子田恬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元朔三年,武安侯坐衣襜褕入宫,不敬。

田蚡的儿子田恬在元朔三年因身着非礼的服装进入皇宫,被指控不敬。

淮南王安谋反觉,治。

淮南王刘安因谋反被察觉,受到审判。

王前朝,武安侯为太尉,时迎王至霸上,谓王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贤,高祖孙,即宫车晏驾,非大王立当谁哉!’

淮南王刘安在朝见皇帝时,田蚡曾向他表示,皇帝没有太子,淮南王是高祖的孙子,如果皇帝去世,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皇位。

淮南王大喜,厚遗金财物。

淮南王刘安对此表示高兴,并送给田蚡大量金银财宝。

上自魏其时不直武安,特为太后故耳。

皇帝自从魏其侯事件以来,就对田蚡不满,只是因为太后的关系才没有采取行动。

及闻淮南王金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当皇帝得知淮南王送给田蚡金银财宝的事情后,表示如果田蚡还在世,他将被灭族。

太史公曰:魏其、武安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时决筴而名显。

太史公在文中评价魏其侯和田蚡,认为他们都因为外戚的身份而受到重视,灌夫则是因为一时的决断而名声大噪。

魏其之举以吴楚,武安之贵在日月之际。

魏其侯因平定吴楚七国之乱而受到重用,田蚡则因为得到皇帝的信任而显贵。

然魏其诚不知时变,灌夫无术而不逊,两人相翼,乃成祸乱。

太史公认为魏其侯和灌夫都不懂得顺应时势,两人的相互支持反而导致了祸乱。

武安负贵而好权,杯酒责望,陷彼两贤。

太史公批评田蚡依仗权势,用酒宴上的责问陷害了魏其侯和灌夫这两位贤人。

呜呼哀哉!迁怒及人,命亦不延。

太史公对此表示哀叹,认为田蚡的迁怒导致了魏其侯和灌夫的悲剧,而田蚡自己的命运也因此而缩短。

众庶不载,竟被恶言。

太史公指出,田蚡的行为不为众人所接受,最终被恶言所害。

呜呼哀哉!祸所从来矣!

太史公再次表示哀叹,认为这场祸乱的根源已久。

窦婴、田蚡,势利相雄。

太史公评价窦婴和田蚡,认为他们都是势利之徒,互相攀比。

咸倚外戚,或恃军功。

他们都依靠外戚的身份,或者依靠军功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灌夫自喜,引重其中。

灌夫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在这个圈子中很受重视。

意气杯酒,辟睨两宫。

灌夫在酒宴上意气风发,傲视两宫。

事竟不直,冤哉二公!

最终事情并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发展,这对魏其侯和灌夫来说是不公正的。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史记-七十列传-魏其武安侯列传》
内容链接:https://market.tsmc.space/archives/24508.html
Copyright © 2021 TSMC Limited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