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司马光(1019年-1086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他不仅是《资治通鉴》的主编,还在政治上有着重要影响,曾任宰相。
年代: 《资治通鉴》的编撰始于1065年,完成于1084年,涵盖了从公元前403年(战国时期)到公元959年(五代十国时期)共1362年的历史。
内容简要:《资治通鉴》以编年体的形式,详细记录了从战国到五代十国之间的历史事件。全书共294卷,内容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书中不仅记录了各个朝代的兴衰更替,还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和评论,提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见解,旨在为统治者提供历史借鉴,故书名“资治通鉴”,意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秦纪-秦纪二-原文
起阏逢阉茂,尽玄黓执徐,凡十九年。
始皇帝下二十年(甲戌,公元前二二七年)
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荆轲奉图以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匕首擿王,中铜柱。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荆轲以徇。王于是大怒,益发兵诣赵,就王翦以伐燕,与燕师、代师战于易水之西,大破之。
始皇帝下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二二六年)
冬,十月,王翦拔蓟,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急追之。代王嘉遗燕王书,令杀太子丹以献。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斩丹,欲以献王,王复进兵攻之。
王贲伐楚,取十馀城。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王以问王翦,王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翦因谢病归频阳。
始皇帝下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二二五年)
王贲伐魏,引河沟以灌大梁。三月,城坏。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
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虽然,臣受地于魏之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王义而许之。
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楚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奔还。
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翦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翦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为听将军计耳。”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伐楚。王送至霸上,王翦请美田宅甚众。王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王大笑。王翦既行,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王怚中而不信人,今空国中之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王坐而疑我矣。”
始皇帝下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二二四年)
王翦取陈以南至平舆。楚人闻王翦益军而来,乃悉国中兵以御之;王翦坚壁不与战。楚人数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饮食,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可用矣!”楚既不得战,乃引而东。王翦追之,令壮士击,大破楚师,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楚师遂败走。王翦因乘胜略定城邑。
始皇帝下二十四年(戊寅,公元前二二三年)
王翦、蒙武虏楚王负刍,以其地置楚郡。
始皇帝下二十五年(己卯,公元前二二二年)
大兴兵,使王贲攻辽东,虏燕王喜。
臣光曰:燕丹不胜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秦,轻虑浅谋,挑怨速祸,使召公之庙不祀忽诸,罪孰大焉!而论者或谓之贤,岂不过哉!
夫为国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礼,怀民以仁,交邻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节,百姓怀其德,四邻亲其义。夫如是,则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触之者碎,犯之者焦,虽有强暴之国,尚何足畏哉!丹释此不为,顾以万乘之国,决匹夫之怒,逞盗贼之谋,功隳身戮,社稷为墟,不亦悲哉!
夫其膝行、蒲伏,非恭也;复言、重诺,非信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决腹,非勇也。要之,谋不远而动不义,其楚白公胜之流乎!
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故扬子论之,以要离为蛛蝥之靡,聂政为壮士之靡,荆轲为刺客之靡,皆不可谓之义。又曰:“荆轲,君子盗诸!”善哉!
王贲攻代,虏代王嘉。
王翦悉定荆江南地,降百越之君,置会稽郡。
五月,天下大酺。
初,齐君王后贤,事秦谨,与诸侯信;齐亦东边海上。秦日夜攻三晋、燕、楚,五国各自救,以故齐王建立四十馀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君王后死,后胜相齐,多受秦间金。宾客入秦,秦又多与金。客皆为反间,劝王朝秦,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秦以故得灭五国。
齐王将入朝,雍门司马前曰:“所为立王者,为社稷耶,为王耶?”王曰:“为社稷。”司马曰:“为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秦?”齐王还车而反。
即墨大夫闻之,见齐王曰:“齐地方四千里,带甲数百万。夫三晋大夫皆不便秦,而在阿、鄄之间者百数;王收而与之百万人之众,使收三晋之故地,即临晋之关可以入矣。鄢郢大夫不欲为秦,而在城南下者百数,王收而与之百万之师,使收楚故地,即武关可以入矣。如此,则齐威可立,秦国可亡,岂特保其国家而已哉!”
齐王不听。
始皇帝下二十六年(庚辰,公元前二二一年)
王贲自燕南攻齐,猝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秦使人诱齐王,约封以五百里之地。齐王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饿而死。齐人怨王建不早与诸侯合从,听奸人宾客以亡其国,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详也。
臣光曰:从衡之说虽反覆百端,然大要合从者,六国之利也。昔先王建万国,亲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飨宴以相乐,会盟以相结者,无他,欲其同心戮力以保国家也。向使六国能以信义相亲,则秦虽强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晋者,齐、楚之籓蔽;齐、楚者,三晋之根柢;形势相资,表里相依。故以三晋而攻齐、楚,自绝其根柢也;以齐、楚而攻三晋,自撤其籓蔽也。安有撤其籓蔽以媚盗,曰“盗将爱我而不攻”,岂不悖哉!
王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命为“制”,令为“诏”,自称曰“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死而以行为谥,则是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初,齐威、宣之时,邹衍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始皇并天下,齐人奏之。始皇采用其说,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从所不胜,为水德。始改年,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尚黑,数以六为纪。
丞相绾等言:“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无以镇之。请立诸子。”始皇下其议。廷尉斯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收天下兵聚咸阳,销以为锺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廷中。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杰于咸阳十二万户。
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始皇帝下二十七年(辛巳,公元前二二零年)
始皇巡陇西、北地,至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曰极庙。自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治驰道于天下。
始皇帝下二十八年(壬午,公元前二一九年)
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业。于是召集鲁儒生七十人,至泰山下,议封禅。诸儒或曰:“古者封禅,为蒲车,恶伤山之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用菹秸。”议各乖异。始皇以其难施用,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太山阳至颠,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始皇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作琅邪台,立石颂德,明得意。
初,燕人宋毋忌、羡门子高之徒称有仙道、形解销化之术,燕、齐迂怪之士皆争传习之。自齐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风引舡去。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诸方士齐人徐市等争上书言之,请得齐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之。舡交海中,皆以风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能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葬此。”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遂自南郡由关武归。
初,韩人张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韩。及韩亡,良散千金之产,欲为韩报仇。
始皇帝下二十九年(癸未,公元前二一八年)
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张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
始皇遂登之罘,刻石;旋,之琅邪,道上党入。
始皇帝下三十一年(乙酉,公元前二一六年)
使黔首自实田。
始皇帝下三十二年(丙戌,公元前二一五年)
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坊。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卢生使入海还,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始皇帝下三十三年(丁亥,公元前二一四年)
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为兵,略取南越陆梁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
蒙恬斥逐匈奴,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迤而北。暴师于外十馀年。蒙恬常居上郡统治之,威振匈奴。
始皇帝下三十四年(戊子,公元前二一三年)
谪治狱吏不直及覆狱故、失者,筑长城及处南越地。
丞相李斯上书曰:“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
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
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相与非法教。
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
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
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杂烧之。
有敢偶语《诗》、《书》,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
令下三十日,不烧,黔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
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
制曰:“可。”
魏人陈馀谓孔鲋曰:“秦将灭先王之籍,而子为书籍之主,其危哉!”
子鱼曰:“吾为无用之学,知吾者惟友。秦非吾友,吾何危哉!吾将藏之以待其求;求至,无患矣。”
始皇帝下三十五年(己丑,公元前二一二年)
使蒙恬除直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千八百里,数年不就。
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
为衤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
隐宫、徒刑者七十馀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骊山。
发北山石椁,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馀。
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
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卢生说始皇曰:“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
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
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衤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
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
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
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
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
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
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始皇,因亡去。
始皇闻之,大怒曰:“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
于是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
始皇长子扶苏谏曰:“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
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
始皇帝下三十六年(庚寅,公元前二一一年)
有陨石于东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
始后使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燔其石。
迁河北榆中三万家;赐爵一级。
始皇帝下三十七年(辛卯,公元前二一零年)
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
始皇二十馀子,少子胡亥最爱,请从;上许之。
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
浮江下,观藉柯,渡海渚,过丹杨,至钱唐,临浙江。
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峡中渡。
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颂德。
还,过吴,从江乘渡。
并海上,北至琅邪、罘。
见巨鱼,射杀之。
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病益甚,乃令中军府令行符玺事赵高为书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
书已封,在赵高所,未付使者。
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
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骖乘。
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车中可其奏事。
独胡亥、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初,始皇尊宠蒙氏,信任之。
蒙恬任在外将,蒙毅常居中参谋议,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
赵高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
赵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毅当高法应死。
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复其官。
赵高既雅得幸于胡亥,又怨蒙氏,乃说胡亥,请诈以始皇命诛扶苏而立胡亥为太子。
胡亥然其计。
赵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
乃见丞相斯曰:“上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事将何如?”
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
高曰:“君侯材能、谋虑、功高、无怨、长子信之,此五者皆孰与蒙恬?”
斯曰:“不及也。”
高曰:“然则长子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乡里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愿君审计而定之!”
丞相斯以为然,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
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
扶苏发书,泣,入内舍,欲自杀。
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复请而后死,未暮也。”
使者数趣之。
扶苏谓蒙恬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
蒙恬不肯死,使者以属吏,系诸阳周。
更置李斯舍人为护军,还报。
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
蒙毅为始皇出祷山川,还至。
赵高言于胡亥曰:“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谏以为不可,不若诛之!”乃系诸代。
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之。
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
九月,葬始皇于骊山,下锢三泉;奇器珍怪,徙藏满之。
令匠作机弩,有穿近者辄射之。
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
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后宫无子者,皆令从死。
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尽,闭之墓中。
二世欲诛蒙恬兄弟。
二世兄子子婴谏曰:“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而用后胜,卒皆亡国。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陛下欲一旦弃去之。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
二世弗听,遂杀蒙毅及内史恬。
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馀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然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扬子《法言》曰:或问:“蒙恬忠而被诛,忠奚可为也?”曰:“壍山,堙谷,起临洮,击辽水,力不足而尸有馀,忠不足相也。”
臣光曰:秦始皇方毒天下而蒙恬为之使,恬不仁可知矣。然恬明于为人臣之义,虽无罪见诛,能守死不贰,斯亦足称也。
二世皇帝上
二世皇帝上 元年(壬辰,公元前二零九年)
冬,十月,戊寅,大赦。
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还。
夏,四月,二世至咸阳,谓赵高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吾既已临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穷心志之所乐,以终吾年寿,可乎?”
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虽然,有所未可。臣请言之: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臣战战栗栗,唯恐不终,陛下安得为此乐乎!”
二世曰:“为之奈何?”
赵高曰:“陛下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灭大臣及宗室;然后收举遗民,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此则阴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
二世然之。乃更为法律,务益刻深,大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鞠治之。
于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阳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财物入于县官,相连逮者不可胜数。
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
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
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
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
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
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骊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
书上,二世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
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
二世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复作阿房宫。尽征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
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稿。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
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
是时,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
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
陈胜、吴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将尉,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
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
攻大泽乡,拔之。收而攻蕲,蕲下。
乃令符离人葛婴将兵徇蕲以东,攻铚、酂、苦、柘、谯,皆下之。
行收兵,比至陈,车六七百乘,骑千馀,卒数万人。
攻陈,陈守、尉皆不在,独守丞与战谯门中,不胜;守丞死,陈胜乃入据陈。
初,大梁人张耳、陈馀相与为刎颈交。
秦灭魏,闻二人魏之名士,重赏购求之。
张耳、陈馀乃变名姓,俱之陈,为里监门以自食。
里吏尝以过笞陈馀,陈馀欲起,张耳蹑之,使受笞。
吏去,张耳乃引陈馀之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言何如?今见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陈馀谢之。
陈涉既入陈,张耳、陈馀诣门上谒。
陈涉素闻其贤,大喜。
陈中豪杰父老请立涉为楚王,涉以问张耳、陈馀。
耳、馀对曰:“秦为无道,灭人社稷,暴虐百姓。将军出万死之计,为天下除残也。今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自为树党,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如此,则野无交兵,县无守城,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如此则帝业成矣。今独王陈,恐天下懈也。”
陈涉不听,遂自立为王,号
张楚。
当是时,诸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涉。谒者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使者至,上问之,对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上悦。
陈王以吴叔为假王,监诸将以西击荥阳。
张耳、陈馀复说陈王,请奇兵北略赵地。于是陈王以故所善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赵。
陈王又令汝阴人邓宗徇九江郡。当此时,楚兵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葛婴至东城,立襄强为楚王。闻陈王已立,因杀襄强还报。陈王诛杀葛婴。
陈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以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陈王闻周文,陈之贤人也,习兵,乃与之将军印,使西击秦。
武臣等从白马渡河,至诸县,说其豪杰,豪杰皆应之。乃行收兵,得数万人。号武臣为武信君。下赵十馀城。馀皆城守。乃引兵东北击范阳。范阳蒯彻说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诚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谓也?”彻曰:“范阳令徐公,畏死而贪,欲先天下降。君若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则边地之城皆为金城、汤池,不可攻也。君若赍臣侯印以授范阳令,使乘硃轮华毂,驱驰燕、赵之郊,即燕、赵城可毋战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车百乘、骑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赵闻之,不战以城下者三十馀城。
陈王既遣周章,以秦政之乱,有轻秦之意,不复设备。博士孔鲋谏曰:“臣闻兵法:‘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敌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无及也。”陈王曰:“寡人之军,先生无累焉。”
周文行收兵至关,车千乘,卒数十万至戏,军焉。二世乃大惊,与群臣谋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发近县,不及矣。骊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悉发以击楚军,大败之。周文走。
张耳、陈馀至邯郸,闻周章却,又闻诸将为陈王徇地还者多以谗毁得罪诛,乃说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以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使人报陈王。陈王大怒,欲尽族武信君等家而发兵击赵。相国房君谏曰:“秦未亡而诛武信君等家,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贺之,使急引兵西击秦。”陈王然之,从其计,徙系武信君等家宫中,封张耳子敖为成都君,使使者贺赵,令趣发兵西入关。张耳、陈馀说赵王曰:“王王赵,非楚意,特以计贺王。楚已灭秦,必加兵于赵。愿王毋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广。赵南据大河,北有燕、代,楚虽胜秦,必不敢制赵;不胜秦,必重赵。赵乘秦、楚之敝,可以得志于天下。”赵王以为然,因不西兵,而使韩广略燕,李良略常山,张黡略上党。
九月,沛人刘邦起兵于沛,下相人项梁起兵于吴,狄人田儋起兵于齐。
刘邦,字季,为人隆准、龙颜,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爱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初为泗上亭长,单父人吕公,好相人,见季状貌,奇之,以女妻之。
既而季以亭长为县送徒骊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丰西泽中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从此逝矣!”徒中壮士愿从者十馀人。
刘季被酒,夜径泽中,有大蛇当径,季拔剑斩蛇。有老妪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赤帝子杀之!”因忽不见。刘季亡匿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数有奇怪;沛中子弟闻之,多欲附者。
及陈涉起,沛令欲以沛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刘季乃书帛射城上,遗沛父老,为陈利害。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门迎刘季,立以为沛公。萧、曹等为收沛子弟,得二三千人,以应诸侯。
项梁者,楚将项燕子也,尝杀人,与兄子籍避仇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其下。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籍长八尺馀,力能扛鼎,才器过人。会稽守殷通闻陈涉起,欲发兵以应涉,使项梁及桓楚将。是时,桓楚亡在泽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籍曰“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门下大惊,扰乱。籍所击杀数十百人,一府中皆慑伏,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谕以所为起大事,遂举吴中兵,使人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梁为会稽守,籍为裨将,徇下县。籍是时年二十四。
田儋者,故齐王族也。儋从弟荣,荣弟横,皆豪健,宗强,能得人。周市徇地至狄,狄城守。田儋详为缚其奴,从少年之廷,欲谒杀奴,见狄令,因击杀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
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也;儋,田氏,当王!
遂自立为齐王,发兵以击周市。周市军还去。
田儋率兵东略定齐地。
韩广将兵北徇燕,燕地豪杰欲共立广为燕王。
广曰:“广母在赵,不可!”
燕人曰:“赵方西忧秦,南忧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强,不敢害赵王将相之家,赵独安敢害将军家乎!”
韩广乃自立为燕王。
居数月,赵奉燕王母家属归之。
赵王与张耳、陈馀北略地燕界,赵王间出,为燕军所得,燕囚之,欲求割地;使者往请,燕辄杀之。
有厮养卒走燕壁,见燕将曰:“君知张耳、陈馀何欲?”
曰:“欲得其王耳。”
赵养卒笑曰:“君未知此两人所欲也。夫武臣、张耳、陈馀,杖马棰下赵数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岂欲为将相终已邪?顾其势初定,未敢参分而王,且以少长先立武臣为王,以持赵心。今赵地已服,此两人亦欲分赵而王,时未可耳。今君乃囚赵王,此两人名为求赵王,实欲燕杀之,此两人分赵自立。夫以一赵尚易燕,况以两贤王左提右挈而责杀王之罪?灭燕易矣!”
燕将乃归赵王,养卒为御而归。
周市自狄还,至魏地,欲立故魏公子宁陵君咎为王。
咎在陈,不得之魏。
魏地已定,诸侯皆欲立周市为魏王。
市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今天下共畔秦,其义必立魏王后乃可。”
诸侯固请立市,市终辞不受;迎魏咎于陈,五反,陈王乃遣之,立咎为魏王,市为魏相。
是岁,二世废卫君角为庶人,卫绝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秦纪-秦纪二-译文
从阏逢阉茂年开始,到玄黓执徐年结束,共十九年。
始皇帝二十年(甲戌年,公元前227年)
荆轲到达咸阳,通过秦王的宠臣蒙嘉以谦卑的言辞请求见秦王,秦王非常高兴,穿上朝服,设九宾之礼接见他。荆轲捧着地图进献给秦王,地图展开到最后,匕首露了出来,荆轲趁机抓住秦王的袖子刺向他;匕首还未刺到秦王,秦王惊起,袖子被扯断。荆轲追赶秦王,秦王绕着柱子逃跑。群臣都惊呆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失去了常态。按照秦国的法律,群臣在殿上侍奉时不能携带任何兵器,左右的人只能用手一起搏斗,并且喊道:“大王背剑!”秦王背剑,随即拔出剑来攻击荆轲,砍断了他的左腿。荆轲倒下后,便举起匕首投向秦王,击中了铜柱。荆轲自知事情无法成功,骂道:“事情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我想活捉你,一定要得到契约来回报太子!”于是荆轲被肢解示众。秦王因此大怒,增派军队前往赵国,命令王翦攻打燕国,与燕军、代军在易水以西交战,大败他们。
始皇帝二十一年(乙亥年,公元前226年)
冬季,十月,王翦攻下蓟城,燕王和太子率领精锐部队向东退守辽东,李信紧追不舍。代王嘉写信给燕王,命令他杀死太子丹以献上。太子丹藏匿在衍水中,燕王派使者斩杀太子丹,想要献给秦王,秦王再次进军攻打燕国。
王贲攻打楚国,攻占了十余座城池。秦王问将军李信:“我想攻取楚国,将军估计需要多少兵力才够?”李信回答:“不超过二十万人。”秦王又问王翦,王翦说:“非六十万人不可。”秦王说:“王将军老了,怎么这么胆小!”于是派李信、蒙恬率领二十万人攻打楚国;王翦因病辞官回到频阳。
始皇帝二十二年(丙子年,公元前225年)
王贲攻打魏国,引河水灌入大梁城。三月,城墙崩塌。魏王假投降,被秦王杀死,魏国灭亡。
秦王派人对安陵君说:“我想用五百里地交换安陵。”安陵君回答:“大王施恩,以大换小,非常感激。然而,我从魏国的先王那里继承了这块土地,愿意一直守护它,不敢交换。”秦王认为他有义气,便答应了。
李信攻打平舆,蒙恬攻打寝城,大败楚军。李信又攻打鄢郢,攻破后,率军向西,与蒙恬在城父会合,楚军紧随其后,三天三夜不停歇,大败李信,攻入两座壁垒,杀死七名都尉;李信逃回。
秦王听说后大怒,亲自到频阳向王翦道歉说:“我没有采纳将军的计谋,李信果然让秦军蒙羞。将军虽然生病了,难道忍心抛弃我吗!”王翦推辞说因病不能带兵,秦王说:“算了,不要再说了!”王翦说:“如果一定要用我,非六十万人不可!”秦王说:“就听将军的计策。”于是王翦率领六十万人攻打楚国。秦王送他到霸上,王翦请求赏赐许多良田美宅。秦王说:“将军出征吧,何必担心贫穷呢!”王翦说:“作为大王的将领,即使有功,最终也不能封侯,所以趁大王还信任我时,请求田宅为子孙谋生。”秦王大笑。王翦出发后,到了关口,又派使者回去请求赏赐良田五次。有人说:“将军的请求也太过分了!”王翦说:“不然。秦王内心多疑,现在把全国的军队都交给我,我不多请求田宅为子孙谋生以自保,反而会让秦王怀疑我。”
始皇帝二十三年(丁丑年,公元前224年)
王翦攻占陈以南至平舆。楚人听说王翦增兵而来,便集结全国兵力抵御;王翦坚守壁垒不与楚军交战。楚军多次挑战,王翦始终不出战。王翦每天让士兵休息洗澡,改善饮食,安抚他们;亲自与士兵同吃同住。过了很久,王翦派人问:“军中有什么娱乐活动吗?”回答说:“正在投石、跳远。”王翦说:“可以出战了!”楚军无法交战,便向东撤退。王翦追击,命令壮士出击,大败楚军,到达蕲南,杀死楚将项燕,楚军败退。王翦乘胜攻占了许多城池。
始皇帝二十四年(戊寅年,公元前223年)
王翦、蒙武俘虏了楚王负刍,将楚地设为楚郡。
始皇帝二十五年(己卯年,公元前222年)
秦王大举出兵,派王贲攻打辽东,俘虏了燕王喜。
臣司马光评论说:燕丹因一时的愤怒而冒犯虎狼般的秦国,轻率谋划,挑起怨恨,加速灾祸,使得召公的庙宇无人祭祀,罪过何其大!而有些人还称赞他为贤人,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治理国家的人,应当以才能任用官员,以礼制建立政事,以仁爱安抚百姓,以诚信结交邻国。这样,官员得其人,政事得其节,百姓感念其德,邻国亲近其义。如此,国家就会像磐石一样稳固,像烈火一样炽热。触犯它的人会粉碎,冒犯它的人会烧焦,即使有强大的敌国,又有什么可怕的呢!燕丹放弃这些不做,反而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决意像匹夫一样发怒,逞盗贼之谋,最终功败身死,国家灭亡,岂不悲哀!
那些跪行、匍匐,不是真正的恭敬;反复承诺,不是真正的诚信;挥霍金银,不是真正的恩惠;割头剖腹,不是真正的勇敢。总之,谋略不远大而行为不正义,就像楚国的白公胜一样!
荆轲怀着私人的恩情,不顾家族安危,想用一把匕首来强燕弱秦,岂不是愚蠢吗!所以扬子评论说,要离是蜘蛛般的渺小,聂政是壮士般的渺小,荆轲是刺客般的渺小,都不能称之为义。又说:“荆轲,君子中的盗贼!”说得好!
王贲攻打代国,俘虏了代王嘉。
王翦完全平定了荆江南部地区,降服了百越的君主,设立了会稽郡。
五月,天下大酺。
起初,齐国的君王后贤明,谨慎事奉秦国,与诸侯保持诚信;齐国也位于东海之滨。秦国日夜攻打三晋、燕、楚,五国各自自救,因此齐王建在位四十多年没有受到战乱。君王后临终前,告诫齐王建说:“群臣中可用的人有某某。”齐王说:“请写下来。”君王后说:“好!”齐王拿笔和简牍准备记录,君王后说:“老妇已经忘了。”君王后去世后,后胜担任齐相,接受了秦国大量的贿赂。宾客到秦国,秦国又给他们许多金钱。这些宾客都成了秦国的间谍,劝齐王朝拜秦国,不修战备,不帮助五国攻打秦国,秦国因此得以灭掉五国。
齐王准备入朝秦国,雍门司马上前说:“我们立王是为了社稷,还是为了王?”齐王说:“为了社稷。”司马说:“为了社稷立王,王为什么要离开社稷去秦国?”齐王于是调转车头返回。
即墨大夫听说后,去见齐王说:“齐国方圆四千里,有数百万军队。三晋的大夫们都不愿意归顺秦国,而在阿、鄄之间的人有数百;王可以收编他们,给他们百万大军,让他们收复三晋的故地,临晋关就可以攻入了。鄢郢的大夫们不愿意为秦国效力,而在城南下的人有数百,王可以收编他们,给他们百万大军,让他们收复楚国的故地,武关就可以攻入了。这样,齐国的威势可以建立,秦国可以灭亡,岂止是保住国家而已!”
齐王不听劝告。
秦始皇二十六年(庚辰年,公元前221年)
王贲从燕国南部进攻齐国,突然攻入临淄,百姓不敢抵抗。秦国派人诱骗齐王,许诺封给他五百里的土地。齐王于是投降,秦国将他迁到共地,安置在松柏之间,最终饿死。齐国人怨恨齐王建不早与诸侯联合,听信奸臣和宾客的话导致国家灭亡,唱道:“松树啊,柏树啊,让齐王建住在共地的是那些宾客啊!”痛恨齐王建任用宾客不详。
臣司马光说:合纵连横的说法虽然反复多变,但大体上合纵对六国有利。古代先王建立万国,亲近诸侯,让他们朝聘以互相交往,宴飨以互相欢乐,会盟以互相结盟,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希望他们同心协力保卫国家。如果六国能以信义相亲,那么秦国虽然强暴,又怎能灭亡他们呢?三晋是齐、楚的屏障;齐、楚是三晋的根基;形势相互支持,表里相依。所以用三晋攻打齐、楚,是自断根基;用齐、楚攻打三晋,是自撤屏障。哪有撤掉屏障去讨好盗贼,说“盗贼会爱我而不攻打我”,这岂不是荒谬吗!
秦始皇刚刚统一天下,自认为德行超过三皇,功绩超过五帝,于是改称号为“皇帝”,命令称为“制”,诏令称为“诏”,自称为“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下令说:“死后根据行为定谥号,这是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君主,毫无意义。从今以后,废除谥法。我是始皇帝,后世以数字计算,二世、三世直到万世,传之无穷。”
当初,齐威王、齐宣王时,邹衍论述了五德终始的运数;等到秦始皇统一天下,齐国人上奏了这个理论。秦始皇采纳了这个说法,认为周朝得到火德,秦朝取代周朝,从所不胜的德运,应该是水德。于是开始改年号,朝贺从十月初一开始;衣服、旌旗、节旗都以黑色为尊,数字以六为纪。
丞相王绾等人说:“燕、齐、楚地偏远,不设王,无法镇守。请立诸子为王。”秦始皇将这个提议交给群臣讨论。廷尉李斯说:“周文王、周武王分封的子弟同姓很多,但后来关系疏远,互相攻击如仇敌,周天子无法禁止。现在天下依赖陛下的神灵统一,都设为郡县,诸子和功臣用公赋税重赏他们,很容易控制,天下没有异心,这是安宁的办法。设立诸侯不便。”秦始皇说:“天下共同苦于战斗不休,是因为有诸侯王。依赖宗庙,天下刚刚安定,又再立国,这是制造战争;而求安宁,岂不困难!廷尉的意见是对的。”
将天下分为三十六郡,每郡设守、尉、监。
收缴天下兵器聚集到咸阳,熔化后铸成钟鐻、十二个金人,每个重千石,放置在宫廷中。统一度量衡、石、丈尺。将天下豪杰迁徙到咸阳十二万户。
诸庙和章台、上林都在渭南。每次攻破诸侯,仿造他们的宫室,建在咸阳北阪上,南临渭水,从雍门以东到泾水、渭水,殿屋、复道、周阁相连,所得诸侯的美人、钟鼓都充实其中。
秦始皇二十七年(辛巳年,公元前220年)
秦始皇巡视陇西、北地,到达鸡头山,经过回中。在渭南建造信宫,完成后改名为极庙。从极庙修建道路通往骊山,建造甘泉前殿,修筑甬道从咸阳连接到骊山,在全国修建驰道。
秦始皇二十八年(壬午年,公元前219年)
秦始皇东巡郡县,登上邹峄山,立石刻颂功业。于是召集鲁地的儒生七十人,到泰山下,讨论封禅的礼仪。儒生们有的说:“古代封禅,用蒲车,怕伤害山上的土石、草木;扫地而祭,席子用菹秸。”意见各不相同。秦始皇认为难以实施,因此贬斥儒生。于是开辟车道,从泰山阳面登上山顶,立石刻颂德;从阴面下山,在梁父山举行禅礼。礼仪多采用太祝祭祀雍上帝所用的礼仪,但封藏的礼仪都保密,世人不得而知。
于是秦始皇东游海上,祭祀名山、大川及八神。秦始皇南登琅邪山,非常高兴,停留了三个月,建造琅邪台,立石刻颂德,表明得意。
当初,燕国人宋毋忌、羡门子高等人自称有仙道、形解销化的法术,燕、齐的怪诞之士都争相传习。从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都相信他们的话,派人入海寻找蓬莱、方丈、瀛洲,说这三座神山在勃海中,离人不远。担心快要到达时,风会把船吹走。曾经有人到达过,诸仙人和不死之药都在那里。等到秦始皇到海上,各方士齐人徐市等人争相上书,请求斋戒并带童男女去寻找。于是派遣徐市带领数千童男女入海寻找。船到海中,都被风吹散,说:“未能到达,只是远远望见。”
秦始皇返回,经过彭城,斋戒祈祷,想从泗水中捞出周鼎,派千人潜水寻找,没有找到。于是向西南渡过淮水,到衡山、南郡。乘船到湘山祠,遇到大风,几乎无法渡过。秦始皇问博士:“湘君是什么神?”博士回答说:“听说: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葬在这里。”秦始皇大怒,派三千刑徒砍伐湘山的树,把山染红。于是从南郡经过武关返回。
当初,韩国人张良,他的父亲、祖父以上五代都是韩国的相国。等到韩国灭亡,张良散尽千金家产,想为韩国报仇。
秦始皇二十九年(癸未年,公元前218年)
秦始皇东游,到阳武博浪沙中,张良命令力士用铁椎狙击秦始皇,误中副车。秦始皇大惊,搜捕刺客,没有抓到;下令全国大搜捕十天。
秦始皇于是登上之罘山,刻石;随后,到琅邪山,经过上党返回。
秦始皇三十一年(乙酉年,公元前216年)
命令百姓自行申报田地。
秦始皇三十二年(丙戌年,公元前215年)
秦始皇到碣石山,派燕人卢生寻找羡门,在碣石门刻石。毁坏城郭,决通堤防。秦始皇巡视北方边境,从上郡进入。卢生从海上返回,上奏《录图书》说:“灭亡秦朝的是胡人。”秦始皇于是派将军蒙恬率兵三十万人,北伐匈奴。
秦始皇三十三年(丁亥年,公元前214年)
征发曾经逃亡的人、赘婿、商人为兵,攻取南越陆梁地,设置桂林、南海、象郡;将五十万罪犯迁徙到五岭戍守,与越人杂居。
蒙恬驱逐匈奴,收复河南地,设为四十四县。修筑长城,根据地势,利用险要地形。从临洮到辽东,绵延万余里。于是渡过黄河,占据阳山,蜿蜒向北。军队在外十余年。蒙恬常驻上郡统治,威震匈奴。
秦始皇三十四年(戊子年,公元前213年)
惩罚不公正的狱吏及故意错判、失职的人,让他们修筑长城及戍守南越地。
丞相李斯上书说:“过去诸侯并争,厚待游学之士。现在天下
法令已经确定,统一由中央发出,百姓在家则努力从事农业和手工业,士人则学习法令。
现在这些学者不学习当今的法令,反而学习古代的东西,以此来非议当今的世道,迷惑扰乱百姓,相互之间传播非法的教义。
人们听到法令颁布后,各自根据自己的学说来议论,进入朝廷则心中非议,走出朝廷则在街巷中议论,夸耀君主以博取名声,标新立异以显示高明,带领群众制造诽谤。
如果不加以禁止,君主的权威就会下降,党羽就会在下面形成。禁止是必要的!
我请求史官将非秦国的史书全部烧掉;不是博士官所掌管的,天下有收藏《诗经》、《尚书》、百家著作的,都要送到郡守、郡尉那里一起烧掉。
有敢私下谈论《诗经》、《尚书》的,处以死刑;以古非今的,灭族;官吏知道而不举报的,同罪。
法令颁布后三十天内,不烧书的,脸上刺字并罚作苦役。不烧的书籍包括医药、卜筮、种树的书。
如果有人想学习法令,以官吏为师。”
皇帝说:“可以。”
魏国人陈馀对孔鲋说:“秦国将要毁灭先王的典籍,而你是书籍的主人,这很危险啊!”
孔鲋说:“我学习的是无用的学问,了解我的只有朋友。秦国不是我的朋友,我有什么危险呢!我将把书藏起来,等待有人来求取;等到有人来求取时,就没有祸患了。”
始皇帝三十五年(己丑年,公元前212年)
派蒙恬修建直道,从九原到云阳,开山填谷一千八百里,几年都没有完成。
秦始皇认为咸阳人口众多,先王的宫殿太小,于是在渭南上林苑中建造朝宫,先建造前殿阿房宫,东西长五百步,南北宽五十丈,上面可以坐一万人,下面可以竖立五丈高的旗帜,周围环绕着阁道,从殿下一直延伸到南山,以南山之巅为阙门。
修建复道,从阿房宫渡过渭水,连接到咸阳,以象征天极阁道、跨越银河抵达营室。
隐宫、徒刑的犯人七十多万人,分别修建阿房宫或骊山陵墓。
从北山开采石椁,从蜀地、荆地运来木材,全部运到;关中地区有宫殿三百座,关外有四百多座。
于是在东海朐界中立石,作为秦国的东门。
因此迁徙三万户到骊邑,五万户到云阳,免除他们十年的赋税和徭役。
卢生对秦始皇说:“方术中说:君主时常微服出行以避开恶鬼。恶鬼避开后,真人就会到来。希望陛下所居住的宫殿不要让人知道,这样不死之药或许可以得到。”
秦始皇说:“我仰慕真人。”自称“真人”,不再称“朕”。
于是下令在咸阳周围二百里内建造二百七十座宫观,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斥其中,各宫观按固定位置不移动。
皇帝出行时,有泄露他行踪的人,处以死刑。
秦始皇到梁山宫,从山上看到丞相的车马众多,感到不满。
有宦官告诉丞相,丞相后来减少了车马。
秦始皇大怒说:“这是宦官泄露了我的话!”审问时,没有人承认,于是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处死。
从此以后,没有人知道皇帝的行踪。群臣处理事务,都在咸阳宫。
侯生、卢生相互讥讽议论秦始皇,因此逃亡。
秦始皇听说后,大怒说:“卢生等人,我尊崇赏赐他们很多,现在却诽谤我!在咸阳的学者,我派人调查,有人散布妖言迷惑百姓。”
于是御史审问所有学者。学者们相互告发,最终有四百六十多人被定罪,全部在咸阳坑杀,以此警示天下;并增加流放边疆的人数。
秦始皇的长子扶苏劝谏说:“这些学者都诵读孔子的学说。现在陛下用重法惩罚他们,我担心天下会不安定。”
秦始皇大怒,派扶苏北上监督蒙恬的军队在上郡。
始皇帝三十六年(庚寅年,公元前211年)
有陨石落在东郡。有人在石头上刻字:“始皇死而地分。”
秦始皇派御史追查,没有人承认;于是将石头旁边的居民全部处死,烧掉石头。
迁徙河北榆中三万户;赐爵一级。
始皇帝三十七年(辛卯年,公元前210年)
冬,十月,癸丑日,秦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随从,右丞相去疾留守。
秦始皇有二十多个儿子,小儿子胡亥最受宠爱,请求随行;皇帝同意了。
十一月,到达云梦,在九疑山祭祀虞舜。
乘船顺江而下,观看藉柯,渡过海渚,经过丹杨,到达钱唐,临浙江。
水波汹涌,于是向西行一百二十里,从峡中渡过。
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望祭南海;立石碑颂德。
返回时,经过吴地,从江乘渡江。
沿海北上,到达琅邪、罘山。
见到巨鱼,射杀之。
于是沿海西行,到达平原津时生病。
秦始皇忌讳谈论死亡,群臣没有人敢谈论死亡的事。
病情加重,于是命令中军府令赵高写信给扶苏说:“参加丧礼,到咸阳会合后安葬。”
信已经封好,放在赵高处,没有交给使者。
秋,七月,丙寅日,秦始皇在沙丘平台去世。
丞相李斯因为皇帝在外去世,担心诸公子和天下有变,于是秘不发丧,将棺材装在辒凉车中,由亲近的宦官陪乘。
每到一处,皇帝进餐、百官奏事如常,宦官从车中批准奏事。
只有胡亥、赵高和亲近的宦官五六人知道真相。
当初,秦始皇尊宠蒙氏,信任他们。
蒙恬在外担任将领,蒙毅常在朝中参谋议政,以忠信闻名,因此即使其他将相也不敢与他们争权。
赵高,生来就是隐宫,秦始皇听说他能力强,精通狱法,提拔他为中车府令,让他教胡亥断案,胡亥很宠信他。
赵高有罪,秦始皇派蒙毅审理;蒙毅依法判处赵高死刑。
秦始皇因为赵高办事机敏,赦免了他,恢复了他的官职。
赵高既深得胡亥宠信,又怨恨蒙氏,于是劝说胡亥,请求假借秦始皇的命令诛杀扶苏,立胡亥为太子。
胡亥同意了他的计策。
赵高说:“如果不与丞相商量,恐怕事情不能成功。”
于是去见丞相李斯说:“皇帝赐给长子的信和符玺,都在胡亥那里。确定太子,全在君侯和我的口中。事情该怎么办?”
李斯说:“怎么能说这种亡国的话!这不是臣子应该议论的事!”
赵高说:“君侯的才能、谋略、功劳、无怨、长子信任,这五点都比得上蒙恬吗?”
李斯说:“比不上。”
赵高说:“那么长子即位后,必定用蒙恬为丞相,君侯最终无法带着通侯的印信回到家乡是明摆着的!胡亥仁慈忠厚,可以立为继承人。希望君侯慎重考虑并决定!”
丞相李斯认为有道理,于是与赵高合谋,假借秦始皇的诏书,立胡亥为太子。
又写信给扶苏,责备他不能开拓疆土、建立功勋,士兵损失惨重,反而多次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恨不能罢免他回到京城做太子,将军蒙恬不纠正他,知道他的阴谋,全部赐死,将军队交给副将王离。
扶苏接到信后,哭泣着进入内室,想要自杀。
蒙恬说:“陛下在外,没有立太子;派我率领三十万大军守卫边疆,公子为监军,这是天下的重任。现在一个使者来,就自杀,怎么知道这不是骗局!再请示后再死,也不晚。”
使者多次催促他。
扶苏对蒙恬说:“父亲赐儿子死,还怎么再请示!”于是自杀。
蒙恬不肯自杀,使者将他交给官吏,关押在阳周。
改派李斯的舍人为护军,回去报告。
胡亥听说扶苏已死,便想释放蒙恬。
蒙毅为秦始皇外出祈祷山川,回来后。
赵高对胡亥说:“先帝早就想选拔贤能立为太子,而蒙毅却劝谏认为不可,不如杀了他!”于是将蒙毅关押在代地。
于是从井陉抵达九原。正值酷暑,车上的尸体发臭,于是下令随从官员用车载一石鲍鱼来掩盖气味。
从直道回到咸阳,发丧。太子胡亥继位。
九月,将秦始皇葬在骊山,墓穴深达三泉;奇珍异宝,全部搬入墓中。
命令工匠制作机关弩,有靠近的人就会被射杀。
用水银模拟百川、江河、大海,机关相互灌输。
墓室上方模拟天文,下方模拟地理。
后宫没有子女的妃嫔,全部被命令陪葬。
下葬后,有人说工匠知道墓中的机关,担心秘密泄露。大事完成后,将工匠全部关在墓中。
秦二世想诛杀蒙恬兄弟。
秦二世的侄子子婴劝谏说:“赵王迁杀李牧而用颜聚,齐王建杀其忠臣而用后胜,最终都亡国了。蒙氏是秦国的重臣谋士,陛下却想一下子抛弃他们。诛杀忠臣而立无德之人,会使群臣不信服,战士离心。”
秦二世不听,于是杀了蒙毅和内史蒙恬。
蒙恬说:“从我的祖先到子孙,三代为秦国立下功勋。如今我统领三十多万军队,虽然被囚禁,但仍有足够的力量反叛。然而我自知必死,仍坚守道义,不敢辱没祖先的教诲,以不忘先帝的恩德。”于是服毒自杀。
扬子《法言》中说:有人问:“蒙恬忠心却被诛杀,忠心还有什么用?”回答说:“挖山填谷,从临洮到辽水,力量不足而尸体有余,忠心不足以相称。”
臣司马光评论说:秦始皇毒害天下,而蒙恬为其效力,蒙恬的不仁可见一斑。然而蒙恬明白为人臣的道义,虽无罪被诛,却能坚守忠诚至死不渝,这也值得称道。
秦二世皇帝上
秦二世皇帝元年(壬辰,公元前209年)
冬,十月,戊寅日,大赦天下。
春,秦二世东巡郡县,李斯随行;到碣石,沿海而行,南至会稽;并在秦始皇所立的石碑旁刻上随行大臣的名字,以彰显先帝的功绩和盛德。
夏,四月,秦二世回到咸阳,对赵高说:“人生在世,就像驾着六匹骏马穿过缝隙。我已经统治天下,想要尽情享受耳目之乐,满足心志之欲,以终天年,可以吗?”
赵高说:“这是贤明君主才能做到的,而昏乱君主则不能。不过,现在还有些问题。臣请说明:沙丘之谋,诸公子和大臣都怀疑;而诸公子都是陛下的兄长,大臣又是先帝所任命的。如今陛下刚即位,这些人心中不服,恐怕会生变。臣战战兢兢,唯恐不能善终,陛下怎能安心享乐呢?”
秦二世问:“那该怎么办?”
赵高说:“陛下应严刑峻法,让有罪的人互相牵连,诛杀大臣和宗室;然后提拔贫贱之人,使他们富贵。彻底清除先帝的旧臣,换上陛下亲信的人,这样阴德归于陛下,祸害消除,奸谋被堵,群臣无不感恩戴德,陛下就可以高枕无忧,尽情享乐了。这是最好的计策。”
秦二世同意了。于是修改法律,更加严苛,大臣和诸公子有罪,就交给赵高审理。
于是十二位公子在咸阳被处死,十位公主在杜地被肢解,财物充公,牵连的人不计其数。
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最后才议定他们的罪。
秦二世派使者对将闾说:“公子不臣服,罪当处死!官吏执行法律。”
将闾说:“朝廷的礼仪,我从未敢不遵从;朝廷的职位,我从未敢失节;奉命应对,我从未敢失言,怎么叫不臣服?愿闻其罪而死!”
使者说:“臣不能参与决策,只是奉命行事。”
将闾于是仰天大呼“天”三声,说:“我无罪!”兄弟三人都流泪,拔剑自杀。宗室震动恐惧。
公子高想逃跑,担心家族被牵连,于是上书说:“先帝在世时,我入宫则赐食,出宫则乘车,御府的衣服,我得到赏赐,中厩的宝马,我也得到赏赐。我应当陪葬而不能,作为儿子不孝,作为臣子不忠。不孝不忠的人,没有资格活在世上,我请求陪葬,愿葬在骊山脚下。希望陛下怜悯!”
上书后,秦二世很高兴,召见赵高并给他看,说:“这算急迫吗?”
赵高说:“臣子应当忧心死亡而无暇他顾,哪有时间谋反!”
秦二世批准了他的请求,赐钱十万用于安葬。
重新修建阿房宫。征召五万材士守卫咸阳,命令他们练习射箭。
狗马禽兽需要大量食物,供应不足,下令郡县调运粮食和草料。所有人都要自带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用当地的谷物。
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在蕲县起兵。
当时,征发闾左的贫民戍守渔阳,九百人驻扎在大泽乡,陈胜、吴广都是屯长。
恰逢大雨,道路不通,估计已经误期。误期按法律当斩。
陈胜、吴广利用天下的怨恨,杀了将尉,召集部下说:“我们都误期当斩,即使不斩,戍边而死的人也有十之六七。壮士不死则已,死就要留下大名!王侯将相难道是天生的吗!”众人都听从了。
于是假称公子扶苏、项燕的名义,筑坛盟誓,号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
攻占大泽乡,接着攻下蕲县。
命令符离人葛婴率军向东进攻,攻下铚、酂、苦、柘、谯等地。
沿途收编军队,到达陈县时,已有六七百辆车,一千多骑兵,数万步兵。
进攻陈县,陈县的守将和尉官都不在,只有守丞在谯门中抵抗,战败;守丞战死,陈胜于是占领了陈县。
当初,大梁人张耳、陈馀是生死之交。
秦灭魏后,听说二人是魏国的名士,重金悬赏捉拿他们。
张耳、陈馀于是改名换姓,一起逃到陈县,做里监门以谋生。
里吏曾因过错鞭打陈馀,陈馀想反抗,张耳踩他的脚,让他忍受鞭打。
里吏走后,张耳拉陈馀到桑树下,责备他说:“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现在受点小辱就想跟一个小吏拼命吗!”陈馀道歉。
陈胜占领陈县后,张耳、陈馀前去拜见。
陈胜早就听说他们的贤名,非常高兴。
陈县的豪杰父老请求立陈胜为楚王,陈胜征求张耳、陈馀的意见。
张耳、陈馀回答说:“秦朝无道,灭人国家,残害百姓。将军冒着生命危险,为天下除害。如今刚到陈县就称王,显得私心太重。希望将军不要称王,迅速率军西进。派人立六国后裔为王,为自己树立盟友,增加秦国的敌人。敌人多了,力量就会分散;盟友多了,兵力就会强大。这样,野外没有交战,县城无人防守,诛灭暴秦,占领咸阳,号令诸侯。诸侯灭亡后重新立国,以德服人,这样帝业就成了。如今只在陈县称王,恐怕天下人会懈怠。”
陈胜不听,于是自立为王,号称
张楚。
当时,各郡县的人民苦于秦朝的严苛法律,纷纷杀死地方官员以响应陈涉。有使者从东方回来,报告了叛乱的消息。秦二世大怒,将使者下狱。后来又有使者到来,秦二世询问情况,使者回答说:“那些叛乱者不过是些小偷小摸的盗贼,郡守和尉官正在追捕,现在已经全部抓获,不足为虑。”秦二世听后很高兴。
陈王任命吴叔为假王,监督诸将向西攻打荥阳。
张耳和陈馀再次劝说陈王,请求派遣奇兵向北攻占赵地。于是陈王任命他以前的好友陈人武臣为将军,邵骚为护军,张耳和陈馀为左、右校尉,给予三千士兵,前往赵地。
陈王又命令汝阴人邓宗前往九江郡。此时,楚地的士兵数千人聚集在一起,数量多得数不清。
葛婴到达东城,立襄强为楚王。后来听说陈王已经自立为王,便杀了襄强回去报告。陈王因此处死了葛婴。
陈王命令魏人周市向北攻占魏地,并任命上蔡人房君蔡赐为上柱国。
陈王听说周文是陈地的贤人,精通军事,便授予他将军印,派他向西攻打秦朝。
武臣等人从白马渡河,到达各县,劝说当地的豪杰,豪杰们都响应他。于是他们开始招募士兵,得到了数万人。武臣被称为武信君,攻下了赵地的十多个城池,其余的城池都在坚守。于是他们率军向东北攻打范阳。范阳的蒯彻对武信君说:“您一定要先战胜敌人再占领土地,攻下城池后再占领,我认为这是错误的。如果您听从我的计策,可以不攻而占领城池,不战而占领土地,只需发布檄文,千里之地便可平定,您觉得如何?”武信君问:“这是什么意思?”蒯彻说:“范阳的县令徐公,贪生怕死,想要提前投降。如果您认为他是秦朝任命的官员,像对待前十座城池的官员一样诛杀他,那么边境的城池都会变成坚固的堡垒,无法攻破。如果您带着侯印授予范阳令,让他乘坐华丽的马车,驰骋于燕、赵的郊野,那么燕、赵的城池就可以不战而降。”武信君说:“好!”于是用一百辆车、二百匹马和侯印迎接徐公。燕、赵的城池听说后,不战而降的有三十多座。
陈王派遣周章后,因为秦朝政治混乱,产生了轻视秦朝的想法,不再设防。博士孔鲋劝谏说:“我听说兵法上说:‘不依赖敌人不来攻打我,而是依赖自己不可被攻破。’现在大王依赖敌人而不依赖自己,如果一旦失败,后悔就来不及了。”陈王说:“我的军队,先生不必担心。”
周文率军到达函谷关,有千辆战车,数十万士兵驻扎在戏地。秦二世大惊,与群臣商议说:“怎么办?”少府章邯说:“叛军已经到来,兵力强大,现在调动附近的县兵已经来不及了。骊山的囚徒很多,请赦免他们,授予他们武器去攻打叛军。”秦二世于是大赦天下,命令章邯赦免骊山的囚徒和奴隶的儿子,全部派去攻打楚军,大败楚军。周文逃走。
张耳和陈馀到达邯郸,听说周章败退,又听说许多将领因为谗言被陈王处死,便劝说武信君自立为王。八月,武信君自立为赵王,任命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并派人报告陈王。陈王大怒,想要灭掉武信君等人的家族并发兵攻打赵国。相国房君劝谏说:“秦朝还未灭亡,如果诛杀武信君等人的家族,这等于又生出一个秦朝;不如趁机祝贺他们,让他们迅速率军西进攻打秦朝。”陈王同意了他的建议,按照他的计策,将武信君等人的家族迁入宫中软禁,封张耳的儿子张敖为成都君,派使者祝贺赵王,命令他们迅速发兵西进攻打秦朝。张耳和陈馀对赵王说:“大王在赵国称王,并非楚国的本意,只是用计策来祝贺大王。楚国一旦灭掉秦朝,必定会攻打赵国。希望大王不要向西发兵,而是向北攻占燕、代,向南占领河内以扩大自己的势力。赵国南面有大河,北面有燕、代,楚国即使战胜秦朝,也不敢轻易攻打赵国;如果楚国不能战胜秦朝,必定会重视赵国。赵国可以趁秦、楚两败俱伤之际,取得天下。”赵王认为他们说得对,于是不向西发兵,而是派韩广攻占燕地,李良攻占常山,张黡攻占上党。
九月,沛人刘邦在沛地起兵,下相人项梁在吴地起兵,狄人田儋在齐地起兵。
刘邦,字季,相貌堂堂,左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他为人慷慨,喜欢施舍,心胸宽广。他平时不拘小节,不从事家庭生产劳动。最初担任泗上亭长,单父人吕公擅长相面,看到刘邦的相貌,觉得他非同寻常,便将女儿嫁给了他。
后来刘邦以亭长的身份押送囚徒去骊山,途中许多囚徒逃跑。刘邦估计到达骊山时囚徒都会跑光,于是到了丰西泽中的亭子,停下来喝酒,夜里便释放了所有囚徒,说:“你们都走吧,我也从此消失了!”囚徒中有十几个壮士愿意跟随他。
刘邦喝醉了酒,夜里经过泽中,有一条大蛇挡在路上,刘邦拔剑斩杀了蛇。有一个老妇人哭着说:“我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化身为蛇,挡在路上。现在赤帝的儿子杀了他!”说完便突然消失了。刘邦逃到芒、砀山的岩石之间躲藏,经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沛地的年轻人听说后,很多人都想追随他。
等到陈涉起义,沛县县令想响应陈涉。县吏萧何和曹参说:“您是秦朝的官员,现在想背叛秦朝,率领沛地的年轻人,恐怕他们不会听从。希望您召集那些逃亡在外的人,可以得到几百人,用他们来胁迫众人,众人就不敢不听从了。”于是县令命令樊哙去召刘邦。刘邦的部下已经有几十上百人了。沛县县令后悔了,担心刘邦会造反,便关闭城门防守,想要杀掉萧何和曹参。萧何和曹参害怕,翻墙逃到刘邦那里。刘邦于是写信射到城上,告诉沛县的父老乡亲,陈述利害关系。父老们便率领年轻人一起杀掉了县令,打开城门迎接刘邦,立他为沛公。萧何和曹参等人负责召集沛地的年轻人,得到了两三千人,响应诸侯。
项梁是楚国将领项燕的儿子,曾经杀人,与侄子项籍一起逃到吴中避仇。吴中的贤士大夫都对他十分敬重。项籍年轻时学习书法,没有学成,放弃了;学习剑术,也没有学成。项梁对他很生气。项籍说:“书法,不过是用来记名字的!剑术,只能对付一个人,不值得学。我要学能对付万人的本领!”于是项梁开始教他兵法,项籍非常高兴;但他只是略懂皮毛,不肯深入学习。项籍身高八尺多,力大无穷,才能过人。会稽郡守殷通听说陈涉起义,想发兵响应陈涉,便让项梁和桓楚率领军队。当时,桓楚逃亡在泽中。项梁说:“桓楚逃亡,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只有项籍知道。”项梁于是出去告诫项籍持剑在外面等候,自己进去与郡守坐在一起,说:“请召项籍进来,让他接受命令去召桓楚。”郡守说:“好。”项梁召项籍进来。过了一会儿,项梁用眼神示意项籍说:“可以动手了!”于是项籍拔剑斩下了郡守的头。项梁拿着郡守的头,佩戴上他的印绶。郡守的门下大惊,一片混乱。项籍杀了几十上百人,整个府中的人都吓得趴在地上,没有人敢起来。项梁于是召集他以前认识的豪吏,告诉他们起兵的大事,随后率领吴中的军队,派人攻占附近的县城,得到了八千精兵。项梁担任会稽郡守,项籍为裨将,攻占附近的县城。项籍当时二十四岁。
田儋是原齐王的后代。田儋的堂弟田荣,田荣的弟弟田横,都是豪杰,家族强大,能够得人心。周市攻占地盘到了狄地,狄城坚守。田儋假装绑住他的奴仆,带着一群年轻人到官府,想要请求处死奴仆,见到狄县的县令,趁机杀了他,然后召集豪吏和年轻人说:“诸
诸侯都反叛秦朝自立。齐国,是古代的建国;田儋,是田氏的后代,应当称王!
于是田儋自立为齐王,发兵攻打周市。周市的军队撤退了。
田儋率领军队向东平定齐地。
韩广率领军队向北攻打燕地,燕地的豪杰想共同立韩广为燕王。
韩广说:“我的母亲在赵国,不可以!”
燕地的人说:“赵国现在西面担忧秦国,南面担忧楚国,他们的力量无法阻止我们。而且以楚国的强大,也不敢伤害赵王的将相之家,赵国又怎么敢伤害将军的家人呢!”
韩广于是自立为燕王。
过了几个月,赵国将燕王的母亲和家属送还给他。
赵王与张耳、陈馀向北攻打燕地边界,赵王在途中被燕军抓获,燕国囚禁了他,想要割地;使者前去请求,燕国总是杀掉使者。
有一个赵国的养马兵跑到燕国的军营,见到燕国的将领说:“您知道张耳、陈馀想要什么吗?”
燕将说:“想要他们的王。”
赵国的养马兵笑着说:“您不知道这两个人想要什么。武臣、张耳、陈馀,用马鞭打下赵国的几十座城池,他们也都想南面称王,难道想一直做将相吗?只是形势初定,不敢分权称王,暂且以年龄大小先立武臣为王,以稳定赵国的民心。现在赵地已经归顺,这两个人也想分赵称王,只是时机未到。现在您囚禁了赵王,这两个人名义上是请求赵王,实际上是想让燕国杀掉他,这样他们就可以分赵自立。以一个赵国尚且容易对付燕国,何况是两个贤王左右夹击,追究杀王的罪责?灭掉燕国很容易!”
燕将于是归还了赵王,养马兵驾车护送赵王回国。
周市从狄地回来,到了魏地,想立故魏公子宁陵君咎为王。
咎在陈地,无法到魏地。
魏地已经平定,诸侯都想立周市为魏王。
周市说:“天下混乱,忠臣才能显现。现在天下共同反叛秦朝,按照道义必须立魏王的后代才行。”
诸侯坚持请求立周市为王,周市最终推辞不接受;从陈地迎接魏咎,往返五次,陈王才派遣他,立咎为魏王,周市为魏相。
这一年,秦二世废黜卫君角为平民,卫国断绝了祭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秦纪-秦纪二-注解
阏逢阉茂:古代天干地支纪年法中的年份名称,阏逢为甲,阉茂为戌,即甲戌年。
玄黓执徐:古代天干地支纪年法中的年份名称,玄黓为壬,执徐为辰,即壬辰年。
九宾:古代接待贵宾的最高礼仪,设有九种不同的礼节。
荆轲:战国时期著名的刺客,受燕太子丹之托刺杀秦王嬴政。
蒙嘉:秦王的宠臣,荆轲通过他得以接近秦王。
王翦:秦国著名将领,曾率军灭楚、燕等国。
李信:秦国将领,曾参与伐楚之战。
蒙恬:秦朝名将,蒙毅的兄长,曾率军北击匈奴,修筑长城,后因赵高陷害被胡亥赐死。
安陵君:魏国的封君,拒绝秦王以地易地的提议。
项燕:楚国名将,曾与秦军作战。
燕丹:燕国太子丹,策划荆轲刺秦之事。
召公:周朝初年的贤臣,燕国的先祖。
白公胜:春秋时期楚国的叛乱者,以不义之谋著称。
要离:春秋时期的刺客,以刺杀吴王僚闻名。
聂政:战国时期的刺客,以刺杀韩相侠累闻名。
君王后:齐国的王后,以贤明著称。
后胜:齐国相国,受秦国贿赂,导致齐国灭亡。
雍门司马:齐国的官员,劝谏齐王不要入秦。
即墨大夫:齐国的官员,主张联合三晋抗秦。
齐王:指战国时期齐国的最后一位君主,齐王建。他在位期间未能有效联合其他诸侯国对抗秦国,最终导致齐国被秦国所灭。
王贲:秦国的将领,王翦之子,参与了秦灭六国的战争,特别是在攻灭齐国的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临淄:古代齐国的都城,位于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是战国时期齐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
共: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辉县市,是秦朝时期的一个地方。
松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松柏象征着坚韧不拔和长寿,常用于比喻忠贞不渝的品格。
合从:指战国时期六国联合对抗秦国的策略,即合纵连横。
三皇五帝: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三位圣皇和五位贤帝,被视为中华民族的始祖和文化的象征。
皇帝: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自创的称号,意为“皇天上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使用“皇帝”称号的君主。
谥法:古代对已故君主或贵族给予的称号,用以概括其一生的事迹和品德。
五德之运:邹衍提出的哲学理论,认为朝代的更替与五行(金、木、水、火、土)的相生相克有关。
郡县制:秦朝实行的一种行政区划制度,将全国划分为郡和县,由中央直接管理,加强了中央集权。
咸阳:秦朝的都城,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是秦朝政治、军事、文化的中心。
封禅:古代帝王在泰山举行的祭祀天地的仪式,象征着君权神授和国家的统一。
方士:古代从事炼丹、求仙等神秘活动的人,常被帝王召见以求长生不老之术。
湘君:古代神话中的湘水之神,相传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娥皇和女英的化身。
张良:汉朝开国功臣之一,原为韩国贵族,后因韩国被秦所灭,立志复仇,最终协助刘邦建立汉朝。
长城:中国古代伟大的防御工程,始建于春秋战国时期,秦朝时由蒙恬主持修筑,用以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
法令出一:指秦朝实行中央集权制度,所有法令均由皇帝一人制定,体现了秦朝的高度集权。
力农工:指百姓主要从事农业和手工业生产,反映了秦朝重视农业和手工业的政策。
士则学习法令:指士人学习国家的法令,体现了秦朝对法律教育的重视。
非博士官所职:指非由博士官负责的书籍,博士官是秦朝负责教育和文化的官员。
弃市:古代的一种刑罚,指在市场上公开处决犯人,以示警戒。
族:指灭族,古代的一种极刑,将犯人的家族成员全部处死。
城旦:古代的一种刑罚,指被罚去修筑城墙的劳役。
真人:道教中的仙人,秦始皇自称“真人”,反映了他对长生不老的追求。
坑之咸阳:指秦始皇在咸阳坑杀儒生的事件,反映了秦朝对思想文化的严格控制。
扶苏:秦始皇的长子,因劝谏秦始皇而被贬至上郡监军。
赵高:秦朝宦官,秦始皇死后,与李斯合谋篡改遗诏,立胡亥为帝,后独揽大权,残害忠良,加速了秦朝的灭亡。
胡亥:秦二世皇帝,秦始皇的幼子,继位后昏庸无道,宠信赵高,导致秦朝迅速崩溃。
李斯:秦朝丞相,协助秦始皇统一六国,制定法律,后与赵高合谋篡改遗诏,立胡亥为帝,最终被赵高陷害而死。
蒙毅:秦朝大臣,蒙恬的弟弟,因谏阻秦始皇立太子而被赵高陷害,最终被胡亥所杀。
子婴:秦二世胡亥的侄子,曾劝谏胡亥不要诛杀蒙恬兄弟,但未被采纳。
陈胜:秦末农民起义领袖,与吴广一起发动大泽乡起义,自立为楚王,揭开了秦末农民战争的序幕。
吴广:秦末农民起义领袖,与陈胜一起发动大泽乡起义,后被部下所杀。
张耳:秦末汉初名士,与陈馀为刎颈之交,后投奔陈胜,参与反秦起义。
陈馀:秦末汉初名士,与张耳为刎颈之交,后投奔陈胜,参与反秦起义。
张楚:指陈胜、吴广起义后建立的政权,以“张楚”为国号,意为复兴楚国。
秦法:指秦朝的法律制度,以严苛著称,导致民不聊生。
陈王:指陈胜,起义后自立为王,号“陈王”。
假王:临时封的王,通常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或临时任务。
荥阳:古代重要的军事重镇,位于今河南省郑州市西北。
赵地:指战国时期赵国的领土,位于今河北省一带。
九江郡:秦朝设置的郡,位于今江西省一带。
东城:古代地名,位于今安徽省定远县一带。
魏地:指战国时期魏国的领土,位于今河南省一带。
上柱国:古代官职名,地位较高,通常负责军事或政治事务。
范阳: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北省涿州市一带。
蒯彻:范阳的谋士,以智谋著称。
周文:陈胜的将领,擅长军事。
章邯:秦朝将领,曾镇压陈胜起义。
邯郸:古代赵国的都城,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
赵王:指武臣自立为赵王。
刘邦:汉朝开国皇帝,字季,沛县人。
项梁:项羽的叔父,楚将项燕之子。
田儋:田儋是战国末期齐国的一位贵族,他在秦末农民起义中自立为齐王,试图恢复齐国的独立地位。
周市:周市是秦末农民起义中的一位将领,曾与田儋交战,后试图立魏公子咎为魏王。
韩广:韩广是秦末农民起义中的一位将领,被燕地豪杰推举为燕王,后自立为王。
张耳、陈馀:张耳和陈馀是秦末农民起义中的重要人物,曾与赵王武臣一起攻占赵地,后因权力斗争而分裂。
魏咎:魏咎是魏国的公子,秦末农民起义中被周市等人推举为魏王,试图恢复魏国的独立地位。
卫君角:卫君角是卫国末代君主,秦二世时被废为庶人,卫国因此灭亡。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秦纪-秦纪二-评注
这段文字记载了战国末期秦国统一六国过程中的一系列重要事件,尤其是荆轲刺秦、王翦伐楚、齐国灭亡等历史片段。这些事件不仅展现了秦国的强大武力,也揭示了各国在面对秦国扩张时的无奈与挣扎。
荆轲刺秦是这段历史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幕。荆轲作为燕国的刺客,肩负着刺杀秦王的重任,然而他的行动最终失败,不仅未能改变燕国的命运,反而加速了秦国的统一进程。荆轲的失败不仅是因为秦王的机智和秦法的严苛,更反映了燕国在战略上的短视与轻率。燕太子丹的‘轻虑浅谋’最终导致了燕国的覆灭,这一教训在后世的评论中得到了深刻的反思。
王翦伐楚的记载则展现了秦国在军事上的强大与策略上的高明。王翦作为秦国名将,深知战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兵力,更取决于战略与耐心。他在伐楚之战中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最终以少胜多,彻底击溃了楚国的抵抗。王翦的成功不仅在于他的军事才能,更在于他对秦王心理的准确把握。他通过不断请求田宅来消除秦王的疑虑,展现了他在政治上的智慧。
齐国灭亡的记载则揭示了秦国在统一过程中所使用的外交手段。齐国作为战国七雄之一,本有强大的实力,但由于内部腐败和外部压力,最终未能抵抗秦国的进攻。齐国君王后的贤明与后胜的贪婪形成了鲜明对比,齐国的灭亡不仅是军事上的失败,更是政治上的失败。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展现了战国末期各国在面对秦国扩张时的不同反应与结局。它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为后世提供了深刻的教训。通过对这些事件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战国末期的政治、军事与外交格局,以及秦国最终统一六国的历史必然性。
这段文字记载了秦朝统一六国的历史过程,特别是齐国的灭亡和秦始皇的统治措施。从文化内涵来看,这段文字反映了战国末期各国之间的复杂关系和秦朝的统一策略。齐王建的失败不仅是因为秦国的强大,更因为他未能有效联合其他诸侯国,导致孤立无援。这体现了战国时期合纵连横策略的重要性,也揭示了各国在面对强敌时的无奈与困境。
秦始皇的统一措施,如废除谥法、实行郡县制、统一度量衡等,不仅加强了中央集权,也为后世的政治制度奠定了基础。尤其是郡县制的推行,标志着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集权制度的建立,对后世的政治体制产生了深远影响。
秦始皇的封禅仪式和求仙活动,反映了他对天命和长生不老的追求。封禅是古代帝王宣示君权神授的重要仪式,而求仙则体现了秦始皇对永生的渴望。这些行为不仅展示了秦始皇的个人信仰,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宗教和文化氛围。
此外,秦始皇对长城的修筑和北击匈奴的军事行动,显示了他对边疆防御的重视。长城的修建不仅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也是秦朝对外政策的体现,旨在巩固边疆,防止外敌入侵。蒙恬的军事行动则进一步巩固了秦朝的北方防线,为国家的稳定奠定了基础。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不仅记录了秦朝统一六国的历史进程,还展示了秦始皇的统治思想和政策。从文化角度来看,这些措施和事件对中国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奠定了后世政治、文化、宗教等多个领域的基础。秦始皇的统一和改革,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国家的统一和稳定,但也因其严苛的政策和暴政,最终导致了秦朝的迅速灭亡。这段历史为我们提供了深刻的教训,即在追求统一和强大的同时,必须注重民生的改善和社会的和谐。
这段文字主要记载了秦始皇晚年的政治举措和文化政策,反映了秦朝高度集权的特点。秦始皇通过焚书坑儒、统一法令等手段,试图加强中央集权,巩固统治。然而,这些极端措施也导致了社会的不满和反抗,最终加速了秦朝的灭亡。
秦始皇的文化政策体现了法家思想的极端化。他通过焚书坑儒,试图消除异己思想,统一全国的思想文化。然而,这种做法不仅破坏了古代文化遗产,也激起了知识分子的强烈反抗。焚书坑儒事件成为秦朝暴政的象征,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秦始皇对长生不老的追求反映了他对权力的极度渴望。他自称“真人”,修建豪华宫殿,追求不死之药,表现出对永生的执着。然而,这种追求最终未能实现,反而加剧了社会的动荡和不满。
秦始皇晚年的政治斗争和宫廷阴谋揭示了秦朝内部的权力斗争。赵高、李斯等人通过阴谋手段立胡亥为帝,导致秦朝迅速走向灭亡。这段历史不仅揭示了秦朝政治的腐败,也反映了权力斗争的残酷性。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记载秦始皇晚年的政治举措和文化政策,揭示了秦朝高度集权的特点及其带来的社会问题。秦始皇的极端政策和追求长生不老的行为,不仅未能巩固统治,反而加速了秦朝的灭亡。这段历史对后世具有重要的警示意义。
这段文字记载了秦朝末年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展现了秦朝从强盛到迅速崩溃的历史过程。秦始皇死后,赵高与李斯合谋篡改遗诏,立胡亥为帝,开启了秦朝的衰亡之路。胡亥继位后,昏庸无道,宠信赵高,残害忠良,尤其是对蒙恬兄弟的诛杀,不仅削弱了秦朝的军事力量,也使得朝中大臣人人自危,进一步加剧了秦朝的内部矛盾。
蒙恬兄弟的悲剧反映了秦朝末年忠臣的无奈与悲壮。蒙恬作为秦朝的名将,曾为秦朝立下赫赫战功,但在赵高的陷害下,最终被胡亥赐死。蒙恬在临死前仍坚守忠义,不愿背叛先帝,展现了古代忠臣的高尚品格。然而,这种忠义在暴政面前显得无力,秦朝的统治已经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是秦末农民战争的开端,标志着秦朝统治的彻底动摇。陈胜、吴广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激发了广大农民的起义热情,迅速形成了燎原之势。他们的起义不仅是对秦朝暴政的反抗,也是对封建等级制度的挑战,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张耳、陈馀的故事则展现了秦末名士的智慧与谋略。他们在秦灭魏后,隐姓埋名,等待时机。陈胜起义后,他们迅速投奔,并提出了‘立六国后’的战略,试图通过联合六国残余势力,共同对抗秦朝。这一策略虽然未被陈胜采纳,但反映了他们对时局的深刻洞察和长远的政治眼光。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一系列历史事件的叙述,揭示了秦朝末年政治腐败、社会矛盾激化的历史背景,展现了忠臣、名士、农民起义领袖等不同人物在历史洪流中的命运与选择,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
这段文字记载了秦末农民起义的初期情况,尤其是陈胜、吴广起义后的政治和军事动态。陈胜自立为“陈王”,并迅速扩展势力,派遣将领四处征战,试图推翻秦朝的统治。然而,随着起义的扩大,内部矛盾和权力斗争也逐渐显现。
陈胜的起义虽然初期声势浩大,但由于缺乏统一的战略和有效的内部管理,最终未能成功。陈胜在起义过程中,虽然得到了许多地方豪杰的支持,但由于他过于依赖外部力量,忽视了自身的建设和巩固,导致起义军在与秦军的对抗中逐渐失利。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刘邦和项梁的起义,这两位后来成为汉朝和楚汉争霸的重要人物。刘邦的起义以宽容和团结为主,吸引了大量民众的支持,而项梁则以军事才能和家族背景为基础,迅速扩展势力。这些起义领袖的不同策略和性格,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
从文化内涵来看,这段文字不仅记录了历史事件,还反映了秦末社会的动荡和人民的反抗精神。秦朝的严苛法律和暴政导致了广泛的不满,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起义。这些起义虽然未能立即推翻秦朝,但为后来的汉朝建立奠定了基础。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段文字以简洁明快的语言,生动地描绘了起义领袖的形象和起义的过程。通过对话和行动,展现了人物的性格和策略,使读者能够清晰地理解历史事件的背景和发展。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还通过生动的叙述和深刻的分析,展现了秦末社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为我们理解中国古代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这段文字记载了秦末农民起义时期,各地诸侯纷纷反秦自立的历史事件。田儋、韩广、周市等人作为起义领袖,试图恢复各自国家的独立地位,反映了当时社会动荡、诸侯割据的局面。
田儋自立为齐王,发兵攻打周市,展现了战国末期齐国贵族的复国野心。韩广被燕地豪杰推举为燕王,虽因母亲在赵而犹豫,但最终自立为王,反映了燕地豪杰对秦朝统治的不满和对地方独立的渴望。
张耳和陈馀作为赵王武臣的部下,攻占赵地后,因权力斗争而分裂。赵养卒的言论揭示了张耳和陈馀的真实意图,即他们并非真心拥护赵王,而是想分赵自立。这一情节反映了秦末农民起义中权力斗争的复杂性。
周市试图立魏公子咎为魏王,但咎在陈地无法返回魏国。周市坚持立魏王后裔为王,体现了当时起义领袖对正统性的重视。然而,诸侯们多次请求周市自立为王,周市却始终辞让,最终迎立咎为魏王,自己担任魏相,展现了周市的忠诚和谦逊。
最后,秦二世废卫君角为庶人,卫国绝祀,标志着卫国的灭亡。这一事件反映了秦朝对诸侯国的残酷镇压,以及秦末农民起义对秦朝统治的冲击。
总体而言,这段文字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展现了秦末农民起义时期的社会动荡、诸侯割据和权力斗争,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