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研究中心
让中华文化走向世界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十九回

作者: 吴敬梓(1701年-1754年),清代小说家,因其小说《儒林外史》而著名。他是清代小说和文学评论的重要人物之一,其作品充满批判性和讽刺性,展示了社会中人物的种种伪善与矛盾。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儒林外史》是吴敬梓创作的讽刺小说,小说通过对不同儒生的描写,揭示了明清时期官场、学术和士人的伪善与腐化。故事围绕一些学者和文人的生活与经历,展现了他们追求功名利禄、名利心态、道德沦丧的种种行为。书中的人物多具典型性,有的纯洁高尚,有的则虚伪贪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刻画,《儒林外史》批判了士人的虚伪风气,并反映了封建社会的腐败与不公,是清代小说的经典之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十九回-原文

匡超人幸得良朋潘自业横遭祸事

话说匡超人睡在楼上,听见有客来拜,慌忙穿衣起来下楼,见一个人坐在楼下,头戴吏巾,身穿元缎直裰,脚下虾蟆头厚底皂靴,黄胡子,高颧骨,黄黑面皮,一双直眼。

那人见匡超人下来,便问道:“此位是匡二相公么?”

匡超人道:“贱姓匡。请问尊客贵姓?”

那人道:“在下姓潘;前日看见家兄书子,说你二相公来省。”

匡超人道:“原来就是潘三哥。”慌忙作揖行礼,请到楼上坐下。

潘三道:“那日二相公赐顾,我不在家。前日返舍,看见家兄的书信,极赞二相公为人聪明,又行过多少好事,着实可敬。”

匡超人道:“小弟来省,特地投奔三哥,不想公出。今日会见,欢喜之极。”

说罢,自己下去拿茶;又托书店买了两盘点心,拿上楼来。

潘三正在那里看斗方,看见点心到了,说道:“哎呀!这做甚么?”接茶在手,指着壁上道:“二相公,你到省里来,和这些人相与做甚么?”

匡超人问是怎的。

潘三道:“这一班人是有名的呆子。这姓景的开头巾店,本来有两千银子的本钱,一顿诗做的精光。他每日在店里,手里拿着一个刷子刷头巾,口里还哼的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把那买头巾的和店邻看了都笑。而今折了本钱,只借这做诗为由,遇着人就借银子,人听见他都怕。

那一个姓支的是盐务里一个巡商。我来家在衙门里听见说,不多几日,他吃醉了,在街上吟诗,被府里二太爷一条链子锁去,把巡商都革了,将来只好穷的淌屎!二相公,你在客边要做些有想头的事,这样人同他混缠做甚么?”

当下吃了两个点心,便丢下,说道:“这点心吃他做甚么,我和你到街上去吃饭。”

叫匡超人锁了门,同到街上司门口一个饭店里。

潘三叫切一只整鸭脍,一卖海参杂脍,又是一大盘白肉,都拿上来。

饭店里见是潘三爷,屁滚尿流,鸭和肉都捡上好的极肥的切来;海参杂脍,加味用作料。

两人先斟两壶酒。

酒罢用饭,剩下的就给了店里人。

出来也不算帐,只吩咐得一声:“是我的。”

那店主人忙拱手道:“三爷请便,小店知道!”

走出店门,潘三道:“二相公,你而今往那去?”

匡超人道:“正要到三哥府上。”

潘三道:“也罢,到我家去坐坐。”

同着一直走到一个巷内,一带青墙,两扇半截板门,又是两扇重门。

进到厅上,一伙人在那里围着一张桌子赌钱。

潘三骂道:“你这一班狗才!无事便在我这里胡闹!”

众人道:“知道三老爹到家几日了,送几个头钱来与老爹接风。”

潘三道:“我那里要你甚么头钱接风!”

又道:“也罢,我有个朋友在此,你们弄出几个钱来热闹热闹。”

匡超人要同他施礼。

他拦住道:“方才见过罢了,又作揖怎的?你且坐着。”

当下走了进去,拿出两千钱来,向众人说道:“兄弟们,这个是匡二相公的两千钱,放与你们。今日打的头钱都是他的。”

向匡超人道:“二相公,你在这里坐着,看着这一个管子。这管子满了,你就倒出来收了,让他们再丢。”

便拉一把椅子,叫匡超人坐着。

他也在傍边看。

看了一会,外边走进一个人来请潘三爷说话。

潘三出去看时,原来是开赌场的王老六。

潘三道:“老六,久不见你!寻我怎的?”

老六道:“请三爷在外边说话。”

潘三同他走了出来,一个僻静茶室里坐下。

王老六道:“如今有一件事,可以发个小财,一径来和三爷商议。”

潘三问是何事。

老六道:“昨日钱塘县衙门里快手拿着一班光棍在茅家铺轮奸,奸的是乐清县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一个使女,叫做荷花。

这班光棍正奸得好,被快手拾着了,来报了官。

县里王太爷把光棍每人打几十板子放了,出了差,将这荷花解回乐清去。

我这乡下有个财主,姓胡,他看上了这个丫头,商量若想个方法瞒的下这个丫头来,情愿出几百银子买他。

这事可有个主意?”

潘三道:“差人是那个?”

王老六道:“是黄球。”

潘三道:“黄球可曾自己解去?”

王老六道:“不曾去,是两个副差去的。”

潘三道:“几时去的?”

王老六道:“去了一日了。”

潘三道:“黄球可知道胡家这事?”

王老六道:“怎么不知道;他也想在这里面发几个钱的财,只是没有方法。”

潘三道:“这也不难,你去约黄球来当面商议,”

那人应诺去了。

潘三独自坐着吃茶,只见又是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说道:“三老爹!我那里不寻你!原来独自坐在这里吃茶!”

潘三道:“你寻我做甚么?”

那人道:“这离城四十里外,有个乡里人施美卿卖弟媳妇与黄祥甫,银子都兑了,弟媳妇要守节,不肯嫁。

施美卿同媒人商议着要抢,媒人说:‘我不认得你家弟媳妇,你须是说出个记认。’

施美卿说:”每日清早上是我弟媳妇出来屋后抱柴。你明日众人伏在那里,遇着就抢罢了。’

众人依计而行,到第二日抢了家去。

不想那一日早,弟媳妇不曾出来,是他乃眷抱柴,众人就抢了去。

隔着三四十里路,已是睡了一晚。

施美卿来要讨他的老婆,这里不肯。

施美卿告了状。

如今那边要诉,却因讲亲的时节,不曾写个婚书,没有凭据;而今要写一个,乡里人不在行,来同老爹商议。

还有这衙门里事,都托老爹料理,有几两银子送作使费。”

潘三道:“这是甚么要紧的事,也这般大惊小怪!你且坐着,我等黄头说话哩。”

须臾,王老六同黄球来到。

黄球见了那人道:‘原来郝老二也在这里。’

潘三道:‘不相干,他是说别的话。’

因同黄球另在一张桌子上坐下。

王老六同郝老二又在一桌。

黄球道:‘方才这件事,三老爹是怎个施为?’

潘三道:‘他出多少银子?’

黄球道:‘胡家说,只要得这丫头荷花,他连使费一总干净,出二百两银子。’

潘三道:‘你想赚他多少?’

黄球道:‘只要三老爹把这事办的妥当,我是好处多寡分几两银子罢了;难道我还同你老人家争?’

潘三道:‘既如此,罢了。我家现住着一位乐清县的相公。他和乐清县的太爷最好,我托他去人情上弄一张回批来,只说荷花已经解到,交与本人领去了。我这里再托人向本县弄出一个朱签来,到路上将荷花赶回,把与胡家。这个方法何如?’

黄球道:‘这好的很了。只是事不宜迟,老爹就要去办。’

潘三道:‘今日就有朱签。你叫他把银子作速取来。’

黄球应诺,同王老六去了。

潘三叫郝老二:‘跟我家去。’

当下两人来家,赌钱的还不曾散。

潘三看看赌完了,送了众人出去,留下匡超人来道:‘二相公,你住在此,我和你说话。’

当下留在后面楼上,起了一个婚书稿,叫匡超人写了,把与郝老二看,叫他明日拿银子来取。

打发郝二去了。

吃了晚饭,点起灯来,念着回批,叫匡超人写了。

家里有的是豆腐干刻的假印,取来用上。

又取出朱笔,叫匡超人写了一个赶回文书的朱签。

办毕,拿出酒来对饮,向匡超人道:‘像这都是有些想头的事,也不枉费一番精神。和那些呆瘟缠甚么?’

是夜,留他睡下。

次早,两处都送了银子来。

潘三收进去,随即拿二十两银子递与匡超人,叫他带在寓处做盘费。

匡超人欢喜接了,遇便人也带些家去与哥添本钱。

书坊各店也有些文章请他选。

潘三一切事都带着他分几两银子,身上渐渐光鲜。

果然听了潘三的话,和那边的名士来往稀少。

不觉住了将及两年。

一日,潘三走来道:‘二相公,好几日不会,同你往街上吃三杯。’

匡超人锁了楼门,同走上街。

才走得几步,只见潘家一个小厮寻来了说:‘有客在家里等三爷说话。’

潘三道:‘二相公,你就同我家去。’

当下同他到家,请匡超人在里间小客座里坐下。

潘三同那人在外边。

潘三道:‘李四哥,许久不见,一向在那里?’

李四道:‘我一向在学道衙门前。今有一件事,回来商议,怕三爷不在家;而今会着三爷,这事不愁不妥了。’

潘三道:‘你又甚么事捣鬼话?同你共事,你是‘马蹄刀瓢里切菜,滴水也不漏’,总不肯放出钱来。’

李四道:‘这事是有钱的。’

潘三道:‘你且说是甚么事。’

李四道:‘目今宗师按临绍兴了,有个金东崖在部里做了几年衙门,挣起几个钱来,而今想儿子进学。他儿子叫做金跃,却是一字不通的。考期在即,要寻一个替身。这位学道的关防又严,须是想出一个新法子来。这事所以要和三爷商议。’

潘三道:‘他愿出多少银子?’

李四道:‘绍兴的秀才,足足值一千两一个。他如今走小路,一半也要他五百两。只是眼下且难得这一个替考的人。又必定是怎样装一个何等样的人进去?那替考的笔资多少?衙门里使费共是多少?剩下的你我怎样一个分法?’

潘三道:‘通共五百两银子,你还想在这里头分一个分子,这事就不必讲了。你只好在他那边得些谢礼,这里你不必想。’

李四道:‘三爷,就依你说也罢了。到底是怎个做法?’

潘三道:‘你总不要管,替考的人也在我,衙门里打点也在我。你只叫他把五百两银子兑出来,封在当铺里,另外拿三十两银子给我做盘费,我总包他一个秀才。若不得进学,五百两一丝也不动。可妥当么?’

李四道:‘这没的说了。’

当下说定,约着日子来封银子。

潘三送了李四出去,回来向匡超人道:‘二相公,这个事用的着你了。’

匡超人道:‘我方才听见的。用着我,只好替考。但是我还是坐在外面做了文章传递,还是竟进去替他考?若要进去替他考,我竟没有这样的胆子。’

潘三道:‘不妨。有我哩。我怎肯害你?且等他封了银子来,我少不得同你往绍兴去。’

当晚别了回寓。

过了几日,潘三果然来搬了行李同行。

过了钱塘江,一直来到绍兴府,在学道门口寻了一个僻静巷子寓所住下。

次日,李四带了那童生来会一会。

潘三打听得宗师挂牌考会稽了。

三更时分,带了匡超人,悄悄同到班房门口。

拿出一顶高黑帽、一件青布衣服、一条红搭包来;叫他除了方巾,脱了衣裳,就将这一套行头穿上。

附耳低言,如此如此,不可有误。

把他送在班房,潘三拿着衣帽去了。

交过五鼓,学道三炮升堂,超人手执水火棍,跟了一班军牢夜役,吆喝了进去,排班站在二门口。

学道出来点名,点到童生金跃,匡超人递个眼色与他,那童生是照会定了的,便不归号,悄悄站在黑影里。

匡超人就褪下几步,到那童生跟前,躲在人背后,把帽子除下来与童生戴着,衣服也彼此换过来。

那童生执了水火棍,站在那里。

匡超人捧卷归号,做了文章,放到三四牌才交卷出去,回到下处,神鬼也不知觉。

发案时候,这金跃高高进了。

潘三同他回家,拿二百两银子以为笔资。

潘三道:“二相公,你如今得了这一注横财,这就不要花费了,做些正经事。”

匡超人道:“甚么正经事?”

潘三道:“你现今服也满了,还不曾娶个亲事。我有一个朋友,姓郑,在抚院大人衙门里。这郑老爹是个忠厚不过的人,父子都当衙门。他有第三个女儿,托我替他做个媒。我一向也想着你,年貌也相当。一向因你没钱,我就不曾认真的替你说。如今只要你情愿,我一说就是妥的,你且落得招在他家,一切行财下礼的费用,我还另外帮你些。”

匡超人道:“这是三哥极相爱的事,我有甚么不情愿?只是现有这银子在此,为甚又要你费钱?”

潘三道:“你不晓得。你这丈人家浅房窄屋的,招进去,料想也不久;要留些银子自己寻两间房子,将来添一个人吃饭,又要生男育女,却比不得在客边了。我和你是一个人,再帮你几两银子,分甚么彼此?你将来发达了,愁为不着我的情也怎的?”

匡超人着实感激,潘三果然去和郑老爹说,取了庚帖未,只问匡超人要了十二两银子去换几件首饰,做四件衣服,过了礼去,择定十月十五日入赘。

到了那日,潘三备了几碗菜,请他来吃早饭。

吃着,向他说道:“二相公,我是媒人,我今日送你过去。这一席子酒就算你请媒的了。”

匡超人听了也笑。

吃过,叫匡超人洗了澡,里里外外都换了一身新衣服,头上新方巾,脚下新靴,潘三又拿出一件新宝蓝缎直裰与他穿上。

吉时已到,叫两乘桥子,两人坐了。

轿前一对灯笼,竟来入赘。

郑老爹家住在巡抚衙门傍一个小巷内,一间门面,到底三间。

那日新郎到门,那里把门关了。

潘三拿出二百钱来做开门钱,然后开了门。

郑老爹迎了出来,翁婿一见,才晓得就是那年回去同船之人。

这一番结亲,真是夙因。

当下匡超人拜了丈人,又进去拜了丈母。

阿舅都平磕了头。

郑家设席管待。

潘三吃了一会,辞别去了。

郑家把匡超人请进新房,见新娘端端正正,好个相貌,满心欢喜。

合卺成亲,不必细说。

次早,潘三又送了一席酒来与他谢亲。

郑家请了潘三来陪,吃了一日。

荏苒满月,郑家屋小,不便居住。

潘三替他在书店左近典了四间屋,价银四十两;又买了些桌椅家伙之类,搬了进去。

请请邻居,买两石米,所存的这项银子,已是一空。

还亏事事都是潘三帮衬,办的便宜;又还亏书店寻着选了两部文章,有几两选金,又有样书,卖了些将就度日。

到得一年有余,生了一个女儿,夫妻相得。

一日,正在门首闲站,忽见一个青衣大帽的人一路问来,问到眼前,说道:“这里可是乐清匡相公家?”

匡超人道:“正是,台驾那里来的?”

那人道:“我是给事中李老爷差往浙江,有书带与匡相公。”

匡超人听见这话,忙请那人进到客位坐下。

取书出来看了,才知就是他老师因被参发审,审的参款都是虚情,依旧复任。

未及数月,行取进京,授了给事中。

这番寄书来约这门生进京,要照看他。

匡超人留来人酒饭,写了禀启,说:“蒙老师呼唤,不日整理行装,即来趋教。”打发去了。

随即接了他哥匡大的书子,说宗师按临温州,齐集的牌已到,叫他回来应考。

匡超人不敢怠慢,向浑家说了,一面接丈母来做伴。

他便收拾行装,去应岁考。

考过,宗师着实称赞,取在一等第一;又把他题了优行,贡人太学肄业。

他欢喜谢了宗师。

宗师起马,送过,依旧回省。

和潘三商议,要回乐清乡里去挂匾,竖旗杆。

到织锦店里织了三件补服:自己一件,母亲一件,妻子一件。

制备停当,正在各书店里约了一个会。

每店三两,各家又另外送了贺礼。

正要择日回家,那日景兰江走来候候,就邀在酒店里吃酒。

吃酒中间,匡超人告诉他这些话,景兰江着实羡了一回。

落后讲到潘三身上来,景兰江道:“你不晓得么?”

匡超人道:“甚么事?我不晓得。”

景兰江道:“潘三昨日拿了,已是下在监里。”

匡超人大惊道:“那有此事!我昨日午间才会着他,怎么就拿了?”

景兰江道:“千真万确的事。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有一个舍亲在县里当刑房,今早是舍亲小生日,我在那里祝寿,满座的人都讲这话,我所以听见。

竟是抚台访牌下来,县尊刻不敢缓,三更天出差去拿,还恐怕他走了,将前后门都围起来,登时拿到。

县尊也不曾问甚么,只把访的款单掼了下来,把与他看。

他看了也没的辩,只朝上磕了几个头,就送在监里去了。

才走得几步,到了堂口,县尊叫差人回来,吩咐寄内号,同大盗在一处。

这人此后苦了。

你若不信,我同你到舍亲家去看看款单。

当下两人会了帐,出酒店,一直走到刑房家。

那刑房姓蒋,家里还有些客坐着,见两人来,请在书房坐下,问其来意。

景兰江说:”这敝友要借县里昨晚拿的潘三那人款单看看。”

刑房拿出款单来,这单就粘在访牌上。

那访牌上写道:

“访得潘自业(即潘三)本市井奸棍,借藩司衙门隐占身体,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广放私债,毒害良民,无所不为。

“如此恶棍,岂可一刻容留于光天化日之下!为此,牌仰该县,即将本犯拿获,严审究报,以便按律治罪。

“毋违。火速!火速!”

那款单上开着十几款:

一、包揽欺隐钱粮若干两;

一、私和人命几案;

一、短截本县印文及私动朱笔一案;

一、假雕印信若干颗;

一、拐带人口几案;

一、重利剥民,威逼平人身死几案;

一、勾串提学衙门,买嘱鎗手代考几案;

……不能细述。

匡超人不看便罢,看了这款单,不觉飕的一声,魂从顶门出去了。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师生有情意,再缔丝萝;

朋友各分张,难言兰臭。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十九回-译文

匡超人幸运地交到了好朋友潘自业,却不幸遭遇了祸事。

话说匡超人当时正睡在楼上,听到有人来拜访,他慌忙穿衣起床下楼,看到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坐在楼下,头上戴着官帽,身穿绸缎长袍,脚穿厚底皂靴,留着黄色的胡子,高高的颧骨,皮肤黄黑,一双直率的眼睛。那个人看到匡超人下来,便问:‘这位是匡二相公吗?’匡超人回答:‘我姓匡,请问您贵姓?’那个人说:‘我姓潘,前些日子看到我哥哥的信,说你二相公要来省城。’匡超人回答:‘原来就是潘三哥。’他慌忙行礼,请那个人上楼坐下。

潘三说:‘那天二相公光临,我不在家。前些日子回来,看到哥哥的信,非常赞扬二相公聪明,又做了许多好事,非常值得尊敬。’匡超人回答:‘小弟来省城,特地来投奔三哥,没想到您不在家。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说完,他自己下去拿茶,又托书店买了两盘点心,拿上楼来。

潘三正在看一幅画,看到点心来了,说道:‘哎呀!这是做什么?’接过茶杯,指着墙上说:‘二相公,你到省城来,和这些人交往做什么?’匡超人问怎么了。潘三说:‘这一群人都是有名的傻瓜。这个姓景的开头巾店,本来有两千银子的本钱,因为写诗写得精光。他每天在店里,手里拿着一个刷子刷头巾,嘴里还哼着‘清明时节雨纷纷’,让买头巾的和店邻都笑。现在本钱都赔光了,只借写诗为由,遇到人就借钱,听到他都害怕。那个姓支的是盐务里的一个巡商。我在衙门里听说,不久前他喝醉了,在街上吟诗,被府里的二太爷用链子锁起来,巡商都被免职了,将来只好穷得要命!二相公,你在外地要做一些有前途的事情,和这样的人纠缠做什么?’

当下吃了两个点心,便丢下,说:‘吃这些点心做什么,我和你到街上吃饭。’叫匡超人锁了门,一同到街上司门口的一个饭店里。潘三叫切一只整鸭,一卖海参杂脍,又是一大盘白肉,都端了上来。饭店里的人看到是潘三爷,都像狗看到屎一样,鸭肉和白肉都挑了最肥的切来;海参杂脍,加了调料。两人先斟了两壶酒。酒喝完,饭吃完,剩下的就给了店里的人。出来时也不算账,只说了一句:‘是我的。’店主人忙拱手道:‘三爷请便,小店知道!’

走出店门,潘三问:‘二相公,你现在要去哪里?’匡超人回答:‘正要去三哥府上。’潘三说:‘好吧,到我家坐坐。’两人一直走到一个巷子里,一排青色的墙壁,两扇半截板门,又是两扇重门。进到厅上,一伙人在那里围着一张桌子赌钱。潘三骂道:‘你们这帮狗东西!没事就在这里胡闹!’众人说:‘知道三老爹到家几天了,送几个钱来给老爹接风。’潘三说:‘我哪里需要你们的钱接风!’又说:‘好吧,我有个朋友在这里,你们拿些钱出来热闹热闹。’匡超人要向他行礼,他拦住说:‘刚才已经见过面了,再行礼做什么?你先坐下。’当下走了进去,拿出两千钱来,对众人说:‘兄弟们,这是匡二相公的两千钱,借给你们。今天赢得的钱都是他的。’对匡超人说:‘二相公,你在这里坐着,看着这个管子。这管子满了,你就倒出来收了,让他们再扔。’然后拉一把椅子,叫匡超人坐下。他也在旁边看。

看了一会,外边走进一个人来请潘三爷说话。潘三出去看时,原来是开赌场的王老六。潘三说:‘老六,好久不见!找我有事吗?’老六说:‘请三爷到外面说话。’潘三和他一起走了出来,在一个僻静的茶室坐下。王老六说:‘现在有一件事,可以赚点小钱,特地来和三爷商量。’潘三问是什么事。老六说:‘昨天钱塘县衙门里的快手在茅家铺抓到一伙强盗,他们在强奸一个乐清县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使女荷花。这伙强盗正干得好好的,被快手抓住了,上报了官。县里的王太爷把强盗每人打了几十板子就放了,出了差,把荷花解回乐清。我乡下有个财主,姓胡,他看上了这个丫头,商量着要找个办法把她弄到手,愿意出几百银子买她。这件事有什么办法?’潘三说:‘那个差人是谁?’老六说:‘是黄球。’潘三说:‘黄球自己去解了吗?’老六说:‘没有去,是两个副差去的。’潘三说:‘什么时候去的?’老六说:‘去了一天了。’潘三说:‘黄球知道胡家这件事吗?’老六说:‘怎么不知道;他也想在这里面赚点钱,只是没有方法。’潘三说:‘这也不难,你去约黄球来当面商量。’那个人答应了就离开了。

潘三独自坐着喝茶,只见又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说:‘三老爹!我到处找你!原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喝茶!’潘三问:‘你找我做什么?’那人说:‘离城四十里外,有个乡下人施美卿要把他的弟媳妇卖给黄祥甫,银子都兑了,弟媳妇要守节,不肯嫁。施美卿和媒人商量着要抢,媒人说:“我不认识你家弟媳妇,你必须说出个记认。”施美卿说:“每天早上是我弟媳妇出来屋后抱柴。你明天众人埋伏在那里,遇到就抢。”众人按照计划行动,第二天抢到了家里。没想到那天早上,弟媳妇没有出来,是她的小妾抱柴,众人就抢走了。隔着三四十里路,已经睡了一晚。施美卿来要讨回他的老婆,这里不肯。施美卿告了状。现在那边要上诉,却因为订亲的时候没有写婚书,没有证据;现在要写一个,乡下人不懂,来和老爹商量。还有这衙门里的事,都托老爹料理,有几两银子送作使费。”潘三说:“这是什么要紧的事,也这么惊慌失措!你先坐下,我等黄头说话呢。”

片刻之后,王老六和黄球到了。黄球看到那个人说:“原来郝老二也在这里。”潘三说:“没关系,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于是他和黄球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王老六和郝老二又坐在一张桌子上。黄球问:“刚才那件事,三老爹是怎么处理的?”潘三问:“他出了多少银子?”黄球说:“胡家说,只要能拿到这个丫头荷花,他们连路费一共出二百两银子。”潘三问:“你打算从他那里得到多少?”黄球说:“只要三老爹把这件事办妥当,我多多少少分得几两银子就可以了;难道我还要和你老人家争吗?”潘三说:“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我家现在住着一位乐清县的公子。他和乐清县的县官关系很好,我托他去人情弄一张回批来,就说荷花已经被解到,交给本人领走了。我这里再托人向本县弄出一个朱签来,在路上把荷花赶回,还给胡家。这个办法怎么样?”黄球说:“这很好。只是事情不宜拖延,老爹得赶紧去办。”潘三说:“今天就有朱签。你让他赶紧把银子取来。”黄球答应了,和王老六一起离开了。潘三叫郝老二:“跟我回家。”

当时两人来到家里,赌博的人还没有散去。潘三看到赌博结束后,送走了众人,留下匡超人来:“二相公,你住在这里,我和你说话。”当下留他在后面的楼上,起草了一份婚书,让匡超人写下来,给郝老二看,叫他明天拿银子来取。打发郝二走了。吃过晚饭,点起灯来,念着回批,让匡超人写下来。家里有豆腐干刻的假印,取来用上。又取出朱笔,让匡超人写了一个赶回文书的朱签。办完这些,拿出酒来对饮,对匡超人说道:“像这些事情,都是有些门道的,也不枉费一番精力。和那些笨蛋纠缠什么?”当天晚上,留他住下。第二天早上,两处都送了银子来。潘三收了银子,随即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匡超人,叫他带到住处做盘缠。匡超人高兴地接过,顺便也带些回家给哥哥增加本钱。书坊的各店也有些文章请他挑选。潘三把所有的事情都带着他分得一些银子,他的生活渐渐好转。果然如潘三所说,和那边的名士来往也少了。

不知不觉住了快两年了。一天,潘三过来对匡超人说:“二相公,好几天没见了,一起去街上喝三杯。”匡超人锁了楼门,和他一起上街。刚走了几步,只见潘家的小厮追了上来,说:“家里有客人等三爷说话。”潘三说:“二相公,你就跟我回家。”当下他回到家,请匡超人坐在里间的小客座里。潘三和那人在外面。潘三问:“李四哥,好久不见,最近在哪儿?”李四说:“我一直学道衙门前。现在有一件事,回来商量,怕三爷不在家;现在见到三爷,这件事不难解决了。”潘三问:“你又有什么诡计了?我们合作,你总是‘马蹄刀瓢里切菜,滴水也不漏’,总不肯出钱。”李四说:“这件事是有钱的。”潘三问:“你打算出多少银子?”李四说:“绍兴的秀才,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他现在走小路,至少也要五百两。只是现在很难找到一个替考的人。而且必须想出一个新办法。这件事所以要和三爷商量。”潘三问:“他愿意出多少银子?”李四说:“绍兴的秀才,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他现在走小路,至少也要五百两。只是眼下且难得这一个替考的人。又必定是怎样装一个何等样的人进去?那替考的笔资多少?衙门里使费共是多少?剩下的你我怎样一个分法?”潘三说:“总共五百两银子,你还想在里面分一杯羹,这件事就别提了。你只好在他那边得到一些谢礼,这里你不必想了。”李四说:“三爷,就按你说的吧。到底怎么办?”潘三说:“你什么都别管,替考的人在我这里,衙门里的打点也在我这里。你只叫他拿出五百两银子,封在当铺里,另外再拿三十两银子给我做盘费,我保证他一个秀才。如果考不上,五百两一分不动。”李四说:“那就这样定了。”当下约定了日期来封银子。潘三送走李四,回来对匡超人说:“二相公,这件事用得着你。”匡超人说:“我刚才听到的。用得着我,我只能替考。但是我还是坐在外面做了文章传递,还是直接进去替他考?如果要进去替他考,我实在没有这样的胆子。”潘三说:“没关系。有我在。我怎么可能害你?等他封了银子来,我少不了带你一起去绍兴。”当天晚上,他告别回寓。

过了几天,潘三果然带着行李一起走了。过了钱塘江,一直来到绍兴府,在学道门口找了一个僻静的巷子住下。第二天,李四带着那个童生来见一见。潘三打听到宗师已经挂牌考会稽了。半夜时分,带着匡超人,悄悄地来到班房门口。拿出一顶高黑帽、一件青布衣服、一条红搭包来;叫他摘下方巾,脱了衣服,穿上这一套行头。低声耳语,如此如此,不可有误。把他送到班房,潘三拿着衣帽走了。交过五鼓,学道三炮升堂,匡超人手执水火棍,跟着一班军牢夜役,吆喝了进去,排班站在二门口。学道出来点名,点到童生金跃,匡超人递个眼色给他,那童生是事先约定的,便不归号,悄悄地站在黑影里。匡超人就退后几步,到那童生跟前,躲在人背后,把帽子摘下来给童生戴上,衣服也互相换过来。那童生拿着水火棍,站在那里。匡超人捧卷归号,做了文章,放到三四牌才交卷出去,回到下处,神鬼也不知觉。发案的时候,金跃考得非常高。

就这样,金跃考得非常好。

潘三和他一起回家,拿了两百两银子作为礼金。潘三说:“二相公,你现在得到了这笔横财,就别再浪费了,做些正事吧。”匡超人道:“什么正事?”潘三说:“你现在服刑期满,还没有娶亲。我有一个朋友,姓郑,在抚院大人的衙门里。郑老爹是个忠厚的人,父子都在衙门工作。他有第三个女儿,托我给她做媒。我一直想帮你,但因为你的条件不好,就没有认真帮你说过。现在只要你愿意,我一说就能成,你先在他家入赘,一切聘礼和礼物的费用,我还会另外帮你一些。”匡超人道:“这是三哥特别关心的事,我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现在有这笔银子,为什么还要你出钱?”潘三说:“你不明白。你岳父家房子小,你搬进去,估计也不久;要留些银子自己找两间房子,将来还要添人吃饭,又要生孩子,和在外面不一样。我和你是一个人,再帮你几两银子,有什么分别?你将来发达了,愁不会报答我的情分?”匡超人非常感激,潘三果然去和郑老爹说了,取了庚帖,只向匡超人要了十二两银子去换了几件首饰,做了四件衣服,送了礼,定下了十月十五日入赘。

到了那天,潘三准备了几个菜,请他来吃早饭。吃着,他对他说:“二相公,我是媒人,我今天送你过去。这顿酒就算你请媒人的。”匡超人听了也笑了。吃完饭后,叫他洗了个澡,里里外外都换了一身新衣服,头上新方巾,脚下新靴,潘三又拿出一件新宝蓝缎直裰给他穿上。吉时已到,叫了两顶轿子,两人坐了。轿前一对灯笼,竟然来入赘。郑老爹家住在巡抚衙门旁边的一个小巷里,一间门面,一共三间。那天新郎到门,那里把门关了。潘三拿出二百钱来做开门钱,然后开了门。郑老爹迎了出来,翁婿一见,才认出就是那年一起回家的那个人。这一番结亲,真是缘分。当时匡超人拜了岳父,又进去拜了岳母。舅舅们都磕了头。郑家设宴款待。潘三吃了一会,告辞离开了。郑家把匡超人请进新房,见新娘端庄美丽,满心欢喜。婚礼仪式就不再细说了。第二天,潘三又送了一席酒来感谢亲事。郑家请潘三来陪酒,喝了一天。

转眼间满月了,郑家房子小,不方便居住。潘三帮他在一所书店旁边典了四间房,花了四十两银子;又买了些桌椅家具等,搬了进去。请了邻居,买了两石米,所存的这笔银子,已经花光了。幸好事事都是潘三帮忙,办得又便宜;又幸好书店找了两部文章,有几两选金,还有样书,卖了勉强度日。一年多后,生了一个女儿,夫妻和睦。

一天,匡超人正在门口闲站,忽然看到一个青衣大帽的人一路问来,问到眼前,说:“这里可是乐清匡相公家?”匡超人道:“正是,您从哪里来的?”那人道:“我是给事中李老爷派往浙江的,有信带给匡相公。”匡超人一听,急忙请那人进到客位坐下。取信出来看了,才知道就是他老师因被参发审,审的参款都是虚情,依旧复任。不到几个月,调进京,授了给事中。这次寄信来约这个学生进京,要照顾他。匡超人留来人酒饭,写了禀启,说:“承蒙老师呼唤,不日整理行装,即来拜见。”打发走了。随即接到了他哥哥匡大的信,说宗师按临温州,集会的牌已经到了,叫他回来应考。匡超人不敢怠慢,向妻子说了,一面接丈母来做伴。他便收拾行装,去应岁考。考过,宗师大加称赞,取为一等第一;又把他列为优行,贡入太学学习。他高兴地感谢了宗师。宗师起马,送过,依旧回省。和潘三商量,要回乐清乡里去挂匾,竖旗杆。到织锦店里织了三件补服:自己一件,母亲一件,妻子一件。准备好了,正在各书店里约了一个会。每家三两,各家又另外送了贺礼。

正要择日回家,那天景兰江走来问候,就邀请在酒店里喝酒。喝酒中间,匡超人告诉他这些事,景兰江非常羡慕。后来谈到潘三身上,景兰江说:“你不明白吗?”匡超人道:“什么事?我不明白。”景兰江说:“潘三昨天被抓了,已经关在监里。”匡超人大惊道:“哪有这回事!我昨天中午才见过他,怎么就抓了?”景兰江说:“千真万确的事。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有一个亲戚在县里当刑房,今早是他小生日,我在那里祝寿,满座的人都讲这话,所以我听说了。原来是抚台下了访牌,县官不敢怠慢,三更天派人去抓,还怕他跑了,把前后门都围起来,立刻抓住了。县官也没有问什么,只把访的款单扔给他看。他看了也没法辩解,只朝上磕了几个头,就被送进监里去了。刚走了几步,到了堂口,县官叫差人回来,吩咐关在内号,和强盗关在一起。这个人以后苦了。你要不信,我带你去舍亲家看看款单。”匡超人道:“这个好极了。费先生的心,带我去看看访的是些什么事。”当下两人会了账,出酒店,一直走到刑房家。

那刑房姓蒋,家里还有些客人坐着,见两人来,请在书房坐下,问他们的来意。景兰江说:“我的朋友想看看县里昨晚抓的潘三的款单。”刑房拿出款单来,这单就贴在访牌上。那访牌上写着:“访得潘自业(即潘三)本市井奸棍,借藩司衙门隐占身体,把持官府,包揽词讼,广放私债,毒害良民,无所不为。如此恶棍,岂可一刻容留于光天化日之下!为此,牌仰该县,即将本犯拿获,严审究报,以便按律治罪。毋违。火速!火速!”

那份清单上列出了十几项罪名:一、贪污了若干两银子;一、私自干预了几起人命案件;一、擅自篡改了本县的官方文书,并私自使用朱笔;一、伪造了若干枚印章;一、涉及了几起拐卖人口的案件;一、通过高利贷剥削百姓,逼迫平民死亡的案件;一、勾结提学衙门,贿赂枪手代考的案件;……无法一一细说。匡超人如果不看就算了,但看了这份清单,他突然觉得一阵风吹过,灵魂仿佛从头顶飞走了。正因为这样,有一段话可以这样解释:

师生之间有了深厚的情谊,再次结成了深厚的友谊;朋友们各自分开,难以再感受到彼此的亲近。

最终的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十九回-注解

匡超人:人名,指匡姓的人。

良朋:良朋,指好朋友,意指值得信赖和交往的朋友。

潘自业:潘自业,小说《儒林外史》中的人物,是匡超人的朋友,在此处与匡超人相遇。

吏巾:吏巾,古代官员或胥吏戴的一种头巾,是官场身份的象征。

元缎直裰:元缎直裰,指用元缎制成的直身长袍,元缎是一种高档的丝绸面料。

虾蟆头厚底皂靴:虾蟆头厚底皂靴,指一种鞋头像虾蟆头、鞋底较厚的黑色官靴,是古代官员的鞋饰。

黄胡子:黄胡子,指胡须为黄色。

高颧骨:高颧骨,指颧骨较高。

黄黑面皮:黄黑面皮,指脸色黄黑。

直眼:直眼,指眼睛直视,不拐弯抹角。

省:省,古代指国都或较大的城市,此处指匡超人前往的地方。

赐顾:赐顾,指光临、惠顾,是古代对客人来访的敬称。

返舍:返舍,指回家。

斗方:斗方,指一种方形的装饰画。

头巾店:头巾店,指专门卖头巾的店铺。

本钱:本钱,指经营生意所投入的资本。

巡商:巡商,指负责巡视商税的官员。

二太爷:二太爷,指地方上的官员。

头钱:头钱,指给官员的贿赂。

快手:快手,指负责捕捉罪犯的官差。

光棍:光棍,指单身男子,此处指不法之徒。

使女:使女,指家中的女仆。

荷包:荷包,指古代盛钱币的小袋子。

守节:守节,指妇女守寡不嫁。

媒人:古代婚姻习俗中,帮助男女双方说合婚姻的人。

记认:记认,指记住或辨认。

乃眷:乃眷,指妻子。

使费:使费,指请人帮忙时的酬劳费用。

须臾:片刻之间,形容时间极短。

王老六:人名,指王姓的第六个儿子。

黄球:人名,指黄姓的人。

郝老二:人名,指郝姓的第二个儿子。

潘三:人名,指潘姓的第三个儿子。

银子:古代货币单位,一千文为一两,用于交易和支付。

丫头荷花:指女仆荷花。

乐清县:地名,位于中国浙江省。

相公:古代对年轻男子的尊称,相当于现代的“先生”或“少爷”。

朱签:古代官员用朱笔签署的命令或批准的文书。

假印:伪造的印章,用于冒充官方文件。

朱笔:用朱砂制成的笔,用于书写官方文件。

赶回文书:指将某人或某物赶回原地的官方文书。

回批:官方回复的批示。

替考:代替他人参加考试。

宗师:古代科举制度中,主持考试的高级官员。

秀才:古代科举制度中的最低一级,通过乡试者称秀才。

金东崖:人名,指金姓的人,东崖是他的别号。

金跃:人名,指金姓的人,跃是他的名字。

学道:古代对地方教育行政官员的尊称。

衙门:古代政府机关,指官府。

替身:代替他人的人。

笔资:古时指用作礼物或馈赠的财物。

军牢夜役:古代官府的夜间守卫。

水火棍:古代官员或士兵所持的一种武器,用于驱散人群或维持秩序。

发案:公布考试结果。

二百两银子:古代货币单位,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货币单位,具体价值视时代和地区而异。在这里,二百两银子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用于资助或作为礼金。

横财:指意外获得的财富,通常带有好运气的意味。

抚院大人:抚院是古代地方行政机构中的高级官员,相当于现在的省级官员。

庚帖:古代婚嫁时,男方送给女方的书信,包含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等信息。

行财下礼:指结婚时男方送给女方的财物和礼物。

入赘:古代一种婚姻形式,男子到女方家中成婚,成为女方家庭成员。

桥子:古代的一种交通工具,类似于轿子,但规模较小。

夙因:佛教用语,指前世的因缘,此处指两人结亲是命中注定的。

合卺成亲:古代婚礼仪式之一,新郎新娘喝交杯酒,表示结为夫妻。

典:古时的一种借贷方式,以物抵押,借钱后可赎回原物。

岁考: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一种考试,每年举行一次,用于选拔优秀人才。

贡人太学肄业:指通过科举考试后,被选送至太学(古代最高学府)学习。

补服:古代官员的官服,有补缀的样式,以区别官职等级。

织锦:一种高级的丝织品,以锦缎为面料,图案精美。

访牌:古代官府发布的一种通缉令,用于通缉犯罪者。

奸棍:指品行不端的人,常用于形容流氓地痞。

藩司:古代地方行政机构中的高级官员,负责财政和监察。

包揽词讼:指代为他人处理诉讼事务,从中谋取利益。

私债:指非官方的借贷,通常利率较高,风险较大。

良民:指守法良民,与不良分子相对。

火速:古代公文用语,表示紧急处理,迅速行动。

包揽欺隐钱粮:指官员或相关人员利用职权隐瞒或侵吞钱粮,即贪污行为。

私和人命:指私下调解或干预人命案件,可能涉及司法不公。

短截本县印文及私动朱笔:短截,意为截取;本县印文,指县衙的官方文书;私动朱笔,指私自改动官方文书。这里指私自改动官方文件的行为。

假雕印信:指伪造印章,用于冒充官方文件或身份。

拐带人口:指非法拐卖人口,是一种严重的犯罪行为。

重利剥民,威逼平人身死:重利剥民,指以高利贷为手段剥削百姓;威逼平人身死,指以暴力威胁导致平民死亡。

勾串提学衙门,买嘱鎗手代考:勾串,指暗中串通;提学衙门,指负责教育管理的官署;买嘱鎗手代考,指花钱雇佣他人代替自己参加考试。

丝萝:丝萝,一种植物,常用来比喻关系亲密的朋友。

兰臭:兰,指兰花,象征高洁;臭,通“嗅”,指气味。兰臭,比喻朋友间的深厚情谊。

下回分解:古代小说中常用的结尾语,表示故事将继续发展,留待下文揭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十九回-评注

这段古文出自古典小说,通过对一系列罪行的列举,展现了当时社会的黑暗面。首先,‘那款单上开着十几款’一句,通过‘款’字的使用,暗示了这份单子可能是一份罪状清单,用以记录或揭露一系列违法行为。

在列举的罪行中,‘包揽欺隐钱粮若干两’揭示了官员贪污腐败的问题,‘私和人命几案’则暴露了司法不公,‘短截本县印文及私动朱笔一案’说明了官场中权力的滥用和私自篡改官方文件的行为。

‘假雕印信若干颗’和‘拐带人口几案’反映了当时社会上伪造印章和人口贩卖的严重问题,而‘重利剥民,威逼平人身死几案’则揭示了社会阶层之间的矛盾和剥削。

‘勾串提学衙门,买嘱鎗手代考几案’进一步揭示了教育体系的不公和官场与黑市的勾结,‘鎗手代考’更是对当时科举制度下舞弊行为的讽刺。

‘不能细述’一句,既是对上述罪行的一种省略,也表达了作者对罪恶现象的无奈和无力感。

匡超人看到这款单后的反应‘不觉飕的一声,魂从顶门出去了’,生动地描绘了他内心的震撼和恐惧,这种强烈的情感对比,加深了读者对当时社会现实的感受。

接下来的‘师生有情意,再缔丝萝;朋友各分张,难言兰臭’两句,通过对比师生和朋友关系的变迁,反映了主人公在社会现实冲击下的心灵变化,也预示了故事的发展方向。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是古典小说中常见的结尾方式,既是对读者好奇心的吸引,也暗示了故事的悬念和后续发展的可能性。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十九回》
内容链接:https://market.tsmc.space/archives/22174.html
Copyright © 2021 TSMC Limited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