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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回

作者: 吴敬梓(1701年-1754年),清代小说家,因其小说《儒林外史》而著名。他是清代小说和文学评论的重要人物之一,其作品充满批判性和讽刺性,展示了社会中人物的种种伪善与矛盾。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儒林外史》是吴敬梓创作的讽刺小说,小说通过对不同儒生的描写,揭示了明清时期官场、学术和士人的伪善与腐化。故事围绕一些学者和文人的生活与经历,展现了他们追求功名利禄、名利心态、道德沦丧的种种行为。书中的人物多具典型性,有的纯洁高尚,有的则虚伪贪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刻画,《儒林外史》批判了士人的虚伪风气,并反映了封建社会的腐败与不公,是清代小说的经典之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回-原文

匡超人高兴长安道牛布衣客死芜湖关

话说匡超人看了款单,登时面如土色,真是“分开两扇顶门骨,无数凉冰浇下来”。

口里说不出,自心下想道:“这些事,也有两件是我在里面的;倘若审了,根究起来,如何了得!”

当下同景兰江别了刑房,回到街上,景兰江作别去了。

匡超人到家,踌躇了一夜,不曾睡觉。

娘子问他怎的,他不好真说,只说:“我如今贡了,要到京里去做官,你独自在这里住着不便,只好把你送到乐清家里去。你在我母亲眼前,我便往京里去做官。做的兴头,再来接你上任。”

娘子道:“你去做官罢了,我自在这里,接了我妈来做伴。你叫我到乡里去,我那里住得惯?这是不能的!”

匡超人道:“你有所不知。我在家里,日逐有几个活钱。我去之后,你日食从何而来?老爹那边也是艰难日子,他那有闲钱养活女儿?待要把你送在娘家住,那里房子窄,我而今是要做官的,你就是诰命夫人,住在那地方,不成体面,不如还是家去好。现今这房子转的出四十两银子,我拿几两添着进京,剩下的,你带去放在我哥店里,你每日支用。我家那里东西又贱,鸡、鱼、肉、鸭,日日有的,有甚么不快活?”

娘子再三再四不肯下乡;他终日来逼,逼的急了,哭喊吵闹了几次。

他不管娘子肯与不肯,竟托书店里人把房子转了,拿了银子回来。

娘子到底不肯去,他请了丈人、丈母来劝。

丈母也不肯。

那丈人郑老爹见女婿就要做官,责备女儿不知好歹,着实教训了一顿。

女儿拗不过,方才允了。

叫一只船,把些家伙什物都搬在上。

匡超人托阿舅送妹子到家,写字与他哥,说将本钱添在店里,逐日支销。

择个日子动身。

娘子哭哭啼啼,拜别父母,上船去了。

匡超人也收拾行李来到京师见李给谏。

给谏大喜;问着他又补了廪,以优行贡入太学,益发喜极,向他说道:“贤契,目今朝廷考取教习,学生料理,包管贤契可以取中。你且将行李搬在我寓处来盘桓几日。”

匡超人应诺,搬了行李来。

又过了几时,给谏问匡超人可曾婚娶。

匡超人暗想,老师是位大人,在他面前说出丈人是抚院的差,恐惹他看轻了笑;只得答道:“还不曾。”

给谏道:“恁大年纪,尚不曾娶,也是男子汉摽梅之侯了。但这事也在我身上。”

次晚,遣一个老成管家来到书房里向匡超人说道:“家老爷拜上匡爷。因昨日谈及匡爷还不曾恭喜娶过夫人,家老爷有一外甥女,是家老爷夫人自小抚养大的,今年十九岁,才貌出众,现在署中,家老爷意欲招匡爷为甥婿。一切恭喜费用俱是家老爷备办,不消匡爷费心。所以着小的来向匡爷叩喜。”

匡超人听见这话,吓了一跳,思量要回他说:已经娶过的,前日却说过不曾;但要允他,又恐理上有碍;又转一念道:“戏文上说的蔡状元招赘牛相府,传为佳话,这有何妨!”即便应允了。

给谏大喜,进去和夫人说下,择了吉日,张灯结彩,倒赔数百金装奁,把外甥女嫁与匡超人。

到那一日,大吹大擂。

匡超人纱帽圆领,金带皂靴,先拜了给谏公夫妇。

一派细乐,引进洞房。

揭去方巾,见那新娘子辛小姐,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人物又标致:嫁装又齐整。

匡超人此时恍若亲见瑶宫仙子,月下嫦娥,那魂灵都飘在九霄云外去了。

自此,珠围翠绕,宴尔新婚,享了几个月的天福。

不想教习考取,要回本省地方取结。

匡超人没奈何,含着一包眼泪,只得别过了辛小姐,回浙江来。

一进杭州城,先到他原旧丈人郑老爹家来。

进了郑家门,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郑老爹两眼哭得通红,对面客位上一人便是他令兄匡大,里边丈母嚎天喊地的哭。

匡超人吓痴了,向丈人作了揖,便间:“哥几时来的?老爹家为甚事这样哭?”

匡大道:“你且搬进行李来,洗脸吃茶,慢慢和你说。”

匡超人洗了脸,走进去见丈母,被丈母敲桌子,打板凳,哭着一场数说:“总是你这天灾人祸的,把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儿生生的送死了!”

匡超人此时才晓得郑氏娘子已是死了,忙走出来问他哥。

匡大道:“自你去后,弟妇到了家里,为人最好,母亲也甚欢喜。那想他省里人,过不惯我们乡下的日子。况且你嫂子们在乡下做的事,弟妇是一样也做不来;又没有个白白坐着,反叫婆婆和嫂子伏侍他的道理,因此心里着急,吐起血来。

靠大娘的身子还好,倒反照顾他,他更不过意。一日两,两日三,乡里又没个好医生,病了不到一百天,就不在了。

我也是才到,所以郑老爹、郑太太,听见了哭。”

匡超人听见了这些话,上不住落下几点泪来;便问:“后事是怎样办的?”

匡大道:”弟妇一倒了头,家里一个钱也没有,我店里是腾不出来,就算腾出些须来,也不济事。

无计奈何,只得把预备着娘的衣衾棺木都把与他用了。”

匡超人道:“这也罢了。”

匡大道:”装殓了,家里又没处停,只得权厝在庙后,等你回来下土。

你如今来得正好,作速收拾收拾,同我回去。”

匡超人道:“还不是下土的事哩。我想如今我还有几两银子,大哥拿回去,在你弟妇厝基上替他多添两层厚砖,砌的坚固些,也还过得几年。

方才老爹说的,他是个诰命夫人。到家请会画的替他追个像,把凤冠补服画起来,逢时遇节,供在家里,叫小女儿烧香,她的魂灵也欢喜。

就是那年我做了家去与娘的那件补服,若本家亲戚们家请酒,叫娘也穿起来,显得与众人不同。

哥将来在家,也要叫人称呼‘老爷’。凡事立起体统来,不可自己倒了架子。

我将来有了地方,少不得连哥嫂都接到任上同享荣华的。”

匡大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眼花瞭乱,浑身都酥了,一总都依他说。

晚间,郑家备了个酒,吃过,同在郑家住下。

次日上街买些东西。

匡超人将几十两银子递与他哥。

又过了三四日,景兰江同着刑房的蒋书办找了来说话,见郑家房子浅,要邀到茶室里去坐。

匡超人近日口气不同,虽不说,意思不肯到茶室。

景兰江揣知其意,说道:“匡先生在此取结赴任,恐不便到茶室里去坐。

小弟而今正要替先生接风,我们而今竟到酒楼上去坐罢,还冠冕些。”

当下邀二人上了酒楼,斟上酒来。

景兰江问道:“先生,你这教习的官,可是就有得选的么?”

匡超人道:“怎么不选?像我们这正途出身,考的是内廷教习,每日教的多是勋戚人家子弟。”

景兰江道:“也和平常教书一般的么?”

匡超人道:“不然!不然!我们在里面也和衙门一般:公座、朱墨、笔、砚,摆的停当。

我早上进去,升了公座;那学生们送书上来,我只把那日子用朱笔一点,他就下去了。

学生都是荫袭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来就是督、抚、提、镇,都在我跟前磕头。

像这国子监的祭酒,是我的老师。他就是现任中堂的儿子。

中堂是太老师。前日太老师有病,满朝问安的官都不见,单只请我进去,坐在床沿上,谈了一会出来。”

蒋刑房等他说完了,慢慢提起来,说:“潘三哥在监里,前日再三和我说,听见尊驾回来了,意思要会一会,叙叙苦情。

不知先生你意下何如?”

匡超人道:“潘三哥是个豪杰。他不曾遇事时,会着我们,到酒店里坐坐,鸭子是一定两只;还有许多羊肉、猪肉、鸡、鱼。

像这店里钱数一卖的菜,他都是不吃的。可惜而今受了累!本该竟到监里去看他一看,只是小弟而今比不得做诸生的时候。

既替朝廷办事,就要照依着朝廷的赏罚。若到这样地方去看人,便是赏罚不明了。”

蒋刑房道:“这本城的官,并不是你先生做着。

你只算去看看朋友,有甚么赏罚不明?”

匡超人道:“二位先生,这话我不该说,因是知己面前不妨。

潘三哥所做的这些事,便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访拿他的。

如今倒反走进监去看他,难道说朝廷处分的他不是?这就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了。

况且我在这里取结,院里、司里都知道的。

如今设若走一走,传的上边知道,就是小弟一生官场之玷。

这个如何行得!可好费你蒋先生的心,多拜上潘三哥,凡事心照。

若小弟侥幸,这回去就得个肥美地方,到任一年半载,那时带几百银子来帮衬他,倒不值甚么。”

两人见他说得如此,大约没得辩他,吃完酒,各自散讫。

蒋刑房自到监里回复潘三去了。

匡超人取定了结,也便收拾行李上船。

那时先包了一只淌板船的头舱,包到扬州,在断河头上船。

上得船来,中舱先坐着两个人。

一个老年的,茧紬直裰,丝绦朱履;一个中年的,宝蓝直裰,粉底皂靴。

都戴着方巾。

匡超人见是衣冠人物,便同他拱手坐下,问起姓名。

那老年的道:‘贱姓牛,草字布衣。’

匡超人听见景兰江说过的,便道:‘久仰。’

又问那一位,牛布衣代答道:‘此位冯先生,尊字琢庵,乃此科新贵,往京师会试去的。’

匡超人道:‘牛先生也进京么?’

牛布衣道:‘小弟不去,要到江上边芜湖县地方寻访几个朋友。

因与冯先生相好,偶尔同船。

只到扬州,弟就告别,另上南京船,走长江去了。

先生仙乡贵姓?今往那里去的?’

匡超人说了姓名。

冯琢庵道:‘先生是浙江选家。

尊选有好几部弟都是见过的。’

匡超人道:‘我的文名也够了。

自从那年到杭州,至今五六年,考卷、墨卷、房书、行书、名家的稿子,还有《四书讲书》、《五经讲书》、《古文选本》──家里有个帐,共是九十五本。

弟选的文章,每一回出,书店定要卖掉一万部。

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着买,只愁买不到手。

还有个拙稿是前年刻的,而今已经翻刻过三副板。

不瞒二位先生说,此五省读书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书案上,香火蜡烛,供着‘先儒匡子之神位’。”

牛布衣笑道:‘先生,你此言误矣!所谓‘先儒’者,乃已经去世之儒者;今先生尚在,何得如此称呼?’

匡超人红着脸道:‘不然!所谓‘先儒’者,乃先生之谓也!’

牛布衣见他如此说,也不和他辩。

冯琢庵又问道:‘操选政的还有一位马纯上,选手何如?’

匡超人道:‘这也是弟的好友。

这马纯兄理法有余,才气不足;所以他的选本也不甚行。

选本总以行为主;若是不行,书店就要赔本。

惟有小弟的选本,外国都有的!’

彼此谈着。

过了数日,不觉已到扬州。

冯琢庵、匡超人换了淮安船到王家营起旱,进京去了。

牛布衣独自搭江船过了南京,来到芜湖,寻在浮桥口一个小庵内作寓。

这庵叫做甘露庵,门面三间:中间供着一尊韦驮菩萨;左边一间锁着,堆些柴草;右边一间做走路。

进去一个大院落,大殿三间。

殿后两间房:一间是本庵一个老和尚自己住着,一间便是牛布衣住的客房。

牛布衣日间出去寻访朋友,晚间点了一盏灯,吟哦些甚么诗词之类。

老和尚见他孤踪,时常煨了茶送在他房里,陪着说话到一二更天。

若遇清风明月的时节,便同他在前面天井里谈说古今的事务,甚是相得。

不想一日,牛布衣病倒了,请医生来,一连吃了几十帖药,总不见效。

那日,牛布衣请老和尚进房来坐在床沿上,说道:‘我离家一千余里,客居在此,多蒙老师父照顾;不想而今得了这个拙病,眼见得不济事了。

家中并无儿女,只有一个妻子,年纪还不上四十岁。

前日和我同来的一个朋友,又进京会试去了。

而今老师父就是至亲骨肉一般。

我这床头箱内,有六两银子。

我若死去,即烦老师父替我买具棺木。

还有几件粗布衣服,拿去变卖了,请几众师父替我念一卷经,超度我生天。

棺柩便寻那里一块空地把我寄放着,材头上写‘大明布衣牛先生之柩’,不要把我烧化了。

倘得遇着个故乡亲戚,把我的丧带回去,我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老师父的!’

老和尚听了这话,那眼泪止不住纷纷的落了下来,说道:‘居士,你但放心。

说凶得吉。你若果有些山高水低,这事都在我老僧身上。’

牛布衣又挣起来,朝着床里面席子下拿出两本书来递与老和尚,道:‘这两本是我生平所做的诗,虽没有甚么好,却是一生相与的人都在上面。

我舍不得湮没了,也交与老师父。

有幸遇着个后来的才人替我流传了,我死也瞑目!’

老和尚双手接了,见他一丝两气,甚不过意;连忙到自己房里,煎了些龙眼莲子汤,拿到床前,扶起来与他吃,已是不能吃了,勉强呷了两口汤,仍旧面朝床里睡下。

挨到晚上,痰响了一阵,喘息一回,呜呼哀哉,断气身亡。

老和尚大哭了一场。

此时乃嘉靖九年八月初三日,天气尚热。

老和尚忙取银子去买了一具棺木来,拿衣服替他换上,央了几个庵邻,七手八脚,在房里入殓。

百忙里,老和尚还走到自己房里,披了袈裟,拿了手击子,到他柩前来念“往生咒”。

装殓停当,老和尚想:“那里去寻空地?不如就把这间堆柴的屋腾出来与他停柩。”和邻居说了。

脱去袈裟,同邻居把柴搬到大天井里堆着,将这屋安放了灵柩。

取一张桌子,供奉香炉、烛台、魂旛。俱各停当。

老和尚伏着灵桌,又哭了一场。

将众人安在大天井里坐着,烹起几壶茶来吃着。

老和尚煮了一顿粥,打了一二十斤酒,买些面筋、豆腐干、青菜之类到庵,央及一个邻居烧锅。

老和尚自己安排停当,先捧到牛布衣柩前奠了酒,拜了几拜,便拿到后边与众人打散。

老和尚道:“牛先生是个异乡人,今日回首在这里,一些甚么也没有;贫僧一个人,支持不来。阿弥陀佛,却是起动众位施主来忙了恁一天。出家人又不能备个甚么肴馔,只得一杯水酒,和些素菜,与列位坐坐。列位只当是做好事罢了,休嫌怠慢。”

众人道:“我们都是烟火邻居,遇着这样大事,理该效劳。却又还破费老师父,不当人子。我们众人心里都不安,老师父怎的反说这话?”

当下众人把那酒菜和粥都吃完了,各自散讫。

过了几日,老和尚果然请了吉祥寺八众僧人来替牛布衣拜了一天的“梁皇忏”。

自此之后,老和尚每日早晚课诵,开门关门,一定到牛布衣柩前添些香,洒几点眼泪。

那日定更时分,老和尚晚课已毕,正要关门,只见一个十六八岁的小厮,右手拿着一木经折,左手拿着一本书,进门来坐在韦驮脚下,映着琉璃灯便念。

老和尚不好问他,由他念到二更多天,去了。

老和尚关门睡下。

次日这时候,他又来念。

一连念了四五日。

老和尚忍不住了,见他进了门,上前问道:“小檀越,你是谁家子弟?因甚每晚到贫僧这庵里来读书,这是甚么缘故?”

那小厮作了一个揖,叫声“老师父”,叉手不离方寸,说出姓名来。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立心做名士,有志者事竟成;无意整家园,创业者成难守。

毕竟这个小厮姓甚名谁,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回-译文

匡超人看到账单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就像‘两扇门骨分开,无数冰水浇下来’一样。他嘴里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这些事情,有两件是我参与的;如果被审问,追究起来,怎么办得了!’于是他告别了景兰江,离开了刑房,回到街上,景兰江也离开了。匡超人回到家,整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妻子问他怎么了,他不好说实话,只说:‘我现在要考举人,要去京城做官,你一个人在这里住不方便,只好把你送到乐清家里去。在我母亲那里,我就去京城做官。一旦做官有起色,我再接你上任。’妻子说:‘你去当官吧,我自己在这里,接我母亲来陪我。你让我回乡里,我哪里住得习惯?这是不可能的!’匡超人说:‘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每天有几个零花钱。我走了之后,你每天的饭食从哪里来?父亲那边也是艰难日子,他哪有闲钱养活女儿?等要把你送回娘家住,那里房子又小,我现在要做官了,你就是诰命夫人,住在那种地方,不成体面,不如还是回家好。现在这房子可以卖四十两银子,我拿几两添着进京,剩下的,你带去放在我哥哥店里,你每天可以支取。我家那里的东西又便宜,鸡、鱼、肉、鸭,每天都有,有什么不快乐的?’妻子再三不肯下乡;他整天逼迫,逼得急了,就哭闹几次。他不管妻子肯不肯,竟然托书店里的人把房子转了,拿了银子回来。妻子最终还是不肯去,他请了岳父、岳母来劝。岳母也不肯。岳父郑老爹见女婿就要做官,责备女儿不懂事,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女儿拗不过,才答应下来。他们叫了一只船,把一些东西都搬了上去。匡超人托舅舅送妹妹回家,写信给哥哥,说把本钱添在店里,每天支取。选了个日子出发。妻子哭哭啼啼,拜别了父母,上了船去了。

匡超人收拾行李来到京城见李给谏。给谏非常高兴;问他又补了廪,以优秀成绩被贡入太学,更加高兴,对他说:‘贤契,现在朝廷正在考取教习,学生的事务我都在处理,保证你可以考中。你先把我这里的行李搬来住几天。’匡超人答应了,搬了行李过来。又过了几天,给谏问匡超人是否已经结婚。匡超人暗想,老师是位大人,在他面前说出岳父是抚院的差,恐怕会被他轻视笑话;只得回答说:‘还没有。’给谏说:‘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结婚,也是男子汉的遗憾了。但这事也在我身上。’

第二天晚上,派了一个老成稳重的管家来到书房里对匡超人说道:‘家老爷向您问好。因为昨天提到您还没有恭喜娶过夫人,家老爷有一个外甥女,是家老爷夫人从小抚养大的,今年十九岁,才貌出众,现在在官署中,家老爷想招您为女婿。所有的喜庆费用都是家老爷准备的,不用您费心。所以派我来向您道喜。’匡超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考虑着要回他说自己已经结过婚了,前天却说过没有;但要是答应他,又恐怕理上有问题;又一想:‘戏文上说的蔡状元招赘牛相府,传为佳话,这有什么关系!’于是立即答应了。给谏非常高兴,进去和夫人商量了一下,选了吉日,张灯结彩,倒赔数百金作为嫁妆,把外甥女嫁给了匡超人。到了那一天,大张旗鼓。匡超人戴着纱帽,穿着圆领袍,系着金带,穿着黑靴,先拜见了给谏公夫妇。一阵细乐声中,他被引入洞房。掀开头巾,看到新娘子辛小姐,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人物又标致:嫁妆又齐整。匡超人此时仿佛亲眼见到了瑶宫仙子,月下嫦娥,他的灵魂都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从此,他过着珠围翠绕、幸福美满的新婚生活,享受了几个月的幸福时光。

不想教习考取,要回本省地方取结。

匡超人没有办法,含着眼泪,只得告别了辛小姐,回到浙江。

一进杭州城,先到他原来的丈人郑老爹家。

进了郑家门,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见郑老爹两眼哭得通红,对面客位上坐着的就是他哥哥匡大,里面丈母娘在痛哭。

匡超人吓傻了,向丈人作了个揖,问道:“哥什么时候来的?老爹家为什么这样哭?”

匡大说:“你先把行李搬进来,洗洗脸,喝杯茶,慢慢和你说。”

匡超人洗了脸,走进去见丈母娘,被丈母娘敲桌子,打板凳,痛哭一场,数落他说:“都是你这天灾人祸的,把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儿生生送死了!”

匡超人这时才明白郑氏娘子已经去世了,急忙走出来问他哥哥。

匡大说:“你走后,弟妇到了家里,为人最好,母亲也很喜欢她。可是她不习惯我们乡下的日子。而且你嫂子们在乡下做的事,弟妇一样也做不来;又不能白白坐着,反而让婆婆和嫂子伺候她,因此心里着急,吐血而死。大娘的身体还好,反而照顾她,她更过意不去。一天两天,两天三天,乡里又没有好医生,不到一百天,她就去世了。我也是刚到,所以郑老爹、郑太太,听见了就哭。”

匡超人听说了这些话,忍不住落下几点泪来;便问:“后事是怎样处理的?”

匡大说:“弟妇一去世,家里一个钱也没有,我店里也腾不出来,就算腾出一些,也不够用。没有办法,只得把准备给娘的衣衾棺木都给她用了。”

匡超人说:“这也罢了。”

匡大说:“装殓了,家里又没地方停,只得暂时放在庙后,等你回来再下葬。你如今来得正好,赶快收拾收拾,跟我回去。”

匡超人说:“还不是下葬的事呢。我想如今我还有几两银子,大哥拿回去,在你弟妇的墓地上多添两层厚砖,砌得坚固些,也还能用几年。刚才老爹说的,她是个诰命夫人。到家请会画的给她画个像,把凤冠补服画起来,逢年过节,供在家里,叫小女儿烧香,她的灵魂也会高兴。就是那年我回家给娘的那件补服,若本家亲戚家请客,叫娘也穿上,显得与众不同。哥将来在家,也要让人称呼‘老爷’。凡事要讲究体统,不可自己失了架子。我将来有了地方,少不得连哥嫂都接到任上共享荣华。”

匡大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眼花缭乱,浑身酥软,一切都依他说的。

晚上,郑家备了酒,吃过,就在郑家住了下来。次日上街买些东西。匡超人把几十两银子递给他哥哥。

又过了三四天,景兰江和刑房的蒋书办找来说话,见郑家房子小,要请他们到茶室里去坐。匡超人最近口气不同,虽然没有说,但意思是不愿去茶室。

景兰江猜出了他的心思,说:“匡先生在这里取结赴任,恐怕不便去茶室。小弟现在正要替先生接风,我们如今就到酒楼上去坐吧,还更体面些。”

当下就邀请他们上了酒楼,斟上酒来。景兰江问道:“先生,你这教习的官职,是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匡超人说:“怎么不选?像我们这正途出身,考的是内廷教习,每天教的都是勋贵人家的子弟。”

景兰江问:“也和平常教书一样吗?”

匡超人说:“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在里面也和衙门一样:公座、朱墨、笔、砚,摆得整整齐齐。我早上进去,升了公座;那学生们送书上来,我只用朱笔一点,他们就下去了。学生都是荫袭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来就是督、抚、提、镇,都在我面前磕头。像这国子监的祭酒,是我的老师。他就是现任中堂的儿子。中堂是太老师。前日太老师有病,满朝文武都不见,只请我进去,坐在床边,谈了一会儿出来。”

蒋刑房等他说完了,慢慢提起话头,说:“潘三哥在监里,前日再三和我说,听见你回来了,想要见一见,叙叙旧。不知先生你意下如何?”

匡超人说:“潘三哥是个豪杰。他没出事的时候,常和我们到酒店里坐坐,鸭子是一定两只;还有许多羊肉、猪肉、鸡、鱼。像这样的店里的菜,他都不吃。可惜现在受累!本该到监里去看他,只是我现在不像做诸生的时候。既然替朝廷办事,就要按照朝廷的赏罚。若到这样的地方去看他,就是赏罚不明了。”

蒋刑房说:“这本城的官并不是先生你在做。你只算去看看朋友,有什么赏罚不明?”

匡超人说:“二位先生,这话我不该说,因为是知己面前不妨。潘三哥所做的这些事,就是我做地方官,我也是要查访抓他的。如今反而走进监去看他,难道说朝廷的处分不对?这就不是做臣子的道理了。况且我在这里取结,院里、司里都知道的。如今设若走一走,传到上面知道,就是我一生的官场污点。这个怎么行!还请蒋先生费心,多拜上潘三哥,凡事心照。若我侥幸,这回去就能得到一个好的地方,到任一年半载,那时带几百银子来帮衬他,倒也不值什么。”

两人见他说得如此,大约没得辩他,吃完酒,各自散去。蒋刑房自到监里回复潘三去了。

匡超人决定结束这段旅程,于是整理好行李上了船。那时他已经预订了一只小船的头等舱,一直包到扬州,在断河头登船。上了船后,中舱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年纪大的,穿着茧绸直裰,脚穿丝线朱履;一个中年人,穿着宝蓝色直裰,脚穿粉底皂靴。他们都戴着方巾。匡超人看到他们是衣着讲究的人,便拱手坐下,询问他们的姓名。那老者说:‘姓牛,字布衣。’匡超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便说:‘久仰。’然后他又问另一位,牛布衣代为回答道:‘这位是冯先生,字琢庵,是本届的新贵,要去京师参加会试。’匡超人说:‘牛先生也要进京吗?’牛布衣说:‘我不去,我要到江边的芜湖县去找几个朋友。因为和冯先生交好,所以偶尔同船。只到扬州,我就告别,另上南京的船,沿着长江去了。先生,您是哪里人?现在要去哪里?’匡超人告诉了自己的姓名。冯琢庵说:‘先生是浙江的选家。您的选集我都是见过的。’匡超人说:‘我的文名也够了。自从那年到杭州,到现在五六年的时间,考卷、墨卷、房书、行书、名家的稿子,还有《四书讲书》、《五经讲书》、《古文选本》——家里有一个账本,总共九十五本。我选的文章,每次出版,书店都要卖掉一万部。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着买,只怕买不到。还有一本拙作是前年刻的,现在已经翻刻了三版。不瞒二位先生,这五省的读书人,家家户户都敬重我;都在书桌上,点上香火蜡烛,供奉着‘先儒匡子之神位’。”牛布衣笑着说:‘先生,您这话错了!所谓“先儒”,是指已经去世的儒者;现在先生您还活着,怎么可以这样称呼?’匡超人红着脸说:‘不是的!所谓“先儒”,是指先生您。’牛布衣见他这样解释,也就没有再和他争辩。冯琢庵又问:‘负责选政的还有一位马纯上,他的选品如何?’匡超人说:‘这也是我的好友。马纯兄理论有余,才气不足;所以他的选本也不太受欢迎。选本主要以行为主;如果不受欢迎,书店就要亏损。只有我的选本,外国都有销售!’他们就这样交谈着。过了几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扬州。冯琢庵和匡超人换乘淮安的船到王家营,然后起旱进京去了。

牛布衣独自乘江船过了南京,来到芜湖,在浮桥口的一个小庵里住下。这个庵叫做甘露庵,门面有三间:中间供着一尊韦驮菩萨;左边一间锁着,堆放了一些柴草;右边一间是通道。进去一个大院子,有三间大殿。殿后有两间房:一间是本庵一个老和尚自己住,一间是牛布衣住的客房。牛布衣白天出去找朋友,晚上点一盏灯,吟诵一些诗词。老和尚看到他孤单一人,经常煮茶送到他的房间,陪他说话到一两点钟。如果遇到清风明月的时刻,就和他在前面的天井里谈论古今的事情,相处得很好。没想到有一天,牛布衣病倒了,请医生来,连续吃了几十剂药,都没有效果。那天,牛布衣请老和尚进房间,坐在床边,说:‘我离家一千多里,在这里客居,多亏老师父照顾;没想到现在得了这个病,看来是不行了。家里没有儿女,只有一个妻子,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前天和我一起来的一个朋友,又进京参加会试去了。现在老师父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这床头箱子里有六两银子。如果我死了,麻烦老师父帮我买一口棺材。还有几件粗布衣服,卖掉后请几位师父为我念经超度,让我升天。棺材就放在那里一块空地上,棺材头上写上“大明布衣牛先生之柩”,不要把我烧化。如果遇到故乡的亲戚,把我的丧事带回去,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老师父的!’老和尚听了这话,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说:‘居士,您放心。说凶得吉。如果您真的有什么不测,这件事就交给我老僧了。’牛布衣挣扎着坐起来,朝着床里面的席子下拿出两本书来递给老和尚,说:‘这两本书是我一生所写的诗,虽然没有什么好,但上面记载了我一生交往的人。我不忍心让它埋没,也交给老师父。如果遇到后来的才子能替我流传,我死也瞑目!’老和尚双手接过,见他气息奄奄,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煮了一些龙眼莲子汤,拿到床前,扶他起来喝,他已经喝不下去了,勉强喝了两口汤,又躺回床上,面朝床里睡下。到了晚上,痰响了一阵,喘息了一会儿,便断气身亡。老和尚大哭了一场。

这时候是嘉靖九年八月初三日,天气还很热。老和尚急忙拿出银子去买了一口棺材,拿衣服给他换上,然后请了几个邻居帮忙,七手八脚地在房间里给他入殓。

在忙碌之中,老和尚还走到自己的房间里,穿上袈裟,拿起手击子,来到他的柩前来念‘往生咒’。入殓完成后,老和尚想:‘到哪里去找一块空地呢?不如就把这间堆放柴火的屋子腾出来给他停放灵柩。’于是和邻居们说了。脱下袈裟,和邻居们把柴火搬到院子里堆放,然后把灵柩安放在这个屋子里。拿了一张桌子,供奉香炉、烛台、魂幡。一切都安排妥当。老和尚跪在灵桌前,又哭了一场。

然后把大家安排在院子里坐着,煮了几壶茶来喝。老和尚煮了一锅粥,打了二十多斤酒,买了些面筋、豆腐干、青菜之类的东西到寺庙,请一个邻居帮忙烧火。老和尚自己安排好了这一切,先捧到牛布衣的柩前祭了酒,拜了几拜,然后拿到后面和众人一起分发。

老和尚说:‘牛先生是个外地人,今天在这里回想往事,什么都没有;我一个人是支撑不住的。阿弥陀佛,多亏了各位施主忙了一天。出家人又不能准备什么好吃的,只能准备一杯水酒和一些素菜,请大家坐下来。请大家就当是做好事吧,不要嫌弃怠慢。’众人说:‘我们都是住在一起的邻居,遇到这样的大事,理应帮忙。反而还让老师父破费,真是不应该。我们大家心里都不安,老师父怎么反而这样说呢?’

当时,众人把酒菜和粥都吃完了,各自散去。过了几天,老和尚果然请了吉祥寺的八位僧人来替牛布衣念了一天的‘梁皇忏’。从那以后,老和尚每天早晚课诵,开门关门,都会到牛布衣的柩前添些香,洒几点眼泪。

那天晚上,老和尚晚课结束后,正要关门,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仆人,右手拿着一本木经折,左手拿着一本书,走进门来坐在韦驮像下,借着琉璃灯的光开始念。老和尚不便问他,任由他念到二更天,然后离开了。老和尚关门睡觉。第二天这个时候,他又来了。一连念了四五天。老和尚忍不住了,见他进来,上前问道:‘小施主,你是谁家的子弟?为什么每晚都到我这寺庙里来读书,这是为什么?’那小仆人作了一个揖,叫声‘老师父’,双手合十,报出了自己的姓名。正因为这一番,有缘分的教诲:立志成为名士,有志者事竟成;无意中整理家园,创业的人难以守住。

这个小仆人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回-注解

匡超人:匡超人,小说《儒林外史》中的人物,是一个才华横溢但性格复杂的文人。

长安道:长安道,古代指通往长安(今西安)的道路,长安是古代中国的首都,这里指匡超人前往京城做官的路。

牛布衣:指穿着布衣的牛姓人,这里可能是指一个贫穷的读书人。

客死:客死,指客居他乡而死去。

芜湖关:芜湖关,指位于安徽省芜湖市的关卡,这里可能是指匡超人在芜湖附近的某个地方。

款单:款单,指账单,这里指匡超人看到的一份账单,可能是他欠下的债务。

顶门骨:顶门骨,指人的头顶,这里比喻人非常惊恐的样子。

凉冰:凉冰,指冷得像冰一样,形容非常寒冷。

刑房:刑房,指古代官府中负责审理刑事案件的地方。

景兰江:景兰江,匡超人的朋友,这里指他与匡超人一起离开刑房。

贡:贡,指科举考试中的一种形式,通过贡试可以进入国子监学习。

京里:京里,指京城,即古代中国的首都。

诰命夫人:诰命夫人,古代皇帝赐予官员妻子的封号,表示尊贵。

乐清:乐清,匡超人的家乡。

给谏:给谏,古代官职,负责向皇帝进谏,这里指李给谏。

廪:廪,古代科举考试中的一种形式,通过廪试可以进入国子监学习。

太学:太学,古代最高学府,是培养官员的地方。

教习:古代对教师的一种称谓,指官府设立的学校中的教师。

摽梅之侯:摽梅之侯,指男子到了适婚的年龄,摽梅是古代女子出嫁时佩戴的梅花饰品。

署中:署中,指官署中。

外甥女:外甥女,指舅舅的女儿。

招赘:招赘,指男子到女方家中成婚。

牛相府:牛相府,指古代宰相牛僧孺的府邸,这里比喻匡超人通过招赘成为高官。

瑶宫仙子:瑶宫仙子,指住在仙境中的仙女,这里形容新娘子的美丽。

月下嫦娥:月下嫦娥,指居住在月宫中的嫦娥,这里也是形容新娘子的美丽。

考取:通过考试选拔,指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官职。

本省地方:指匡超人的家乡所在的省份。

结:结业证书,这里指结束学业。

辛小姐:匡超人的女朋友,也是小说中的人物。

浙江:中国的一个省份,位于东南沿海。

郑老爹:匡超人的岳父,小说中的人物。

匡大:匡超人的哥哥,小说中的人物。

丈母:妻子的母亲,这里指匡超人的岳母。

天灾人祸:指自然界的灾害和人为的祸患。

省里人:指来自省城的人,这里指匡超人的妻子。

乡下的日子:指乡村的生活。

弟妇:妻子的妹妹,这里指匡超人的妻子。

吐起血来:形容病情严重,吐血。

大娘:妻子的母亲,这里指匡超人的岳母。

衣衾棺木:指衣服、被褥和棺材。

厝基:坟墓的基础。

追个像:制作肖像画。

凤冠补服:古代官员的服饰,凤冠指女官的冠饰,补服指男官的官服。

酒楼:古代的餐馆,提供酒水和小吃。

正途出身:指通过科举考试出身的官员。

内廷教习:指在皇宫内教习皇族子弟的教师。

荫袭:指因祖先的功绩而获得官职。

国子监:古代的最高学府,培养官员的地方。

祭酒:国子监的负责人。

中堂:古代官职,指宰相。

太老师:对老师的一种尊称。

潘三哥:小说中的人物,与匡超人关系密切。

荫袭的三品以上的大人:指因祖先的功绩而获得三品以上官职的人。

督、抚、提、镇:古代的地方行政官员的职称,分别指总督、巡抚、提督、镇守使。

磕头:古代的一种礼节,表示尊敬或悔过。

赏罚不明:指赏罚不公平或不明确。

官场之玷:指在官场上的污点或耻辱。

取结:领取任职证明或任命书。

院里、司里:指官府的机构,如省院、司署等。

行李:行李,指旅行时携带的衣物、食物等个人物品。

淌板船:淌板船,一种古代的平底船,多用于内河运输。

扬州:扬州,位于中国江苏省中部,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断河头:断河头,可能是指某个河流的源头或分岔处。

中舱:中舱,船上的中间部分,通常用于乘客休息。

衣冠人物:衣冠人物,指穿着讲究、有身份的人。

方巾:方巾,古代士人戴的一种方形头巾。

草字:草字,古代文人常用的别号。

宝蓝直裰:宝蓝直裰,指一种颜色为宝蓝色的直身长袍。

粉底皂靴:粉底皂靴,指鞋底为白色,鞋面为黑色的靴子。

新贵:新贵,指新近获得高官厚禄的人。

会试:会试,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一种考试,用于选拔进士。

仙乡:仙乡,指故乡,有时也用来表示对故乡的敬称。

浙江选家:浙江选家,指浙江地区的文学选家。

考卷:考卷,指科举考试中的试卷。

墨卷:墨卷,指用墨水书写的试卷。

房书:房书,指科举考试中的对策。

行书:行书,指书法的一种风格,介于楷书和草书之间。

名家稿子:名家稿子,指著名文人的手稿。

四书讲书:四书讲书,指对《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四书的讲解。

五经讲书:五经讲书,指对《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五经的讲解。

古文选本:古文选本,指古代文学作品的选集。

先儒:先儒,指已经去世的儒家学者。

操选政:操选政,指负责文学作品的选编工作。

马纯上:马纯上,小说中的人物,与匡超人是好友。

理法:理法,指文学作品的理性分析和评价方法。

才气:才气,指文学作品的文采和才华。

外国:外国,指中国以外的国家。

淮安船:淮安船,指淮安地区的船只。

王家营:王家营,可能是指某个地名。

起旱:起旱,指从水路转为陆路。

江船:江船,指航行在江河上的船只。

南京:南京,位于中国江苏省南部,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芜湖:芜湖,位于中国安徽省东部,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浮桥口:浮桥口,指浮桥的出入口。

甘露庵:甘露庵,一个庵堂的名字。

韦驮菩萨:韦驮菩萨,佛教中守护佛教的菩萨之一。

老和尚:指年迈的和尚,出家修行的人。

龙眼莲子汤:龙眼莲子汤,一种用龙眼和莲子熬制的汤。

山高水低:山高水低,比喻不幸的事情发生。

生天:生天,指死后升入天堂。

棺柩:棺柩,指装殓尸体的棺材。

材头:材头,指棺材的头部。

大明布衣:大明布衣,指明代的平民,这里可能是指牛布衣的谦虚说法。

嘉靖九年:嘉靖九年指的是中国明朝嘉靖皇帝在位的第九个年份,即公元1530年。

八月初三日:指农历八月的第三天,是中国传统农历的日期。

银子:古代货币单位,指银两,是古代的一种货币形式。

棺木:用于盛放死者遗体的木制容器。

衣服:指为死者准备的衣物,通常为寿衣。

庵邻:指寺庙附近的邻居。

入殓:指将死者遗体放入棺木中。

袈裟:出家僧人穿的一种长袍,象征出家修行。

手击子:指僧人用来敲击发出声音的木制器具,用于提醒人们打坐或做其他修行活动。

往生咒:佛教中用于超度亡灵的咒语。

柩:指存放尸体的棺材。

空地:指空旷的地面。

堆柴的屋:指用来堆放柴火的房间。

大天井:指寺庙中的开阔空间,通常用于晾晒衣物或作为活动场所。

香炉:用于焚烧香料的容器。

烛台:用于放置蜡烛的支架。

魂旛:指悬挂在灵柩前的带有死者名字的布条,用于寄托哀思。

奠酒:指在灵柩前倒酒祭奠。

异乡人:指来自外地的人。

吉祥寺:指一个寺庙的名字。

梁皇忏:佛教中的一种忏悔仪式,用于超度亡灵。

课诵:指僧人每日的宗教仪式,包括念经、祈祷等。

琉璃灯:指用琉璃材料制成的灯具,通常用于寺庙中。

小檀越:对年轻僧人或出家弟子的尊称。

木经折:指用木板制成的经书,便于携带。

方寸:指心,佛教中常用此词来指代内心世界。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回-评注

此段古文描绘了嘉靖九年八月初三日,一个僧人(老和尚)为一位逝去的牛布衣(异乡人)举办丧事的全过程。作者通过细腻的笔触,展现了僧人的慈悲、邻居的善良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互助之情。

第一句‘此时乃嘉靖九年八月初三日,天气尚热’点明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和背景,同时‘天气尚热’也为后文老和尚忙碌的场景做了铺垫。

‘老和尚忙取银子去买了一具棺木来,拿衣服替他换上’表现了老和尚对逝者的尊重和慈悲,他不仅为逝者购买了棺木,还亲自为其换上衣服,体现了僧人对生死的尊重。

‘央了几个庵邻,七手八脚,在房里入殓’描绘了邻居们齐心协力为逝者入殓的场景,展现了邻里之间的和睦与互助。

‘老和尚还走到自己房里,披了袈裟,拿了手击子,到他柩前来念“往生咒”’体现了僧人对宗教信仰的虔诚,以及他对逝者灵魂的关怀。

‘那里去寻空地?不如就把这间堆柴的屋腾出来与他停柩’体现了老和尚的智慧与节俭,他利用现有资源为逝者安排了安息之地。

‘取一张桌子,供奉香炉、烛台、魂旛’描绘了老和尚为逝者举办的丧事仪式,展现了古人对灵魂的敬畏。

‘老和尚伏着灵桌,又哭了一场’表现了老和尚对逝者的悲痛之情,以及他对人情的深刻体会。

‘老和尚煮了一顿粥,打了一二十斤酒,买些面筋、豆腐干、青菜之类到庵,央及一个邻居烧锅’体现了老和尚的细心与周到,他不仅为逝者准备了丧事,还考虑到了众人的饮食。

‘列位只当是做好事罢了,休嫌怠慢’体现了老和尚的谦逊与慈悲,他把自己视为施主,把众人视为宾客,体现了出家人的无私与宽容。

‘众人把那酒菜和粥都吃完了,各自散讫’展现了邻里之间的和谐与融洽,众人齐心协力为逝者送行,体现了古人的道德观念。

‘老和尚果然请了吉祥寺八众僧人来替牛布衣拜了一天的“梁皇忏”’表现了老和尚对逝者的尊重,以及他对宗教信仰的虔诚。

‘老和尚每日早晚课诵,开门关门,一定到牛布衣柩前添些香,洒几点眼泪’体现了老和尚对逝者的怀念与关怀,以及他对生死的深刻理解。

‘一个十六八岁的小厮,右手拿着一木经折,左手拿着一本书,进门来坐在韦驮脚下,映着琉璃灯便念’描绘了小厮的虔诚与勤奋,为后文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

‘那小厮作了一个揖,叫声“老师父”,叉手不离方寸,说出姓名来’展现了小厮的礼貌与尊敬,也为后文故事的发展做了铺垫。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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