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吴敬梓(1701年-1754年),清代小说家,因其小说《儒林外史》而著名。他是清代小说和文学评论的重要人物之一,其作品充满批判性和讽刺性,展示了社会中人物的种种伪善与矛盾。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儒林外史》是吴敬梓创作的讽刺小说,小说通过对不同儒生的描写,揭示了明清时期官场、学术和士人的伪善与腐化。故事围绕一些学者和文人的生活与经历,展现了他们追求功名利禄、名利心态、道德沦丧的种种行为。书中的人物多具典型性,有的纯洁高尚,有的则虚伪贪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刻画,《儒林外史》批判了士人的虚伪风气,并反映了封建社会的腐败与不公,是清代小说的经典之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六回-原文
向观察升官哭友鲍廷玺丧父娶妻
话说向知府听见摘印官来,忙将刑名、钱谷相公都请到跟前,说道:“诸位先生将房里各样稿案查点查点,务必要查细些,不可移漏了事。”说罢,开了宅门,匆匆出去了。
出去会见那二府,拿出一张牌票来看了,附耳低言了几句,二府上轿去了,差官还在外侯着。
向太守进来,亲戚和鲍文卿一齐都迎着问。
向知府道:“没甚事,不相干。是宁国府知府坏了,委我去摘印。”当下料理马夫,连夜同差官往宁国去了。
衙门里打首饰,缝衣服,做床帐、被褥,糊房,打点王家女儿招女婿。
忙了几日,向知府回来了,择定十月十三大吉之期。
衙门外传了一班鼓手、两个傧相进来。
鲍廷玺插着花,披着红,身穿紬缎衣服,脚下粉底皂靴,先拜了父亲,吹打着,迎过那边去,拜了丈人、丈母。
小王穿着补服,出来陪妹婿。
吃过三遍茶,请进洞房里和新娘交拜合卺,不必细说。
次日清早,出来拜见老爷、夫人。
夫人另外赏了八件首饰,两套衣服。
衙里摆了三天喜酒,无一个人不吃到。
满月之后,小王又要进京去选官。
鲍文卿备酒替小亲家饯行。
鲍廷玺亲自送阿舅上船,送了一天路才回来。
自此以后,鲍廷玺在衙门里,只如在云端里过日子。
看看过了新年,开了印,各县送童生来府考。
向知府要下察院考童生,向鲍文卿父子两个道:“我要下察院去考童生,这些小厮们若带去巡视,他们就要作弊。你父子两个是我心腹人,替我去照顾几天。”
鲍文卿领了命,父子两个在察院里巡场查号。
安庆七学共考三场。
见那些童生,也有代笔的,也有传递的,大家丢纸团,掠砖头,挤眉弄眼,无所不为。
到了抢粉汤包子的时候,大家推成一团,跌成一块,鲍廷玺看不上眼。
有一个童生,推着出恭,走到察院土墙跟前,把上墙挖个洞,伸手要到外头去接文章,被鲍廷玺看见,要采他过来见太爷。
鲍文卿拦住道:“这是我小儿不知世事。相公,你一个正经读书人,快归号里去做文章。倘若太爷看见了,就不便了。”
忙拾起些土来把那洞补好,把那个童生送进号去。
考事已毕,发出案来,怀宁县的案首叫做季萑。
他父亲是个武两榜,同向知府是文武同年,在家候选守备。
发案过了几日,季守备进来拜谢,向知府设席相留,席摆在书房里,叫鲍文卿同着出来坐坐。
当下季守备首席,向知府主位,鲍文卿坐在横头。
季守备道:“老公祖这一番考试,至公至明,合府无人不服。”
向知府道:“年先生,这看文字的事,我也荒疏了;倒是前日考场里,亏我这鲍朋友在彼巡场,还不曾有甚么弊窦。”
此时季守备才晓得这人姓鲍。
后来渐渐说到他是一个老梨园脚色,季守备脸上不觉就有些怪物相。
向知府道:“而今的人,可谓江河日下。这些中进士、做翰林的,和他说到传道穷经,他便说迂而无当;和他说到通今博古,他便说杂而不精。究竟事君交友的所在,全然看不得!不如我这鲍朋友,他虽生意是贱业,倒颇颇多君子之行。”
因将他生平的好处说了一番,季守备也就肃然起敬。
酒罢,辞了出来。
过三四日,倒把鲍文卿请到他家里吃了一餐酒。
考案首的儿子季萑,也出来陪坐。
鲍文卿见他是一个美貌少年,便间:“少爷尊号?”
季守备道:“他号叫做苇萧。”
当下吃完了酒,鲍文卿辞了回来,向向知府着实称赞这季少爷好个相貌,将来不可限量。
又过了几个月,那王家女儿怀着身子,要分娩;不想养不下来,死了。
鲍文卿父子两个恸哭。
向太守倒反劝道:“也罢,这是他各人的寿数,你们不必悲伤了。你小小年纪,我将来少不的再替你娶个媳妇。你们若只管哭时,惹得夫人心里越发不好过了。”
鲍文卿也吩咐儿子,叫不要只管哭。
但他自己也添了个痰火疾,不时举动,动不动就要咳嗽半夜。
意思要辞了向太爷回家去,又不敢说出来。
恰好向太爷升了福建汀漳道,鲍文卿向向太守道:“太老爷又恭喜高升,小的本该跟随太老爷去;怎奈小的老了,又得了病在身上。小的而今叩辞了太老爷回南京去,丢下儿子跟着太老爷伏侍罢。”
向太守道:“老友,这样远路,路上又不好走,你年纪老了,我也不肯拉你去。你的儿子,你留在身边奉侍你,我带他去做甚么!我如今就要进京陛见。我先送你回南京去。我自有道理。”
次日,封出一千两银子,叫小厮捧着,拿到书房里来,说道:“文卿,你在我这里一年多,并不曾见你说过半个字的人情。我替你娶个媳妇,又没命死了。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而今这一千两银子,送与你。你拿回家去置些产业,娶一房媳妇,养老送终。我若做官再到南京来,再接你相会。”
鲍文卿又不肯受。
向道台道:“而今不比当初了。我做府道的人,不穷在这一千两银子。你若不受,把我当做甚么人?”
鲍文卿不敢违拗,方才磕头谢了。
向道台吩咐叫了一只大船,备酒替他饯行,自己送出宅门。
鲍文卿同儿子跪在地下,洒泪告辞。
向道台也挥泪和他分手。
鲍文卿父子两个,带着银子,一路来到南京,到家告诉浑家向太老爷这些恩德,举家感激。
鲍文卿扶着病出去寻人,把这银子买了一所房子,两副行头,租与两个戏班子穿着;剩下的,家里盘缠。
又过了几个月,鲍文卿的病渐渐重了,卧床不起。
自己知道不好了,那日把浑家、儿子、女儿、女婿,都叫在跟前,吩咐他们:“同心同意,好好过日子,不必等我满服,就娶一房媳妇进来要紧。”说罢,瞑目而逝。
合家恸哭,料理后事。
把棺材就停在房子中间,开了几日丧。
四个总寓的戏子都来吊孝。
鲍廷玺又寻阴阳先生寻了一块地,择个日子出殡,只是没人题铭旌。
正在踌躇,只见一个青衣人飞跑来了,问道:“这里可是鲍老爹家?”鲍廷玺道:“便是。你是那里来的?”那人道:“福建汀漳道向太老爷来了,轿子已到了门前。”
鲍廷玺慌忙换了孝服,穿上青衣,到大门外去跪接。
向道台下了轿,看见门上贴着白,问道:“你父亲已是死了?”鲍廷玺哭着应道:“小的父亲死了。”向道台道:“没了几时了?”鲍廷玺道:“明日就是四七。”向道台道:“我陛见回来,从这里过,正要会会你父亲,不想已做故人。你引我到柩前去。”鲍廷玺哭着跪辞,向道台不肯,一直走到柩前,叫着:“老友文卿!”恸哭了一场,上了一炷香,作了四个揖。
鲍廷玺的母亲也出来拜谢了。
向道台出到厅上,问道:“你父亲几时出殡?”鲍廷玺道:“择在出月初八日。”向道台道:“谁人题的铭旌?”鲍廷玺道:“小的和人商议,说铭旌上不好写。”向道台道:“有甚么不好写!取纸笔过来。”当下鲍廷玺送上纸笔。向道台取笔在手,写道:
“皇明义民鲍文卿享年五十有九之柩。赐进士出身中宪大夫福建汀漳道老友向鼎顿首拜题。”
写完,递与他道:“你就照着这个送到亭彩店内去做。”又说道:“我明早就要开船了。还有些少助丧之费,今晚送来与你。”说罢,吃了一杯茶,上轿去了。
鲍廷玺随即跟到船上,叩谢过了太老爷回来。
晚上,向道台又打发一个管家,拿着一百两银子,送到鲍家。
那管家茶也不曾吃,匆匆回船去了。
这里到出月初八日,做了铭旌。
吹手、亭彩、和尚、道士、歌郎,替鲍老爹出殡,一直出到南门外。
同行的人,都出来送殡。
在南门外酒楼上摆了几十桌斋。
丧事已毕。
过了半年有余,一日,金次福走来请鲍老太说话。
鲍廷玺就请了在堂屋里坐着,进去和母亲说了。
鲍老太走了出来,说道:“金师父,许久不见。今日甚么风吹到此?”金次福道:“正是。好久不曾来看老太,老太在家享福。你那行头而今换了班子穿着了?”老太道:“因为班子在城里做戏,生意行得细,如今换了一个文元班,内中一半也是我家的徒弟,在盱眙、天长这一带走。他那里乡绅财主多,还赚的几个大钱。”金次福道:“这样,你老人家更要发财了。”当下吃了一杯茶,金次福道:“我今日有一头亲事来作成你家廷玺,娶过来倒又可以发个大财。”鲍老太道:“是那一家的女儿?”金次福道:“这人是内桥胡家的女儿。胡家是布政使司的衙门,起初把他嫁了安丰典管当的王三胖。不到一年光景,王三胖就死了。这堂客才得二十一岁,出奇的人才,就上画也是画不就的。因他年纪小,又没儿女,所以娘家主张着嫁人。这王三胖丢给她足有上千的东西。大床一张,凉床一张,四箱、四橱。箱子里的衣裳盛的满满的,手也插不下去。金手镯有两三付,赤金冠子两顶。真珠、宝石,不计其数。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叫做荷花,一个叫做采莲,都跟着嫁了来。你若娶了他与廷玺,他两人年貌也还相合,这是极好的事。”一番话,说得老太满心欢喜,向他说道:“金师父,费你的心!我还要托我家姑爷出去访访;访的确了,来寻你老人家做媒。”金次福道:“这是不要访的,──也罢,访访也好。我再来讨回信。”说罢,去了。
鲍廷玺送他出去。
到晚,他家姓归的姑爷走来,老太一五一十,把这些话告诉他,托他出去访。
归姑爷又问老太要了几十个钱带着,明日早上去吃茶。
次日,走到一个做媒的沈天孚家。
沈天孚的老婆也是一个媒婆,有名的沈大脚。
归姑爷到沈天孚家,拉出沈天孚来,在茶馆里吃茶,就问起这头亲事。
沈天孚道:‘哦!你问的是胡七喇子么?他的故事长着哩!你买几个烧饼来,等我吃饱了和你说。’
归姑爷走到隔壁买了八个烧饼,拿进茶馆来,同他吃着,说道:‘你说这故事罢。’
沈天孚道:‘慢些,待我吃完了说。’
当下把烧饼吃完了,说道:‘你问这个人怎的?莫不是那家要娶他?这个堂客是娶不得的!若娶进门,就要一把天火!’
归姑爷道:‘这是怎的?’
沈天孚道:‘他原是跟布政使司胡偏头的女儿。偏头死了,他跟着哥们过日子。他哥不成人,赌钱吃酒,把布政使的缺都卖掉了。因他有几分颜色,从十七岁上就卖与北门桥来家做小。他做小不安本分,人叫他‘新娘’,他就要骂,要人称呼他是‘太太’。被大娘子知道,一顿嘴巴子,赶了出来。复后嫁了王三胖。王三胖是一个侯选州同,他真正是太太了。他做太太又做的过了:把大呆的儿子、媳妇,一天要骂三场;家人、婆娘,两天要打八顿。这些人都恨如头醋。不想不到一年,三胖死了。儿子疑惑三胖的东西都在他手里,那日进房来搜;家人、婆娘又帮着,图出气。这堂客有见识,预先把一匣子金珠首饰,一总倒在马桶里。那些人在房里搜了一遍,搜不出来;又搜太太身上,也搜不出银钱来。她借此就大哭大喊,喊到上元县堂上去了,出首儿子。上元县传齐了审,把儿子责罚了一顿,又劝他道:‘你也是嫁过了两个丈夫的了,还守甚么节!看这光景,儿子也不能和你一处同住,不如叫他分个产业给你,另在一处。你守着,也由你;你再嫁,也由你。’当下处断出来,她另分几间房子,在胭脂巷住。就为这胡七喇子的名声,没有人敢惹她。这事有七八年了。她怕不也有二十五六岁,她对人自说二十一岁。’
归姑爷道:‘他手头有千把银子的话,可是有的?’
沈天孚道:‘大约这几年也花费了。她的金珠首饰,锦缎衣服,也还值五六百银子。这是有的。’
归姑爷心里想道:‘果然有五六百银子,我丈母心里也欢喜了。若说女人会撒泼,我那怕磨死倪家这小孩子!’因向沈天孚道:‘天老,这要娶她的人,就是我丈人抱养这个小孩子。这亲事是他家教师金次福来说的。你如今不管他喇子不喇子,替他撮合成了,自然重重的得他几个媒钱。你为甚么不做?’
沈天孚道:‘这有何难,我到家叫我家堂客同他说,管包成就。只是谢媒钱在你。’
归姑爷道:‘这个自然。我且去罢,再来讨你的回信。’
当下付了茶钱,出门来,彼此散了。
沈天孚回家来和沈大脚说。
沈大脚摇着头道:‘天老爷!这位奶奶可是好惹的!她又要是个官,又要有钱,又要人物齐整,又要上无公婆,下无小叔、姑子。她每日睡到日中才起来,横草不拿,竖草不拈,每日要吃八分银子药。她又不吃大荤,头一日要鸭子,第二日要鱼,第三日要茭儿菜鲜笋做汤。闲着没事,还要橘饼、圆眼、莲米搭嘴。酒量又大,每晚要炸麻雀,盐水虾,吃三斤百花酒。上床睡下,两个丫头轮流着捶腿,捶到四更鼓尽才歇。我方才听见你说的,是个戏子家,──戏子家有多大汤水弄这位奶奶家去!’
沈天孚道:‘你替他架些空罢了!’
沈大脚商议道:‘我如今把这做戏子的话藏起不要说,也并不必说他家弄行头。只说他是个举人,不日就要做官;家里又开着字号店,广有田地。这个说法好么?’
沈天孚道:‘最好!最好!你就这么说去!’
当下沈大脚吃了饭,一直走到胭脂巷,敲开了门。
丫头荷花迎着出来问:“你是那里来的?”
沈大脚道:“这里可是王太太家?”
荷花道:“便是。你有甚么话说?”
沈大脚道:“我是替王太太讲喜事的。”
荷花道:“请在堂屋里坐。太太才起来,还不曾停当。”
沈大脚说道:“我在堂屋里坐怎的,我就进房里去见太太。”
当下揭开门帘进房,只见王太太坐在床沿上裹脚,采莲在傍边捧着矾盒子。
王太太见他进来,晓得他为媒婆,就叫他坐下,叫拿茶与他吃。
看着太太两只脚足足裹了有三顿饭时才裹完了;又慢慢梳头、洗脸、穿衣服,直弄到日头趖西才清白。
因问道:“你贵姓?有甚么话来说?”
沈大脚道:“我姓沈。因有一头亲事来效劳,将来好吃太太喜酒。”
王太太道:“是个甚么人家?”
沈大脚道:“是我们这水西门大街上鲍府上,人都叫他鲍举人家。家里广有田地,又开着字号店,足足有千万贯家私。
本人二十三岁,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儿女,要娶一个贤慧太太当家,久已说在我肚里了。
我想这个人家,除非是你这位太太才去得,所以大胆来说。”
王太太道:“这举人是他家甚么人?”
沈大脚道:“就是这要娶亲的老爷了,他家那还有第二个!”
王太太道:“是文举,武举?”
沈大脚道:“他是个武举。扯的动十个力气的弓,端的起三百斤的制子,好不有力气!”
王太太道:“沈妈,你料想也知道我是见过大事的,不比别人。
想着一初到王府上,才满了月,就替大女儿送亲,送到孙乡绅家。
那孙乡绅家三间大敞厅,点了百十枝大蜡烛,摆着糖斗、糖仙,吃一看二眼观三的席,戏子细吹细打,把我迎了进去。
孙家老太太,戴着凤冠,穿着霞帔,把我奉在上席正中间,脸朝下坐了。
我头上戴着黄豆大珍珠的拖挂,把脸都遮满了,一边一个丫头拿手替我分开了,才露出嘴来吃他的蜜饯茶。
唱了一夜戏,吃了一夜酒。
第二日回家,跟了去的四个家人婆娘,把我白绫织金裙子上弄了一点灰,我要把他一个个都处死了;他四个一齐走进来跪在房里,把头在地板上磕的扑通扑通的响,我还不开恩饶他哩。
沈妈,你替我说这事,须要十分的实;若有半些差池,我手里不能轻轻的放过了你。”
沈大脚道:“这个何消说。我从来是一点水一个泡的人,比不得媒人嘴。
若扯了一字谎,明日太太访出来,我自己把这两个脸巴子送来给太太掌嘴。”
王太大道:“果然如此?好了,你到那人家说去。我等你回信。”
当下包了几十个钱,又包了些黑枣、青饼之类,叫他带回去与娃娃吃。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忠厚子弟,成就了恶姻缘;骨肉分张,又遇着亲兄弟。
不知这亲事说成否,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六回-译文
向知府听到有摘印官来,急忙把负责刑名和钱粮的官员叫到面前,说:‘各位先生,请把房里的各种文件仔细查点一下,一定要查得细致,不要遗漏任何事情。’说完,打开宅门,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出去后,见到两位府官,拿出一张牌票看了看,低声说了几句,两位府官就上轿离开了,差官还在外面等着。向太守进来了,亲戚和鲍文卿一起迎接他问好。向知府说:‘没什么事情,没关系。是宁国府的知府出了问题,让我去摘印。’当时就安排马夫,连夜和差官一起去了宁国。
衙门里忙着打首饰,缝衣服,做床帐、被褥,糊窗户,准备王家女儿招女婿的事情。忙了几天后,向知府回来了,选定了十月初三这个吉利的日子。衙门外请了一班鼓手、两个傧相进来。鲍廷玺戴着花,穿着红袍,身穿丝绸衣服,脚穿粉底皂靴,先拜了父亲,吹打着乐声,然后迎到那边去,拜了岳父、岳母。小王穿着补服,出来陪伴妹婿。喝过三遍茶后,被请进洞房里和新娘交拜合卺,不必细说。次日清早,出来拜见老爷、夫人。夫人另外赏了八件首饰,两套衣服。衙里摆了三天喜酒,没有人不吃到。满月之后,小王又要进京去选官。鲍文卿备酒替小亲家饯行。鲍廷玺亲自送阿舅上船,送了一天路才回来。从那以后,鲍廷玺在衙门里,就像在云端里一样过着日子。
转眼又过了新年,印信启用后,各县送童生来府里考试。向知府打算下察院去考童生,对鲍文卿父子说:‘我要去察院考童生,这些小厮们如果带去巡视,他们就会作弊。你父子俩是我心腹人,替我照顾几天。’鲍文卿领命,父子俩在察院里巡视考场。安庆七学共考三场。看到那些童生,有的代笔,有的传递,大家互相扔纸团,抢砖头,挤眉弄眼,什么坏事都干。到了抢粉汤包子的时候,大家推成一团,跌作一团,鲍廷玺看不下去了。有一个童生,假装上厕所,走到察院土墙边,挖了个洞,伸手要向外头接文章,被鲍廷玺看见,想把他叫过来见太爷。鲍文卿拦住说:‘这是我儿子不懂事。相公,你一个读书人,快回号里去做文章。如果太爷看见了,就不方便了。’急忙捡起一些土来把那个洞补好,把那个童生送回号里。
考试结束后,公布成绩,怀宁县的案首叫季萑。他父亲是武两榜,和向知府是文武同年,在家等待任守备。公布成绩后几天,季守备进来拜谢,向知府设宴留他,宴席设在书房里,叫鲍文卿一起出来坐坐。当时季守备坐首席,向知府坐主位,鲍文卿坐在横头。季守备说:‘老公祖这次考试,公正无私,全府无人不服。’向知府说:‘年先生,看文字的事,我也荒疏了;倒是前日考场里,多亏我这鲍朋友在巡视,还没有出现什么弊病。’这时季守备才知道这个人姓鲍。后来慢慢谈到他是一个老梨园脚色,季守备脸上不觉就有些怪异之色。向知府说:‘现在的人,可以说是江河日下。那些中进士、做翰林的,和他说到传道穷经,他就说迂腐而不切实际;和他说到通今博古,他就说杂而不精。究竟事君交友的所在,全然看不得!不如我这鲍朋友,他虽然从事低贱的行业,倒颇有君子之风。’于是把他生平的好处说了一番,季守备也就肃然起敬。酒席结束后,告辞出来。三四天后,反而把鲍文卿请到他家里吃了一顿酒。考案首的儿子季萑也出来陪坐。鲍文卿见他是一个美貌少年,便问:‘少爷尊号?’季守备说:‘他号叫做苇萧。’酒席结束后,鲍文卿告辞回来,向知府真心称赞这季少爷长得英俊,将来前途无量。
又过了几个月,那王家女儿怀孕,要分娩;不想生不下来,死了。鲍文卿父子两个痛哭。向太守反而劝道:‘也罢,这是他各人的寿数,你们不必悲伤了。你年纪轻轻的,我将来一定会再给你娶个媳妇。你们如果只管哭,会惹得夫人心里更加不好过。’鲍文卿也吩咐儿子,叫不要只管哭。但他自己也添了个痰火疾,不时发作,动不动就要咳嗽半夜。意思想辞了向太爷回家去,又不敢说出来。恰好向太爷升了福建汀漳道,鲍文卿向向太守说:‘太老爷又恭喜高升,小的本该跟随太老爷去;怎奈小的老了,又得了病在身上。小的现在想辞了太老爷回南京去,留下儿子跟着太老爷伺候。’向太守说:‘老友,这样远路,路上又不好走,你年纪大了,我也不愿意拉你去。你的儿子,你留在身边奉养你,我带他去做什么!我如今就要进京觐见。我先送你回南京去。我自有道理。’次日,封出一千两银子,叫小厮拿着,拿到书房里来,说:‘文卿,你在我这里一年多,并不曾见你说过半个字的人情。我替你娶个媳妇,又没命死了。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现在这一千两银子,送与你。你拿回家去置些产业,娶一房媳妇,养老送终。我若做官再到南京来,再接你相会。’鲍文卿又不愿意接受。向道台说:‘现在可不比当初了。我做府道的人,不缺这一千两银子。你若不接受,把我当什么人?’鲍文卿不敢违拗,才磕头谢了。向道台吩咐叫了一只大船,备酒替他饯行,自己送出宅门。鲍文卿和儿子跪在地上,洒泪告辞。向道台也挥泪和他告别。
鲍文卿父子带着银子,一路来到南京,到家后告诉妻子和向太老爷这些恩德,全家人都感到非常感激。鲍文卿扶着病体外出寻找人,用这笔银子买了一所房子和两套戏服,租给两个戏班子使用;剩下的钱作为家里的开销。又过了几个月,鲍文卿的病越来越重,卧床不起。他知道自己不行了,那天把妻子、儿子、女儿、女婿都叫到面前,吩咐他们:‘大家要同心协力,好好生活,不必等我服丧期满,就赶紧娶一房媳妇进来。’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去世了。全家人悲痛欲绝,料理了他的后事。把棺材停放在房子的中间,守了几天的丧。四个总寓的戏子都来祭奠。鲍廷玺又请来阴阳先生选了一块墓地,选了个日子出殡,只是没有人来题写碑文。正在犹豫不决时,只见一个青衣人飞快地跑来,问道:‘这里可是鲍老爹家?’鲍廷玺回答:‘是的,你是从哪里来的?’那人说:‘福建汀漳道的向太老爷来了,轿子已经到了门前。’鲍廷玺慌忙换上孝服,穿上青衣,到大门外跪接。向道台下了轿,看见门上贴着白纸,问道:‘你父亲已经去世了?’鲍廷玺哭着回答:‘父亲已经去世了。’向道台问:‘去世多久了?’鲍廷玺说:‘明天就是四七。’向道台说:‘我回来这里,正想见你父亲一面,没想到他已经去世了。你带我去看看灵柩。’鲍廷玺哭着跪下辞行,向道台坚持不让,一直走到灵柩前,呼唤:‘老友文卿!’痛哭了一场,上香祭拜,行了四个揖。鲍廷玺的母亲也出来拜谢了。向道台出到厅上,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出殡?’鲍廷玺说:‘定在出月初八日。’向道台问:‘谁题写的碑文?’鲍廷玺说:‘我与人商量,碑文上不好写。’向道台说:‘有什么不好写的!把纸笔拿来。’鲍廷玺立刻送上纸笔。向道台拿起笔,写道:‘皇明义民鲍文卿享年五十有九之柩。赐进士出身中宪大夫福建汀漳道老友向鼎顿首拜题。’写完后,递给鲍廷玺说:‘你就照着这个送到亭彩店内去做。’又说:‘我明天就要开船了。还有一些丧葬费用,今晚送来给你。’说完,喝了一杯茶,上轿离开了。鲍廷玺随后跟到船上,叩谢过太老爷后回来。晚上,向道台又派了一个管家,拿着一百两银子,送到鲍家。管家连茶都没喝,匆匆回到船上去了。
从那天到出月初八日,做了碑文。吹鼓手、亭彩、和尚、道士、歌郎,为鲍老爹出殡,一直送到南门外。同行的人都出来送殡。在南门外酒楼上摆了几十桌宴席。丧事已经结束。
过了半年多,一天,金次福来请鲍老太说话。鲍廷玺就请他在堂屋里坐下,进去和母亲说了。鲍老太走了出来,说:‘金师父,好久不见了。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金次福说:‘正是。好久没来看老太了,老太在家享福。你那戏服如今换了班子穿了吗?’老太说:‘因为班子在城里演戏,生意做得精细,如今换了一个文元班,里面一半也是我家的徒弟,在盱眙、天长这一带演出。那里乡绅财主多,还能赚些大钱。’金次福说:‘这样,你老人家更要发财了。’当时喝了一杯茶,金次福说:‘我今天有一门亲事要介绍给你家廷玺,娶过来还可以发大财。’鲍老太问:‘是哪家的女儿?’金次福说:‘这个人就是内桥胡家的女儿。胡家是布政使司的衙门,起初把她嫁给安丰典管当的王三胖。不到一年,王三胖就去世了。这位姑娘才二十一岁,是个绝世佳人,就是画也画不出她的美貌。因为她年纪小,又没孩子,所以娘家主张再嫁人。王三胖留下给她上千件东西。一张大床,一张凉床,四箱、四橱。箱子里的衣服装得满满的,手也插不进去。金手镯有两三副,赤金冠子两顶。珍珠、宝石,数不胜数。还有两个丫鬟,一个叫荷花,一个叫采莲,都跟着嫁过来。你如果娶了她和廷玺,他们两个年纪相貌都很般配,这是极好的事。’一番话说得老太非常高兴,对他说:‘金师父,麻烦你了!我还要托我家姑爷出去打听打听;打听确实了,再来找你老人家做媒。’金次福说:‘这是不用打听的,——好吧,打听一下也好。我再来告诉结果。’说完,离开了。鲍廷玺送他出去。晚上,他家姓归的姑爷来,老太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托他出去打听。归姑爷又向老太要了几十个钱带着,第二天早上去吃茶。
第二天,归姑爷来到了一个做媒的沈天孚家。沈天孚的妻子也是一名媒婆,人称沈大脚。归姑爷来到沈天孚家,把他拉出来,在茶馆里喝茶,就问起了这桩婚事。沈天孚说:‘哦!你问的是胡七喇子吗?他的故事可长了!你买几个烧饼来,等我吃饱了再告诉你。’归姑爷走到隔壁买了八个烧饼,拿进茶馆,和他一起吃着,说:‘那你就说这个故事吧。’沈天孚说:‘别急,等我吃完再说。’吃完烧饼后,他说:‘你问这个人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要娶她?这个女人是娶不得的!要是娶进家门,就要引起一场大乱了!’归姑爷问:‘这是为什么?’沈天孚说:‘她原本是布政使司胡偏头的女儿。偏头去世后,她跟着哥哥生活。她哥哥不成器,赌钱喝酒,把布政使的职位都卖掉了。因为她长得漂亮,从十七岁开始就被卖到北门桥来家做小妾。她不安分,被人叫‘新娘’,她就骂人,要求别人叫她‘太太’。被大老婆知道了,挨了一顿打,被赶了出来。后来又嫁给了王三胖。王三胖是一个候补州同,她真正成了太太。但她做太太又做得太过分了:一天要骂大老婆的儿子、媳妇三次;两天要打家里的仆人和老婆八次。这些人恨不得她立刻消失。没想到不到一年,三胖就死了。儿子怀疑三胖的东西都在他手里,那天进房搜查;仆人和老婆也帮忙,想出一口气。这个女人有见识,事先把一匣子金珠首饰全部倒进了马桶。那些人在房里搜了一遍,搜不出来;又搜她的身体,也搜不出银钱。她借此大哭大闹,闹到上元县堂上去了,告发了自己的儿子。上元县召集人审问,责罚了儿子,又劝他说:‘你也是嫁过两个丈夫的人了,还守什么节!看这情况,儿子也不能和你一起住了,不如分给你一些产业,你另住。你想守寡也由你,你想再嫁也由你。’于是判决下来,她分得几间房子,在胭脂巷住。就因为胡七喇子的名声,没有人敢惹她。这件事已经七八年了。她怕也有二十五六岁,她对人自称二十一岁。”归姑爷说:“她手头有几千银子的说法,有没有根据?”沈天孚说:“这几年来也花了不少。她的金珠首饰,锦缎衣服,也值五六百银子。这是真的。”归姑爷心里想:“如果真的有五六百银子,我岳母心里也会高兴的。说女人会撒泼,我也不怕把倪家那小孩子磨死!”于是对沈天孚说:“天老,想娶她的人,就是我岳父收养的那个小孩子。这桩婚事是他家教师金次福说的。你现在不管她是不是戏子,帮她撮合成了,自然能赚不少媒钱。你为什么不做?”沈天孚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回家叫我家里的老婆跟她说,肯定能成。只是谢媒钱得你出。”归姑爷说:“这个自然。我先走了,再来告诉你结果。”付了茶钱后,出门各自散了。
沈天孚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大脚。沈大脚摇着头说:‘天老爷!这位奶奶可是不好惹的!她既要当官,又要有钱,又要人长得好,又要上面没有公婆,下面没有小叔、姑子。她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连横草都不拿,竖草都不拈,每天要吃八分银子的药。她不吃大荤,第一天要鸭子,第二天要鱼,第三天要茭儿菜鲜笋做汤。闲着没事,还要吃橘饼、圆眼、莲米。酒量又大,每晚要吃炸麻雀、盐水虾,喝三斤百花酒。上床睡觉后,两个丫头轮流着捶腿,捶到四更天才歇。我刚才听你说的,是个戏子家,——戏子家哪有这么多东西来满足这位奶奶的家!’沈天孚说:‘你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沈大脚商量道:‘我现在就把她做戏子的事藏起来不说,也不必说她家弄行头。只说她是个举人,不久就要做官;家里又开着字号店,有很多田地。这样的说法怎么样?’沈天孚说:‘最好!最好!你就这么说去!’
沈大脚吃完饭后,一直走到胭脂巷,敲开了门。一个小丫鬟荷花迎出来问:“你是从哪里来的?”沈大脚说:“这里可是王太太的家?”荷花回答:“是的,您有什么事?”沈大脚说:“我是来告诉王太太一个好消息的。”荷花说:“请您在堂屋坐下,太太刚起床,还没整理好。”沈大脚说:“我在堂屋坐着干什么,我要直接进房间里见太太。”说完,他掀开门帘走进房间,只见王太太坐在床边裹脚,旁边有一个丫鬟采莲捧着矾盒子。王太太看到他进来,知道他是媒婆,就让他坐下,并叫人给他倒茶。王太太看着太太裹脚,足足裹了有三顿饭的功夫才裹完;然后慢慢地梳头、洗脸、穿衣,一直忙到太阳快落山才收拾完毕。王太太问他:“你贵姓?有什么话要说?”沈大脚说:“我姓沈。因为有一门亲事想请您帮忙,将来我也要来喝您的喜酒。”王太太问:“是哪一家的人?”沈大脚说:“是我们水西门大街上的鲍府,大家都叫他鲍举人家。家里有很多田地,还开了字号店,家产有千万贯。他本人二十三岁,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和儿女,想要娶一个贤惠的太太来管家,这个想法已经在他的心里很久了。我想这个人家,除非是您这位太太才合适,所以我敢大胆来说。”王太太问:“这位举人是他们家的什么人?”沈大脚说:“就是那位要娶亲的老爷,他们家就他一个!”王太太问:“是文举人还是武举人?”沈大脚说:“他是个武举,能拉得动十个壮汉力量的弓,能举起三百斤的制子,非常有力气!”王太太说:“沈妈,你也知道我见过的世面不比别人。记得我刚到王府,才满月,就为大女儿送亲,送到孙乡绅家。孙家有三间大敞厅,点了百十枝大蜡烛,摆着糖斗、糖仙,酒席丰盛,戏子们吹拉弹唱,把我迎了进去。孙家老太太戴着凤冠,穿着霞帔,把我奉在上席正中间,脸朝下坐着。我头上戴着黄豆大的珍珠拖挂,把脸都遮住了,两个丫鬟帮我分开,才露出嘴来吃蜜饯茶。唱了一夜的戏,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回家,跟着去的四个仆人婆娘,把我的白绫织金裙子弄脏了,我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他们四个一起走进来跪在房间里,把头磕在地上咚咚响,我还没开恩饶恕他们。沈妈,你给我说这件事,一定要非常实在;如果有半点差错,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沈大脚说:“这个不用多说。我从来都是一点一滴都不撒谎的人,不像媒人的嘴。如果我说了一个字谎,明天太太知道了,我自己会把这两个脸巴子送来给太太打。”王太太说:“真的吗?那好吧,你去那家说吧。我等你回来消息。”于是她包了几十个钱,还有一些黑枣、青饼之类的东西,让他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就因为这一番话,有分教:忠厚的子弟,却成就了一段恶姻缘;骨肉分离,却又遇到了亲兄弟。不知道这亲事能不能说成,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六回-注解
摘印官:古代官员因故被免职,需要摘下官印,摘印官即为负责执行此任务的官员。
刑名、钱谷相公:刑名相公指负责刑法事务的官员,钱谷相公指负责财政事务的官员。
宁国府知府:宁国府是古代的一个行政区划,知府为该地区的行政长官。
鼓手、傧相:鼓手是负责击鼓的乐手,傧相是古代婚礼中的礼仪官。
紬缎:一种高质量的丝绸面料。
粉底皂靴:古代官员的朝靴,以粉底和皂色为特征。
合卺:古代婚礼仪式中,新郎新娘各执一卺(酒杯),相互敬酒。
察院:古代官署名,负责监察地方官员。
童生:古代指通过科举考试但未取得功名的人。
两榜:古代科举考试分为进士榜和举人榜,两榜即指进士和举人。
同年:科举考试中同一年中举或进士的人。
传道穷经:传道指传授儒家学说,穷经指深入研究经典。
江河日下:比喻情况逐渐恶化。
痰火疾:中医术语,指痰湿郁结,火气上升,导致咳嗽等症状。
陛见:陛见是指臣子拜见皇帝。
人情:指礼物或请托等行为。
叩辞:古代辞官或辞职时的敬辞。
鲍文卿:鲍文卿是原文中的主人公,是一位有财有势的人。
银子:银子在古代是货币的主要形式,代表着财富。
南京:南京是中国的古都,历史上多次作为国都,具有重要的文化地位。
浑家:浑家是对妻子的谦称,相当于现代的“内人”或“爱人”。
向太老爷:向太老爷指的是向鼎,他是鲍文卿的朋友,官至福建汀漳道。
恩德:恩德是指给予的好处或恩惠。
戏班子:戏班子是古代戏曲表演的团体,通常由演员、乐师等组成。
盘缠:盘缠指旅途中的费用。
满服:满服是指守丧期满后,按照规定改穿常服。
铭旌:铭旌是古代用于墓碑或棺木上的铭文,用来记载死者的生平事迹。
中宪大夫:中宪大夫是古代的一种官职,属于文职官员。
亭彩:亭彩是指用于丧葬仪式的彩带、彩纸等装饰。
吹手:吹手是指负责吹奏乐器的乐师。
歌郎:歌郎是指古代戏曲中的演员,负责演唱。
布政使司:布政使司是明代设立的地方行政机构,相当于现在的省级行政单位。布政使是布政使司的最高长官,负责管理地方行政事务。
典管当:典管当是指典当行,一种古代的金融服务机构。
王三胖:王三胖是原文中提到的一个人名,是安丰典管当的当家人。
堂客:堂客是指已婚的女性。
赤金冠子:赤金冠子是用赤金制成的帽子,是一种装饰品。
真珠:真珠是指珍珠,一种珍贵的宝石。
宝石:宝石是指各种珍贵的矿石,常用于装饰。
丫头:丫头是指古代家庭中的女仆。
荷花:荷花是原文中提到的一个人名,是王三胖的妻子胡家的丫头。
采莲:采莲是原文中提到的另一个人名,是王三胖的妻子胡家的丫头。
媒婆:媒婆是指专门帮助别人牵线搭桥,促成婚姻的妇女。在古代,媒婆在社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是婚姻关系中不可或缺的中间人。
烧饼:烧饼是一种传统的面食,形状多为圆形,表面烤得金黄酥脆,内里柔软。在古代,烧饼是人们日常饮食中常见的一种食品。
天火:天火在这里指的是非常严重的火灾,比喻事情非常糟糕,无法挽回。
小:在古代,’小’有时用来指代妾室,即妻子之外的其他女性伴侣。
大娘子:大娘子在这里指的是正室妻子。
侯选州同:侯选州同是古代官职,州同是州的副职,侯选则表示此人有望晋升为正式的州同。
上元县:上元县是古代的一个县名,位于今天的江苏省南京市。在这里,上元县指的是一个具体的行政区域。
媒钱:媒钱是指为促成婚姻而支付给媒人的报酬。
字号店:字号店是指商号或店铺,是古代商业活动中的一种形式。
行头:行头在这里指的是戏装,即戏曲表演中使用的服装。
举人:举人是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一种科举出身,是科举考试及格后的称号,相当于现代的学士学位。
沈大脚:沈大脚,这里指的是一个媒婆,媒婆在古代是专门负责介绍婚事的人。
胭脂巷:胭脂巷,指古代的繁华街道或富贵地区,这里可能指的是王太太家所在的地方。
丫头荷花:丫头,指年轻的女仆,荷花是她的名字。
王太太:王太太,指的是一位已婚的女士,在这里可能指的是有地位的家庭主妇。
裹脚:裹脚,指中国古代女性为了美观而将脚裹成小脚的一种习俗。
矾盒子:矾盒子,指装矾的盒子,矾是一种矿物,古代女性用来洗脚。
堂屋:堂屋,指古代房屋中的正厅,是家庭聚会和接待客人的地方。
喜酒:喜酒,指婚礼上准备的酒,这里指结婚的喜事。
鲍举人家:鲍举人家,指的是鲍家,举人是中国古代科举制度中的一种称号,表示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功名的人。
千万贯家私:千万贯家私,形容财富极其丰富,一贯是古代货币单位。
贤慧太太:贤慧太太,指贤良聪明的妻子。
武举:武举,指通过武科举考试获得功名的人。
力气的弓:力气的弓,指非常强健的人。
制子:制子,指古代的一种武器。
日头趖西:日头趖西,指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比喻时间过得很快。
孙乡绅:孙乡绅,指孙家的乡绅,乡绅是古代指有功名、有地位的地方豪绅。
凤冠霞帔:凤冠霞帔,指古代新娘的华丽头饰,也用来代指新娘。
蜜饯茶:蜜饯茶,指用蜜饯泡制的茶,是一种甜食。
白绫织金裙:白绫织金裙,指用白色绫子和金色线织成的裙子,是古代女性的华丽服饰。
家人婆娘:家人婆娘,指跟随主人出行的仆人。
处死:处死,指处以死刑。
黑枣、青饼:黑枣、青饼,指一种食品,可能是古代的点心或干果。
娃娃:娃娃,指小孩子。
忠厚子弟:忠厚子弟,指忠诚厚道的人。
恶姻缘:恶姻缘,指不幸福的婚姻。
骨肉分张:骨肉分张,指亲人因各种原因被迫分离。
亲兄弟:亲兄弟,指亲生兄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六回-评注
此段古文描绘了一个典型的中国古代社会场景,其中包含了丰富的社会文化信息和人物性格的刻画。
开篇沈大脚的出现,形象鲜明,通过他的名字和动作,勾勒出一个粗犷、直率的形象。
荷花作为王太太的丫头,她的询问和回应透露出一种对来者的警惕和客气,反映了主仆之间的关系。
沈大脚对王太太的称呼‘太太’以及荷花对沈大脚的称呼‘沈妈’,体现了当时社会对尊卑的严格区分。
王太太的形象在文中通过其行为和语言得到了生动的展现。她裹脚的过程细致入微,反映了当时女性的生活习惯。
王太太对沈大脚的提问和回答,显示出她自信、见过世面的性格特点,同时也透露出她对自身地位的认同。
沈大脚对鲍举人家情况的描述,通过夸张的手法,强调了其家财万贯和武举身份,为接下来的婚事铺垫。
王太太回忆自己送亲的经历,通过具体的细节描写,展现了当时婚嫁的奢华和繁琐,以及她当时的身份和地位。
王太太对沈大脚的警告,体现了她对诚信的重视,以及对媒人职责的明确要求。
沈大脚的承诺和发誓,展现了他作为媒人的职业操守和对自身责任的认真态度。
王太太最终决定将此事交给沈大脚,并给予了一定的财物作为信任的象征,这一行为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媒人的认可。
结尾的悬念设置,预示着后续情节的发展,同时也暗示了这段婚事可能并非善缘,为读者留下了想象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