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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

作者: 吴敬梓(1701年-1754年),清代小说家,因其小说《儒林外史》而著名。他是清代小说和文学评论的重要人物之一,其作品充满批判性和讽刺性,展示了社会中人物的种种伪善与矛盾。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儒林外史》是吴敬梓创作的讽刺小说,小说通过对不同儒生的描写,揭示了明清时期官场、学术和士人的伪善与腐化。故事围绕一些学者和文人的生活与经历,展现了他们追求功名利禄、名利心态、道德沦丧的种种行为。书中的人物多具典型性,有的纯洁高尚,有的则虚伪贪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刻画,《儒林外史》批判了士人的虚伪风气,并反映了封建社会的腐败与不公,是清代小说的经典之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原文

季苇萧扬州入赘萧金铉白下选书

话说鲍廷玺走到阊门,遇见跟他哥的小厮阿三。

阿三前走,后面跟了一个闲汉,挑了一担东西,是些三牲和些银锭、纸马之类。

鲍廷玺道:‘阿三,倪大太爷在衙门里么?你这些东西叫人挑了同他到那里去?’

阿三道:‘六太爷来了!大太爷自从南京回来,进了大老爷衙门,打发人上京接太太去,去的人回说,太太已于前月去世。大太爷着了这一急,得了重病,不多几日,就归天了。大太爷的灵柩现在城外厝着,小的便搬在饭店里住。今日是大太爷头七,小的送这三牲纸马到坟上烧纸去。’

鲍廷玺听了这话,两眼大睁着,话也说不出来,慌问道:‘怎么说?大太爷死了?’

阿三道:‘是,大太爷去世了。’

鲍廷玺哭倒在地,阿三扶了起来。

当下不进城了,就同阿三到他哥哥厝基的所在,摆下牲醴,浇奠了酒,焚起纸钱。

哭道:‘哥哥阴魂不远,你兄弟来迟一步,就不能再见大哥一面!’

说罢,又恸哭了一场。

阿三劝了回来,在饭店里住下。

次日,鲍廷玺将自己盘缠又买了一副牲醴、纸钱去上了哥哥坟,回来,连连在饭店里住了几天,盘缠也用尽了,阿三也辞了他往别处去了。

思量没有主意,只得把新做来的一件见抚院的紬直裰当了两把银子,且到扬州寻寻季姑爷再处。

当下搭船,一直来到扬州,往道门口去问季苇萧的下处。

门簿上写着‘寓在兴教寺’。

忙找到兴教寺,和尚道:‘季相公么?他今日在五城巷引行公店隔壁尤家招亲,你到那里去寻。’

鲍廷玺一直找到尤家,见那家门口挂着彩子。

三间敞厅,坐了一敞厅的客。

正中书案上,点着两枝通红的蜡烛;中间悬着一轴百子图的画;两边贴着朱笺纸的对联,上写道:‘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

季苇萧戴着新方巾,穿着银红紬直裰,在那里陪客;见了鲍廷玺进来,吓了一跳,同他作了揖,请他坐下,说道:‘姑老爷才从苏州回来的?’

鲍廷玺道:‘正是。恰又遇着姑爷恭喜,我来吃喜酒。’

座上的客问:‘此位尊姓?’

季苇萧代答道:‘这舍亲姓鲍,是我的贱内的姑爷,是小弟的姑丈人。’

众人道:‘原来是姑太爷。失敬!失敬!’

鲍廷玺问:‘各位大爷尊姓?’

季苇萧指着上首席坐的两位道:‘这位是辛东之先生,这位是金寓刘先生,二位是扬州大名士。作诗的从古也没有这好的。又且书法绝妙,天下没有第三个。’

说罢,摆上饭来。

二位先生首席,鲍廷玺三席,还有几个人,都是尤家亲戚,坐了一桌子。

吃过了饭,这些亲戚们同季苇萧里面料理事去了。

鲍廷玺坐着,同那两位先生攀谈。

辛先生道:‘扬州这些有钱的盐呆子,其实可恶!就如河下兴盛旗冯家,他有十几万银子。他从徽州请了我出来,住了半年,我说:‘你要为我的情,就一总送我二三千银子。’他竟一毛不拔!我后来向人说:‘冯家他这银子该给我的。他将来死的时候,这十几万银子,一个钱也带不去,到阴司里是个穷鬼。阎王要盖‘森罗宝殿’,这四个字的匾,少不的是请我写,至少也得送我一万银子!我那时就把几千与他用用,也不可知!何必如此计较!’’

说罢,笑了。

金先生道:‘这话一丝也不错!前日不多时,河下方家来请我写一副对联,共是二十二个字。他叫小厮送了八十两银子来谢我。我叫他小厮到跟前,吩咐他道:‘你拜上你家老爷,说:金老爷的字,是在京师王爷府里品过价钱的:小字是一两一个,大字十两一个。我这二十二个字,平买平卖,时价值二百二十两银子。你若是二百一十九两九钱,也不必来取对联。’那小厮回家去说了。方家这畜生,卖弄有钱,竟坐了轿子到我下处来,把二百二十两银子与我。我把对联递与他。他,他,两把把对联扯碎了!我登时大怒,把这银子打开,一总都掼在街上,给那些挑盐的、拾粪的去了!列位!你说这样小人,岂不可恶!’

正说着,季苇萧走了出来,笑说道:‘你们在这里讲盐呆子的故事?我近日听见说,扬州是‘六精’。’

辛东之道:‘是‘五精’罢了,那里‘六精’?’

季苇萧道:‘是‘六精’的很!我说与你听!他轿里是坐的债精,抬轿的是牛精,跟轿的是屁精,看门的是谎精,家里藏着的是妖精,这是‘五精’了。而今时作,这些盐商头上戴的是方巾,中间定是一个水晶结子,合起来是‘六精’。’

说罢,一齐笑了。

捧上面来吃。

四人吃着,鲍廷玺问道:‘我听见说,盐务里这些有钱的,到面店里,八分一碗的面,只呷一口汤,就拿下去赏与轿夫吃。这话可是有的么?’

辛先生道:‘怎么不是有的。’

金先生道:‘他那里当真吃不下!他本是在家里泡了一碗锅巴吃了,才到面店去的!’

当下说着笑话,天色晚了下来,里面吹打着,引季苇萧进了洞房。

众人上席吃酒,吃罢各散。

鲍廷玺仍旧到钞关饭店里住了一夜。

次日来贺喜,看新人。

看罢出来,坐在厅上。

鲍廷玺悄悄问季苇萧道:‘姑爷,你前面的姑奶奶不曾听见怎的,你怎么又做这件事?’

季苇萧指着对联与他看道:‘你不见‘才子佳人信有之’?我们风流人物,只要才子佳人会合,一房两房,何足为奇!’

鲍廷玺道:‘这也罢了。你这些费用是那里来的?’

季苇萧道:‘我一到扬州,荀年伯就送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又把我在瓜洲管关税。只怕还要在这里过几年,所以又娶一个亲。姑老爷,你几时回南京去?’

鲍廷玺道:‘姑爷,不瞒你说,我在苏州去投奔一个亲戚投不着,来到这里,而今并没有盘缠回南京。’

季苇萧道:‘这个容易。我如今送几钱银子与姑老爷做盘费,还要托姑老爷带一个书子到南京去。’

正说着,只见那辛先生、金先生,和一个道士,又有一个人,一齐来吵房。

季苇萧让了进去,新房里吵了一会,出来坐下。

辛先生指着这两位向季苇萧道:‘这位道友尊姓来,号霞士,也是我们扬州诗人。这位是芜湖郭铁笔先生,镌的图书最妙。今日也趁着喜事来奉访。’

季苇萧问了二位的下处,说道:‘即日来答拜。’

辛先生和金先生道:‘这位令亲鲍老爹,前日听说尊府是南京的,却几时回南京去?’

季苇萧道:‘也就在这一两日间。’

那两位先生道:‘这等,我们不能同行了。我们同在这个俗地方,人不知道敬重,将来也要到南京去。’

说了一会话,四人作别去了。

鲍廷玺问道:‘姑爷,你带书子到南京与那一位朋友?’

季苇萧道:‘他也是我们安庆人,也姓季,叫作季恬逸,和我同姓不宗。前日同我一路出来的。我如今在这里不得回去,他是没用的人,寄个字叫他回家。’

鲍廷玺道:‘姑爷,你这字可曾写下?’

季苇萧道:‘不曾写下。我今晚写了,姑老爹明日来取这字和盘缠,后日起身去罢。’

鲍廷玺应诺去了。

当晚季苇萧写了字,封下五钱银子,等鲍廷玺次日来拿。

次日早晨,一个人坐了轿子来拜,传进帖子,上写‘年家眷同学弟宗姬顿首拜’。

季苇萧迎了出去,见那人方巾阔服,古貌古心。

进来坐下,季苇萧动问:‘仙乡尊字?’

那人道:‘贱字穆庵,敝处湖广。一向在京,同谢茂秦先生馆于赵王家里。因返舍走走,在这里路过,闻知大名,特来进谒。有一个小照行乐,求大笔一题。将来还要带到南京去,遍请诸名公题咏。’

季苇萧道:‘先生大名,如雷灌耳。小弟献丑,真是弄斧班门了。’

说罢,吃了茶,打恭上轿而去。

恰好鲍廷玺走来,取了书子和盘缠,谢了季苇萧。

季苇萧向他说:‘姑老爹到南京,千万寻到状元境,劝我那朋友季恬逸回去。南京这地方是可以饿的死人的,万不可久住!’

说毕,送了出来。

鲍廷玺拿着这几钱银子,搭了船,回到南京。

进了家门,把这些苦处告诉太太一遍,又被太太臭骂了一顿。

施御史又来催他兑房价,他没银子兑,只得把房子退还施家。

这二十两押议的银子做了干罚。

没处存身,太太只得在内桥娘家胡姓借了一间房子,搬进去住着。

住了几日,鲍廷玺拿著书子寻到状元境,寻着了季恬逸。

季活逸接书看了,请他吃了一壶茶,说道:‘有劳鲍老爹。这些话,我都知道了。’

鲍廷玺别过自去了。

这季恬逸因缺少盘缠,没处寻寓所住,每日里拿着八个钱买四个‘吊桶底’作两顿吃,晚里在刻字店一个案板上睡觉。

这日见了书子,知道季苇萧不来,越发慌了;又没有盘缠回安庆去,终日吃了饼,坐在刻字店里出神。

那一日早上,连饼也没的吃;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头戴方巾,身穿元色直裰,走了进来,和他拱一拱手。

季恬逸拉他在板凳上坐下。

那人道:‘先生尊姓?’

季恬逸道:‘贱姓季。’

那人道:‘请问先生,这里可有选文章的名士么?’

季恬逸道:‘多的很!卫体善、随岑庵、马纯上、蘧驼夫、匡超人,我都认的;还有前日同我在这里的季苇萧。这都是大名士。你要那一个?’

那人道:‘不拘那一位。我小弟有二三百银子,要选一部文章。烦先生替我寻一位来,我同他好合选。’

季恬逸道:‘你先生尊姓贵处?也说与我,我好去寻人。’

那人道:‘我覆姓诸葛,盱眙县人。说起来,人也还知道的。先生竟去寻一位来便了。’

季恬逸请他坐在那里,自己走上街来,心里想道:‘这些人虽常来在这里,却是散在各处,这一会没头没脑,往那里去捉?可惜季苇萧又不在这里!’

又想道:‘不必管他!我如今只望着水西门一路大街走,遇着那个就捉了来,且混他些东西吃吃再处!’

主意已定,一直走到水西门口,只见一个人,押着一担行李进城。

他举眼看时,认得是安庆的萧金铉。

他喜出望外道:‘好了!’上前一把拉着,说道:‘金兄!你几时来的?’

萧金铉道:‘原来是恬兄!你可同苇萧在一处?’

季恬逸道:‘苇萧久已到扬州去了。我如今在一个地方。你来的恰好。如今有一桩大生意作成你──你却不可忘了我!’

萧金铉道:‘甚么大生意?’

季恬逸道:‘你不要管。你只同着我走,包你有几天快活日子过!’

萧金铉听了,同他一齐来到状元境刻字店。

只见那姓诸葛的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望,季恬逸高声道:‘诸葛先生!我替你约了一位大名士来!’

那人走了出来,迎进刻字店里,作了揖,把萧金铉的行李寄放在刻字店内。

三人同到茶馆里,叙礼坐下,彼此各道姓名。

那人道:‘小弟覆姓诸葛,名佑,字天申。’

萧金铉道:‘小弟姓萧,名鼎,字金铉。’

季恬逸就把方才诸葛天申有几百银子要选文章的话说了。

诸葛天申道:‘这选事,小弟自己也略知一二;因到大邦,必要请一位大名下的先生,以附骥尾;今得见萧先生,如鱼之得水了!’

萧金铉道:‘只恐小弟菲材,不堪胜任。’

季恬逸道:‘两位都不必谦,彼此久仰,今日一见如故。诸葛先生且做个东,请萧先生吃个下马饭,把这话细细商议。’

诸葛天申道:‘这话有理,客边只好假馆坐坐。’

当下三人,会了茶钱,一同出来,到三山街一个大酒楼上。

萧金铉首席,季恬逸对坐,诸葛天申主位。

堂官上来问菜,季恬逸点了一卖肘子,一卖板鸭,一卖醉白鱼。

先把鱼和板鸭拿来吃酒,留着肘子,再做三分银子汤,带饭上来。

堂官送上酒来,斟了吃酒。

季恬逸道:‘先生,这件事,我们先要寻一个僻静些的去处,又要宽大些;选定了文章,好把刻字匠叫齐在寓处来看着他刻。’

萧金铉道:‘要僻地方,只有南门外报恩寺里好:又不吵闹,房子又宽,房钱又不十分贵。我们而今吃了饭,竟到那里寻寓所。’

当下吃完几壶酒,堂官拿上肘子、汤和饭来。

季恬逸尽力吃了一饱。

下楼会帐,又走到刻字店托他看了行李,三人一路走出了南门。

那南门热闹轰轰,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三人挤了半日,才挤了出来,望着报恩寺,走了进去。

季恬逸道:‘我们就在这门口寻下处罢。’

萧金铉道:‘不好,还要再向里面些去,方才僻静。’

当下又走了许多路,走过老退居,到一个和尚家,敲门进去。

小和尚开了门,问做什么事;说是来寻下处的,小和尚引了进去。

当家的老和尚出来见,头戴玄色缎僧帽,身穿茧紬僧衣,手里拿着数珠,铺眉蒙眼的走了出来,打个问讯,请诸位坐下,问了姓名、地方。

三人说要寻一个寓所。

和尚道:‘小房甚多,都是各位现任老爷常来做寓的。三位施主请自看,听凭拣那一处。’

三人走进里面,看了三间房子,又出来同和尚坐着,请教每月房钱多少。

和尚一口价,定要三两一月。

讲了半天,一厘也不肯让。

诸葛天申已是出二两四了,和尚只是不点头。

一会又骂小和尚:‘不扫地!明日下浮桥施御史老爷来这里摆酒,看见成什么模样!’

萧金铉见他可厌,向季恬逸说道:‘下处是好,只是买东西远些。’

老和尚呆着脸道:‘在小房住的客,若是买办和厨子是一个人做,就住不的了。须要厨子是一个人,在厨下收拾着;买办又是一个人,伺候着买东西:才赶的来。’

萧金铉笑道:‘将来我们在这里住,岂但买办厨子是用两个人,还要牵一头秃驴与那买东西的人骑着来往,更走的快!’

把那和尚骂的白瞪着眼,三人便起身道:‘我们且告辞,再来商议罢。’

和尚送出来。

又走了二里路,到一个僧官家敲门。

僧官迎了出来,一脸都是笑,请三位厅上坐,便煨出新鲜茶来,摆上九个茶盘──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奉过来与三位吃。

三位讲到租寓处的话,僧官笑道:‘这个何妨,听凭三位老爷,喜欢那里,就请了行李来。’

三人请问房钱。

僧官说:‘这个何必计较?三位老爷来住,请也请不至。随便见惠些须香资,僧人那里好争论?’

萧金铉见他出语不俗,便道:‘在老师父这里打搅,每月送银二金,休嫌轻意。’

僧官连忙应承了。

当下两位就坐在僧官家,季恬逸进城去发行李。

僧官叫道人打扫房,铺设床铺桌椅家伙,又换了茶来,陪二位谈。

到晚,行李发了来,僧官告别进去了。

萧金铉叫诸葛天申先秤出二两银子来,用封袋封了,贴了签子,送与僧官。

僧官又出来谢过。

三人点起灯来,打点夜消。

诸葛天申称出钱把银子,托季恬逸出去买酒菜。

季恬逸出去了一会,带着一个走堂的,捧着四壶酒,四个碟子来:一碟香肠,一碟盐水虾,一碟水鸡腿,一碟海蜇。

摆在桌上。

诸葛天申是乡里人,认不的香肠,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好象猪鸟。’

萧金铉道:‘你只吃罢了,不要问他。’

诸葛天申吃着,说道:‘这就是腊肉!’

萧金铉道:‘你又来了!腊肉有个皮长在一转的?这是猪肚内的小肠!’

诸葛天申又不认的海蛰,说道:‘这迸脆的是甚么东西?倒好吃!再买些迸脆的来吃吃!’

萧季二位又吃了一回。

当晚吃完了酒,打点各自歇息。

季恬逸没有行李,萧金铉匀出一条褥子来,给他在脚头盖着睡。

次日清早,僧官走进来说道:

‘昨日三位老爷驾到,贫僧今日备个腐饭,屈三位坐坐,就在我们这寺里各处顽顽。’

三人说了‘不当。’

僧官邀请到那边楼底下坐着,办出四大盘来吃早饭。

吃过,同三位出来闲步,说道:

‘我们就到三藏禅林里顽顽罢。’

当下走进三藏禅林,头一进是极高的大殿,殿上金字匾额:‘天下第一祖庭’。

一直走过两间房子,又曲曲折折的阶级栏杆,走上一个楼去,只道是没有地方了,僧官又把楼背后开了两扇门,叫三人进去看,那知还有一片平地,在极高的所在,四处都望着。

内中又有参天的大木,几万竿竹子,那风吹的到处飕飕的响。

中间便是唐玄奘法师的衣钵塔。

顽了一会,僧官又邀到家里。

晚上九个盘子吃酒。

吃酒中间,僧官说道:

‘贫僧到了僧官任,还不曾请客。后日家里摆酒唱戏,请三位老爷看戏,不要出分子。’

三位道:‘我们一定奉贺。’

当夜吃完了酒。

到第三日,僧官家请的客,从应天府尹的衙门人到县衙门的人,约有五六十。

客还未到;厨子、看茶的老早的来了,戏子也发了箱来了。

僧官正在三人房里闲谈,忽见道人走来说:‘师公,那人又来了!’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平地风波,天女下维摩之室;空堂宴集,鸡群来皎鹤之翔。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译文

季苇萧到扬州做了萧金铉的女婿,白下(南京)去挑选书籍。

话说鲍廷玺走到阊门,遇到了他哥哥的仆人阿三。阿三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个闲人,挑着一担东西,是一些祭品和银锭、纸马等。

鲍廷玺问阿三:‘六太爷在衙门里吗?你这些东西让人挑着一起去那里?’阿三回答:‘六太爷来了!大太爷从南京回来后,进了大老爷的衙门,派人去北京接太太,派去的人回来说,太太前个月已经去世了。大太爷听到这个消息后,病得很重,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大太爷的灵柩现在城外停放着,我就住在饭店里。今天是大太爷去世后的第七天,我送这三牲和纸马去坟上烧纸。’鲍廷玺听后,眼睛瞪得大大的,说不出话来,慌忙问道:‘怎么这么说?大太爷去世了?’阿三说:‘是的,大太爷去世了。’鲍廷玺哭着倒在地上,阿三把他扶起来。当时没有进城,就跟着阿三到他哥哥的墓地,摆上祭品,倒上酒,烧起纸钱。哭着说:‘哥哥的魂魄不远,兄弟来得晚了一步,就不能再见大哥一面了!’说完,又痛哭了一场。阿三劝他回去,他在饭店里住了下来。

次日,鲍廷玺又用自己剩下的钱买了一副祭品和纸钱去给哥哥上坟,回来后,连续在饭店里住了几天,钱也用完了,阿三也离开了他去别处了。他思前想后没有主意,只好把新做的衣服当了两把银子,先去扬州找季姑爷再说。于是他搭船,一直来到扬州,到道门口去问季苇萧住在哪里。门簿上写着‘住在兴教寺’。他急忙找到兴教寺,和尚说:‘季相公吗?他今天在五城巷引行公店隔壁尤家迎亲,你到那里去找。’鲍廷玺一直找到尤家,看到家门口挂着彩带。三间敞亮的厅堂里坐满了客人。正中的书桌上点着两支通红的蜡烛;中间挂着一幅百子图的画;两边贴着红纸的对联,上写着:‘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季苇萧戴着新方巾,穿着银红色的绸直裰,在那里招待客人;看到鲍廷玺进来,吓了一跳,和他行了一礼,请他坐下,说:‘姑老爷刚从苏州回来?’鲍廷玺说:‘正是。正好遇到姑爷大喜,我来喝喜酒。’座上的客人问:‘这位是谁?’季苇萧代为回答:‘这位是我的亲戚鲍先生,是我妻子的姑爷,也就是我的姑丈人。’众人说:‘原来是姑太爷。失礼了!失礼了!’鲍廷玺问:‘各位大爷贵姓?’季苇萧指着上首席坐的两位说:‘这位是辛东之先生,这位是金寓刘先生,两位是扬州的大名士。作诗自古以来也没有这么好的。而且书法也非常出色,天下没有第三个人。’

说完,摆上了饭菜。两位先生坐在首席,鲍廷玺坐在第三席,还有几个人,都是尤家的亲戚,坐满了桌子。吃完饭后,这些亲戚们和季苇萧一起到里面办事去了。鲍廷玺坐着,和那两位先生聊天。辛先生道:‘扬州这些有钱的盐商,其实很讨厌!比如河下兴盛旗冯家,他有十几万银子。他从徽州请了我出来,住了半年,我说:“你要为我好,就一次性给我二三千银子。”他却一分钱也不给!我后来对别人说:“冯家的这些银子应该给我。他将来去世的时候,这十几万银子,一个子儿也带不走,到阴间里是个穷鬼。阎王要盖‘森罗宝殿’,这四个字的匾,至少得请我写,至少也得给我一万银子!我当时就给他几千用用,也不知会怎样!何必如此计较!”’说完,笑了。金先生道:‘这话一点也不错!前些日子,河下方家请我写一副对联,一共是二十二个字。他让小厮送了八十两银子来表示感谢。我叫小厮到面前,吩咐他说:“你告诉你家老爷,金老爷的字,是在京师王爷府里鉴定过价格的:小字一个一两,大字十两一个。我这二十二个字,按价卖,时价是二百二十两银子。你若是只给二百一十九两九钱,也不要来取对联。”那小厮回家后说了。方家这畜生,炫耀有钱,竟然坐着轿子来到我的住处,把二百二十两银子给了我。我把对联交给他。他却,他却,一把把对联撕碎了!我立刻大怒,把银子打开,全部扔在了街上,给了那些挑盐的、拾粪的!各位!你说这样的小人,岂不可恶!’

正说着,季苇萧走了出来,笑着说:‘你们在这里讲盐商的故事?我最近听说,扬州是“六精”。’辛东之说:‘是“五精”吧,哪里有“六精”?’季苇萧说:‘真的很是“六精”!我说给你听!他轿子里坐的是债精,抬轿的是牛精,跟轿的是屁精,看门的是谎精,家里藏着的是妖精,这已经算是“五精”了。现在时下,这些盐商头上戴的是方巾,中间一定是一个水晶结子,合起来就是“六精”。’说完,大家都笑了。端上面来吃。四人吃着,鲍廷玺问道:‘我听说,盐务里这些有钱的,到面店里,八分一碗的面,只喝一口汤,就端下去赏给轿夫吃。这话是真的吗?’辛先生道:‘怎么不是真的。’金先生道:‘他们哪里是真的吃不下!他们本来在家里泡了一碗锅巴吃了,才到面店去的!’

当时一边说着笑话,天色已经晚了,里面吹打着乐声,引导季苇萧进入了洞房。众人吃完酒席,各自散去。鲍廷玺还是住在了钞关饭店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来祝贺,看完新人后出来,坐在厅上。鲍廷玺悄悄地问季苇萧说:‘姑爷,你前面的那位姑奶奶为什么没听见,你怎么又做这样的事情?’季苇萧指着对联给他看说:‘你没看见“才子佳人信有之”吗?我们这些风流倜傥的人,只要才子佳人能够相遇,一房两房,有什么奇怪的!’鲍廷玺说:‘这也算了。你这些费用是从哪里来的?’季苇萧说:‘我一到扬州,荀年伯就给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还让我在瓜洲管理关税。只怕还要在这里待几年,所以又娶了一个妻子。姑老爷,你什么时候回南京?’鲍廷玺说:‘姑爷,不瞒你说,我在苏州去找一个亲戚没找到,来到这里,现在并没有回家的盘缠。’季苇萧说:‘这个容易。我现在送一些银子给你做盘缠,还要请你带一封信到南京去。’

正说着,只见辛先生、金先生,还有一个道士,还有一个人,一起来闹洞房。季苇萧让他们进去,他们在新房里闹了一会,然后出来坐下。辛先生指着那两位对季苇萧说:‘这位道友姓来,号霞士,也是我们扬州的诗人。这位是芜湖的郭铁笔先生,刻的图书非常妙。今天也趁着喜事来拜访。’季苇萧问了两位的住处,说:‘我马上来拜访。’辛先生和金先生说:‘这位鲍老爹,前些日子听说您家是南京的,您什么时候回南京?’季苇萧说:‘就在这一两天。’那两位先生说:‘这样,我们不能一起走了。我们都在这个俗世之地,人们不知道尊重,将来也要去南京。’聊了一会,四个人就告辞了。鲍廷玺问:‘姑爷,你带信去南京是给哪位朋友?’季苇萧说:‘他也是我们安庆人,也姓季,叫季恬逸,和我同姓不同宗。前些日子和我一起出来的。我现在在这里不能回去,他是没用的,寄个信让他回家。’鲍廷玺说:‘姑爷,你这信写好了吗?’季苇萧说:‘还没写。我今晚写好,姑老爹明天来拿这信和盘缠,后日起身去。’鲍廷玺答应了就走了。当晚季苇萧写了信,封了五钱银子,等鲍廷玺第二天来拿。

第二天早上,一个人坐了轿子来拜访,递进帖子,上面写着“年家眷同学弟宗姬顿首拜”。季苇萧出去迎接,见那人戴着方巾,穿着宽敞的衣服,样子古朴。进来坐下后,季苇萧问:“您来自哪里,尊字是什么?”那人说:“贱字穆庵,我家在湖广。一直在北京,和谢茂秦先生在赵王府里教书。因为回家看看,路过这里,听说您的大名,特地来拜访。我有一幅小照,想请您题字。将来还要带到南京去,遍请各位名公题词。”季苇萧说:“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小弟献丑,真是班门弄斧了。”说完,喝了茶,鞠躬上轿离去。恰好鲍廷玺走来,取了信和盘缠,感谢了季苇萧。季苇萧对他说:“姑老爹到南京,千万要找到状元境,劝我那位朋友季恬逸回去。南京这个地方可以饿死人,千万不要久住!”说完,送他出门。

鲍廷玺拿着这几钱银子,搭船回到南京。进了家门,把这些苦处告诉了太太,又被太太臭骂了一顿。施御史又来催他付房价,他没有银子付,只得把房子退给了施家。那二十两押金的银子变成了罚款。没地方住,太太只得在内桥娘家的胡姓家借了一间房子,搬了进去住。住了几天,鲍廷玺拿着信找到了状元境,找到了季恬逸。季恬逸接过信看了,请他喝了一壶茶,说:“辛苦你了,这些我都知道了。”鲍廷玺告辞后离开了。

这季恬逸因为缺少盘缠,没地方住,每天拿着八个钱买四个‘吊桶底’当两顿饭吃,晚上在刻字店的案板上睡觉。这天他看到信,知道季苇萧不会来,更加慌了;又没有盘缠回安庆,整天吃饼,坐在刻字店里发呆。那天早上,连饼也没得吃;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戴着方巾,穿着元色的直裰,走了进来,和他拱了拱手。季恬逸拉他在板凳上坐下。那人说:‘先生贵姓?’季恬逸说:‘贱姓季。’那人说:‘请问先生,这里有没有选文章的名士?’季恬逸说:‘很多!卫体善、随岑庵、马纯上、蘧驼夫、匡超人,我都认识;还有前些日子和我在一起的季苇萧。这些都是大名士。你要哪一个?’那人说:‘不拘哪一个。我小弟有二三百银子,要选一部文章。麻烦先生帮我找一个,我跟他一起选。’季恬逸说:‘先生您贵姓哪里?也告诉我,我好去找人。’那人说:‘我复姓诸葛,盱眙县人。说起来,人还是知道的。先生就去帮我找一个吧。’季恬逸请他坐下,自己上街去,心里想:‘这些人虽然常来这里,但散在各处,现在没头没脑的,去哪里找?可惜季苇萧又不在这里!’又想:‘不必管他!我现在只希望沿着水西门一路大街走,遇到哪个就抓哪个,先混点东西吃再说!’

主意已定,一直走到水西门口,只见一个人,押着一担行李进城。他举眼看时,认得是安庆的萧金铉。他喜出望外道:“好了!”上前一把拉着,说道:“金兄!你几时来的?”

萧金铉道:“原来是恬兄!你可同苇萧在一处?”季恬逸道:“苇萧久已到扬州去了。我如今在一个地方。你来的恰好。如今有一桩大生意作成你──你却不可忘了我!”

萧金铉道:“甚么大生意?”季恬逸道:“你不要管。你只同着我走,包你有几天快活日子过!”萧金铉听了,同他一齐来到状元境刻字店。

只见那姓诸葛的正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望,季恬逸高声道:“诸葛先生!我替你约了一位大名士来!”那人走了出来,迎进刻字店里,作了揖,把萧金铉的行李寄放在刻字店内。

三人同到茶馆里,叙礼坐下,彼此各道姓名。那人道:“小弟覆姓诸葛,名佑,字天申。”萧金铉道:“小弟姓萧,名鼎,字金铉。”季恬逸就把方才诸葛天申有几百银子要选文章的话说了。

诸葛天申道:“这选事,小弟自己也略知一二;因到大邦,必要请一位大名下的先生,以附骥尾;今得见萧先生,如鱼之得水了!”萧金铉道:“只恐小弟菲材,不堪胜任。”

季恬逸道:“两位都不必谦,彼此久仰,今日一见如故。诸葛先生且做个东,请萧先生吃个下马饭,把这话细细商议。”诸葛天申道:“这话有理,客边只好假馆坐坐。”

当下三人,会了茶钱,一同出来,到三山街一个大酒楼上。萧金铉首席,季恬逸对坐,诸葛天申主位。

堂官上来问菜,季恬逸点了一卖肘子,一卖板鸭,一卖醉白鱼。先把鱼和板鸭拿来吃酒,留着肘子,再做三分银子汤,带饭上来。

堂官送上酒来,斟了吃酒。季恬逸道:“先生,这件事,我们先要寻一个僻静些的去处,又要宽大些;选定了文章,好把刻字匠叫齐在寓处来看着他刻。”

萧金铉道:“要僻地方,只有南门外报恩寺里好:又不吵闹,房子又宽,房钱又不十分贵。我们而今吃了饭,竟到那里寻寓所。”

当下吃完几壶酒,堂官拿上肘子、汤和饭来。季恬逸尽力吃了一饱。下楼会帐,又走到刻字店托他看了行李,三人一路走出了南门。

那南门热闹轰轰,真是车如游龙,马如流水!三人挤了半日,才挤了出来,望着报恩寺,走了进去。

季恬逸道:“我们就在这门口寻下处罢。”萧金铉道:“不好,还要再向里面些去,方才僻静。”

当下又走了许多路,走过老退居,到一个和尚家,敲门进去。小和尚开了门,问做什么事;说是来寻下处的,小和尚引了进去。

当家的老和尚出来见,头戴玄色缎僧帽,身穿茧紬僧衣,手里拿着数珠,铺眉蒙眼的走了出来,打个问讯,请诸位坐下,问了姓名、地方。

三人说要寻一个寓所。和尚道:“小房甚多,都是各位现任老爷常来做寓的。三位施主请自看,听凭拣那一处。”

三人走进里面,看了三间房子,又出来同和尚坐着,请教每月房钱多少。和尚一口价,定要三两一月。

讲了半天,一厘也不肯让。诸葛天申已是出二两四了,和尚只是不点头,一会又骂小和尚:“不扫地!明日下浮桥施御史老爷来这里摆酒,看见成什么模样!”

萧金铉见他可厌,向季恬逸说道:“下处是好,只是买东西远些。”老和尚呆着脸道:“在小房住的客,若是买办和厨子是一个人做,就住不的了。

须要厨子是一个人,在厨下收拾着;买办又是一个人,伺候着买东西:才赶的来。”萧金铉笑道:“将来我们在这里住,岂但买办厨子是用两个人,还要牵一头秃驴与那买东西的人骑着来往,更走的快!”

把那和尚骂的白瞪着眼,三人便起身道:“我们且告辞,再来商议罢。”和尚送出来。

又走了二里路,到一个僧官家敲门。僧官迎了出来,一脸都是笑,请三位厅上坐,便煨出新鲜茶来,摆上九个茶盘──上好的蜜橙糕,核桃酥──奉过来与三位吃。

三位讲到租寓处的话,僧官笑道:“这个何妨,听凭三位老爷,喜欢那里,就请了行李来。”三人请问房钱。僧官说:“这个何必计较?三位老爷来住,请也请不至。

随便见惠些须香资,僧人那里好争论?”萧金铉见他出语不俗,便道:“在老师父这里打搅,每月送银二金,休嫌轻意。”僧官连忙应承了。

当下两位就坐在僧官家,季恬逸进城去发行李。僧官叫道人打扫房,铺设床铺桌椅家伙,又换了茶来,陪二位谈。

到晚,行李发了来,僧官告别进去了。萧金铉叫诸葛天申先秤出二两银子来,用封袋封了,贴了签子,送与僧官。

僧官又出来谢过。三人点起灯来,打点夜消。诸葛天申称出钱把银子,托季恬逸出去买酒菜。

季恬逸出去了一会,带着一个走堂的,捧着四壶酒,四个碟子来:一碟香肠,一碟盐水虾,一碟水鸡腿,一碟海蜇。

摆在桌上。诸葛天申是乡里人,认不的香肠,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好象猪鸟。”萧金铉道:“你只吃罢了,不要问他。”

诸葛天申吃着,说道:“这就是腊肉!”萧金铉道:“你又来了!腊肉有个皮长在一转的?这是猪肚内的小肠!”

诸葛天申又不认的海蛰,说道:“这迸脆的是甚么东西?倒好吃!再买些迸脆的来吃吃!”萧季二位又吃了一回。

当晚吃完了酒,打点各自歇息。季恬逸没有行李,萧金铉匀出一条褥子来,给他在脚头盖着睡。

第二天一早,僧官走进来说道:‘昨天三位老爷来了,我今天准备了一些豆腐饭,想请三位老爷在这里坐坐,在我们寺庙里四处逛逛。’三位老爷都说‘不合适。’僧官就邀请他们到楼下去坐,摆出了四大盘子来吃早餐。

吃完早餐后,大家一起出来散步,僧官说:‘我们去三藏禅林玩玩吧。’于是他们走进三藏禅林,第一进就是非常高的大殿,殿上挂着一块金字匾额,写着‘天下第一祖庭’。走过两间房子,又经过曲折的楼梯和栏杆,上了楼去,本以为没有地方了,僧官又打开楼后的两扇门,让三人进去看,没想到还有一片平坦的地方,在很高的地方,四周都可以望见。中间有参天的大树,几万根竹子,风吹得到处都是飕飕的声音。中间是唐玄奘法师的衣钵塔。玩了一会,僧官又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

晚上,他们吃酒,僧官说:‘我担任僧官以来,还没有请过客。后天我家里要摆酒唱戏,请三位老爷来看戏,不要出份子。’三位老爷说:‘我们一定会去祝贺的。’当天晚上,他们吃完酒。

到了第三天,僧官家请的客人,从应天府尹的衙门到县衙门的人,大约有五六十个。客人还没到,厨师、负责泡茶的早就来了,戏子们也把箱子搬来了。僧官正在三位老爷的房间里闲聊,忽然有个道士跑来说:‘师公,那个人又来了!’就因为这一件事情,将有事情要发生:平地突然起了风波,天女降临到维摩诘的房间;空旷的殿堂里举行宴会,鸡群中飞来了洁白的鹤。

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注解

季苇萧:季苇萧是文中人物的名字,指季苇萧这位人物。

扬州:扬州,位于江苏省中部,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以园林、美食和丝绸闻名。

入赘:入赘,指男子到女方家中成婚,成为女方家庭的成员。

萧金铉:萧金铉是文中人物的名字,指萧金铉这位人物。

白下:白下,古地名,位于今南京市,是南京的旧称之一。

选书:选书,指挑选书籍。

鲍廷玺:鲍廷玺是文中人物的名字,指鲍廷玺这位人物。

阊门:阊门,古代南京城门之一。

小厮:小厮,古代指年轻的仆人,尤其是年轻男仆。

三牲:三牲,指猪、牛、羊三种动物,古代祭祀时常用来作为供品。

银锭:银锭,古代银钱的一种,形状为长条形。

纸马:纸马,指用纸做成的马形冥器,用于祭祀。

灵柩:灵柩,指安放死者遗体的棺材。

厝:厝,安放,安置。

头七:头七,指死者去世后的第七天,是传统上祭奠亡灵的日子。

牲醴:牲醴,指祭祀时用的酒。

浇奠:浇奠,指倒酒祭奠。

纸钱:纸钱,指用纸做成的钱币,用于祭祀。

抚院:抚院,指古代地方行政机构中的巡抚衙门。

紬直裰:紬直裰,指一种用细丝织成的直身衣服。

兴教寺:兴教寺,指位于扬州的一座寺庙。

彩子:彩子,指喜庆时挂在家门口的彩带。

敞厅:敞厅,指宽敞的厅堂。

通红的蜡烛:通红的蜡烛,指点燃的红色蜡烛。

百子图:百子图,指描绘一百个儿童的图画,常用于装饰。

朱笺纸:朱笺纸,指用朱红色染成的笺纸。

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清风明月常如此,才子佳人信有之,这是一句对联,意为清风明月永远如此美好,才子佳人确实存在。

方巾:方巾,古代男子戴的一种方形帽子。

水晶结子:水晶结子,指水晶制成的装饰品。

森罗宝殿:森罗宝殿,指阴间的宫殿,出自佛教传说。

八分一碗的面:八分一碗的面,指一碗面只卖八分钱。

锅巴:锅巴,指锅巴面,一种用锅巴做的面食。

洞房:指新婚夫妇的卧室,古代婚礼后,新郎新娘会进入洞房开始新生活。

钞关:古代在关卡征收钞票或关税的机构。

瓜洲:古地名,位于长江北岸,今属江苏省扬州市。

盘缠:指旅途中所需携带的财物,特指旅费。

书子:古代的一种书信,多用于托人传递。

年家眷同学弟:古代书信中的一种敬称,意为尊敬的年兄。

方巾阔服:指古代士人的服饰,方巾为方形头巾,阔服为宽敞的衣袍。

行乐:指游玩、娱乐。

大笔:对他人书法的敬称,意指其书法技艺高超。

班门弄斧:比喻在行家面前卖弄本领,出自《庄子·秋水》。

吊桶底:古代一种面食,类似今天的饼。

直裰:古代的一种长袍,常为道士或士人所穿。

干罚:因无法履行义务而缴纳的罚金。

内桥:古地名,位于南京城内。

选文章:指挑选或评选文章。

诸葛:姓氏,此处指人名。

盱眙县:古地名,位于江苏省西部,今属江苏省宿迁市。

水西门口:水西门口指的是古代城市中的一个城门,通常位于城市的西边,因靠近水域而得名。

安庆的萧金铉:安庆是古代的一个地名,萧金铉是人的名字,这里指的是来自安庆的萧金铉。

恬兄:恬兄是对季恬逸的昵称,表示亲切。

苇萧:苇萧可能是指一个人物的名字,这里提到他已经去了扬州。

大生意:在古代,生意通常指的是商业交易或商业活动,这里可能指的是一项重要的商业机会。

状元境刻字店:状元境是古代城市中的一个地名,刻字店是指专门刻制印章、碑文等的店铺。

诸葛先生:诸葛先生是对诸葛天申的尊称,表示尊敬。

大名士:大名士指的是在文学、文化等领域有很高声望的人物。

附骥尾:附骥尾是一个成语,比喻借助他人的名声或势力。

大邦:大邦指的是大的国家或地区。

假馆坐坐:假馆坐坐是指暂时借用别人的住所。

三山街:三山街是古代城市中的一个地名。

酒楼:酒楼是古代城市中提供餐饮服务的建筑。

肘子:肘子是指猪的肘部肉,是一种常见的菜肴。

板鸭:板鸭是一种经过腌制和烹饪的鸭肉,是中国的传统食品。

醉白鱼:醉白鱼是一种用酒腌制的鱼类菜肴。

假馆:假馆是指暂时租用的住所。

报恩寺:报恩寺是古代的一个寺庙名称。

现任老爷:现任老爷指的是在任的官员。

香资:香资是指向寺庙或僧侣捐赠的钱财。

浮桥施御史老爷:浮桥施御史老爷指的是一位官员,浮桥和施御史都是他的职位或称号。

秃驴:秃驴在这里是萧金铉对和尚的一种戏谑称呼,含有贬义。

行李:行李是指旅行时携带的衣物、用品等。

褥子:褥子是一种垫在床上供人睡觉的用品。

僧官:指寺庙中的管理官员,负责寺庙的日常事务。

腐饭:古代的一种食物,可能是用发酵的谷物制成的饭食。

三藏禅林:指寺庙的禅修区域,三藏可能是指存放佛教经典的地方。

祖庭:指佛教祖师创立的寺庙,具有很高的宗教地位。

唐玄奘法师:指唐代著名的佛教高僧玄奘,他曾赴印度取经,是佛教史上的重要人物。

衣钵塔:指存放僧人衣钵的塔,衣钵是僧人修行的重要物品。

分子:指聚会中需要分摊的费用。

应天府尹:指古代官职,负责管理应天府(今南京)的官员。

县衙门:指县级行政机构的办公地点。

厨子:指负责烹饪食物的人。

看茶:指负责泡茶、招待客人的人。

箱:指戏子携带戏服和道具的箱子。

师公:对年长和尚的尊称。

道人:指道士或出家人。

维摩之室:指佛教故事中维摩诘菩萨的居所,比喻高洁之地。

皎鹤之翔:指洁白的鹤在飞翔,比喻高尚的品质。

下回分解:古代小说、戏曲中常用的结尾语,表示故事将继续发展,留待下回揭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评注

次日清早,僧官走进来说道:‘昨日三位老爷驾到,贫僧今日备个腐饭,屈三位坐坐,就在我们这寺里各处顽顽。’

此段文字描绘了僧官对三位老爷的欢迎和款待。‘腐饭’一词,既体现了僧家的简朴,又含有对客人的尊重。‘屈三位坐坐’的谦辞,更是体现了僧官的谦逊有礼。‘各处顽顽’则是对三位老爷的邀请,表现了僧官的豪爽与好客。

‘我们就到三藏禅林里顽顽罢。’当下走进三藏禅林,头一进是极高的大殿,殿上金字匾额:‘天下第一祖庭’。

此段文字通过僧官的邀请,引出了三藏禅林这一地点。‘三藏禅林’指的是存放佛教经典的地方,象征着佛教文化的传承。‘极高的大殿’和‘天下第一祖庭’的匾额,则突显了三藏禅林的庄重与尊贵,同时也体现了佛教文化的深厚底蕴。

一直走过两间房子,又曲曲折折的阶级栏杆,走上一个楼去,只道是没有地方了,僧官又把楼背后开了两扇门,叫三人进去看,那知还有一片平地,在极高的所在,四处都望着。

此段文字通过僧官带路,描绘了三藏禅林的布局。‘曲曲折折的阶级栏杆’和‘极高的所在’等描写,营造出一种神秘、幽静的氛围,同时也展现了三藏禅林的宏伟与壮观。

中间便是唐玄奘法师的衣钵塔。

此段文字点明了三藏禅林的重要地位,唐玄奘法师作为佛教文化的代表人物,其衣钵塔的设立,进一步彰显了三藏禅林在佛教文化中的地位。

晚上九个盘子吃酒。吃酒中间,僧官说道:‘贫僧到了僧官任,还不曾请客。后日家里摆酒唱戏,请三位老爷看戏,不要出分子。’三位道:‘我们一定奉贺。’当夜吃完了酒。

此段文字描写了僧官设宴款待三位老爷的情景。‘九个盘子’和‘摆酒唱戏’等描写,展现了僧官的慷慨与热情。‘不要出分子’的谦辞,更是体现了僧官的谦逊。

到第三日,僧官家请的客,从应天府尹的衙门人到县衙门的人,约有五六十。

此段文字描绘了僧官家宴请的盛况,从‘应天府尹的衙门人到县衙门的人’可知,此次宴请规模宏大,宾客众多,体现了僧官在当地的影响力和人脉。

客还未到;厨子、看茶的老早的来了,戏子也发了箱来了。

此段文字通过厨子、看茶人和戏子的到来,进一步渲染了宴请的气氛,展现了僧官家宴请的周密与细致。

僧官正在三人房里闲谈,忽见道人走来说:‘师公,那人又来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平地风波,天女下维摩之室;空堂宴集,鸡群来皎鹤之翔。

此段文字通过道人的到来,为故事的发展埋下了伏笔。‘平地风波’和‘天女下维摩之室’等描写,暗示了故事将会有波折和转机,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此段文字以悬念结尾,引导读者继续关注故事的发展,体现了古典小说的叙事特点。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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