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吴敬梓(1701年-1754年),清代小说家,因其小说《儒林外史》而著名。他是清代小说和文学评论的重要人物之一,其作品充满批判性和讽刺性,展示了社会中人物的种种伪善与矛盾。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儒林外史》是吴敬梓创作的讽刺小说,小说通过对不同儒生的描写,揭示了明清时期官场、学术和士人的伪善与腐化。故事围绕一些学者和文人的生活与经历,展现了他们追求功名利禄、名利心态、道德沦丧的种种行为。书中的人物多具典型性,有的纯洁高尚,有的则虚伪贪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通过生动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刻画,《儒林外史》批判了士人的虚伪风气,并反映了封建社会的腐败与不公,是清代小说的经典之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九回-原文
诸葛佑僧寮遇友杜慎卿江郡纳姬
话说僧官正在萧金铉三人房里闲坐,道人慌忙来报:‘那个人又来了。’
僧官就别了三位,同道人出去,问道人:‘可又是龙三那奴才?’
道人道:‘怎么不是?他这一回来的把戏更出奇!老爷,你自去看。’
僧官走到楼底下,看茶的正在门口煽着炉子。
僧官走进去,只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副乌黑的脸,两只黄眼睛珠,一嘴胡子,头戴一顶纸剪的凤冠,身穿蓝布女褂,白布单裙,脚底下大脚花鞋,坐在那里。
两个轿夫站在天井里要钱。
那人见了僧官,笑容可掬,说道:‘老爷,你今日喜事,我所以绝早就来替你当家。你且把轿钱替我打发去着。’
僧官愁着眉道:‘龙老三!你又来做甚么?这是个甚么样子!’
慌忙把轿钱打发了去,又道:‘龙老三,你还不把那些衣服脱了!人看着怪模怪样!’
龙三道:‘老爷,你好没良心!你做官到任,除了不打金凤冠与我戴,不做大红补服与我穿,我做太太的人,自己戴了一个纸凤冠,不怕人笑也罢了,你还叫我去掉了是怎的?’
僧官道:‘龙老三,顽是顽,笑是笑。虽则我今日不曾请你,你要上门怪我,也只该好好走来。为甚么妆这个样子?’
龙三道:‘老爷,你又说错了。‘夫妻无隔宿之仇’。我怪你怎的?’
僧官道:‘我如今自己认不是罢了。是我不曾请你,得罪了你。你好好脱了这些衣服,坐着吃酒,不要妆疯做痴,惹人家笑话!’
龙三道:‘这果然是我不是。我做太太的人,只该坐在房里,替你装围碟,剥果子,当家料理;那有个坐在厅上的?惹的人说你家没内外。’
说着,就往房里走。
僧官拉不住,竟走到房里去了。
僧官跟到房里,说道:‘龙老三!这喇伙的事,而今行不得!惹得上面官府知道了,大家都不便!’
龙三道:‘老爷,你放心。自古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僧官急得乱跳。
他在房里坐的安安稳稳的,吩咐小和尚:‘叫茶上拿茶来与太太吃。’
僧官急得走进走出。
恰走出房门,遇着萧金铉三位走来,僧官拦不住。
三人走进房,季恬逸道:‘噫!那里来的这位太太!’
那太太站起来说道:‘三位老爷请坐。’
僧官急得话都说不出来。
三个人忍不住的笑。
道人飞跑进来说道:‘府里尤太爷到了。’
僧官只得出去陪客。
那姓尤、姓郭的两个书办,进来作揖,坐下吃茶,听见隔壁房里有人说话,就要走进去,僧官又拦不住。
二人走进房,见了这个人,吓了一跳道:‘这是怎的!’
止不住就要笑。
当下四五个人一齐笑起来。
僧官急得没法,说道:‘诸位太爷,他是个喇子。他屡次来骗我。’
尤书办笑道:‘他姓甚么?’
僧官道:‘他叫做龙三。’
郭书办道:‘龙三,今日是僧官老爷的喜事,你怎么到这里胡闹?快些把这衣服都脱了,到别处去!’
龙三道:‘太爷,这是我们私情事,不要你管。’
尤书办道:‘这又胡说了!你不过是想骗他!也不是这个骗法!’
萧金铉道:‘我们大家拿出几钱银子来舍了这畜生去罢!免得在这里闹的不成模样!’
那龙三那里肯去。
大家正讲着,道人又走进来说道:‘司里董太爷同一位金太爷已经进来了。’
说着,董书办同金东崖走进房来。
东崖认得龙三,一见就问道:‘你是龙三?你这狗头,在京里拐了我几十两银子走了,怎么今日又在这里妆这个模样?分明是骗人!其实可恶!’
叫跟的小子:‘把他的凤冠抓掉了,衣服扯掉了,赶了出去!’
龙三见是金东崖,方才慌了,自己去了凤冠,脱了衣服,说道:‘小的在这里伺候。’
金东崖道:‘那个要你伺候!你不过是骗这里老爷!改日我劝他赏你些银子,作个小本钱,倒可以;你若是这样胡闹,我即刻送到县里处你!’
龙三见了这一番,才不敢闹,谢了金东崖,出去了。
僧官才把众位拉到楼底下从新作揖奉坐,向金东崖谢了又谢。
看茶的捧上茶来吃了。
郭书办道:‘金太爷一向在府上,几时到江南来的?’
金东崖道:‘我因近来赔累的事不成话说,所以决意返舍。到家,小儿侥幸进了一个学,不想反惹上一场是非。虽然真的假不得,却也丢了几两银子。在家无聊,因运司荀老先生是京师旧交,特到扬州来望他一望。承他情,荐在匣上,送了几百两银子。’
董书办道:‘金太爷,你可知道荀大人的事?’
金东崖道:‘不知道。荀大人怎的?’
董书办道:‘荀大人因贪赃拿问了,就是这三四日的事。’
金东崖道:‘原来如此。可见‘旦夕祸福’!’
郭书办道:‘尊寓而今在那里?’
董书办道:‘太爷已是买了房子,在利涉桥河房。’
众人道:‘改日再来拜访。’
金东崖又问了三位先生姓名。
三位俱各说了。
金东崖道:‘都是名下先生。小弟也注有些经书,容日请教。’
当下陆陆续续到了几十位客。
落后来了三个戴方巾的和一个道士;走了进来,众人都不认得。
内中一个戴方巾的道:“那位是季恬逸先生?”
季恬逸道:“小弟便是。先生有何事见教?”
那人袖子里拿出一封书子来,说道:“季苇兄多致意。”
季恬逸接着,拆开同萧金铉、诸葛天申看了,才晓得是辛东之、金寓刘、郭铁笔、来霞士,便道:“请坐。”
四人见这里有事,就要告辞。
僧官拉着他道:“四位远来,请也请不至,便桌坐坐。”断然不放了去。
四人只得坐下。
金东崖就问起荀大人的事来:“可是真的?”
郭铁笔道:“是我们下船那日拿问的。”
当下唱戏,吃酒。
吃到天色将晚,辛东之同金寓刘赶进城,在东花园庵里歇去。
这坐客都散了。
郭铁笔同来道士在诸葛天申下处住了一夜。
次日,来道士到神乐观寻他的师兄去了。
郭铁笔在报恩寺门口租了一间房,开图书店。
季恬逸这三个人在寺门口聚升楼起了一个经折,每日赊米买菜和酒吃,一日要吃四五钱银子。
文章已经选定,叫了七八个刻字匠来刻;又赊了百十桶纸来,准备刷印。
到四五个月后,诸葛天申那二百两多银子所剩也有限了,每日仍旧在店里赊着吃。
那日,季恬逸和萧金铉在寺里闲走。
季恬逸道:“诸葛先生的钱也有限了,倒欠下这些债,将来这个书不知行与不行,这事怎处?”
萧金铉道:“这原是他情愿的事,又没有那个强他。他用完了银子,他自然家去再讨,管他怎的!”
正说着,诸葛天申也走来了,两人不言语了。
三个同步了一会,一齐回寓,却迎着一乘轿子,两担行李。
三个人跟着进寺里来。
那轿揭开帘子,轿里坐着一个戴方巾的少年,诸葛天申依稀有些认得。
那轿来的快,如飞的就过去了。
诸葛天申道:“这轿子里的人,我有些认得他。”因赶上几步,扯着他跟的人,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
那人道:“是天长杜十七老爷。”
诸葛天申回来,同两人睃着那轿和行李一直进到老退居隔壁那和尚家去了。
诸葛天申向两人道:“方才这进去的是天长杜宗伯的令孙,我认得他。是我们那边的名土。不知他来做甚么?我明日去会他。”
次日,诸葛天申去拜,那里回不在家。
一直到三日,才见那杜公孙来回拜。
三人迎了出去。
那正是春暮夏初,天气渐暖。
杜公孙穿着是莺背色的夹纱直裰,手摇诗扇,脚踏丝履,走了进来。
三人近前一看,面如傅粉,眼若点漆,温恭而雅,飘然有神仙之概。
这人是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江南数一数二的才子。
进来与三人相见,作揖让坐。
杜公孙问了两位的姓名、籍贯,自己又说道:“小弟贱名倩,贱字慎卿。”
说过,又向诸葛天申道:“天申兄,还是去年考较时相会,又早半载有余了。”
诸葛天申向二位道:“去岁申学台在敝府合考二十七州县诗赋,是杜十七先生的首卷。”
杜慎卿笑道:“这是一时应酬之作,何足挂齿?况且那日小弟小恙进场,以药物自随,草草塞责而已。”
萧金铉道:“先生尊府,江南王谢风流,各郡无不钦仰。先生大才,又是尊府‘白眉’,今日幸会,一切要求指教。”
杜慎卿道:“各位先生一时名宿,小弟正要请教,何得如此倒说!”
当下坐着,吃了一杯茶,一同进到房里。
见满桌堆着都是选的刻本文章,红笔对的样,花藜胡哨的。
杜慎卿看了,放在一边。
忽然翻出一首诗来,便是萧金铉前日在乌龙潭春游之作。
杜慎卿看了,点一点头道:“诗句是清新的。”
便问道:“这是萧先生大笔?”
萧金铉道:“是小弟拙作,要求先生直教。”
杜慎卿道:“如不见怪,小弟也有一句盲瞽之言。诗以气体为主,如尊作这两句:‘桃花何苦红如此?杨柳忽然青可怜。’岂非加意做出来的?但上一句诗,只要添一个字,问‘桃花何苦红如此?便是《贺新凉》中间一句好词,如今先生把他做了诗,下面又强对了一句,便觉索然了。”
几句话把萧金铉说的透身冰冷。
季恬逸道:“先生如此谈诗,若与我家苇萧相见,一定相合。”
杜慎卿道:“苇萧是同宗么?我也曾见过他的诗,才情是有些的。”
坐了一会,杜慎卿辞别了去。
次日,杜慎卿写个说帖来道:“小寓牡丹盛开,薄治杯茗,屈三兄到寓一谈。”
三人忙换了衣裳,到那里去。
只见寓处先坐着一个人。
三人进来,同那人作揖让坐。
杜慎卿道:“这位鲍朋友是我们自己人,他不僭诸位先生的坐。”
季恬逸方才想起是前日带信来的鲍老爹,因向二位先生道:“这位老爹就是苇萧的姑岳。”
因问:“老爹在这里为甚么?”
鲍廷玺大笑道:“季相公,你原来不晓得。我是杜府太老爷累代的门下,我父子两个受太老爷多少恩惠,如今十七老爷到了,我怎敢不来问安?”
杜慎卿道:“不必说这闲话,且叫人拿上酒来。”
当下鲍廷玺同小子拾桌子。
杜慎卿道:‘我今日把这些俗品都捐了,只是江南时鱼、樱、笋下酒之物,与先生们挥麈清谈。’
当下摆上来,果然是清清疏疏的几个盘子。
买的是永宁坊上好的橘酒,斟上酒来。
杜慎卿极大的酒量,不甚吃菜;当下举箸让众人吃菜,他只拣了几片笋和几个樱桃下酒。
传杯换盏,吃到午后,杜慎卿叫取点心来,便是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的烧卖,鹅油酥,软香糕,每样一盘拿上来。
众人吃了,又是雨水煨的六安毛尖茶,每人一碗。
杜慎卿自己只吃了一片软香糕和一碗茶,便叫收下去了,再斟上酒来。
萧金铉道:‘今日对名花,聚良朋,不可无诗。我们即席分韵,何如?’
杜慎卿笑道:‘先生,这是而今诗社里的故套。小第看来,觉得雅的这样俗,还是清谈为妙。’
说着,把眼看了鲍廷玺一眼。
鲍廷玺笑道:‘还是门下效劳。’
便走进房去,拿出一只笛子来,去了锦套,坐在席上,鸣鸣咽咽,将笛子吹着;一个小小子走到鲍廷玺身边站着,拍着手,唱李太白《清平调》。
真乃穿云裂石之声,引商刻羽之奏。
三人停杯细听。
杜慎卿又自饮了几杯。
吃到月上时分,照耀得牡丹花色越发精神,又有一树大绣球,好像一堆白雪。
三个人不觉的手舞足蹈起来。
杜慎卿也颓然醉了。
只见老和尚慢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子,打开来,里面拿出一串祁门小炮樟,口里说道:‘贫僧来替老爷醒酒。’
就在席上点着,熚熚烞烞响起来。
杜慎卿坐在椅子上大笑。
和尚去了,那硝黄的烟气还缭绕酒席左右。
三人也醉了,站起来,把脚不住,告辞要去。
杜慎卿笑道:‘小弟醉了,恕不能奉送。鲍师父,你替我送三位老爷出去。你回来在我这里住。’
鲍廷玺拿着烛台,送了三位出来,关门进去。
三人回到下处,恍惚如在梦中。
次日,卖纸的客人来要钱,这里没有,吵闹了一回;随即就是聚升楼来讨酒帐,诸葛天申称了两把银子给他收着再算。
三人商议要回杜慎卿的席,算计寓处不能备办,只得拉他到聚升楼坐坐。
又过了一两日,天气甚好,三人在寓处吃了早点心,走到杜慎卿那里去。
走进门,只见一个大脚婆娘同他家一个大小子坐在一个板凳上说话。
那小子见是三位,便站起来。
季恬逸拉着他问道:‘这是甚么人?’
那小子道:‘做媒的沈大脚。’
季恬逸道:‘他来做甚么?’
那小子道:‘有些别的事。’
三人心里就明白,想是他要娶小,就不再问。
走进去,只见杜慎卿正在廊下闲步,见三人来,请进坐下。
小小子拿茶来吃了。
诸葛天申道:‘今日天气甚好,我们来约先生寺外顽顽。’
杜慎卿带着这小小子同三人步出来,被他三人拉到聚升楼酒馆里。
杜慎卿不能推辞,只得坐下。
季恬逸见他不吃大荤,点了一卖板鸭、一卖鱼、一卖猪肚、一卖杂脍,拿上酒来。
吃了两杯酒,众人奉他吃菜,杜慎卿勉强吃了一块板鸭,登时就呕吐起来。
众人不好意思。
因天气尚早,不大用酒,搬上饭来。
杜慎卿拿茶来泡了一碗饭,吃了一会,还吃不完,递与那小小子拿下去吃了。
当下三人把那酒和饭都吃完了,下楼会帐。
萧金铉道:‘慎卿兄,我们还到雨花台岗儿上走走。’
杜慎卿道:‘这最有趣。’
一同步上岗子,在各庙宇里见方、景诸公的祠甚是巍峨。
又走到山顶上,望着城内万家烟火,那长江如一条白练,琉璃塔金壁辉煌,照人眼目。
杜慎卿到了亭子跟前,太阳地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徘徊了大半日。
大家藉草就坐在地下。
诸葛天申见远远的一座小碑,跑去看,看了回来,坐下说道:‘那碑上刻的是“夷十族处”。’
杜慎卿道:‘列位先生,这“夷十族”的话是没有的。汉法最重,“夷三族”,是父党、母党、妻党。这方正学所说的九族,乃是高、曾、祖、考、子、孙、曾、元;只是一族。母党、妻党还不曾及,那里诛的到门生上?况且永乐皇帝也不如此惨毒。本朝若不是永乐振作一番,信着建文软弱,久已弄成个齐梁世界了!’
萧金铉道:‘先生,据你说,方先生何如?’
杜慎卿道:‘方先生迂而无当。天下多少大事,讲那皋门、雉门怎么?这人朝服斩于市,不为冤枉的!’
坐了半日,日色已经西斜,只见两个挑粪桶的,挑了两担空桶,歇在山上。
这一个拍那一个肩头道:‘兄弟,今日的货已经卖完了!我和你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回来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
杜慎卿笑道:‘真乃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一点也不差!’
当下下了岗子回来。
进了寺门,诸葛天申道:‘且到我们下处坐坐。’
杜慎卿道:‘也好。’
一同来到下处。
才进了门,只见季苇萧坐在里面。
季恬逸一见了,欢喜道:‘苇兄!你来了?’
季苇萧道:‘恬逸兄,我在刻字店里找问,知道你搬在这里。’
便问:‘此三位先生尊姓?’
季恬逸道:‘此位是盱眙诸葛天申先生。此位就是我们同乡萧金铉先生,你难道不认得?’
季苇萧道:‘先生是住在北门的?’
萧金铉道:‘正是。’
季苇萧道:‘此位先生?’
季恬逸道:‘这位先生,说出来你更欢喜哩。他是天长杜宗伯公公孙杜十七先生讳倩、字慎卿的。你可知道他么?’
季苇萧惊道:‘就是去岁宗师考取贵府二十七州县的诗赋首卷杜先生?小弟渴想久了!今日才得见面!’
倒身拜下去。
杜慎卿陪他磕了头起来。
众位多见过了礼,正待坐下,只听得一个人笑着吆喝了进来,说道:‘各位老爷今日吃酒过夜!’
季苇萧举眼一看,原来就是他姑丈人;
忙问道:‘姑老爷,你怎么也来在这里?’
鲍廷玺道:‘这是我家十七老爷,我是他门下人,怎么不来?姑爷,你原来也是好相与?’
萧金铉道:‘真是‘眼前一笑皆知己,不是区区陌路人’。’
一齐坐下。
季苇萧道:‘小弟虽年少,浪游江湖,阅人多矣,从不曾见先生珠辉玉映。真乃天上仙班!今对着先生,小弟亦是神仙中人了。’
杜慎卿道:‘小弟得会先生,也如成连先生刺船海上,令我移情!’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风流高会,江南又见奇踪;
卓荦英姿,海内都传雅韵。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九回-译文
话说僧官正在萧金铉三人的房间里闲聊,突然有个道士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说:‘那个人又来了。’僧官便和三位客人告别,和道士一起出去,问道人:‘这次又是龙三那小子吧?’道士回答:‘没错,他这次回来更是奇怪!老爷,您自己去看吧。’僧官走到楼底下,看到茶童正在门口煽火炉。
僧官走进去,只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脸色漆黑,眼睛黄澄澄的,一嘴胡子,头上戴着一顶用纸剪成的凤冠,身穿蓝布女褂,白布单裙,脚下穿着一双大脚花鞋,坐在那里。两个轿夫站在院子里要钱。那个人看到僧官,满脸笑容,说:‘老爷,今天您有喜事,所以我一大早就来帮您当家。您先帮我打发掉轿夫的钱吧。’僧官皱着眉头说:‘龙老三!你又来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样子!’急忙打发走了轿夫,又说:‘龙老三,你还不把那些衣服脱了!这样子让人看着怪异!’
龙三说:‘老爷,您太没良心了!您当官上任,除了不给我戴金凤冠,不给我穿大红补服,我做太太的人,自己戴了个纸凤冠,不怕人笑,您还让我脱掉是干什么?’僧官说:‘龙老三,玩笑归玩笑,笑闹归笑闹。虽然我今天没有请你,你要上门来找我麻烦,也只该规规矩矩地来。你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龙三说:‘老爷,您又错了。‘夫妻无隔夜之仇’。我有什么好怪的?’
僧官说:‘我现在自己承认错了。是我没有请你,得罪了你。你好好地把这些衣服脱了,坐着喝酒,不要装疯卖傻,让人家笑话!’龙三说:‘这确实是我不对。我做太太的人,只该坐在房里,帮你摆餐具,剥水果,料理家务;哪有坐在大厅上的?让人家说你家没有内外之分。’说着,他就往房间里走。僧官拉不住,只好跟着他走到房间里。
僧官说:‘龙老三!这种喇子的把戏现在不能再做了!如果让上面官府知道了,大家都麻烦!’龙三说:‘老爷,您放心。自古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僧官急得团团转。他在房间里坐得稳稳的,吩咐小和尚:‘叫茶童拿茶给太太喝。’僧官急得来回走动。
正好走出房门,遇到萧金铉三人走来,僧官拦不住。三人走进房间,季恬逸说:‘哎呀!哪里来的这位太太!’那位‘太太’站起来说:‘三位老爷请坐。’僧官急得说不出话来。三个人忍不住笑起来。道士飞快地跑进来报告说:‘府里的尤太爷到了。’僧官不得不出去陪客。
那姓尤、姓郭的两个书办进来作揖,坐下喝茶,听到隔壁房间里有人说话,就要进去,僧官又拦不住。两人走进房间,看到这个人,吓了一跳,笑着说:‘这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要笑。当时四五个人一起笑起来。僧官急得没有办法,说:‘诸位太爷,他是个喇子。他屡次来骗我。’尤书办问:‘他叫什么名字?’僧官说:‘他叫龙三。’郭书办说:‘龙三,今天可是僧官老爷的喜事,你怎么来这里胡闹?快把衣服都脱了,到别处去!’龙三说:‘太爷,这是我们私事,不用你们管。’尤书办说:‘这又是胡说!你不过是想骗他!也不是这样的骗法!’
萧金铉说:‘我们大家拿出几钱银子来打发这个畜生走吧!免得在这里闹得不成样子!’那龙三哪里肯走。
大家正说着,道士又跑进来报告说:‘司里的董太爷和一位金太爷已经进来了。’说着,董书办和金东崖走进房间来。东崖认得龙三,一见就问:‘你是龙三?你这狗头,在京里骗了我几十两银子跑了,怎么今天又在这里装这个样子?分明是骗人!实在可恶!’他叫随从的小子:‘把他的凤冠摘掉,衣服撕掉,赶出去!’龙三看到是金东崖,才慌了,自己摘掉了凤冠,脱了衣服,说:‘小的在这里伺候。’金东崖说:‘谁要你伺候!你只是想骗这里的老爷!改天我劝他赏你些银子,做个小本钱,倒可以;你若是这样胡闹,我立刻送你去县里受罚!’龙三看到这一幕,才不敢再闹,向金东崖道了谢,走了出去。僧官才把众人拉到楼底下重新作揖,向金东崖连连道谢。
看茶的捧上茶来喝了。郭书办问:‘金太爷,您一向在府上,什么时候到江南来的?’金东崖说:‘我因为最近赔累的事说不清,所以决定回家。到家,我儿子侥幸考上了学,没想到反而惹了一身麻烦。虽然真假难辨,却也丢了几两银子。在家无聊,因为运司荀老先生是京师旧交,特地到扬州来看他。承他的情,推荐我在这里做事,给了我几百两银子。’董书办问:‘金太爷,你知道荀大人的事吗?’金东崖说:‘不知道。荀大人怎么了?’董书办说:‘荀大人因为贪赃被审查了,就是这三四天的事。’金东崖说:‘原来如此。可见‘旦夕祸福’!’郭书办问:‘您现在住在哪里?’董书办说:‘太爷已经买了房子,在利涉桥河房。’众人都说:‘改天再来拜访。’金东崖又问了三位先生的姓名。三位都说了。金东崖说:‘都是名下先生。小弟也有些经书,改日请教。’
这时候,陆续来了几十位客人。最后进来的有三个戴方巾的人和一位道士;他们走了进来,大家都不认识他们。其中一个戴方巾的人说:‘那位是季恬逸先生吗?’季恬逸回答说:‘小弟就是我。先生有什么事要教我?’那个人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说:‘季苇兄多多致意。’季恬逸接过信,拆开和萧金铉、诸葛天申一起看,才知道是辛东之、金寓刘、郭铁笔、来霞士,于是说:‘请坐。’四个人看到这里好像有事情,就要告辞。僧官拉住他们,说:‘四位远道而来,既然请都请不到,就请在这里的桌子边坐下。’坚决不放他们走。四个人只好坐下。金东崖就问起荀大人的事情来:‘这是真的吗?’郭铁笔说:‘是我们上船那天被逮捕的。’当下开始唱戏,喝酒。吃到天快黑了,辛东之和金寓刘赶进城,在东花园的庵里歇下。这些客人也都散了。郭铁笔和来道士在诸葛天申住的地方住了一夜。第二天,来道士去神乐观找他的师兄去了。郭铁笔在报恩寺门口租了一间房,开了个书店。
季恬逸和这三个人在寺门口的聚升楼办了一个印刷厂,每天赊账买米、买菜和酒喝,一天要花四五两银子。文章已经选好,叫了七八个刻字匠来刻;又赊了百十桶纸来,准备印刷。到了四五个月后,诸葛天申那二百多两银子所剩无几了,每天还是继续在店里赊账吃喝。
那天,季恬逸和萧金铉在寺里闲逛。季恬逸说:‘诸葛先生的钱也快用完了,欠了这么多债,将来这本书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这件事怎么办呢?’萧金铉说:‘这原本是他自愿的事情,也没有人强迫他。他花完了银子,自然会回家再去要,管他怎么呢!’正说着,诸葛天申也走过来了,两人就不说话了。三个人一起走了一会,一起回到住处,却迎面来了一个轿子和两担行李。三个人跟着进寺里来。轿子的帘子掀开,轿子里坐着一个戴方巾的年轻人,诸葛天申依稀有些认识。轿子来得很快,就像飞一样过去了。诸葛天申说:‘轿子里的人,我有些认识他。’于是他赶上前去,拉住跟在后面的人,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人说:‘是天长杜十七老爷。’诸葛天申回来,和两个人一起盯着轿子和行李一直跟到老退居隔壁的那位和尚家去了。诸葛天申对两个人说:‘刚才进去的是天长杜宗伯的孙子,我认识他。是我们那边的名士。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我明天去拜访他。’
第二天,诸葛天申去拜访,但那里说不在家。一直到第三天,才看到杜公孙来回拜。三个人迎了出去。那时候正是春末夏初,天气渐渐变暖。杜公孙穿着浅绿色的夹纱长袍,手摇着诗扇,脚踩着丝鞋,走了进来。三个人走近一看,脸色像敷了粉一样,眼睛像点漆一样,温文尔雅,飘然有神仙的风度。这个人是有曹植之才,潘安之貌,江南数一数二的才子。进来和三个人见面,作揖让座。杜公孙问了两位的姓名、籍贯,自己又说:‘小弟贱名倩,字慎卿。’说完,又对诸葛天申说:‘天申兄,还是去年考较时相会,又早半年多了。’诸葛天申对两位说:‘去年申学台在我们府里合考二十七州县的诗赋,是杜十七先生的首卷。’杜慎卿笑着说:‘那只是应酬之作,哪里值得提?而且那天我身体不大舒服,进场时带着药,只是草草应付罢了。’萧金铉说:‘先生的家世,江南王谢的风流,各郡无不敬仰。先生的大才,又是家中的‘白眉’,今日有幸相会,一切都要请教。’杜慎卿说:‘各位先生都是一时名宿,小弟正要请教,怎么敢这样倒说!’当下坐下,喝了一杯茶,一起进了房间。看到满桌都是选好的刻本文章,用红笔校对过的,花花绿绿的。杜慎卿看了,放在一边。忽然翻出一首诗来,就是萧金铉前天在乌龙潭春游时所作。杜慎卿看了,点点头说:‘诗句很清新。’便问:‘这是萧先生的墨宝吗?’萧金铉说:‘是小弟的拙作,求先生指教。’杜慎卿说:‘如果不见怪,小弟也有一句盲人瞎马之言。诗以气体为主,比如您这诗里的这两句:“桃花何苦红如此?杨柳忽然青可怜。”难道不是刻意做出来的吗?但上一句诗,只要加一个字,问“桃花何苦红如此?”就是《贺新凉》中间一句好词,现在先生把它做了诗,下面又勉强对了一句,就显得平淡无味了。”这几句话把萧金铉说得浑身冰凉。季恬逸说:‘先生这样谈论诗,如果和我家苇萧见面,一定合得来。’杜慎卿说:‘苇萧是同宗吗?我也曾见过他的诗,才情是有的。’坐了一会,杜慎卿告辞离开了。
第二天,杜慎卿写了个请帖来,说:“小寓牡丹盛开,略备薄酒,屈三兄到寓一谈。”三个人急忙换了衣服,到那里去。只见住所里先坐着一个人。三个人进来,和那个人作揖让座。杜慎卿说:‘这位鲍朋友是我们自己人,他不僭越诸位先生的座位。’季恬逸才想起是前天带信来的鲍老爹,于是对两位先生说:‘这位老爹就是苇萧的姑父。’接着问:‘老爹在这里做什么?’鲍廷玺大笑说:‘季相公,你原来不知道。我是杜府太老爷累代的门下,我父子两个受太老爷多少恩惠,如今十七老爷到了,我怎敢不来问安?’杜慎卿说:‘不必说这些闲话,叫人拿酒来。’
现在鲍廷玺和一个小伙子正在收拾桌子。杜慎卿说:‘我今天把这些俗气的东西都捐了,只是江南时令的鱼、樱桃、竹笋,还有下酒的好东西,和先生们一起清谈。’当下摆上来,果然是几个清清爽爽的盘子。买的是永宁坊上好的橘子酒,倒上酒来。杜慎卿酒量很大,不太吃菜;当下他拿起筷子让众人吃菜,自己只挑了几片竹笋和几个樱桃下酒。传杯换盏,吃到午后,杜慎卿叫人拿点心来,有猪油饺子、鸭肉烧卖、鹅油酥、软香糕,每样一盘拿上来。众人吃了,又是雨水煨的六安毛尖茶,每人一碗。杜慎卿自己只吃了一片软香糕和一碗茶,就叫人收下去了,再倒上酒来。
萧金铉说:‘今天对着名花,聚着良朋,不能没有诗。我们即兴分韵作诗,怎么样?’杜慎卿笑着说:‘先生,这是现在诗社里的老套路。我觉得这样太俗气了,还是清谈比较好。’说着,他看了鲍廷玺一眼。鲍廷玺笑着说:‘还是我来效劳。’就走进房间,拿出一支笛子来,去掉锦套,坐在席上,呜呜咽咽地吹着笛子;一个小伙子走到鲍廷玺身边站着,拍着手,唱李白的《清平调》。声音穿云裂石,引商刻羽,三人停下酒杯仔细聆听。杜慎卿又自己喝了几杯。
吃到月亮升起的时候,月光照耀得牡丹花更加精神,还有一棵大绣球花,好像一堆白雪。三个人不知不觉地手舞足蹈起来。杜慎卿也醉醺醺的。只见一个老和尚慢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子,打开来,里面拿出一串祁门小炮樟,嘴里说着:‘贫僧来替老爷醒酒。’就在席上点着,轰轰烈烈地响起来。杜慎卿坐在椅子上大笑。和尚走了,那硝黄的烟雾还缭绕在酒席周围。三人也醉了,站起来,脚步踉跄,告辞要走。杜慎卿笑着说:‘小弟我醉了,恕我不能相送。鲍师父,你帮我送三位老爷出去。你回来在我这里住。’鲍廷玺拿着烛台,送了三位出去,关上门进去。三人回到住处,感觉就像在梦中。
次日,卖纸的客人来要钱,这里没有,吵了一阵;随即就是聚升楼来讨酒钱,诸葛天申称了两把银子给他收着再算。三人商议要回杜慎卿的席,但计算住处不能备办,只得拉他到聚升楼坐坐。
又过了一两天,天气很好,三人在住处吃了早点心,走到杜慎卿那里去。走进门,只见一个大脚婆娘和家里一个大小子坐在一个板凳上说话。那小子见是三位,便站起来。季恬逸拉着他问:‘这是谁?’那小子说:‘做媒的沈大脚。’季恬逸问:‘他来做什么?’那小子说:‘有些别的事。’三人心里就明白了,想是他要娶小老婆,就不再问。
走进去,只见杜慎卿正在廊下散步,见三人来,请他们坐下。小小子拿茶来喝了。诸葛天申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来约先生到寺外玩玩。’杜慎卿带着那小小子跟三人走出去,被他们拉到聚升楼酒馆里。杜慎卿不能推辞,只得坐下。季恬逸见他不吃大荤,点了一盘板鸭、一盘鱼、一盘猪肚、一盘杂烩,拿上酒来。喝了两杯酒,众人让他吃菜,杜慎卿勉强吃了一块板鸭,立刻就呕吐起来。众人不好意思。
因为天气还早,不大喝酒,就上饭来。杜慎卿拿茶泡了一碗饭,吃了一会,还吃不完,递给那小小子拿下去吃了。当下三人把酒和饭都吃完了,下楼结账。萧金铉说:‘慎卿兄,我们还到雨花台岗上走走。’杜慎卿说:‘这最有意思。’一同步上岗子,在各庙宇里看到方、景等人的祠堂非常雄伟。又走到山顶上,望着城内的万家烟火,那长江如一条白练,琉璃塔金碧辉煌,照得人眼睛发亮。杜慎卿到了亭子旁边,太阳下看到自己的影子,徘徊了大半日。
大家就地坐在地上。诸葛天申看到远处的一座小碑,跑去看,回来坐下说:‘那碑上刻的是“夷十族处”。’杜慎卿说:‘各位先生,‘夷十族’的话是没有的。汉法最重,‘夷三族’,是父党、母党、妻党。方正学所说的九族,是高、曾、祖、考、子、孙、曾、元;只是一族。母党、妻党还不曾涉及,哪里会诛到门生上?况且永乐皇帝也不如此残忍。本朝如果不是永乐振作一番,信着建文软弱,早就变成齐梁世界了!’萧金铉说:‘先生,据你说,方先生怎么样?’杜慎卿说:‘方先生迂腐而不切实际。天下那么多大事,讲那皋门、雉门怎么?这人穿着朝服在市场上被斩首,难道不是冤枉的!’
坐了半天,太阳已经西斜了,只见有两个挑粪桶的人,挑着两担空桶,在山上歇息。其中一个拍了拍另一个的肩膀说:‘兄弟,今天的货物已经卖完了!我们一起去永宁泉喝一壶水,回来再去雨花台看看落日!’杜慎卿笑着说:‘真是像菜农酒保一样,都有六朝的风韵。一点也不差!’于是他们下了山岗回来。进了寺庙的门,诸葛天申说:‘先到我们住的地方坐坐。’杜慎卿说:‘好啊。’他们一起来到住处。刚进门,就看到季苇萧坐在里面。季恬逸一看到他,高兴地说:‘苇兄!你来了?’季苇萧说:‘恬逸兄,我在刻字店打听,知道你搬到这里了。’他问:‘这三位先生贵姓?’季恬逸说:‘这位是盱眙的诸葛天申先生。这位是我们同乡萧金铉先生,你不认识吗?’季苇萧问:‘先生是住在北门的?’萧金铉说:‘是的。’季苇萧问:‘这位先生?’季恬逸说:‘这位先生,说出来你更高兴。他是天长杜宗伯公的孙子杜十七先生,讳倩,字慎卿的。你知道他吗?’季苇萧惊讶地说:‘就是去年宗师考试中贵府二十七州县诗赋第一名的杜先生?我久仰了!今天才见到您!’他跪下拜了。杜慎卿陪他磕了头起来。大家互相见过了礼,正准备坐下,突然听到一个人笑着喊了进来,说:‘各位老爷今天要在这里喝酒过夜!’季苇萧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姑丈;他忙问:‘姑老爷,你怎么也在这里?’鲍廷玺说:‘这是我家十七老爷,我是他的门下人,怎么不来?姑爷,你原来也是这么好客的人?’萧金铉说:‘真是‘眼前一笑皆知己,不是区区陌路人’。’大家一起坐下。季苇萧说:‘我虽然年纪轻,但四处游历,见过很多人,但从没见过像先生这样光彩照人的。真像是天上的仙人!现在见到先生,我也觉得自己像是仙人一样了。’杜慎卿说:‘我能够见到先生,也像是成连先生在海上刺船时,让我心神都转移了!’正因为这一番话,从此以后,江南又出现了风流才子的奇踪;他的卓越风采,传遍了海内,都传颂着他的雅韵。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九回-注解
诸葛佑僧寮:诸葛佑是古代人物的名字,僧寮指僧侣居住的房间。
杜慎卿:杜慎卿,人名,文中人物,可能是一位文人或士大夫。
江郡纳姬:江郡指江郡地区,纳姬指男子娶妻。
僧官:指寺庙中的管理人员。
萧金铉:人名,萧金铉为古代人物。
道人:指道士或和尚。
龙三:龙三是古代人物的名字。
奴才:古代对仆人或下人的贬称。
纸剪的凤冠:用纸剪成的凤形帽子,通常用于戏曲中的女性角色。
蓝布女褂:用蓝色布料制成的女式上衣。
白布单裙:用白色布料制成的单层裙子。
大脚花鞋:指鞋底较厚,鞋面绣有花纹的鞋子。
轿夫:古代用轿子抬人的仆人。
轿钱:给轿夫的钱。
太太:古代对已婚女性的尊称。
喇子:古代对男扮女装者的贬称。
清官难断家务事:形容即使是清廉的官员也难以处理家庭内部的事务。
喇伙:指行为怪异的人。
司里董太爷:司里指地方行政机构,董太爷是对地方官员的尊称。
金东崖:金东崖是古代人物的名字。
匣上:指官职或职位。
运司荀老先生:运司指运输官,荀老先生是对荀姓老者的尊称。
扬州:古代的一个城市名,位于江苏省。
利涉桥河房:利涉桥是桥梁名,河房是指靠近河流的房屋。
经书:指佛教经典或宗教经典。
方巾:明清时期,士人戴的一种方形帽子,常用来指代士人。
道士:道教信仰者,修炼道教法术,追求长生不老。
季恬逸:人名,季恬逸为古代人物。
季苇兄:人名,季恬逸的兄弟。
诸葛天申:人名,诸葛天申为古代人物。
辛东之:人名,原文中的人物。
金寓刘:人名,原文中的人物。
郭铁笔:人名,原文中的人物。
来霞士:人名,原文中的人物。
荀大人:人名,原文中的人物。
断然:坚决地,果断地。
经折:古代书籍的一种装订形式,将书页折叠成卷轴状。
赊米买菜和酒吃:指用未来的钱或物来购买现在的米、菜和酒。
刻字匠:古代的工匠,负责雕刻文字。
刷印:印刷。
家去再讨:回家去再请求。
同步:一起行走。
轿子:古代的一种交通工具,用人力或牲畜拉曳。
天长杜十七老爷:人名,杜十七老爷,天长人。
杜宗伯:人名,杜宗伯为古代人物,此处指杜慎卿的祖父。
子建之才:指有曹植般的才华。
潘安之貌:指有潘安般的容貌。
江南数一数二的才子:指江南地区非常有才华的人。
白眉:指家族中的杰出人物。
诗以气体为主:指写诗要以意境和气势为主。
《贺新凉》:古代词牌名。
盲瞽之言:谦辞,指自己的意见或建议。
说帖:古代的一种书信,用于邀请或通知。
鲍朋友:人名,鲍朋友,原文中的人物。
鲍老爹:人名,鲍老爹,鲍朋友的父亲。
杜府太老爷:人名,杜府太老爷,杜十七老爷的父亲。
问安:问候长辈的健康和安好。
鲍廷玺:鲍廷玺,人名,文中可能是杜慎卿的仆人或随从。
小子:小子,古时对年轻男子的称呼,此处指鲍廷玺。
拾桌子:拾桌子,指整理桌子,准备宴席。
江南时鱼:江南时鱼,指江南地区出产的时令鱼类。
樱:樱,指樱桃,一种水果。
笋:笋,指竹笋,一种蔬菜。
挥麈清谈:挥麈清谈,指一边挥动麈尾(古代文人用以驱虫的物品),一边进行高雅的清谈。
永宁坊:永宁坊,指古代的一个地名或街坊。
橘酒:橘酒,用橘子酿制的酒。
箸:箸,筷子。
点心:点心,指餐后的小吃。
猪油饺饵:猪油饺饵,用猪油和面制成的饺子。
烧卖:烧卖,一种有馅的点心。
鹅油酥:鹅油酥,用鹅油制成的酥皮点心。
软香糕:软香糕,一种软质的糕点。
雨水煨:雨水煨,指用雨水烹煮。
六安毛尖茶:六安毛尖茶,指产于安徽六安的一种名茶。
分韵:分韵,指在作诗时按照韵脚进行分组。
清谈:清谈,指高雅的谈话或讨论。
李太白:李太白,即李白,唐代著名诗人。
清平调:清平调,李白的诗作,此处指以清平调为曲调的歌唱。
穿云裂石之声:穿云裂石之声,形容声音高亢激越,能穿破云层,震裂石头。
引商刻羽之奏:引商刻羽之奏,指音乐演奏得非常精准,商音和羽音都准确无误。
牡丹花:牡丹花,一种名贵的花卉,常用来象征富贵和繁荣。
绣球:绣球,一种花卉,花朵形状像绣球。
祁门小炮樟:祁门小炮樟,指产于安徽祁门的一种香草,可用来醒酒。
硝黄:硝黄,指硝石和硫磺,此处指点燃后产生的烟雾。
聚升楼:聚升楼,指一家酒楼。
板鸭:板鸭,一种腌制食品。
猪肚:猪肚,猪的胃,可食用。
杂脍:杂脍,指各种碎肉。
雨花台:位于南京市,是一处历史文化名胜,此处指代一个可以观赏落日的地方。
岗儿:岗儿,指小山丘。
方、景诸公:方、景诸公,指方孝孺和景泰等历史人物。
夷十族:夷十族,指古代的一种刑罚,此处指诛灭十族。
皋门、雉门:皋门、雉门,古代城门名,此处指城门。
方正学:方正学,指方孝孺,明代文学家、政治家。
皋门、雉门怎么:皋门、雉门怎么,指对城门的具体情况的询问,此处可能是一种比喻或隐喻。
六朝烟水气:指六朝时期的繁华景象,烟水气即烟波浩渺、水汽蒸腾的景象,这里用来形容人物气质,表示人物具有六朝时期的文人风度。
永宁泉:古代著名的水泉,位于今天的南京市,此处指代一个可以休息和饮水的地点。
岗子:指岗楼或岗哨,此处指休息的地方。
寺门:指寺庙的大门,此处指进入寺庙。
季苇萧:人名,季苇萧为古代人物。
盱眙:地名,位于江苏省,此处指萧金铉的家乡。
天长:地名,位于江苏省,此处指杜慎卿的家乡。
杜十七先生:指杜慎卿,古代文人常以字或号称呼,此处以字“慎卿”称呼。
宗师:古代科举考试的主考官,此处指主持考试的官员。
二十七州县:指杜慎卿参加科举考试的地区。
首卷:指科举考试中的第一名试卷。
成连先生:古代人物,此处可能是指成连先生刺船海上,比喻杜慎卿的才华。
珠辉玉映:形容人品德高尚,才华横溢,此处用来形容季苇萧对杜慎卿的敬仰。
天上仙班:比喻人品德高尚,如同仙人一般,此处用来形容杜慎卿。
移情:指情感上的共鸣,此处指杜慎卿与成连先生有相同的情感体验。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儒林外史-第二十九回-评注
此段古文描绘了一幅生动的江南山水人物画卷,通过细腻的描写展现了当时文人墨客的闲适生活和深厚的文化底蕴。
‘坐了半日,日色已经西斜’一句,通过时间的推移,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悠闲的氛围,反映了古人生活节奏的从容不迫。
‘两个挑粪桶的,挑了两担空桶,歇在山上’这一细节,展现了当时社会的真实面貌,即使是普通劳动者,也有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美的追求。
‘真乃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这句话,是对江南文化的赞美,六朝烟水气代表着江南地区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积淀,即使是普通的劳动者,也透露出一种独特的文化气息。
‘进了寺门,诸葛天申道:“且到我们下处坐坐。”’这一情节,表现了文人之间的相互尊重和友情,同时也体现了当时文人雅集的风尚。
‘季苇萧惊道:“就是去岁宗师考取贵府二十七州县的诗赋首卷杜先生?小弟渴想久了!今日才得见面!”’这里通过季苇萧的惊喜之情,展现了文人之间的相互敬仰和追求卓越的精神。
‘风流高会,江南又见奇踪;卓荦英姿,海内都传雅韵。’这句话是对杜慎卿等人的赞美,也预示着故事的高潮即将到来,江南文人的风采将再次展现。
整段古文通过细腻的描写和丰富的情感表达,将读者带入了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江南世界,展现了古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文化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