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研究中心
让中华文化走向世界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人物志-释争

作者: 刘义庆(403年-444年),南朝宋时期的文学家、历史学家。他的《人物志》是中国古代文学与历史学相结合的代表作之一,具有很高的文学和历史价值。

年代:成书于南朝宋代(约5世纪)。

内容简要:《人物志》是刘义庆编写的关于历史人物传记的作品,书中通过对历史人物的深入分析,探讨了人物的性格、行为和成就。该书共分若干篇,涵盖了从古至今的多个历史人物,特别是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的传记。刘义庆在书中展示了这些人物的智慧、个性和行为方式,具有很强的教育性和历史意义。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人物志-释争-原文

盖善以不伐为大,贤以自矜为损。

是故,舜让于德而显义登闻,汤降不迟而圣敬日跻;隙至上人而抑下滋甚,王叔好争而终于出奔。

然则卑让降下者,茂进之遂路也,矜奋侵陵者,毁塞之险途也。

是以君子举不敢越仪准,志不敢凌轨等;内勤己以自济,外谦让以敬惧。

是以怨难不在于身,而荣福通于长久也。

彼小人则不然,矜功伐能,好以陵人;是以在前者然害之,有功者人毁之,毁败者人幸之。

是故,并辔争先而不能相夺,两顿俱折而为后者所趋。

由是论之,争让之途,其别明矣。

然好胜之人,犹谓不然,以在前为速锐,以处后为留滞,以下众为卑屈,以蹑等为异杰,以让敌为回辱,以陵上为高厉。

是故,抗奋遂往,不能自反也。

夫以抗遇贤必见逊下,以抗遇暴必构敌难。

敌难既构,则是非之理必溷而难明;溷而难明则其与自毁何以异哉?

且人之毁己,皆发怨憾,而变生舋也:必依讬于事饰成端末;其于听者,虽不尽信,犹半以为然也。

己之校报,亦又如之。

终其所归,亦各有半信着于远近也。

然则,交气疾争者,为易口而自毁也;并辞竞说者,为贷手以自殴;为惑缪岂不甚哉?

然原其所由,岂有躬自厚责以致变讼者乎?

皆由内恕不足,外望不已:或怨彼轻我,或疾彼胜己。

夫我薄而彼轻之,则由我曲而彼直也;我贤而彼不知,则见轻非我咎也。

若彼贤而处我前;则我德之未至也;若德钧而彼先我,则我德之近次也。

夫何怨哉?

且两贤未别,则能让者为隽矣;争隽未别,则用力者为惫矣。

是故,蔺相如以回车决胜于廉颇,寇恂以不斗取贤于贾复。

物势之反,乃君子所谓道也。

是故,君子知屈之可以为伸,故含辱而不辞;知卑让之可以胜敌,故下之而不疑。

及其终极,乃转祸为福,屈雠而为友;使怨雠不延于后嗣,而美名宣于无穷;君子之道,岂不裕乎!

且君子能受纤微之小嫌,故无变斗之大讼;小人不能忍小忿之故,终有赫赫之败辱。

怨在微而下之,犹可以为谦德也;变在萌而争之,则祸成而不救矣。

是故,陈余以张耳之变,卒受离身之害;彭宠以朱浮之隙,终有覆亡之祸。

祸福之机,可不慎哉!

是故,君子之求胜也,以推让为利锐,以自修为棚橹;静则闭嘿泯之玄门,动则由恭顺之通路。

是以战胜而争不形,敌服而怨不构。

若然者,悔吝不存于声色,夫何显争之有哉?

彼显争者,必自以为贤人,而人以为险诐者。

实无险德,则无可毁之义。

若信有险德,又何可与讼乎?

险而与之讼,是柙兕而撄虎,其可乎?

怒而害人,亦必矣!

《易》曰:

“险而违者,讼。

“讼必有众起。”

《老子》曰:

“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是故,君子以争途之不可由也。

是以越俗乘高,独行于三等之上。

何谓三等?

大无功而自矜,一等;有功而伐之,二等;功大而不伐,三等。

愚而好胜,一等;贤而尚人,二等;贤而能让,三等。

缓己急人,一等;急己急人,二等;急己宽人,三等。

凡此数者,皆道之奇,物之变也。

三变而后得之,故人末能远也。

夫唯知道通变者,然后能处之。

是故,孟之反以不伐获圣人之誉,管叔以辞赏受嘉重之赐;

夫岂诡遇以求之哉?

乃纯德自然之所合也。

彼君子知自损之为益,故功一而美二;小人不知自益之为损,故一伐而并失。

由此论之,则不伐者伐之也,不争者争之也;让敌者胜之也,下众者上之也。

君子诚能睹争途之名险,独乘高于玄路,则光晖焕而日新,德声伦于古人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人物志-释争-译文

善于做事情却不自夸的人,是真正的大贤;而那些自高自大的人,却是在损害自己的贤德。因此,舜因为让位给有德的人而彰显了他的大义,汤因为不拖延时间而圣明和敬畏日益增加;而那些高高在上却压制下面的人,王叔因为好争斗最终被迫出逃。所以,那些谦虚退让的人,是进步的道路;而那些骄傲自满、侵犯他人的人,是毁灭的险途。

因此,君子行事不敢超出规矩,志向不敢超越自己的等级;在内勤勉自我提升,在外谦虚退让以保持敬畏。因此,他们不会遇到怨恨和困难,而荣誉和幸福会持续长久。那些小人则不然,他们自以为是,喜欢凌驾于人之上;因此,他们在前面的人会害他们,有功的人会被他们诋毁,失败的人会被他们幸灾乐祸。

因此,即使并驾齐驱争相前进,也无法相互超越,最终都会失败,成为后来者的目标。从这个角度来看,争斗和谦让的道路,区别是非常明显的。

然而,那些好胜的人,却认为不是这样,他们认为领先是迅速,落后是停滞,被众人看作卑微,把平凡看作非凡,把谦让看作是屈辱,把凌驾于上看作是高傲。因此,他们奋勇前进,却不能自我反省。用强硬的态度对待贤者必会受到谦让,对待暴徒必会招致敌对和困难。一旦敌对形成,是非曲直就难以分辨;难以分辨是非,那么这与自我毁灭有什么区别呢?而且,别人的诋毁都源于怨恨,而怨恨会引发争斗:他们一定会根据事情来粉饰开端和结局;对于听的人来说,即使不完全相信,也会半信半疑。自己的辩解也是如此。最终,无论是谁,都会在远近之间留下半信半疑的评价。那么,那些争斗激烈的人,是为了争口舌之快而自我毁灭;那些争论不休的人,是为了争权夺利而自相残杀;这不是很荒谬吗?

然而,追溯其根源,难道有自己过度自责而导致争斗的吗?都是因为内心宽容不足,对外期望过高:或者怨恨别人轻视自己,或者嫉妒别人胜过自己。如果我自己做得不对而别人轻视我,那是因为我错了而别人是对的;如果我很有才能而别人不知道,那么被轻视不是我的错。如果别人比我更有才能而站在我前面,那是因为我的德行还不够;如果德行相当而别人先我一步,那是因为我的德行接近但还不够。

而且,如果两个贤者没有区别,那么能够谦让的人就是优秀的;如果争斗的双方没有区别,那么用力的人就会疲惫不堪。因此,蔺相如通过退让来战胜廉颇,寇恂通过不争斗来赢得贾复的尊敬。事物的发展变化,正是君子所说的道路。因此,君子知道屈辱可以转化为伸张,所以能够忍受屈辱而不推辞;知道谦让可以战胜敌人,所以能够放下疑虑而谦让。最终,他们能够将祸患转化为福祉,将仇敌转化为朋友;使怨恨不会延续到后代,而美好的名声永远流传;君子之道,难道不是宽广的吗?

而且,君子能够忍受细微的小怨,所以不会有大的争斗;小人不能忍受小的愤怒,最终会有显眼的失败和耻辱。

怨恨在微小的时候就能放下,还可以算是一种美德;如果等到怨恨开始萌芽时就争斗,那么灾祸就会形成而无法挽救。因此,陈余因为张耳的变故,最终遭受了离身之痛;彭宠因为朱浮的隔阂,最终遭遇了覆灭之祸。祸福的转机,怎能不谨慎呢?

因此,君子追求胜利,以谦让为武器,以自我修养为盾牌;安静时闭口不言,行动时恭敬顺从。因此,他们即使战胜了敌人,争斗也不显露;即使敌人屈服,怨恨也不会产生。如果能够做到这样,那么悔恨和遗憾就不会表现在言语和表情上,还有什么显眼的争斗呢?那些显眼的争斗者,一定自认为是贤人,而别人却认为他们是险恶的人。如果他们真的没有险恶之心,那么就没什么可指责的。如果他们真的有险恶之心,又怎么能与他们争斗呢?与险恶之人争斗,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犀牛去触怒老虎,这是可行的吗?愤怒之下伤害他人,也是必然的!《易经》说:‘遇到危险而逃避的人,会引发争斗。争斗必然会引起众人的参与。’《老子》说:‘只有不争,天下才没有人能与之争斗。’因此,君子认为争斗的道路是不可行的。

因此,超越世俗,独自站在最高等级之上。什么是最高等级呢?没有功绩却自高自大,这是第一等;有功绩却夸耀,这是第二等;功绩巨大却不夸耀,这是第三等。

愚蠢却好胜,这是第一等;贤明却尊重他人,这是第二等;贤明而能谦让,这是第三等。

对自己宽容对他人急躁,这是第一等;对自己和他人都急躁,这是第二等;对自己急躁对他人宽容,这是第三等。

所有这些,都是道的奇妙之处,是事物的变化。经过这三个变化,人们才能达到这种境界,所以人们很难达到这种境界。只有懂得变化之道的人,才能应对这些变化。因此,孟之反因为不夸耀而获得圣人的赞誉,管叔因为辞让而受到嘉奖;这难道是偶然的吗?这是纯真德行自然的结果。

那些君子知道自我损害是为了获得益处,所以功绩虽小却得到双倍的赞美;小人不知道自我夸耀是为了损害自己,所以一夸耀就会失去一切。从这个角度来看,不夸耀的人实际上是夸耀,不争斗的人实际上是争斗;谦让的人实际上是胜利,放下的人实际上是得到提升。如果君子真的能够看到争斗之道的危险,独自在玄妙的道路上前进,那么他们的光辉就会焕然一新,他们的德行就会与古人相提并论。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人物志-释争-注解

善:指善良、美德。

不伐:不夸耀自己的成就。

贤:有道德、有才能的人。

自矜:自夸、自负。

德:道德、品德。

义:正义、道义。

显:显著、明显。

义登闻:名声远扬。

汤:商汤,商朝的开国君主。

圣敬:圣人的敬重。

日跻:日益提升。

隙:空隙、机会。

抑:压制、贬低。

王叔:古代人名,此处指某位王姓的叔父。

出奔:逃离自己的国家或地方。

卑让:谦卑地退让。

遂路:成功的道路。

矜奋:自负而激动。

侵陵:侵犯、欺凌。

毁塞:破坏、堵塞。

险途:危险的道路。

仪准:规范、准则。

轨等:等级、地位。

内勤己:在内心勤奋。

自济:自我提升。

外谦让:对外谦让。

敬惧:敬畏和谨慎。

怨难:怨恨和困难。

荣福:荣誉和幸福。

小人:品德低下的人。

矜功伐能:夸耀自己的功绩和能力。

陵人:欺凌他人。

然害之:因而害之。

人毁之:被人诋毁。

幸之:幸灾乐祸。

并辔争先:并驾齐驱,争相争先。

相夺:争夺。

抗奋:奋发向前。

自反:自我反省。

逊下:谦逊退让。

构敌难:招致敌人的困难。

溷:混乱。

溷而难明:混乱而难以分辨。

溷而难明则其与自毁何以异哉:混乱难以分辨,这与自我毁灭有何区别呢?

怨憾:怨恨和遗憾。

变生舋:变故发生。

端末:事情的起止。

校报:互相指责。

易口:易于口舌之争。

自毁:自我毁灭。

贷手:出手。

自殴:自我伤害。

惑缪:迷惑和错误。

躬自厚责:自我严格要求。

变讼:诉讼。

内恕不足:内心宽容不足。

外望不已:对外期望不断。

薄:轻视。

轻:轻视。

曲:错误。

直:正确。

咎:责任。

近次:接近。

隽:杰出的人才。

蔺相如:战国时期赵国的大臣。

廉颇:战国时期赵国的将领。

寇恂:东汉时期的名将。

贾复:东汉时期的将领。

物势之反:事物发展的反方向。

道:道德、法则。

抗奋遂往:奋发向前。

转祸为福:将灾祸转化为幸福。

屈雠:屈辱敌人。

友:朋友。

延于后嗣:延续到后代。

美名:美好的名声。

裕:丰富、充足。

纤微:微小。

小嫌:小的怨恨。

变斗:争斗。

陈余:战国时期赵国的将领。

张耳:战国时期赵国的将领。

离身:身体受损。

彭宠:东汉时期的将领。

朱浮:东汉时期的将领。

覆亡:灭亡。

机:机会。

慎:谨慎。

推让:谦让。

利锐:锋利。

自修:自我修养。

棚橹:船只。

闭嘿泯:沉默不语。

玄门:深奥的门径。

恭顺:恭敬顺从。

显争:公开争斗。

险诐:险恶邪恶。

柙兕:关在笼子里的犀牛。

撄虎:激怒老虎。

险而违者,讼。讼必有众起。:遇到危险而逃避的人,会引发争斗。争斗必然引起众人的参与。

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只有不争,天下没有人能与之争斗。

越俗:超越世俗。

乘高:登上高处。

三等:三个等级。

诡遇:不诚实的行为。

纯德:纯粹的道德。

自然之所合:自然结合的结果。

自损之为益:自我削弱是为了获得益处。

美二:美好的名声。

一伐而并失:一次夸耀而失去一切。

玄路:深奥的道路。

光晖焕:光辉照耀。

德声伦:道德和声望。

古人:古代的人。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人物志-释争-评注

盖善以不伐为大,贤以自矜为损。是故,舜让于德而显义登闻,汤降不迟而圣敬日跻;隙至上人而抑下滋甚,王叔好争而终于出奔。

此句强调谦虚的美德,认为真正的善行不在于自我夸耀,而在于不自矜。舜和汤的例子展示了通过谦让和适时退让来提升德行和声誉,而王叔则因好争而最终导致失败。这反映了古人对谦逊与争斗态度的深刻理解。

然则卑让降下者,茂进之遂路也,矜奋侵陵者,毁塞之险途也。

这句话进一步阐述了谦让与自矜的后果。谦让被视为成功的道路,而自矜和侵犯他人则被视为导致失败和阻碍的险途。这体现了古人在道德修养上的智慧。

是以君子举不敢越仪准,志不敢凌轨等;内勤己以自济,外谦让以敬惧。

此句描绘了君子的行为准则,他们遵循规范,不越界,同时内在勤奋自我提升,外在谦逊以示敬畏。这体现了君子在自我修养和社会交往中的高尚品质。

是以怨难不在于身,而荣福通于长久也。

通过谦逊和自我提升,君子能够避免不必要的怨恨和困难,从而获得长久的荣耀和幸福。这强调了谦逊在个人和社会层面的重要性。

彼小人则不然,矜功伐能,好以陵人;是以在前者然害之,有功者人毁之,毁败者人幸之。

与君子形成对比的是小人,他们自夸功绩,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结果往往是招致他人的怨恨和破坏。这反映了小人行为的负面后果。

是故,并辔争先而不能相夺,两顿俱折而为后者所趋。

这句话描述了争斗的结果,即争斗者往往无法真正赢得胜利,反而可能导致双输的局面,最终被那些不争斗的人超越。

由是论之,争让之途,其别明矣。

总结前文,强调了争斗与谦让的区别,指出这两条道路的明确区别。

然好胜之人,犹谓不然,以在前为速锐,以处后为留滞,以下众为卑屈,以蹑等为异杰,以让敌为回辱,以陵上为高厉。

这里批判了那些好胜的人,他们错误地认为领先是迅速和有力的,落后是停滞和屈辱的,而谦让被视为软弱和失败的表现。

是故,抗奋遂往,不能自反也。

好胜的人往往无法自我反省,盲目地追求胜利,而不顾后果。

夫以抗遇贤必见逊下,以抗遇暴必构敌难。

这句话指出,与贤者对抗必会受到谦让,与暴者对抗必会招致困难。

敌难既构,则是非之理必溷而难明;溷而难明则其与自毁何以异哉?

一旦陷入争斗,是非难辨,这种混乱与自我毁灭并无二致。

且人之毁己,皆发怨憾,而变生舋也:必依讬于事饰成端末;其于听者,虽不尽信,犹半以为然也。

人们对他人的诋毁往往源于怨恨,这些诋毁往往被夸大或修饰,即使听者不完全相信,也会有一半的怀疑。

己之校报,亦又如之。

自己对他人的反击也往往如此,这种相互的诋毁和报复只会加剧矛盾。

终其所归,亦各有半信着于远近也。

最终,这些争斗和诋毁在远近之间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然则,交气疾争者,为易口而自毁也;并辞竞说者,为贷手以自殴;为惑缪岂不甚哉?

因此,那些激烈争斗的人实际上是在自我毁灭,而那些争论不休的人则是在自我伤害。这种迷惑和错误是多么严重啊!

然原其所由,岂有躬自厚责以致变讼者乎?皆由内恕不足,外望不已:或怨彼轻我,或疾彼胜己。

争斗的根源在于内心的不满和对外界的渴望,要么抱怨他人轻视自己,要么嫉妒他人胜过自己。

夫我薄而彼轻之,则由我曲而彼直也;我贤而彼不知,则见轻非我咎也。

如果自己能力不足而被轻视,那是因为自己的不足;如果自己有才能而他人不知,那被轻视也不是自己的过错。

若彼贤而处我前;则我德之未至也;若德钧而彼先我,则我德之近次也。夫何怨哉?

如果他人比自己贤能而位居自己之前,那是因为自己的德行还不够;如果德行相当而他人先于自己,那是因为自己的德行接近但还不够。有什么可怨恨的呢?

且两贤未别,则能让者为隽矣;争隽未别,则用力者为惫矣。

在没有区分出谁更贤能的情况下,能够谦让的人是聪明的;在没有区分出谁更聪明的情况下,争斗的人会疲惫不堪。

是故,蔺相如以回车决胜于廉颇,寇恂以不斗取贤于贾复。

蔺相如和寇恂的例子说明了通过谦让和避免争斗来达到目的的策略。

物势之反,乃君子所谓道也。

这种物势的反转正是君子所认为的道德之道。

是故,君子知屈之可以为伸,故含辱而不辞;知卑让之可以胜敌,故下之而不疑。

君子明白屈辱可以转化为伸张,因此能够忍受屈辱而不推辞;他们知道谦让可以战胜敌人,因此能够谦卑地退让而不怀疑。

及其终极,乃转祸为福,屈雠而为友;使怨雠不延于后嗣,而美名宣于无穷;君子之道,岂不裕乎!

最终,他们能够将祸患转化为福祉,将敌人转化为朋友,使怨恨不再延续到后代,而美好的名声流传无穷。君子的道德之道,难道不是宽广的吗?

且君子能受纤微之小嫌,故无变斗之大讼;小人不能忍小忿之故,终有赫赫之败辱。

君子能够忍受微小的不满,因此不会引发大的争斗;而小人不能忍受小怒,最终会导致巨大的失败和耻辱。

怨在微而下之,犹可以为谦德也;变在萌而争之,则祸成而不救矣。

在怨恨刚开始时就放下,还可以算作是谦德;如果在怨恨萌芽时就争斗,那么灾祸就会形成而无法挽救。

是故,陈余以张耳之变,卒受离身之害;彭宠以朱浮之隙,终有覆亡之祸。

陈余和彭宠的例子说明了争斗的恶果。

祸福之机,可不慎哉!

因此,对于祸福的转机,怎能不谨慎呢?

是故,君子之求胜也,以推让为利锐,以自修为棚橹;静则闭嘿泯之玄门,动则由恭顺之通路。

君子追求胜利的方式是通过谦让和自我修养,他们保持安静时闭口不言,行动时则遵循恭顺之道。

是以战胜而争不形,敌服而怨不构。

因此,他们在战胜时不会表现出争斗,在敌人屈服时不会产生怨恨。

若然者,悔吝不存于声色,夫何显争之有哉?

如果能够如此,那么悔恨和遗憾就不会存在于言语和表情中,还有什么明显的争斗呢?

彼显争者,必自以为贤人,而人以为险诐者。

那些明显争斗的人,必定自认为是贤人,而别人却认为他们是险恶的人。

实无险德,则无可毁之义。

如果实际上没有险恶的德行,那么就没有被诋毁的理由。

若信有险德,又何可与讼乎?险而与之讼,是柙兕而撄虎,其可乎?

如果相信有险恶的德行,又何必与之争斗呢?与险恶的人争斗,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犀牛去触怒老虎,这是可能的吗?

怒而害人,亦必矣!《易》曰:‘险而违者,讼。讼必有众起。’《老子》曰:‘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故,君子以争途之不可由也。

愤怒会伤害他人,这是必然的。《易经》说:‘遇到危险而回避的人,会引发争斗。争斗必然会引起众人的参与。’《老子》说:‘只有不争斗,天下没有人能与之争斗。’因此,君子认为争斗的道路是不可走的。

是以越俗乘高,独行于三等之上。

因此,君子超越世俗,独自站在三个等级之上。

何谓三等?大无功而自矜,一等;有功而伐之,二等;功大而不伐,三等。

这三个等级是什么?毫无功绩却自夸,是一等;有功绩却夸耀,是二等;功绩巨大却不自夸,是三等。

愚而好胜,一等;贤而尚人,二等;贤而能让,三等。

愚蠢却好胜,是一等;贤能却尊重他人,是二等;贤能且能谦让,是三等。

缓己急人,一等;急己急人,二等;急己宽人,三等。

对自己宽容对他人急切,是一等;对自己急切对他人也急切,是二等;对自己急切但对他人宽容,是三等。

凡此数者,皆道之奇,物之变也。

所有这些,都是道德的奇妙之处,是事物的变化。

三变而后得之,故人末能远也。

只有经过这三个变化,人们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夫唯知道通变者,然后能处之。

只有懂得变化之道的人,才能妥善处理这些变化。

是故,孟之反以不伐获圣人之誉,管叔以辞赏受嘉重之赐;夫岂诡遇以求之哉?乃纯德自然之所合也。

因此,孟之反因为不自夸而获得圣人的赞誉,管叔因为辞让赏赐而受到嘉奖;这难道是偶然的吗?这是纯粹德行的自然结合。

彼君子知自损之为益,故功一而美二;小人不知自益之为损,故一伐而并失。

那些君子知道自我损减是为了更大的益处,因此他们的功绩和美德是双重的;而小人不知道自我夸耀是自我损害,因此一次夸耀就失去了所有。

由此论之,则不伐者伐之也,不争者争之也;让敌者胜之也,下众者上之也。

由此看来,不夸耀的人实际上是在夸耀自己,不争斗的人实际上是在争斗;谦让敌人的人是胜利者,谦卑对待众人的人是上位者。

君子诚能睹争途之名险,独乘高于玄路,则光晖焕而日新,德声伦于古人矣。

如果君子真正看到争斗的道路是危险的,而独自走在玄妙的道路上,那么他们的光辉就会焕发,每天都焕然一新,他们的德行和名声就会与古人相提并论。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人物志-释争》
内容链接:https://market.tsmc.space/archives/21625.html
Copyright © 2021 TSMC Limited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