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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十九回

作者: 《绿野仙踪》是清朝时期李百川所创作的长篇小说,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年代: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内容简要:全书以求仙学道为幌子,以冷于冰成仙事为线索,联缀连城壁救兄避难、金不换娶妻惹祸、朱文玮林润历难建功、温如意烟花场失意、周琏贪风月招邪、林润邹应龙参倒严嵩等几个现实故事,较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明代嘉靖朝的社会状况,抒击了时政,表现了惩恶扬善的民主思想,有较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虽时有荒诞的神怪描写和道术说教,亦掩不住积极涉世的倾向。整部小说结构较为严谨,行文流畅,情节生动,描写亦较细腻而风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十九回-原文

兄归乡胞弟成乞丐婶守志亲嫂做媒人

词曰: 胸中千种愁,挂在斜阳树。绿叶阴阴自得春,恨满莺啼处。不见同床婿,偏聆如簧语。门户重重叠叠云,山隔断西川路。——右调《百尺楼》。

且说朱文炜别了林岱,出了新都县,路上问段诚道:“我这件事做的何如?”

段诚道:“真是成德之事。只怕大相公有些闲言语。”

文炜道:“事已做成,由他发作罢了。”

文炜入了金堂县,到慈源寺内。文魁道:“你两个要的账目何如?”

文炜道:“共要了三百二十七两。”

文魁听了大喜道:“我算的一点不差,怎便多要出十两?银子成色分两何如?”

文炜道:“且说不到成色分两上。有一件事要禀明哥哥。”

文魁着惊道:“有什么事?”

文炜就将遇林岱夫妻拆散,舍银帮助的话。文魁也等不得说完,忙问道:“只要捷近说,银子与了他没有?”

文炜道:“若不是与了他,他夫妻如何完聚?”

文魁道:“到底与了他多少?”

文炜道:“三百二十七两全与了他。”

文魁又忙问段诚道:“果然么?”

段诚道:“句句是实。”

文魁扑向前,把文炜脸上就是一掌。文炜却要哀恳,不防右脸上又中了一掌。老和尚师徒一同来劝解,文魁气的暴跳如雷,道:“我家门不幸,养出这样痴子孙来!”

复将文炜帮助林岱的话,与僧人说了一遍,又赶上去打。两僧人劝了一会,也就散了。文魁倒在床上,拍着肚子大叫道:“可怜往返八九千里,一场血汗勤劳,被你一日花尽。”

又看着段诚骂道:“你这该剐一万刀的奴才!他就做这样事体,要你何用?”

跑下来又将段诚打了一顿,从新倒在床上喘气。待了一会,又大嚷道:“你就将三钱二钱,甚至一两二两,你帮了人,我也还可恼,怎么将三百二十七两银子,一戥盘儿送了人家?我就教你……

将文炜揪过来,又是几拳,倒在床上睡觉去了。文炜与段诚面面厮窥,也没个说的。

不多时,文魁又拍手打掌的大骂道:“你就是王百万家,也不敢如此豪奢。若讲到积阴德,满朝的王公大臣他还没有钱?只用着几个人,驮上元宝,遍天下散去罢了。”

又问道:“你的行李放在那里?”

文炜不敢言语。文魁再三又问,段诚道:“二相公说,多的已经费了,何况少的。为那姓林的没盘费去荆州,将行李当了十四两银子,也送与他了。”

文魁大笑道:“我原知道,不如此不足以成其憨。像你两个,一对材料,真是八两半斤。其实跟了那姓林的去,我到洒脱。这一共是三百二十七两银子,轻轻的葬于异姓之手。”

说罢,捶胸顿足,大哭起来。文炜道:“哥哥不必如此,银子已经与了人家,追悔莫及,总是兄弟该死。”

文魁道:“不是你该死,到是我该死么?罢了,我越想越气,我今日和你死在一处罢。”

地下放着一条铁火棍,拿起来就打。

段诚急忙架住道:“大相公,这就不是了。当日老主人在日,二相公就有天大的不是,从未弹他一指,大相公也该仰体老主人之意。今日打了三四次,二相公直受不辞,做兄弟的道理,也就尽在十二分上。怎么才拿铁器东西打起了?大相公顽钱,曾输过好几个三百两,老主人可打过大相公多少次?”

文魁道:“你敢不教我打他么?你不教我打他,我就打你。”

段诚道:“打我到使得。”

文魁将段诚打了两火棍,又要去打文炜。段诚道:“大相公不必胡打,我有几句话要说。”

文魁道:“你说你说。”

段诚道:“二相公是老主人的儿子,大相公的胞弟,老主人若留下一万两银子,少不得大相公五千,二相公五千。就是今日这事,也费的是人情天理钱,权当像大相公赌钱输了。将来到分家的时候,二相公少分上三百二十七两就罢了。是这样打了又打,总不念手足情分,也该往祖父身上想想,难道这家私都是大相公一个的么?”

几句话,说的文魁睁着眼,呆了一会,将火棍往地下一丢,冷笑道:“原来你两个通同作弊,将三百多银子不知鬼弄到那里去,却安心回来要与我分家。既要分家,今日就分。”

文炜道:“段诚不会说话,哥哥不必听他胡说。”

文魁道:“他是极为顾我的话,我怎么不听他?我和你在一处过日子,将来连讨吃的地方也寻不下。”

文炜道:“就是分家,回家中再商量。”

文魁道:“有什么商量?你听我分派。我们的家业止有二千两,住房到算着七百。我将住房分与你,我另寻住处。你帮了人家三百多两,二宗共是一千。你一千,我一千,岂不是均分?此名为一刀两断,各干其事。”

文炜道:“任凭哥哥。不但还与我一处住房,就一分不与我,也没得说。”

段诚道:“大相公算是将家业分完了?也再没别的个分法?”

文魁道:“能有多大的家业,不过三言两语,就是个停当。”

段诚道:“老主人家中的私囊,并器物衣服,且不必算。此番刘贡生银子,共本利一千三百余两,大相公早要到手中,寄放在本城德同铺内,也不向我们说声。家中三顷地,也值千余两,付之不言。老主人当年用银买的住房,止三百三十两,人所共知。如今算了七百两,要分与二相公,何不将此房第七百两银子,大相公拿去?世上没有这样个分法。”

文魁大怒道:“你这奴才晓得甚么!家有长子,犹之国有储君,理应该长子拣选,其余次子季子将均分,此天下之达道也。二千两家私,我若与他分不够一千之数,就是我有私心了。”

段诚道:“不公,不服。”

文魁怒极道:“你不服便怎么?从此刻一言为断,你两个到别处去住。若在此处住,我即另寻地方搬去。来虽同来,走要另走。我若再与你们见面,我真正不是个人娘父母养的。”

文炜哭说道:“就是兄弟少年冒昧,乱用银两,然已成之过,悔亦无及。哥哥着我们另寻住处,身边一分盘费没有,行李又当在新都,这一出去,总不冻死,定必饿死。哥哥与兄弟同胞手足,何忍将兄弟撇在异乡,自己另行回去。”

文魁道:“你是帮助人的,不论到那里,都有人帮你。任你千言万语,我的志愿已决。”说罢,气忿忿的躲在外边去了。

文炜向段诚道:“似此奈何?”

段诚道:“当日老主人在日,屡屡说他夫妻二人不成心术。此番就是不帮林相公,这三百多银子,他又有别的机谋,作分离地步。可惜相公为人太软弱,依小人主见,先请阖县绅士公评,分现在银钱器物。若公评不下来,次到本县前具呈控诉。量他也没什么七手八脚的本领,于情理王法之外制人。”

文炜道:“我一个胞兄,便将我冻饿死在外边,我也做不出告他的事来。请人说合调停,到还是一着。”

随即着段诚请素日与他哥哥相好者四五人,说合了六七次,方许了十两银子。言明立刻另寻住处,方肯付与。文炜无可如何,在朱昱灵前大哭了一场,同段诚在慈源寺左近寻店住下。说合人拿过十两银子来,文炜又脆恳他们代为挽回。

隔了两日,去寻文魁,僧人道:“从昨日即出门去了。”

第五日,文炜又去,文魁总不交一言。文炜在他身傍站了好半晌,只得回来。

又隔了四五天,文炜又去,老僧在院中惊问道:“二公子没与令兄同回乡去么?”

文炜道:“同回那里去?”

老僧道:“令兄连日,将所有家器大小等物变卖一空。前日晚上装完行李,五鼓时即起身。我问了几次,他说你同段二爷先在船中等候。我说你们都去,这灵柩作何归着?他说道路远,盘费实是不足,定在明年亲来搬。我以为你也同去了,怎还在此,这是何说?”

文炜道:“此话果真么?”

老僧用手指着道:“你看他房内,干干净净,一根断草未留。”

文炜听知,惊魂千里,跑至朱昱灵前,两手抱住棺木,拚命的大哭,情甚凄惨。哭了好半晌,老僧拉开说道:“我此刻才明白了,令兄真是普天下情理以外人。可趁他走还未远,速到县中,哭诉于老爷前,差三班头役,星夜追拿这不孝不友的蠢才,将他私囊夺尽,着你押灵回乡。把他锁禁在监中,三年后放他出来,以泄公愤。二公子也不必回避出首胞兄声名,一个没天良、没伦理的人,与禽兽何殊?我是日夜效法佛爷爷的人,今日着你这一哭,不由的大动了肝火。你可照我话速行。”

朱文炜听了,一言不答,流着两行痛泪,走出庙去。老和尚见文炜软弱,气的只是摇头。

文炜回到寓所,与段诚哭诉,段诚笑道:“他这一走,我心里早打算的透熟。我不怕得罪主人,一个人中猪狗,再不必较论了。刻下身边还有几两银子,也可盘搅几日。即一文没有,老主人在此做官一场,不无情面。况相公帮助林公子,人人都号为义举。目今大相公席卷回乡,抛弃父骨,赶逐胞弟,通国切齿。刻下生者死者,从此不得回家,可再烦人出个捐单,也不愁百十两到手。况又有本县老爷,自必格外可怜。相公快写禀帖启知本县。我明早去寻老主人素好朋友,再烦劳他们举行。回得家乡,就好计较了,哭他气他何益?”

文炜恐扬兄之恶,不写禀帖,不意县中早已知道,差人送了两石仓米、四两银子,又将几个走动衙门好管事的绅士,面托与文炜设法,众绅士满口应承下来。谁料文炜走了否运,只三四天,便将县官因公挂误,新署印官漠不相关。地方绅士,实心好善者有几个?见县官一坏,便互相推诿起来。又得新典史念前后同官分上,自己捐了十两,又代请原上捐人。如此鬼弄了月余,仅捐了三十多两,共得银四十三两有奇,一总交付文炜谢责。

文炜与段诚打算,回家盘费有了,若扶灵,还差着百金。

段诚又想出一策,打听出崇宁县县官周曰谟,系河南睢州人,着文炜写哀怜手本,历诉困苦,他推念同乡,自必加倍照拂。

文炜亦以为然。又恐将捐银遗失,主仆相商,交与慈源寺老和尚。身边还有几两银子,各买了旧棉衣裤鞋袜等类,以便过冬出门。正要起身,岂期运败之人,随处坎坷,交与老和尚捐银,又被他徒弟法空盗窃逃去。主仆悔恨欲死,呈控在本县,县中批了捕厅。捕厅大怒,将老和尚严行责处。细问几次,委不知情,他又无力赔补。受刑不过,便行自缢,亏得段诚救免,文炜反替他在捕厅前讨情。

金堂县亦再难开口,只得到崇宁县去,向管宅门人哭诉情由。宅门人甚是动怜,立即回禀本官。少刻出来,蹙着眉头道:“你的禀帖,他看过了,说你是远方游棍,在他治下假充乡亲,招摇撞骗,还要立即坐堂审你。亏得我再四开说,才吩咐值日头,把你逐出境外。你苦苦的投奔到此,我送你一千大钱做盘费,快回去罢。倘被他查知,大有不便。”

文炜含泪拜谢,拿了一千钱出来。

文炜与段诚相商,若再回金堂县,实无面目,打算着成都是省城地方,各处人俱有,或者有个际遇,亦未敢定。

于是主仆奔赴成都,寻了个店住下。

举目认不得一个人,况他二人住的店,皆往来肩挑背负之人,这“际遇”二字从何处说起?

每天到出着二十个房钱,日日现要。

从十月住至十一月尽间,盘费也告尽了,因拖欠下两日房钱,店东便出许多恶语。

段诚见不是路,于城外东门二里地远,寻下个没香火的破庙,虽然寒冷,却无人要钱。

又苦挨了几天,受不得饥饿,开首是段诚讨饭孝顺主人,竟不足两人吃用,次后文炜也只得走这条道路,这话不表。

再说朱文魁,弃绝了兄弟并他父灵柩,带了重资,欣喜回家。

入得门,一家男妇俱来看问,见他穿着孝服,各大惊慌。

文魁走入内堂,便放声大哭,说父亲病故了。

一家儿皆喊叫起来。

哭罢,欧阳氏问道:“二相公和我家男人,想是在后面押灵。”

文魁又大哭道:“老相公做了三年官,除一个钱没弄下,到欠下人许多债负,灵柩不能回家。

二相公同你男人去灌县上捐,不意遭风,主仆同死在川江。

我一路和讨吃的一样,奔到家乡。”

话未说完,姜氏便痛倒在地。

殷氏同欧阳氏将他扶入后院房中,劝解了一番,回到前边,与文魁洗尘接风。

姜氏直哭到上灯时候还不住歇,至定更以后,欧阳氏走来说道:“二主母且不必哭,我适才在外院夹道内,见隔壁李家叔侄同李必寿,从厅院外抬入两个大驮子,到大主母窗外,看来极其沉重,还有几个皮箱在上面。

一个个神头鬼脸,偷着拆取,俱被李必寿同大相公搬移在房内,方才散去。

大相公说老主人欠人多少债负,他一路和讨吃花子一般。

既穷困至此,这些行李都是那里来的?从午后到家,此刻一更已过,才抬入来,先时在谁家寄放?以我看来,其中必大有隐情。

我今晚一夜不睡,在他后面窗外听个下落,我此刻就去了。

你安歇了罢,不必等我。”

到四更将尽,欧阳氏推门入来,见姜氏还坐在床头,对灯流涕,笑说道:“不用哭了,我听了个心满意足,此时他两口子都睡熟,我才来。”

遂坐在一边,将文魁夫妻前后话,细细的说了一遍,又骂道:“天地间,那有这样一对丧心的猎狗。”

姜氏道:“如此看来,二相公同你男人还在,老主人身死是实。

只是他两人止有十两银子,能过得几日?该如何回家。”

说罢,又流下泪来。

欧阳氏道:“不妨,二相公帮助姓林的,这是一件大善事,金堂县和新都县,自必人人通知。

大相公此番弃抛父尸和弟,不消说,他这件大善事,也是两县通知的。

何况老主人在那地方,大小做过个父母官,便是不相干人,遭逢此等事,地方上也有个评论,多少必有帮助,断断不至饿死。

讨吃亦可回乡。”

又道:“大相公家赞美大相公有才情,有调度,也不枉他嫁夫一场。

又说你是他们的祸根,必须打发了方可做事,早晚我即劝他嫁人。

大相公说,这里的房产地土,须早些变卖,方好搬到山东,另立日月。

总他二人有命回来,寻谁作对。

大相公家道:你当日起身时,我曾嘱咐你,万一老杀才有个山高水低,就着你用这调虎离山,斩草除根之计。

我还打算着得十年,不意天从人愿,只三年多就用上此计了。

大相公又赞扬他是肚中有春秋的女人。”

姜氏:“他既无情,我亦无义。只可恨我娘家在山西地方,无人做主。

我明日写一纸呈词,告在本县,求官府和他要人。”

欧阳氏道:“这使不得,我听的话,都是他夫妻暗昧话,算不得凭据,本县十分中有九分不准。

即或信了我们的话,也得行文到四川查问,还不知四川官府当件事不当件事,到弄的他又生别计出来。

依我的主见,他若是劝你改嫁,不可回煞了他,触他的恨怒,他又要另设别法。

总以守过一二年然后改嫁回答他,用此缓军计,延挨的二相公回来就好了。

从今后要步步防他们。

就是我听得这些话,总包含在心里,面色口角间一点也不可显出,他若看出来,得祸更速。

茶里饭里,到须小心,大相公家不先吃的东西,你千万不可先吃。

只在此房消磨岁月,各项我自照管。”

姜氏道:“只怕他见你处处为护我,他先要除你,你也要留心。”

欧阳氏笑道:“我与二主母不同。

他们若起了谋害我的意见,被我看出,我只用预备飞快短刀一把,于他两口子早起夜睡时,我就兑付他们了,总死不了两个,也着他死一个,有什么怕他处?”

从此过了月余。

一日,殷氏收拾了酒菜到姜氏房内,与他消遣愁闷,两人叙谈闲话。

殷氏道:“人生一世,犹如草生一秋。

二兄弟死在川江,他的一生事体到算完结了。

我又没三个两个儿子,与你夫妻承继,你又青春年少,日子比树叶儿还长,将来该作何了局?”

姜氏低头不语,

殷氏又道:‘我常听得和尚们放大施食,有两句话儿,说‘黄土埋不坚之骨,青史留虚假之名。’世上做忠臣节妇的,都是至愚至痴的人。我们做妇人的,有几分颜色,凭到谁家,不愁男人不爱。将来白头相守,儿女盈膝,这不是老来的受用。若说起目下同床共枕,知疼知痒,迟起早眠,相偎相抱的那一种恩情,以你这年纪算起,少说还有三十年风流。像你这样独守空房,灯残被冷,就是刮一阵风,下一阵雨,也觉得凄凄凉凉,无依无靠。再听上人些闲言离语,更是难堪。我是个口大舌长的人,没个说不出来的话。我和你在他这家中,六七年来也从没犯个面红,你素常也知道我的心肠最热。你若是起疑心,说是我为省衣服茶饭,撺掇你出门,我又不该说,这家中量你一人也省不下许多。你若把我这话当知心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舍命访个青春俊俏郎君,还要他家道丰富,成就你下半世荣华。你若是看成放屁,我也不过长叹一声罢了。’

妻氏道:‘嫂嫂的话,都是实意为我之言。只是我与他夫妻一场,不忍便去,待守过一二年孝服,那时再烦嫂嫂罢。’

殷氏道:‘你原是玲珑剔透的人,一点就转。只是一年的话,还太远迂阔些,我过些时再与你从长计议。’

殷氏素常颇喜吃几杯酒,今见姜氏许了嫁人的话,心上快活,吃了二十来杯,方才别去。

正是:弃绝同胞弟,妖婆意未宁。

又凭三寸舌,愚动烈媛情。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十九回-译文

哥哥回乡,弟弟成了乞丐,婶婶守着贞节,亲嫂子做媒人。

词曰:胸中千种愁,挂在斜阳树。绿叶阴阴自得春,恨满莺啼处。不见同床婿,偏聆如簧语。门户重重叠叠云,山隔断西川路。——右调《百尺楼》。

且说朱文炜告别了林岱,出了新都县,路上问段诚道:“我这件事做得怎么样?”

段诚道:“真是成德之事。只怕大相公有些闲话。”

文炜道:“事已做成,由他发作罢了。”

文炜到了金堂县,来到慈源寺内。文魁道:“你两个要的账目怎么样?”

文炜道:“一共要了三百二十七两。”

文魁听了大喜道:“我算的一点不差,怎么多要出十两?银子的成色和分量怎么样?”

文炜道:“先不说成色和分量。有一件事要禀告哥哥。”

文魁惊讶道:“有什么事?”

文炜就将遇到林岱夫妻拆散,用银帮助他们的话说了一遍。文魁也等不及听完,急忙问道:“银子给了他们没有?”

文炜道:“如果不给他们,他们夫妻怎么能团聚?”

文魁道:“到底给了他们多少?”

文炜道:“三百二十七两全部给了他们。”

文魁又急忙问段诚道:“真的吗?”

段诚道:“句句属实。”

文魁冲上前去,在文炜脸上就是一巴掌。文炜想要哀求,却不小心右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老和尚和他的徒弟一起上前劝解,文魁气得暴跳如雷,说:“我家不幸,养出这样愚蠢的子孙来!”

他又把文炜帮助林岱的话对和尚说了一遍,然后又追上去打。两个和尚劝了一会,也就散了。文魁倒在床上,拍着肚子大叫道:“可怜往返八九千里,一场血汗勤劳,被你一日花尽。”

他又看着段诚骂道:“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奴才!他就做这样的事,要你有什么用?”

跑下来又将段诚打了一顿,重新倒在床上喘气。过了一会,又大声嚷道:“你就帮了三钱二钱,甚至一两二两,我也还可以生气,怎么将三百二十七两银子,一锭一锭地送给了人家?我就要教……

将文炜揪过来,又是几拳,倒在床上睡觉去了。文炜和段诚面面相觑,也没个说的。

不多时,文魁又拍手打掌的大骂道:“你就是王百万家,也不敢如此奢侈。若说到积阴德,满朝的王公大臣他还没有钱?只需要用几个人,背着元宝,遍天下散去罢了。”

又问道:“你的行李放在哪里?”

文炜不敢说话。文魁再三追问,段诚道:“二相公说,多的已经花掉了,何况少的。为了那姓林的没有盘费去荆州,把行李典当成了十四两银子,也送给了他。”

文魁大笑道:“我原知道,不这样不足以成其痴。像你两个,一对蠢材,真是半斤八两。其实跟了那姓林的去,我倒觉得自在。这一共是三百二十七两银子,轻轻松松地落入了异姓之手。”

说罢,捶胸顿足,大哭起来。文炜道:“哥哥不必如此,银子已经给了人家,后悔也来不及了,总是兄弟该死。”

文魁道:“不是你该死,难道是我该死吗?罢了,我越想越气,我今天和你一起死了算了。”地上放着一条铁火棍,拿起就打。

段诚急忙拦住道:“大相公,这样不是办法。当日老主人还在世时,二相公就有天大的错,从未挨过他一指,大相公也应该体谅老主人的心意。今天打了三四次,二相公一直忍受,做兄弟的道理,也就尽在十二分上。怎么才拿起铁器就打起来了?大相公赌博,曾输过好几个三百两,老主人可曾打过大相公多少次?”

文魁道:“你敢不让我打他吗?你不让我打他,我就打你。”

段诚道:“打我可以。”

文魁将段诚打了两棍,又要去打文炜。段诚道:“大相公不必乱打,我有几句话要说。”

文魁道:“你说你说。”

段诚道:“二相公是老主人的儿子,大相公的胞弟,老主人如果留下了一万两银子,大相公至少有五千,二相公也有五千。就是今天这件事,也花费的是人情和天理的钱,权当像大相公赌博输了。到分家的时候,二相公少分三百二十七两就罢了。这样打了又打,总不念及兄弟情分,也该想想祖父,难道家产都是大相公一个人的吗?”

几句话,说得文魁瞪大了眼睛,呆了一会,将火棍往地下一扔,冷笑道:“原来你两个串通一气,将三百多银子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却故意回来要和我分家。既然要分家,今天就开始分。”

文炜道:“段诚不会说话,哥哥不必听他胡说。”

文魁道:“他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不听他?我和你一起过日子,将来连要饭的地方也找不到。”

文炜道:“就是分家,回家再商量。”

文魁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听我分派。我们的家业只有两千两,房子算上七百两。我将房子分给你,我另外找住处。你帮了人家三百多两,两项加起来一共是一千。你一千,我一千,不是公平分配了吗?这叫做一刀两断,各自做事。”

文炜道:“任凭哥哥。不但还给我一处房子,就算一分不给我,也没话说。”

段诚道:“大相公算是把家产分完了?也没有别的分法了吗?”

文魁道:“能有多少家产,不过几句话就解决了。”

段诚道:“老主人家中的私房钱,还有器物衣服,就不必算了。这次刘贡生的银子,一共本利一千三百多两,大相公早就应该拿到手,却放在本城的德同铺里,也不向我们说一声。家中三顷地,也值一千多两,也不提。老主人当年用银买的房子,只三百三十两,人尽皆知。现在算了七百两,要分给二相公,为什么不把房子中七百两的银子,大相公拿去?世上哪有这样分的法子。”

文魁大怒道:“你这奴才懂什么!家里有长子,就像国家有储君一样,按理应该长子挑选,其他次子、季子应该平均分配,这是天下通行的道理。二千两家的私产,如果与我分不够一千两,那就说明我有私心。”

段诚道:“不公平,我不服。”

文魁怒极道:“你不服又能怎么样?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刀两断,你们两个去别处住。如果还住在这里,我就另外找地方搬走。来的时候是一起来的,走的时候要分开走。如果我还和你们见面,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父母生的。”

文炜哭着说:“就算兄弟年轻不懂事,乱用银两,但已经造成的错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哥哥让我们另找住处,身边一分钱都没有,行李又抵押在新都,这一出去,总不会冻死,但一定会饿死。哥哥和兄弟是同胞手足,怎么忍心把兄弟撇在异乡,自己一个人回去。”

文魁道:“你是帮助人的,不论到哪里,都有人帮你。不管你说多少话,我的决心已经定了。”说完,气愤地躲到外面去了。

文炜对段诚说:“现在怎么办?”

段诚道:“当年老主人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说他们夫妻俩心术不正。这次不帮林相公,这三百多两银子,他还有别的计谋,作为分离的借口。可惜相公为人太软弱,按我的意见,先请全县的绅士们公评,分现在银钱器物。如果公评不下来,再向本县呈控诉。估计他也没什么特别手段,只能在情理王法之外制约人。”

文炜道:“我一个亲哥哥,就算把我冻饿死在外面,我也做不出告他的事来。请人调解,还是一条路。”

随即让段诚请平日和哥哥交好的四五个人,说合了六七次,才答应给十两银子。说好立刻另找住处,才肯给钱。文炜无可奈何,在朱昱灵前大哭了一场,和段诚在慈源寺附近找店住下。说合的人拿来十两银子,文炜又恳求他们帮忙挽回。

隔了两日,去寻文魁,僧人说:“从昨天起他就出门了。”

第五天,文炜又去,文魁始终不说话。文炜在他身边站了好半天,只得回来。

又隔了四五天,文炜又去,老僧在院子里惊讶地问:“二公子没和令兄一起回乡吗?”

文炜道:“回哪里去?”

老僧道:“令兄连日来,把所有家产大小物品都卖光了。前天晚上装完行李,五更天就起身了。我问他几次,他说你和段二爷先在船上等候。我说你们都去,这灵柩怎么办?他说路途遥远,盘缠实在不够,一定明年亲自来搬。我以为你也一起去了,怎么还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文炜道:“这话是真的吗?”

老僧用手指着说:“你看他房里,干干净净,一根断草都没有留下。”

文炜听后,惊恐万分,跑到朱昱灵前,两手抱住棺木,拼命地大哭,非常凄惨。哭了好半天,老僧拉开来说:“我现在才明白,令兄真是天下情理之外的人。你可以趁他还没走远,赶紧到县中,向老爷哭诉,让三班头役星夜追拿这个不孝不友的蠢才,把他私人的财物全部夺走,让你押送灵柩回乡。把他关在监狱里,三年后放出来,以泄公愤。二公子也不必回避告发胞兄,一个没有良心、没有伦理的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我是日夜效法佛祖的人,今天看到你这样哭,不由得大动肝火。你可以按照我的话立刻行动。”

朱文炜听了,一句话也不说,流着两行痛泪,走出庙去。老和尚看到文炜软弱,只是摇头。

文炜回到住处,和段诚哭诉,段诚笑着说:“他这一走,我心里早就想明白了。我不怕得罪主人,一个人再坏,也不必计较了。现在身边还有几两银子,也可以支撑几天。即使一分钱都没有,老主人在这里做官一场,也不无情面。何况相公帮助林公子,人人都称他为义举。现在大相公席卷回乡,抛弃父亲的遗体,赶走胞弟,全国的人都痛恨他。现在活着的人死了的人,从此都不能回家,可以再让人出个捐单,也不愁百十两银子到手。何况还有本县老爷,自然会特别同情。相公快写禀帖告诉本县。我明天早上去找老主人素日的好朋友,再请他们帮忙。回到家乡,就好商量了,哭他气他又有什么用?”

文炜担心张扬哥哥的恶行,没有写禀帖,没想到县中早已知道,派人送了两石仓米、四两银子,又将几个在衙门里好管事的绅士,托付给文炜想办法,众绅士一口答应下来。谁料文炜走了霉运,只三四天,县官因公出差错,新任县官漠不关心。地方上的绅士,真正善良的有几个?看到县官出了问题,就互相推诿起来。新任典史念及前后同官的情分,自己捐了十两银子,又代请原任捐款的人。这样鬼混了一个多月,只捐了三十多两,总共得到四十三两多,全部交给文炜作为赔偿。

文炜和段诚商量,回家的盘缠有了,如果还要扶灵,还差着百两银子。

段诚又想出一计策,打听到崇宁县县官周曰谟是河南睢州人,让文炜写哀怜的手本,详细诉说困苦,他念及同乡之情,一定会加倍照顾。

文炜也认为这样做是对的。又担心捐的银子丢失,主仆俩商量后,把银子交给慈源寺的老和尚。身边还有几两银子,各自买了旧棉衣裤鞋袜等,以便过冬出门。正要起身,没想到运气不好的人,到处都是坎坷,交给老和尚捐银,却被他徒弟法空偷走逃跑了。主仆俩悔恨欲死,向本县呈控,县中批了捕厅。捕厅大怒,将老和尚严加责罚。多次询问,都说不知道,他又无力赔偿。受刑不过,便自缢,幸亏段诚救免,文炜反而替他在捕厅前求情。金堂县也再难开口,只得到崇宁县去,向管宅门的人哭诉情由。管宅门的人非常同情,立即回禀本官。过了一会儿出来,皱着眉头说:“你的禀帖,他看过了,说你是个远方的游棍,在他治下假充乡亲,招摇撞骗,还要立即坐堂审你。幸亏我再三解释,才吩咐值日头,把你赶出境外。你苦苦地投奔到这里,我给你一千大钱做盘费,快回去吧。如果被他查知,大有不便。”

文炜含泪拜谢,拿了一千钱出来。

文炜与段诚相商,若再回金堂县,实无面目,打算着成都是省城地方,各处人俱有,或者有个际遇,亦未敢定。于是主仆奔赴成都,寻了个店住下。

举目认不得一个人,况他二人住的店,皆往来肩挑背负之人,这‘际遇’二字从何处说起?每天到出着二十个房钱,日日现要。

从十月住至十一月尽间,盘费也告尽了,因拖欠下两日房钱,店东便出许多恶语。

段诚见不是路,于城外东门二里地远,寻下个没香火的破庙,虽然寒冷,却无人要钱。

又苦挨了几天,受不得饥饿,开首是段诚讨饭孝顺主人,竟不足两人吃用,次后文炜也只得走这条道路,这话不表。

再说朱文魁,弃绝了兄弟并他父灵柩,带了重资,欣喜回家。

入得门,一家男妇俱来看问,见他穿着孝服,各大惊慌。

文魁走入内堂,便放声大哭,说父亲病故了。一家儿皆喊叫起来。

哭罢,欧阳氏问道:‘二相公和我家男人,想是在后面押灵。’

文魁又大哭道:‘老相公做了三年官,除一个钱没弄下,到欠下人许多债负,灵柩不能回家。二相公同你男人去灌县上捐,不意遭风,主仆同死在川江。我一路和讨吃的一样,奔到家乡。’

话未说完,姜氏便痛倒在地。殷氏同欧阳氏将他扶入后院房中,劝解了一番,回到前边,与文魁洗尘接风。

姜氏直哭到上灯时候还不住歇,至定更以后,欧阳氏走来说道:‘二主母且不必哭,我适才在外院夹道内,见隔壁李家叔侄同李必寿,从厅院外抬入两个大驮子,到大主母窗外,看来极其沉重,还有几个皮箱在上面。一个个神头鬼脸,偷着拆取,俱被李必寿同大相公搬移在房内,方才散去。大相公说老主人欠人多少债负,他一路和讨吃花子一般。既穷困至此,这些行李都是那里来的?从午后到家,此刻一更已过,才抬入来,先时在谁家寄放?以我看来,其中必大有隐情。我今晚一夜不睡,在他后面窗外听个下落,我此刻就去了。你安歇了罢,不必等我。’

到四更将尽,欧阳氏推门入来,见姜氏还坐在床头,对灯流涕,笑说道:‘不用哭了,我听了个心满意足,此时他两口子都睡熟,我才来。’

遂坐在一边,将文魁夫妻前后话,细细的说了一遍,又骂道:‘天地间,那有这样一对丧心的狗。’

姜氏道:‘如此看来,二相公同你男人还在,老主人身死是实。只是他两人止有十两银子,能过得几日?该如何回家。’说罢,又流下泪来。

欧阳氏道:‘不妨,二相公帮助姓林的,这是一件大善事,金堂县和新都县,自必人人通知。大相公此番弃抛父尸和弟,不消说,他这件大善事,也是两县通知的。何况老主人在那地方,大小做过个父母官,便是不相干人,遭逢此等事,地方上也有个评论,多少必有帮助,断断不至饿死。讨吃亦可回乡。’

又道:‘大相公家赞美大相公有才情,有调度,也不枉他嫁夫一场。又说你是他们的祸根,必须打发了方可做事,早晚我即劝他嫁人。大相公说,这里的房产地土,须早些变卖,方好搬到山东,另立日月。总他二人有命回来,寻谁作对。大相公家道:你当日起身时,我曾嘱咐你,万一老杀才有个山高水低,就着你用这调虎离山,斩草除根之计。我还打算着得十年,不意天从人愿,只三年多就用上此计了。大相公又赞扬他是肚中有春秋的女人。’

姜氏:‘他既无情,我亦无义。只可恨我娘家在山西地方,无人做主。我明日写一纸呈词,告在本县,求官府和他要人。’

欧阳氏:‘这使不得,我听的话,都是他夫妻暗昧话,算不得凭据,本县十分中有九分不准。即或信了我们的话,也得行文到四川查问,还不知四川官府当件事不当件事,到弄的他又生别计出来。依我的主见,他若是劝你改嫁,不可回煞了他,触他的恨怒,他又要另设别法。总以守过一二年然后改嫁回答他,用此缓军计,延挨的二相公回来就好了。从今后要步步防他们。就是我听得这些话,总包含在心里,面色口角间一点也不可显出,他若看出来,得祸更速。茶里饭里,到须小心,大相公家不先吃的东西,你千万不可先吃。只在此房消磨岁月,各项我自照管。’

姜氏:‘只怕他见你处处为护我,他先要除你,你也要留心。’

欧阳氏笑道:‘我与二主母不同。他们若起了谋害我的意见,被我看出,我只用预备飞快短刀一把,于他两口子早起夜睡时,我就兑付他们了,总死不了两个,也着他死一个,有什么怕他处?’

从此过了月余。一日,殷氏收拾了酒菜到姜氏房内,与他消遣愁闷,两人叙谈闲话。

殷氏道:‘人生一世,犹如草生一秋。二兄弟死在川江,他的一生事体到算完结了。我又没三个两个儿子,与你夫妻承继,你又青春年少,日子比树叶儿还长,将来该作何了局?’

姜氏低着头不说话,殷氏接着说:‘我常听和尚们施食时念诵,有两句话是“黄土埋不住松脆的骨头,青史上留下的是虚假的名声。”世上的忠臣节妇都是极其愚蠢和痴傻的人。我们做女人的,只要有几分姿色,无论嫁到哪家,都不会担心男人不喜欢。将来白发苍苍地相守,儿女满堂,这并不是老年的享受。如果说到现在同床共枕,知道彼此的痛痒,晚起早睡,相互依偎拥抱的那种情谊,以你这年纪算起,至少还有三十年的风流快活。像你这样独自守着空房,灯油将尽,被子冷清,就是刮风下雨,也会觉得凄凉孤独。再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更是难以忍受。我是个口无遮拦的人,没有一句说不出口的话。我和你在他家,六七年里也从没红过脸,你平时也知道我的心肠最热。如果你怀疑我,说我为了节省衣服和饭菜,劝你出门,我又不该这么说,这个家里就算只靠你一个人也省不了多少。如果你把我的话当作真心话,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不惜一切找到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还要他家境富裕,帮你成就下半生的荣华。如果你把这当作放屁,我也只能长叹一声而已。’

妻子说:‘嫂嫂的话都是真心为我说的。只是我和他结为夫妻,不忍心就这样离开,等守过一两年孝服,那时再麻烦嫂嫂吧。’

殷氏说:‘你本来就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一点就通。只是提到一年之后,还是有些过于遥远和模糊,我过段时间再和你好好商量。’

殷氏平时很喜欢喝几杯酒,今天看到姜氏答应嫁人,心里很高兴,喝了二十多杯才离开。

正是:抛弃同胞兄弟,妖婆的心意还未平息。再靠三寸不烂之舌,愚昧地打动烈女的心。’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十九回-注解

归乡:回到故乡,指回到自己的家乡。

乞丐:无家可归,靠乞讨为生的人。

守志:坚守自己的志向,不改变。

媒人:帮助别人介绍婚姻的人。

斜阳树:傍晚时分,阳光斜照的树木。

莺啼:黄莺的鸣叫声。

捷近:迅速,快捷。

账目:记录收支的账本。

成色分两:银子的成色和重量。

痴子孙:愚蠢的子孙,指文魁对文炜的评价。

血汗勤劳:辛勤劳作,付出了很多辛苦。

剐一万刀:古代刑罚,指极其严厉的惩罚。

人情天理钱:出于人情和天理的钱,指应该帮助别人的钱。

八两半斤:形容两人能力相当,实力均衡。

刘贡生银子:刘贡生所借的银子。

本利一千三百余两:本金加上利息共一千三百多两银子。

德同铺:一个店铺的名字。

三顷地:三顷土地,古代计量单位,一顷等于一百亩。

分家:家庭财产的分割,指家庭成员之间分割家产。

文魁:文魁在这里指的是一个家族中的长辈,可能是家主或家中的权威人物。

奴才:古代对仆人或下级的一种谦卑称呼,含有一定的贬义。

长子:家族中的第一个儿子,通常享有继承家业的权利。

储君:指国家的太子或王位继承人。

次子:家族中的第二个儿子。

季子:家族中的第三个儿子。

二千两家私:指家中的财产。

私心:个人的私欲或不公正的念头。

段诚:文中人物名,与文炜同行。

不公:不公平,不公正。

不服:不满意,不同意。

公评:公众的评价或判断。

本县:指文炜所在的县。

王法:法律,法规。

阖县绅士:整个县的绅士阶层,即当地的士绅。

具呈控诉:向上级机构提交控诉书。

胞兄:亲哥哥。

同胞手足:亲兄弟。

盘费:旅途中所需的生活费用。

新都:指新的居住地。

义举:正义的行为,善举。

通国切齿:全国的人都感到愤怒。

生者死者: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

捐单:请求捐款的文书。

挂误:因公事耽误。

新署印官:新上任的县官。

漠不相关:冷漠,不关心。

捐人:愿意捐款的人。

鬼弄:指事情处理得不好,出了问题。

捐银:捐赠的银子。

法空:老和尚的徒弟,这里指小偷。

捕厅:古代官府中的执法机构。

自缢:用绳子勒死自己。

金堂县:今四川省成都市金堂县,文中可能指文炜和段诚的家乡。

崇宁县:文炜需要求助的县。

周曰谟:崇宁县的县官。

睢州:周曰谟的家乡,河南省的一个县。

手本:古代向上级官员呈递的文书。

远方游棍:指外地来的游手好闲的人。

招摇撞骗:故意炫耀自己,欺骗他人。

一千大钱:古代货币单位,相当于一千文钱。

文炜:文中人物名,具体身份和背景未明。

省城:指成都,当时四川省的省会。

际遇:指意外的机会或好运。

主仆:指主人与仆人之间的关系。

房钱:住宿的费用。

灵柩:装殓死者遗体的棺材。

孝服:指服丧期间所穿的丧服,这里指守孝期满。

灌县:今四川省成都市都江堰市,文中可能指段诚和文炜前往的地方。

川江:指四川省的岷江,文中可能指段诚和文炜遇难的地点。

捐:古代指通过纳捐获得官职。

皮箱:一种用来存放衣物、书信等物品的箱子。

隐情:隐藏的、未公开的事情或真相。

调虎离山:一种计谋,比喻用计使对方离开原来的地方。

斩草除根:比喻彻底消灭敌人或有害的事物,不留后患。

飞快短刀:一种小巧、快速使用的刀具,用于自卫。

消遣:消磨时间,娱乐自己。

承继:继承,指继承家业或家族。

局:结局,结果。

姜氏:指文中的人物,姓氏为姜,可能代表女性角色。

殷氏:指文中的人物,姓氏为殷,可能代表女性角色。

和尚们:指出家人,即和尚,佛教修行者。

放大施食:佛教术语,指和尚在法会中施舍食物给僧众和信众,以示布施和慈悲。

黄土埋不坚之骨,青史留虚假之名:这句话表达了对于死后名声的怀疑和对于真实性的追求,‘黄土’指坟墓,‘青史’指史书,意味着即使尸体被黄土掩埋,但虚假的名声却可能流传于史册。

忠臣节妇:指忠诚于国家和丈夫的妇女,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推崇的品德。

至愚至痴:极端愚蠢和愚昧,这里可能是在讽刺那些坚守忠节的人。

颜色:指美貌,这里指女性的美貌。

白头相守,儿女盈膝:形容夫妻恩爱,到老都有子女围绕,是古代对于幸福家庭的理想描述。

恩情:指夫妻之间的感情。

口大舌长:形容人说话多,喜欢议论别人。

面红:指脸红,这里可能指夫妻间的争吵或矛盾。

玲珑剔透:形容人聪明伶俐,做事敏捷。

口大舌长的人:形容人爱说话,喜欢议论别人。

青春俊俏郎君:指年轻英俊的男子。

家道丰富:指家庭经济条件好。

三寸舌:指能言善辩的口才。

烈媛情:指烈女的爱情,这里可能指殷氏试图说服姜氏改变主意的行为。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十九回-评注

这段古文描绘了两位妇人之间的对话,反映了古代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和情感纠葛。首先,姜氏低头不语,表现了她的沉默和顺从,可能是因为她在家庭中的地位较低,或者是由于对丈夫的深厚感情而不愿轻易言辞。

殷氏的话则充满了对世俗观念的批判和对个人情感的追求。她提到的‘黄土埋不坚之骨,青史留虚假之名’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忠诚和节操的过分推崇,而她认为这种观念束缚了人们,特别是女性。

殷氏接着表达了自己对女性地位的理解,认为女性凭借美貌和手段可以轻易获得男人的喜爱,这体现了她对女性自我价值的肯定和对婚姻选择的自由态度。

她提到的‘白头相守,儿女盈膝’与‘目下同床共枕,知疼知痒’形成对比,反映了古代女性对现实生活的追求和对精神生活的渴望。

殷氏的话语中还透露出她对姜氏的关心和友情,她愿意为姜氏寻找新的生活出路,这体现了女性之间的互助和情感纽带。

姜氏的回应则表现了她的忠诚和犹豫,她不愿意轻易放弃与丈夫的婚姻,但又无法完全拒绝殷氏的建议,这反映了女性在传统束缚和自身情感之间的挣扎。

殷氏对姜氏的评价‘玲珑剔透’表明她是一个聪明、有洞察力的女性,她的建议虽然直接,但却是出于对姜氏的关心和希望她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最后,殷氏的‘口大舌长’和‘长叹一声’则是对她性格的描述,同时也反映了她对于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奈和无力感。

整段古文通过对两位女性的对话,展现了古代社会中女性的复杂情感和生存状态,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一些价值观和道德观念。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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