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绿野仙踪》是清朝时期李百川所创作的长篇小说,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年代: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内容简要:全书以求仙学道为幌子,以冷于冰成仙事为线索,联缀连城壁救兄避难、金不换娶妻惹祸、朱文玮林润历难建功、温如意烟花场失意、周琏贪风月招邪、林润邹应龙参倒严嵩等几个现实故事,较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明代嘉靖朝的社会状况,抒击了时政,表现了惩恶扬善的民主思想,有较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虽时有荒诞的神怪描写和道术说教,亦掩不住积极涉世的倾向。整部小说结构较为严谨,行文流畅,情节生动,描写亦较细腻而风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八十五回-原文
老腐儒论文招众怨二侍女夺水起争端
词曰: 旨酒佳宾消永昼,腐鼠将人臭。箫管尽停音,乱道斯文,惹得同席咒。茶房侍女交相诟,为水争先后。两妇不相平,彼此成仇寇。——右调《醉花阴》。
话说周琏与蕙娘成就了亲事,男女各遂了心愿,忙乱了四五天,方将喜事完毕。
周琏吩咐众家人,将齐家隔壁房儿租与人住,一应物件,俱令搬回。
将沈襄仍请回原旧书房住,众家人越发明白这一丸药的作用。
庞氏见蕙娘已过门,量老贡生也没什么法子反悔,又急着要请女儿和女婿,非贡生来不可。
着大儿子可大拿了何其仁凭据稿儿,又教道了他许多话,向周琏家借了个马和一步下人相随,到广信府城去请贡生。
可大到了城内,先暗中见了他姑丈张充,并他姑娘齐氏,将周家前后做亲话,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今奉母命来请他父亲。
齐氏与庞氏意见到是不约而同,听见周通家富足,便满心欢喜,反夸奖庞氏做的极是。
随请贡生到里边,将可大来请,并和周家做亲话,替可大说了一番。
把一个贡生气的面青唇白,自己将脸打了几下。
随即软瘫在一边。
慌得张充夫妇百般开解,又将何其仁立的凭据稿儿,张充高声朗诵,念与贡生听。
贡生听了凭据上话,心中才略宽了些。
问可大做亲举动,可大将周家怎般烦亲友向何指挥家说话,与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何指挥夫妇同写了凭据,周家怎般下定,家中怎般支应,到娶的那日,怎般热闹,满城大小文武官员并地方上大家都去拜贺,到我们家拜喜的,也有三四十人,俱是文会中秀才、童生,和叶先生、温先生,别人未来。
又言周家叫了三班戏,唱了五天,我送亲那日,也看了戏,如今母亲要请妹子和妹夫,须得父亲回家方好。
可大说完,齐氏帮说道:
像这样人家,我侄女儿做个媳妇,也不枉了在哥哥前投托一场。
这是一万年寻不出来的好机缘,只恨我没生下有人才的女儿。
若有,不但做正室,便与周家做个偏房,我也愿意。
哥哥即该速回,方对周亲家好看。
我随后还要着妹夫补送礼物,将来有藉仗他处哩。
张充也极口的誉扬,贡生的面孔方回转过些来。
问可大道:
媒人是谁?
可大:
没有媒人。
贡生瞑目摇头道:
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又问道:
学校中朋友议论如何?
可大道:
也没人学我们,也没人笑我们。
贡生恨道:
蠢才!你和你母亲竟是一个娘肚中养出来的!
自己又想着,事已成就,便在妹子家住到死后,少不得骨殖也要回家。
随即辞张充起身。
张充夫妇又留住了一天,次早父子各骑脚力回来。
贡生恐怕可大语言虚假,将到城门,着可大先去家中,只挨到昏黑时候,方入了城。
他素有个知己朋友,叫做温而厉,也是本城中一个老秀才,经年家以教学度日。
其处己接物,和齐贡生一般。
只有一件,比贡生灵透些,还知道爱钱,一县人都厌恶他,惟贡生与他至厚。
他又有个外号,叫“温大全”,一生将一部《朱子大全》苦读,每逢院试,做出来的文章和讲书也差不多。
虽考不上一等、二等,却也放不了他四等、五等。
皆因他明白题故也。
贡生寻到他书房时,已是点灯时分。
一入门,见温而厉正端坐闭目,与一个大些的学生讲正心诚意。
学生说道:
齐先生来了。
那温而厉方才睁开眼,一见贡生,笑道:
子来几日矣?
贡生道:
才来。
说罢,两人各端端正正一揖,然后就坐。
贡生道:
弟德凉薄,刑于化歉,致令牝鸡司晨,将小女偷嫁于本城富户周通之子周琏,先生知否?
温而厉道:
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贡生道:
我辈斯文中公论若何?
温而厉道:
虽无媒妁之言,既系尊夫人主裁,亦算有父母之命,较逾墙相从者颇优。
贡生道:
此事大关名教,吾力总不能肆周通于市朝,亦必与之偕亡。
温而厉道:
暴虎凭河,死而不悔者,吾不与也。
不观齐景公之言乎?
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
兄之家势远不及齐,而欲与强吴相埒,吾见其弃甲曳兵走也必矣。
贡生道:
然则奈何?
温而厉道: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
若周通交以道,接以礼,斯受之而已矣。
贡生道:
谨谢教。
于是别了温而厉,回到家中。
庞氏早在书房中等候,换成满面笑容,将贡生推入内房。
收拾出极好的饭食,与贡生接风,把蕙娘到周家好处,说的天花乱坠,贡生总是一言不发。
庞氏陪了不是,又拜了两拜,贡生方略笑了笑。
旋即又将脸放下,庞氏着贡生定归女儿、女婿回门日期,贡生只是低头吃饭。
吃罢饭,便到书房中去睡。
庞氏复拉了入来,庞氏替他脱衣解带,同入被中,搂抱住说笑。
贡生仍是一言不发。
庞氏回女婿情切,没奈何将贡生起来,闹了个上坐,才将贡生奉承欢喜。
两人和好罢,庞氏复商议回门话。
贡生道:
聘女儿由你,回女儿也由你。
至于女婿,我不但回他门,我连面也不与那畜生相见。
他恃富欺贫,奸霸了我女儿,我不报仇就够他便宜了。
难道还教他跟随女儿上门无礼么?
庞氏笑道:
你又来了!当日我父亲回你门时,你也曾跟随着我去。
你那无礼,岂止一次?我父亲报复的你是什么?只有更加一番恭敬待你。
贡生想了想,也笑了。
次日,庞氏一早又取过宪书来,着贡生择日子。
贡生定在下月初二日。
庞氏也不着贡生破钞,自己拿出银子来,裱房屋,雇仆妇,买办各色食物,到二十九日,即下帖到周家。
至初二日,先是蕙娘早来,打扮的珠围翠绕,粉妆玉琢,跟随了四房家人媳妇,两个女厮,拜见爹妈和兄嫂,叙说婆家相待情景。
周琏见贡生回来,别无话说,心上甚喜。
这日鲜衣肥马,带领多人,到齐家门首,可大、可久接了入去。
好半日,贡生方出来与周琏相见。
那颜色间,就像先生见了徒弟一般,毫无一点笑容。
周琏心上大不自在。
随后去见庞氏,庞氏满口里叫“姑爷”不绝,相待极其亲热。
午间,内外两桌,外面是贡生和两个儿子相陪。
席间,别的话不说,只是来回盘问周琏学问。
又与周琏讲了两章《孟子》。
从此早午都是贡生陪饭,讲论文章。
周琏心恶之至。
只住了两天,定要和蕙娘回去。
庞氏那里肯依?又勉强住了两天,才放他夫妇同回。
临行,老贡生将自己做的文字八十篇,送周琏做密本。
在贡生看的是莫大人情,非女婿,外人想要一篇不能。
在周琏看的,还不如个响屁。
过了几天,周通设戏酒请贡生会亲,又约了许多宾客相陪。
贡生辞了两次方来。
刚才坐下,便要会叶先生。
周通将沈襄请来,贡生只看了两折戏,便着罢唱,与沈襄论起文来。
腐儒的意思,要在众宾客前,借沈襄卖弄自己也是大学问人,将沈襄赞不绝口。
又将周琏叫到面前,说道:“叶先生学问比我还大,你须虚心请教,受益良多。”
宾客们俱知他是个书呆子,不过心里笑他,只是不得看戏,未免人人肚中要骂他几句。
酒席完后,内外男女打算着看晚戏。
周通斟酒后,金鼓才发,贡生又着罢唱,拚命的与沈襄论文。
蕙娘在屏后急的要死,恐惹公婆厌恶。
差人请了三四次,贡生口里答应,只不动身。
皆因他见众人都看他,越发得意起来,论文不已,那里还顾得蕙娘?
沈襄知久拂众意,请他到书房中细讲。
贡生志在卖弄才学,如何肯去?沈襄又不好避去,恐得罪下少东家妇。
只讲论的众宾客皆散,天已二鼓,别了周通父子出来。
到大门外,还和沈襄相订改日论文,一路快活之至。
将到自己门前,才想起蕙娘请他说话,又复身回到周家叫门。
周家听得是贡生,一个个尽推睡熟,贡生还敲打不已。
亏得贡生家老汉,他还略知点世情,将贡生开解回去。
次日,传说的蕙娘知道,心上又气又愧,告知周琏。
周琏将管门人每个打了二十板,还赶去一人。
此后,周家没一个不厌恶贡生。
再说蕙娘自到周家月余,于冷氏前百般承顺,献小殷勤,放着许多丫环仆妇,他偏要递茶、送水,不隔三五天,便与公婆送针指,也有自己做的,也有周琏买的,奉承的冷氏喜爱不过,无日不在周通前说新妇贤孝。
蕙娘偏又不回避周通,见了就爹长爹短,称呼的烂熟。
周通也甚是欢喜。
周琏已派了两房家人媳妇,两个女厮,早晚伺候。
冷氏除与珠翠衣服等类外,又将自己两个女厮也与了蕙娘。
何氏看在眼中,都是暗气恼。
又兼周琏自娶蕙娘后,通未到他房内一宿。
也有在冷氏房中与蕙娘见面时候,两人都不说话。
每见蕙娘窥公婆意旨,便卖弄聪明,做在人先,形容的自己和块木头一样。
素常俱是和周琏同吃饭,如今是独自一个吃,饮食也渐次菲薄。
又兼家中这些大小男妇,没一个不趋时附势,将新大奶奶举在天上,片语一出,奔走不迭。
自己要用点吃食,或买点物件,不是这个说没有,就是那个推没功夫。
即或有人去,买来多是不堪用之物,且还立刻要钱。
只这些,都是无穷气愤,父母家要了钱,又不与做主,惟有日夜哭泣而已。
也有人劝他,勘破时热,与蕙娘和好,藉蕙娘挽回丈夫。
她听了,更是气上下不来,反将劝他的人数说不是,谁还管她?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
周通家内共是两处茶房,这日管内茶房的人告假回家,众妇人止知用水,用尽了,却没人添水。
何氏要洗了手做针指,差小丫头玉兰来取水。
玉兰见两把大壶放在灶台前,都是空壶,咒骂了茶夫几句,便从缸内盛水在壶内。
少刻,水响起来。
不意蕙娘因周琏去会文,要趁空儿洗脚,伺候他的一个丫头落红,提了盆儿,也到茶房中取水。
何氏家玉兰将水顿的大响起来,落红走至,提起壶便向盆内倾去。
急的玉兰抱住壶梁儿大嚷道:“我家奶奶等的要洗手,我好容易顿了这半日,才得滚了,你到会图现成么!”
落红道:“我家奶奶也急的要洗脚,你让我倾了,你再顿罢。”
玉兰道:“我为什么让你?等我倾了,你再顿也不迟。”
落红道:“我与你分用了罢?”
玉兰道:“我为什么和你分用?”
落红道:“这水着你霸住不成?”
说着,提壶便倾。
玉兰抱住壶梁儿,死也不放,口里乱骂起来。
骂的落红恼了,将壶向玉兰怀内一推,道:“就让你!”
不意玉兰同壶俱倒,那水便烫在玉兰头脸上,烧的大哭大叫。
落红连忙搊扶他。
谁想何氏的大女厮舜华也来催水,见玉兰烧坏头脸,却待要问,落红道:“他急着要倾水,不知怎么将壶搬倒,连他也压在地下,我在这里扶他。”
玉兰两手抱着面孔,大哭道:“你将我推倒,夺我的水,烧我的脸,还说是我搬倒的。”
舜华听了,一句不言语,将玉兰斜拖入何氏房中去了。
何氏见衣服浸湿,头脸上有些白泡,忙问道:“是怎么来?”
舜华将落红夺水推倒玉兰,烧了头脸话,怒恨恨的说了一遍。
何氏听罢,不由的新火旧恨一齐发作,急急的走到茶房,指着落红骂道:“你个不睁眼的奴才!你伺候了个淫妇,便狂的没样儿了。你仗着谁的势头,敢欺负我?”
落红道:“看么,大奶奶家玉兰自己将壶搬倒,烧了脸,与我什么相干?便这样骂我?骂我罢了,怎么连我家奶奶也骂起来?”
何氏大怒道:“我便骂那淫妇,你敢怎么?我且打打你,教你知道个上下!”
扑来便将落红揪住,用手在头脸上乱拍。
落红用手一推,险将何氏推倒。口中唧唧哝哝几句,说道:“尊重些儿,到不惹人笑话罢。”
何氏气的乱抖,扑向前又要打。
早来了许多仆妇,将何氏劝解开。
落红趁空儿跑去,一五一十哭诉蕙娘,又添了骂蕙娘的几句话。
蕙娘也动起大气恼来,一直到茶房院内。
何氏将要回去,见蕙娘跟着五六个妇女在后面走来,不由的冷笑道:“狐子去了,叫着老虎来了。我正要寻你哩。”
蕙娘道:“你的丫头搬倒壶,烧了脸,与我的丫头何干?你打了我的丫头也罢了,你平白骂我怎的?”
何氏道:“你家主儿奴才也休将势利使尽了,我当日也曾打有势利时走过,怎么着女厮拿滚水烧人?你着他拿刀杀人,不更快些!”
蕙娘道:“大嫂,你从今后要安分些儿。汉子和你无缘,你何必苦苦寻趁我。难道把我变成个汉子,从新爱你不成?”
何氏大怒道:“你叫我大嫂,我便叫你小妇。”
蕙娘道:“你便说我是个小妇,我却是鸣锣打鼓、阖城文武官送礼拜贺娶来的。你先时到也是个大妇,被你老子写文约、立凭据,只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卖成了个真小妇了。你若少有人气,就该自尽,敢和我较论大小!”
何氏又羞又气,骂道:“贼淫妇,你不是被人先奸后娶的么?你问问这一家上下,那个不知道?”
蕙娘道:“先奸后娶,我也不回避。但我还是教自己汉子奸的,不像你个贼淫妇。”
何氏道:“不像我什么?我今日就和你要人!”
蕙娘道:“你有你那娘老子卖了你,就够你一生消受了,还问我要人。”
何氏道:“你也有人爱你,我今日断送了你罢,与你个众人爱不成!”
说着,便向蕙娘扑来。
早被众妇人一二十只手拦住。
何氏大喊道:“你们众人打我么!把你们这一群傍虎吃食、没良心的奴才!”
正嚷乱着,冷氏从后院跑来,骂道:“你两个也有一个有妇道的,通将谦耻不顾,也不怕家人们笑话。我周门清白传家,肯教你两个坏我门风,我只用一纸休书,打发的你两个离门离户。还不快回房中去么!”
两人见婆婆变了面色,方各含怒回房。
少刻,蕙娘便到冷氏房中叩头陪罪,诉说何氏先打先骂,自己不得不和他辨论。
冷氏道:“辨论什么?你若不出来,也没这番吵闹了。对着那大小家人,成个甚么样子?将来传播出去,连我也教人家说笑坏了。”
蕙娘道:“我们原和禽兽一样,万般都出在年轻,妈宽过这一次,下次他骂死我也再不敢较论了。”
说着又跪了下去。
冷氏不由的就笑了。
一边拉起,说道:“我儿,你凭公道说,我待你比何氏媳妇何如?”
蕙娘道:“承妈妈恩典,待我比他实强数倍。”
冷氏道:“却又来。我既待你好,你女婿又待你好,那何氏媳妇如今还有谁理论他?我一个做父母的,不该管你们宿歇事,但自你过门后四十余天,你女婿从未入他的房门。人非木石,你教他心上如何过得去?论起来,你该调停这事,才是明白‘忠恕’两个字的人。”
蕙娘道:“妈教训的极是。我也劝过女婿几次,他总不肯听。”
冷氏道:“你女婿今日会文去了,他回来若知道,又必与何氏媳妇作对。我总交在你身上。你女婿若有片言,你就见不得我了。”
蕙娘道:“只怕外边有人告诉他,却不管我事。”
冷氏道:“这是开后门的话了。你们少年人不识轻重,我只怕激出意外事来。”
蕙娘满口应承。
晚间,周琏回来,等他安歇了,方说及与何氏嚷闹,又述冷氏叮嘱的话,方将这事大家丢开。
正是:腐儒腹内无余务,只重斯文讲典故。二妇两心同一路,借名争水实争醋。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八十五回-译文
老学究的文章引起众人的怨恨,两个侍女因争夺水而起争执。
词句说:美酒佳宾消磨了漫长的白天,腐朽的老鼠让人恶心。箫管声停止,乱讲斯文,惹得同席的人诅咒。茶房里的侍女互相责骂,为了水的先后顺序争斗。两个妇人互不相让,变成了仇敌。
话说周琏和蕙娘结为夫妻,男女双方都实现了自己的心愿,忙乱了几整天,才把喜事办完。周琏吩咐家里的仆人,把隔壁的房间租给别人住,所有的东西都让他们搬回去。把沈襄请回原来的书房住,家里的仆人更加明白了这颗药丸的作用。庞氏见蕙娘已经嫁出去,估计老贡生也没有什么办法反悔,急着要请女儿和女婿过来,非得贡生来不可。让大儿子可大拿着何其仁的凭证,还教了他很多话,向周琏家借了一匹马和一个仆人相随,到广信府城去请贡生。
可大到了城里,先暗中见了他的姑丈张充和他女儿齐氏,把周家的事情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现在奉母亲之命来请他父亲。齐氏和庞氏的意见不约而同,一听说周家富裕,就非常高兴,反而夸奖庞氏做得很好。
接着请贡生进去,把可大来请的事和与周家结亲的事情说了一遍。把贡生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自己打了几个耳光。随即软软地瘫在一边。张充夫妇慌忙劝解,又把何其仁立的凭证稿子高声朗读,念给贡生听。
贡生听了凭证上的话,心中才稍微宽慰了一些。问可大结婚的筹备情况,可大把周家如何麻烦亲友向何指挥家说情,给了1200两银子,何指挥夫妇写了凭证,周家如何下聘礼,家中如何应对,到结婚那天如何热闹,全城的大小文武官员和地方上的人都去祝贺,到我家里祝贺的有三四十人,都是文会中的秀才、童生,还有叶先生、温先生,其他人都没有来。又说周家请了三班戏,唱了五天,我送亲那天也看了戏,现在母亲要请妹妹和妹夫,必须父亲回家才能办成。可大说完,齐氏帮腔说:‘像这样人家,我侄女做媳妇,也不枉了在哥哥面前投奔一场。这是一万年也找不到的好机会,只可惜我没有生下有才华的女儿。如果有,不但可以做正室,还可以给周家做偏房,我也愿意。哥哥应该赶快回去,这样才能对得起周亲家。我还要让妹夫补送礼物,将来还有需要借助他的时候。’
张充也极力赞扬,贡生的脸色才稍微好转。问可大媒人是谁?
可大说:‘没有媒人。’
贡生闭上眼睛摇头说:‘难逃于今之世了。’
又问:‘学校里的朋友怎么议论?’
可大说:‘也没有人学我们,也没有人笑我们。’
贡生恨恨地说:‘蠢才!你和你母亲竟然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自己又想,事情已经成功,就住在妹妹家直到去世,骨头也要回家。于是告别张充起身。张充夫妇又留了一天,第二天早上父子各自骑马回家。贡生担心可大说话虚假,到了城门,让可大先回家,自己等到黄昏时分才进城。
他有一个知己朋友,叫温而厉,也是城里一个老秀才,一年到头靠教书为生。他对待自己和人,和齐贡生一样。只有一点,比贡生聪明一些,还知道爱钱,全县的人都讨厌他,只有贡生和他关系很好。他还有一个外号,叫‘温大全’,一生苦读《朱子大全》,每逢院试,写的文章和讲书也差不多。虽然考不上头名、第二名,但也不可能落得四等、五等。都是因为他明白题目。贡生找到他书房时,已经是点灯时分。一进门,见温而厉正端坐着闭目,和一个大一点的学生讲正心诚意。学生说:‘齐先生来了。’
温而厉这才睁开眼睛,一见贡生,笑道:‘你来几天了?’
贡生说:‘刚来。’
说完,两人各自端正地一揖,然后坐下。
贡生说:‘我的德行浅薄,刑于化歉,导致家里的母鸡司晨,把小女儿偷偷嫁给城里富户周通的儿子周琏,先生知道吗?’
温而厉说:‘我听说过,但没见过这个人。’
贡生说:‘我们这些文人公论如何?’
温而厉说:‘虽然没有媒人的话,既然是尊夫人做主,也算有父母的意愿,比私奔的人要好得多。’
贡生说:‘这件事关系到名教,我总不能让周通在朝堂上受到羞辱,也必须和他同归于尽。’
温而厉说:‘像老虎过河一样,死了也不后悔的人,我不和他一起。你没看到齐景公的话吗?既不能命令,又不能接受命令,这是断绝人际关系的人。你的家势远不如齐,却想和强大的吴国相提并论,我看你一定会落得弃甲曳兵逃走的下场。’
贡生说:‘那么怎么办?’
温而厉说:‘事情已经做成,不说;事情已经发生,不谏。如果周通用道德对待你,用礼节接待你,那就接受吧。’
贡生说:‘感谢你的教诲。’
于是告别温而厉,回到家中。
庞氏已经在书房里等候,满脸笑容,把贡生推到内房。准备了极好的饭食,给贡生接风,把蕙娘到周家的好处说得天花乱坠,贡生一言不发。庞氏陪了不是,又拜了两拜,贡生才微微一笑。随即又把脸沉下来,庞氏让贡生决定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贡生只是低头吃饭。吃完饭,就到书房里去睡觉。庞氏又把他拉进来,庞氏帮他脱衣解带,一起进入被窝,搂抱着说笑。
贡生仍然一言不发。庞氏对女婿的思念很深,无奈地把他叫起来,让他坐在上座,才把贡生奉承得高兴。两人和好之后,庞氏又商议回门的事情。贡生说:‘娶女儿由你,嫁女儿也由你。至于女婿,我不但让他回门,我连面也不愿意见那个畜生。他依仗富有的家庭欺压贫穷的人,欺骗了我的女儿,我不报仇就够他便宜了。难道还教他跟随女儿上门无礼吗?’
庞氏笑着说:‘你又来了!当年我父亲回门的时候,你也曾跟着我去。你的无礼,不止一次。我父亲报复你的是什么?只有更加恭敬地对待你。’
贡生想了想,也笑了。
第二天一早,庞氏又拿过历书来,让贡生挑选吉日。贡生定在了下月初二日。庞氏也没有让贡生破费,自己拿出银子来,装饰房屋,雇佣仆妇,购买各种食物,到了二十九日,就贴出了请帖到周家。
到了初二日,先是蕙娘早早地来了,打扮得珠光宝气,粉妆玉琢,跟着四房的家人和媳妇,两个女仆,拜见公公婆婆和哥哥嫂嫂,讲述婆家对待她的情景。周琏见贡生回来,没有说什么,心里很高兴。这一天他穿着华丽的衣服,骑着肥马,带着很多人,到了齐家门首,可大、可久迎接他们进去。过了好一会儿,贡生才出来和周琏见面。周琏的表情,就像先生见到徒弟一样,完全没有笑容。周琏心里很不舒服。随后去见庞氏,庞氏不停地叫‘姑爷’,待他非常亲热。
中午,内外两桌酒席,外面是贡生和两个儿子作陪。席间,不谈其他,只是来回盘问周琏的学问。又和周琏讨论了两章《孟子》。从此早中餐都是贡生作陪,讨论文章。周琏非常讨厌这样做。只住了两天,就一定要和蕙娘回去。庞氏哪里肯依?又勉强住了两天,才放他们夫妇一起回去。临行前,老贡生把自己写的八十篇文章送给周琏作为秘密教材。在贡生看来这是莫大的情分,不是女婿,外人想要一篇都不行。但在周琏看来,这些文章还不如放个屁。
过了几天,周通设宴请贡生会亲,又约了许多宾客作陪。
贡生推辞了两次才来。刚坐下,就要见叶先生。周通请来了沈襄,贡生只看了两折戏,就让人停止演唱,和沈襄讨论起文学来。贡生想在众宾客面前炫耀自己的学问,于是大赞沈襄。又将周琏叫到面前,说:‘叶先生的学问比我还要大,你必须虚心向他请教,受益良多。’
宾客们都知道他是个书呆子,只是心里笑他,只是不能看戏,不免每个人心里都要骂他几句。酒席结束后,内外男女都打算看晚戏。周通斟酒时,金鼓才响,贡生又让人停止演唱,拼命地和沈襄讨论文学。蕙娘在屏后急得要死,担心惹公婆厌恶。派人请了三四次,贡生口头答应,只是不动身。因为他看到众人都看着他,越发得意起来,讨论文学不停,哪里还顾得上蕙娘?沈襄知道久拂众意,请他到书房中详细讨论。贡生一心想炫耀自己的才学,怎么肯去?沈襄又不好避开,担心得罪了周通的小老婆。等到讨论的宾客都散了,天已经二更,和周通父子告别出来。到大门外,还和沈襄约定改日讨论文学,一路上非常开心。快到自己家门口时,才想起蕙娘请他说话,又转身回到周家敲门。周家的人听到是贡生,一个个都说自己睡熟了,贡生还不停地敲打。幸好贡生的家老汉,还略懂世故,把贡生劝了回去。
次日,传说的蕙娘知道了,心里又气又羞愧,告诉了周琏。周琏把看门的人每人打了二十板,还赶走了一个。此后,周家的人没有一个不讨厌贡生。
再说蕙娘自从到周家一个多月,对冷氏百般奉承,献小殷勤,放着许多丫环仆妇,他偏要递茶、送水,不隔三五天,就给公婆送针线,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周琏买的,讨好得冷氏非常高兴,无日不在周通面前说新媳妇贤孝。蕙娘偏又不回避周通,见了就称爹爹,称呼得非常熟练。周通也非常高兴。周琏已经派了两房的家人和媳妇,两个女仆,早晚伺候。冷氏除了给珠翠衣服等东西外,还把自己两个女仆也给了蕙娘。
何氏看在眼里,都暗自生气。再加上周琏自从娶了蕙娘后,从未到她房里过夜。也有在冷氏房中和蕙娘见面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每次看到蕙娘窥视公婆的意思,就卖弄聪明,抢在前面,形容自己就像一块木头。平时都是和周琏一起吃饭,现在却是自己一个人吃,饮食也渐渐变得简陋。再加上家中这些大小男女,没有一个不趋炎附势,把新大奶奶捧上天,一句话说出,就立刻有人去执行。她想要点吃的,或者买点东西,不是这个说没有,就是那个推说没时间。即使有人去,买来的东西多是不堪用的,而且还要立刻付钱。这些事情,让她气愤不已,父母家要了钱,又不给她做主,只能日夜哭泣。也有人劝她,看破时热,和蕙娘和好,借助蕙娘挽回丈夫。她听了,更是气得上下不来,反而把劝她的人责怪一番,谁还管她?
一日,也是合当有事。周通家内共有两个茶房,这天管内茶房的人请假回家,众妇人只知道用水,用完了,却没有人添水。何氏要洗手做针线,派小丫头玉兰来取水。玉兰看到两个大壶放在炉台前,都是空的,就骂了茶夫几句,然后从缸里舀水到壶里。不久,水烧开了。没想到蕙娘因为周琏去会文,想趁机洗脚,伺候她的一个丫头落红,提着盆子,也到茶房里取水。何氏家的玉兰把水烧得很大声,落红来了,提起壶就往盆里倒。急得玉兰抱住壶柄大声喊:‘我家奶奶等着洗手,我好不容易烧了半天的水,才烧开了,你倒想现成吗!’
落红说:‘我家奶奶也急着洗脚,你让我倒,你再烧吧。’
玉兰说:‘我为什么让你?等我倒完了,你再烧也不迟。’
落红说:‘我为什么和你分用?’
玉兰说:‘这水让你霸住不成?’
说着,提壶就倒。玉兰抱住壶柄,死也不放,嘴里乱骂起来。骂得落红生气了,把壶向玉兰怀里一推,说:‘就让你!’
没想到玉兰和壶一起倒下,那水就烫在玉兰的脸和头上,烧得她大哭大叫。落红连忙扶她。没想到何氏的大女仆舜华也来催水,看到玉兰烧坏了头脸,正要问,落红说:‘他急着倒水,不知道怎么把壶弄倒了,连他也压在地上,我在这里扶他。’
玉兰双手抱着脸,大哭道:‘你把我推倒,抢我的水,烫我的脸,还说是我自己弄倒的。’
舜华听了,一句话不说,把玉兰斜拖进何氏的房中去了。
何氏看到衣服都湿了,头脸上有些白泡,急忙问:‘这是怎么弄的?’
舜华把落红推倒,水壶打翻,烫伤了头脸,愤怒地抱怨了一通。何氏听后,忍不住旧恨新仇一起爆发,急忙走到茶房,指着落红骂道:‘你这个没眼色的奴才!你伺候了一个淫妇,就变得如此无礼。你仗着谁的势力,敢欺负我?’
落红说:‘看吧,大奶奶自己把壶打翻了,烫了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骂我?骂我也就算了,怎么还连我家奶奶也一起骂?’
何氏愤怒地说:‘我骂那个淫妇,你敢怎么样?我还要打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就扑过去,抓住落红,用手指头在头上脸上乱拍。落红一把推开,差点把何氏推倒。嘴里嘟囔着说:‘尊重一点,别让人家笑话。’
何氏气得浑身发抖,又扑过去要打。这时,许多仆妇跑过来,把何氏劝开了。落红趁机跑开,哭着把事情告诉了蕙娘,还添了几句骂蕙娘的话。蕙娘也生气了,跟着几个妇女一起来到茶房。
何氏要回去时,看到蕙娘带着五六个妇女跟在后面,冷笑着说:‘狐狸走了,老虎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蕙娘说:‘你的丫头打翻了壶,烫了脸,跟我家的丫头有什么关系?你打了我家的丫头也算了,怎么还平白无故地骂我?’
何氏说:‘你家主人奴才也休要仗势欺人,我当年也走过有势力的路,你怎么敢用开水烫人?你让他拿刀杀人,不是更快些!’
蕙娘说:‘大嫂,你从今后要安分些。你和你丈夫无缘,你何必苦苦纠缠我。难道要我把你变成一个男人,重新爱上你不成?’
何氏大怒说:‘你叫我大嫂,我就叫你小妇。’
蕙娘说:‘你就算叫我小妇,我却是敲锣打鼓、全城文武官员送礼拜贺娶来的。你先前也是一个大妇,被你老子写下文书、立下凭据,只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卖成了真小妇。你要是没人气,就该自尽,怎么敢和我争论大小!’
何氏又羞又气,骂道:‘你这个淫妇,不是被人先奸后娶的吗?你问问这一家上下,哪个不知道?’
蕙娘说:‘先奸后娶,我也不回避。但我还是教自己丈夫奸的,不像你个淫妇。’
何氏说:‘不像我什么?我今天就要和你算账!’
蕙娘说:‘你有你那娘老子卖了你,就够你一生受的了,还问我要人。’
何氏说:‘你也有人爱你,我今天就要毁了你,让你不能得到众人的爱!’
说着,就向蕙娘扑去。早被众妇人拦住。何氏大喊道:‘你们众人打我吗!把你们这一群吃里扒外的奴才打我!’
正在吵闹时,冷氏从后院跑来,骂道:‘你们两个也有个妇道,都不顾脸面,也不怕家人们笑话。我周家清白传家,怎么能让你们坏我门风,我只用一纸休书,就能让你们两个滚出这个家门。还不快回房去!’
两人看到婆婆脸色变了,才各自含怒回房。过了一会儿,蕙娘来到冷氏房中,跪下认错,诉说何氏先打后骂,自己不得不和她争论。冷氏说:‘争论什么?你要是不出来,也不会有这场吵闹。对着这些大小仆人,成什么样子?将来传出去,连我也要被人笑话了。’
蕙娘说:‘我们本来就像禽兽一样,年轻的时候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妈妈宽恕我这一次,下次就算她骂死我,我也不敢再争论了。’
说着又跪了下去。冷氏不由得笑了。一边拉起她,说:‘我儿,你公正地说,我待你比何氏媳妇如何?’
蕙娘说:‘承蒙妈妈恩典,待我比她好多了。’
冷氏说:‘却又来了。我既然待你好,你丈夫也待你好,那何氏媳妇现在还有谁会为她说话?作为一个父母,我不该管你们的私事,但自从你嫁过来四十多天,你丈夫从未踏入她的房门。人不是石头,你怎么让他心里过得去?说起来,你应该调解这件事,才是一个明白‘忠恕’两个字的人。’
蕙娘说:‘妈教训得对。我也劝过女婿几次,但他总是不听。’
冷氏说:‘你女婿今天去参加文会了,他回来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和何氏媳妇作对。我总把这件事交给你。你女婿如果有什么话,你就别来见我了。’
蕙娘说:‘只怕外面有人告诉他,和我没关系。’
冷氏说:‘这是开后门的话了。你们年轻人不识轻重,我只怕惹出什么意外的事来。’
蕙娘满口答应。晚上,周琏回来后,等他休息好了,就把和何氏争吵的事情和冷氏说了,又转述了冷氏的叮嘱,然后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正是:腐儒腹内无余务,只重斯文讲典故。二妇两心同一路,借名争水实争醋。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八十五回-注解
腐儒:指迂腐的读书人。
侍女:古代贵族或富家女子身边的奴仆,负责照顾女主人的生活。
旨酒:美酒,指上等的酒。
佳宾:贵宾,尊贵的客人。
消永昼:消磨漫长的白天,指喝酒消遣时间。
腐鼠:比喻贪婪的人。
箫管:古代的管乐器,这里指音乐。
斯文:指文雅、有教养的风度。
咒:诅咒,咒骂。
茶房:古代供人饮茶的房间。
交相诟:互相责骂。
争先后:争谁先谁后。
妇:妻子。
仇寇:仇敌。
亲事:婚姻。
齐家:同一家族。
隔壁:相邻的。
物件:物品。
搬回:搬回原处。
原旧书房:原来的书房。
丸药:比喻解决问题的方法或策略。
量:估计。
法子:方法。
反悔:改变主意,后悔。
着:命令。
凭据稿儿:凭证。
广信府城:地名,具体位置不详。
贡生:明清两代科举制度中,通过乡试取得举人资格的人。
张充:人名。
齐氏:人名。
周通:人名。
周琏:人名。
蕙娘:人名。
何其仁:人名。
指挥:官职,指军队中的指挥官。
凭据:证据,凭证。
稿儿:文件。
朗诵:大声读出来。
略宽了些:稍微放宽了心。
举动:行动,举止。
支应:应付,招待。
拜贺:祝贺。
三班戏:指三个班子演出的戏曲。
院试:明清时期科举制度中的一种考试,由地方官主持。
秀才:明清时期科举制度中的一种考试及第者。
童生:未参加科举考试的学生。
朱子大全:指朱熹的著作。
题故:题目,考题。
牝鸡司晨:比喻女性掌权。
名教:儒家的教义。
肆:放任,纵容。
市朝:朝廷,政府。
凭河:依靠河岸。
齐景公:春秋时期齐国国君。
令:命令,使。
受命:接受命令。
绝物:极端的人。
遂事:事情已经发生。
不谏:不指责。
道:道德,正道。
礼:礼仪。
斯受之:就接受它。
遂事不谏:事情已经发生,不再指责。
温而厉:人名。
端坐闭目:端正地坐着,闭上眼睛。
正心诚意:端正心思,真诚待人的意思。
一揖:古代的一种礼节,表示尊敬。
凉薄:轻薄,不庄重。
刑于化歉:用刑法来教化,使之感到愧疚。
偷嫁:私自嫁人。
富户:富裕的家庭。
周通之子:周通的儿子。
斯文中公论:文人的公论。
颇优:相当好。
肆周通于市朝:在朝廷中公开羞辱周通。
弃甲曳兵走:放弃武器,拖着兵器逃跑。
谨谢教:恭敬地感谢教导。
骨殖:尸体。
温大全:人名。
经年:多年。
以教学度日:靠教书为生。
接物:待人接物。
灵透:聪明,机智。
一县:整个县。
至厚:非常深厚。
外号:别名,绰号。
《朱子大全》:朱熹的著作。
一等:科举考试中的最高等级。
二等:科举考试中的第二等级。
四等:科举考试中的第四等级。
五等:科举考试中的第五等级。
寻:找到。
点灯时分:晚上点灯的时候。
闭目:闭上眼睛。
端坐:端正地坐着。
既系:既然是。
主裁:主持,决定。
逾墙相从:私奔。
力总不能:无论如何也不能。
与强吴相埒:与强大的吴国相比。
成事不说:事情已经做成,不说。
交以道:用道德来交往。
接以礼:用礼仪来接待。
别了:告别。
满面笑容:满脸笑容。
推入内房:引导进入内室。
接风:招待远道而来的人。
回门:女儿嫁出去后,带着丈夫回到娘家。
上坐:尊贵的座位。
畜生:骂人的话,指不懂礼貌的人。
奸霸:强占,霸占。
报仇:报仇雪恨。
便宜:得到好处。
奉承:讨好,奉承。
商议:商量。
聘女儿:嫁女儿。
回女儿:女儿回娘家。
女婿:女儿的丈夫。
恃富欺贫:依仗富有而欺压穷人。
更加:更加。
恭敬:尊敬,有礼貌。
宪书:古代用于占卜吉凶的书籍,也指黄历,用于记录每日宜忌。
破钞:破费,花费钱财。
裱房屋:对房屋进行装饰或修复。
仆妇:仆人中的女仆。
买办:购买,置办。
珠围翠绕:形容女子装饰华丽,佩戴珠宝。
粉妆玉琢:形容女子妆容精致,如同用粉和玉雕刻而成。
女厮:年轻的女仆。
爹妈:父亲和母亲的合称。
兄嫂:哥哥和嫂子的合称。
婆家:丈夫的家。
相待:对待,款待。
鲜衣肥马:穿着华丽的衣服,骑着肥壮的马,形容生活奢侈。
颜色间:脸色,表情。
先生:古代对老师的尊称。
徒弟:学生的意思。
颜色:脸色,表情。
姑爷:女婿的尊称。
席间:在酒席之间。
盘问:询问,打听。
学问:知识,学识。
孟子:《孟子》是儒家经典之一,由孟子及其弟子记录孟子言行而成。
密本:秘密的副本,这里指珍贵的书籍。
叶先生:对沈襄的尊称。
卖弄:炫耀,展示。
下少东家妇:对蕙娘的尊称。
世情:世事,人情世故。
冷氏:周家的媳妇,周琏的母亲。
珠翠衣服:珠宝和翡翠装饰的衣服,指华丽的衣物。
何氏:周琏的妻子。
窥:观察,窥视。
形容:描述,描绘。
趋时附势:迎合时势,巴结有权势的人。
新大奶奶:对蕙娘的尊称。
片语:一句话,一言。
趋走:急忙奔走。
勘破:看破,看穿。
和好:和解,友好。
藉:借助,利用。
数说:责备,指责。
咒骂:诅咒并责骂。
缸:用来储存水的大容器。
滚:水开,沸腾。
搬倒:倒下,跌倒。
搊扶:搀扶,帮助站立。
舜华:指何氏的女儿,这里指何氏的子女。
斜拖:斜着拉,拖着走。
落红:指何氏的丫头,这里指何氏的仆人。
落红夺水推倒玉兰:这里可能是指何氏的丫头不小心将水壶打翻,导致何氏的女儿的脸被烫伤。
烧了头脸:指何氏的女儿的脸被烫伤。
淫妇:古代对不贞节妇女的贬称,这里指何氏对蕙娘的侮辱。
势头:指权势或背景。
奴才:古代对仆人的贬称,这里何氏用来侮辱落红。
势利:指势力和利益,这里何氏用来指责蕙娘。
滚水:指热水。
休书:古代丈夫给妻子的离婚文书。
忠恕:儒家思想中的两个重要概念,忠指忠诚,恕指宽容。
争水:这里比喻为无谓的争吵。
争醋:比喻嫉妒或争风吃醋的行为。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八十五回-评注
何氏见衣服浸湿,头脸上有些白泡,忙问道:‘是怎么来?’
此句描绘了何氏的焦急与关切,‘忙’字体现了她对女儿安危的紧张,‘怎么来’则流露出对事情起因的疑问,为后续剧情发展埋下伏笔。
舜华将落红夺水推倒玉兰,烧了头脸话,怒恨恨的说了一遍。
此句通过舜华的言语和行为,展现了她的愤怒与怨恨,‘怒恨恨’三个字生动地描绘了她的情绪,同时也为人物性格的塑造提供了依据。
何氏听罢,不由的新火旧恨一齐发作,急急的走到茶房,指着落红骂道:‘你个不睁眼的奴才!你伺候了个淫妇,便狂的没样儿了。你仗着谁的势头,敢欺负我?’
何氏的愤怒在此处得到了充分的释放,‘新火旧恨’形象地比喻了她内心的怒火,‘不睁眼的奴才’等言语则体现了她对落红的极度不满。
落红道:‘看么,大奶奶家玉兰自己将壶搬倒,烧了脸,与我什么相干?便这样骂我?骂我罢了,怎么连我家奶奶也骂起来?’
落红的反驳既是对何氏言语的回击,也是对自身清白的辩解,展现了她的坚强与不屈。
何氏大怒道:‘我便骂那淫妇,你敢怎么?我且打打你,教你知道个上下!’
何氏的愤怒在此处达到了顶点,‘打打你’等言语透露出她的蛮横与霸道,同时也预示了冲突的升级。
扑来便将落红揪住,用手在头脸上乱拍。
此句通过动作描写,生动地展现了何氏的暴力行为,同时也体现了她内心的狂躁与失控。
落红用手一推,险将何氏推倒。
落红的反击既是对何氏暴力的回应,也是对自身尊严的捍卫,展现了她的勇敢与坚韧。
何氏气的乱抖,扑向前又要打。
何氏的愤怒情绪依然高涨,‘气的乱抖’形象地描绘了她的愤怒状态。
早来了许多仆妇,将何氏劝解开。
此句体现了仆妇们对何氏行为的劝阻,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落红趁空儿跑去,一五一十哭诉蕙娘,又添了骂蕙娘的几句话。
落红的哭诉不仅是对何氏的控诉,也是对蕙娘的求助,为后续剧情发展埋下伏笔。
蕙娘也动起大气恼来,一直到茶房院内。
蕙娘的愤怒情绪与落红相呼应,体现了两人之间的深厚感情。
何氏将要回去,见蕙娘跟着五六个妇女在后面走来,不由的冷笑道:‘狐子去了,叫着老虎来了。我正要寻你哩。’
何氏的冷笑充满了嘲讽与挑衅,为两人之间的冲突再次升级埋下伏笔。
蕙娘道:‘你的丫头搬倒壶,烧了脸,与我的丫头何干?你打了我的丫头也罢了,你平白骂我怎的?’
蕙娘的反驳既是对何氏言语的回击,也是对自身清白的辩解,展现了她的坚强与不屈。
何氏道:‘你家主儿奴才也休将势利使尽了,我当日也曾打有势利时走过,怎么着女厮拿滚水烧人?你着他拿刀杀人,不更快些!’
何氏的言语充满了挑衅与威胁,同时也揭示了她的心机与狡猾。
蕙娘道:‘大嫂,你从今后要安分些儿。汉子和你无缘,你何必苦苦寻趁我。难道把我变成个汉子,从新爱你不成?’
蕙娘的劝解既是对何氏的警告,也是对自身命运的反思,展现了她的善良与宽容。
何氏大怒道:‘你叫我大嫂,我便叫你小妇。’
何氏的愤怒情绪在此处得到了进一步的释放,‘小妇’等言语体现了她对蕙娘的极度不屑。
蕙娘道:‘你便说我是个小妇,我却是鸣锣打鼓、阖城文武官送礼拜贺娶来的。你先时到也是个大妇,被你老子写文约、立凭据,只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卖成了个真小妇了。你若少有人气,就该自尽,敢和我较论大小!’
蕙娘的反驳既是对何氏言语的回击,也是对自身命运的反思,展现了她的坚强与自尊。
何氏又羞又气,骂道:‘贼淫妇,你不是被人先奸后娶的么?你问问这一家上下,那个不知道?’
何氏的言语充满了挑衅与威胁,同时也揭示了她的心机与狡猾。
蕙娘道:‘先奸后娶,我也不回避。但我还是教自己汉子奸的,不像你个贼淫妇。’
蕙娘的反驳既是对何氏言语的回击,也是对自身清白的辩解,展现了她的勇敢与坚韧。
何氏道:‘不像我什么?我今日就和你要人!’
何氏的言语充满了挑衅与威胁,同时也预示了冲突的升级。
蕙娘道:‘你有你那娘老子卖了你,就够你一生消受了,还问我要人。’
蕙娘的反驳既是对何氏言语的回击,也是对自身命运的反思,展现了她的坚强与自尊。
何氏道:‘你也有人爱你,我今日断送了你罢,与你个众人爱不成!’
何氏的言语充满了挑衅与威胁,同时也预示了冲突的升级。
说着,便向蕙娘扑来。
此句通过动作描写,生动地展现了何氏的暴力行为,同时也体现了她内心的狂躁与失控。
早被众妇人一二十只手拦住。
此句体现了众妇人对于何氏行为的劝阻,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何氏大喊道:‘你们众人打我么!把你们这一群傍虎吃食、没良心的奴才!’
何氏的言语充满了愤怒与威胁,同时也揭示了她的心机与狡猾。
正嚷乱着,冷氏从后院跑来,骂道:‘你两个也有一个有妇道的,通将谦耻不顾,也不怕家人们笑话。我周门清白传家,肯教你两个坏我门风,我只用一纸休书,打发的你两个离门离户。还不快回房中去么!’
冷氏的言语充满了警告与威胁,同时也体现了她对家门的重视。
两人见婆婆变了面色,方各含怒回房。
此句体现了两人对冷氏的敬畏,同时也预示了剧情的进一步发展。
少刻,蕙娘便到冷氏房中叩头陪罪,诉说何氏先打先骂,自己不得不和他辨论。
蕙娘的叩头与诉说体现了她的谦卑与诚恳,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冷氏道:‘辩论什么?你若不出来,也没这番吵闹了。对着那大小家人,成个甚么样子?将来传播出去,连我也教人家说笑坏了。’
冷氏的言语充满了责备与担忧,同时也体现了她对家门的重视。
蕙娘道:‘我们原和禽兽一样,万般都出在年轻,妈宽过这一次,下次他骂死我也再不敢较论了。’
蕙娘的言语充满了自责与悔恨,同时也体现了她的坚强与自尊。
说着又跪了下去。
蕙娘的跪地体现了她的谦卑与诚恳,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冷氏不由的就笑了。
冷氏的笑体现了她对蕙娘的理解与宽容,同时也为剧情发展带来了转机。
一边拉起,说道:‘我儿,你凭公道说,我待你比何氏媳妇何如?’
冷氏的言语充满了关心与爱护,同时也体现了她对蕙娘的期望。
蕙娘道:‘承妈妈恩典,待我比他实强数倍。’
蕙娘的回答体现了她对冷氏的感激与尊敬,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冷氏道:‘却又来。我既待你好,你女婿又待你好,那何氏媳妇如今还有谁理论他?我一个做父母的,不该管你们宿歇事,但自你过门后四十余天,你女婿从未入他的房门。人非木石,你教他心上如何过得去?论起来,你该调停这事,才是明白‘忠恕’两个字的人。’
冷氏的言语充满了责备与担忧,同时也体现了她对蕙娘的期望。
蕙娘道:‘妈教训的极是。我也劝过女婿几次,他总不肯听。’
蕙娘的回答体现了她的无奈与无助,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冷氏道:‘你女婿今日会文去了,他回来若知道,又必与何氏媳妇作对。我总交在你身上。你女婿若有片言,你就见不得我了。’
冷氏的言语充满了警告与担忧,同时也体现了她对蕙娘的期望。
蕙娘满口应承。
蕙娘的回答体现了她的诚恳与承诺,同时也为剧情发展提供了转机。
晚间,周琏回来,等他安歇了,方说及与何氏嚷闹,又述冷氏叮嘱的话,方将这事大家丢开。
此句体现了周琏对蕙娘的关心与爱护,同时也为剧情发展带来了转机。
正是:腐儒腹内无余务,只重斯文讲典故。二妇两心同一路,借名争水实争醋。
此句通过诗句的形式,对整个故事进行了总结,揭示了人物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传统文化的理解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