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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五十五回

作者: 《绿野仙踪》是清朝时期李百川所创作的长篇小说,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年代: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内容简要:全书以求仙学道为幌子,以冷于冰成仙事为线索,联缀连城壁救兄避难、金不换娶妻惹祸、朱文玮林润历难建功、温如意烟花场失意、周琏贪风月招邪、林润邹应龙参倒严嵩等几个现实故事,较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明代嘉靖朝的社会状况,抒击了时政,表现了惩恶扬善的民主思想,有较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虽时有荒诞的神怪描写和道术说教,亦掩不住积极涉世的倾向。整部小说结构较为严谨,行文流畅,情节生动,描写亦较细腻而风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五十五回-原文

爱情郎金姐贴财物别怨女如玉下科场

词曰: 荡漾秋波落泪痕,送郎财物在黄昏。远情深意出娼门。为下科场离别去,空留明月照孤村。一灯相对夜销魂。——右调《浣溪沙》。

话说如玉在郑三家过生日,萧、苗二人各请了一席,如玉又还了一席,鬼混了三四日。

只因有这几百银子,入在众人眼内,弄得鸨儿、龟子动了贪心,苗秃、萧麻生了痴念,一个个不说的强说,不笑的强笑,每日家簇捧着如玉和羊脂玉滚盘珠一样,比一来时的如玉还新鲜几分。

孰不知他们把精神俱属罔用。

若依着如玉,他原是公子出身,止知挥金如土,那知想后思前?就是如今穷了,他的豪奢心性仍在,这几两银子也不愁不到他们手内;无如里面插着金钟儿与他做提调官,这女厮不过情性急暴些,讲到人情世故上,真是见精识怪,透露无比。

依如玉的意思,念在郑三家日久,虽然他款待凉薄,一个乐户人家,原指着姐妹和闺女过日子,就与他五六十两也不为过;又见萧、苗二人爱钱的景况,甚是可怜,也是点缀他们数金,因与金钟儿相商。

谁想金钟儿另有主见,向如玉开说道:

“你不过是为贪恋着我,在他们身上用情。你想想:如今的时候,银子出去最易。你若教他回来,比登天还难!刻下有这几百银子放在身边,便是个虎豹在山之势。我父母从今断不敢薄待於你;你就再迟一半月与他,也不迟。

至于萧、苗二人,且乐得教他们望梅止渴,日日受享他们的趋奉。

到看不过眼时,与萧麻子几两罢了。

但是我还有一虑:这个去处是风波不测之地,千人可来,万人可去。

别人尚不足介意,诚恐萧麻子利心过重,或勾通匪类,意外生枝。

你又是个孤身,我又是个妇女,五六百银子放在此地,终非妥局。

刻下若将银子拿回泰安,不但我父母切骨恨我,萧麻子于你,也不肯罢休。

你我想要安然相守一日,也恐怕不能。

依我的主见,你可速速写一字,叫张华坐车子来,字内再说与他。

若我父母问时,只说是你家老太太祭辰,请你回去上祭,他们就不疑心了。

我连夜做成几个布搭包,不论三更四更,与张华约定,将银子转去。

只用往返两次,就都带回泰安,教他收存在妥当地方,岂非人鬼不知?

仍然这里连五十两也不用存留,以防不测。

再如你我终身的事体,我打算已久,若轻轻易易的嫁你,断不能够。

我已立定志愿,除你之外,今生誓不再接一人。

任凭我父母刀锯斧砍罢了。

他将来见我志愿已决,定视我为无用之物,到那时他们都心回意转,不过用二三百银子,便可从良。

我自从接客至今,五年光景,身边零碎,积下有百十多两银子,衣服、首饰,也值百十余两,你将来回家时,可尽数带去。

日后,我若有福,得与你做一夫一妻,到你家中过起日月来,我又有一番安排。

你的住房,是三百多银子买的,不妨卖了,费一百来银,买几间小房居住。

张华人老实,存心也还为顾你,可留在家中。

你家中还有个姓韩的,我听得说,闺女、儿子到有四五个,这不但天天吃米,即年年穿布也了不得。

这原该早与他几两银子,着他出去另过。

我从良满估上三百两,我与你的东西,若变卖了,便有二百四五。

你不过止出着五十多两,我就是你的人,将来好也是个过,歹也是个过。

穷人家一文无有,也未尝尽行饿死,还要养活儿女哩。

为今之计,可咬定牙关,只拼出三四十两来,在此混到水尽山穷处,方零碎与他们。

将来我父母若赶逐起你来,你只管回家,留下我与他们拌着走。

人生在世,能有几何?与你快活得一日是一日。

我实实的舍不得你,再交好别人。

说着雨泪纷纷,倒在如玉怀内。

如玉听了,感激的入骨切髓,连忙抱起来,用自己的脸儿来回与他揩抹;温存了半日,方说道:

“这温如玉家门不幸,叠遭变故。

若在三四年前,早已与你成就了心愿了。

你的议论,都是从心眼中细针密线盘算出来的,只是愁你将来要大受凌虐。

你父亲还罢了,你母亲不是善良神道。”

金钟儿道:

“任凭他。拼上个死,谁也打发的下去。”

如玉道:

“你今说到此际,我也有个隐衷,屡次想要说,只是不忍与你分离。”

金钟儿惊问道:

“你为何说出离别两字?”

如玉道:

“我如今家业凋零,只有一日不如一日,断无兴发之期。

目今已六月初十日,离科场仅有五十来天。

我意思要回家,读几句书,或者藉祖宗功德,侥幸一第。

异日总不能中进士,挨次做个知县或迁就别途,也是日后的饭根。”

金钟儿听罢,呆了一会,说道:

“你这一下场,不知得多少日子才能完结?”

如玉道:

“若从如今回家,到八月初八日进场,十六七完场;二十内外,我可与你相会。

此地离省城百余里,比泰安还近一半路,我场事一完,即来看望你。”

金钟儿道:

“这是你功名大事,我何敢误你?但愿上天可怜,从此联捷。

你出头的日子,就是我出头的日子。

只是要与你隔别两月功夫,我真是一日也受不得。”

如玉道:

“你若不愿意着我去,我就不去。”

金钟儿道:

“这是什么话说?我不是那样不识轻重的女人。

但是你回家读几句书,固是要紧;我想命里该中,也不在用这几天功夫。”

如玉道:

“我于八股一途,实荒疏的了不得。

若要下场,必须抱抱佛腿。”

金钟儿又自己屈着指头,数算了一回,方许在十天后回家。

两人斟酌停当,如玉写了字,暗中雇人送与张华,着他十八日雇车来接。

至此后,也没别的议论,惟有夜以继日的干那勾当。

萧、苗二人见他们青天白日常将门儿关闭,也不过互相哂笑而已,那里知道他们早晚就要分别?只是不见如玉拿出银子来相帮,萧、苗着急之至。

到了十六日,金钟儿又与如玉相商:“起身时,与萧麻子留四两,说在下场后再多送;与郑三留二十两。”

如玉道:“萧麻子送多送少,我又不该欠他的,到也罢了;只恐这二十两银子,你父母未必肯依。”

金钟儿道:“我早已都想算停当了,此番王伙计一将你送银子来,数目多少,他们都知道。我猜必是那赶车的后生露的风声。你若将银子带回家去,不但我父母和你从头至尾清算嫖账,就是萧麻子亦必搬弄是非。如今有一妙法:我这后园中有的是砖头石块,你我今晚取他些来,都用纸厚厚的包做十来封,每封写明数目,画上你的花押,放在我柜内。临行将我父母叫到跟前,着他们都一一看过,当面将柜子外面加上你的封皮,钥匙交付我收管。你的原银并我与你的银子、衣服、首饰,该在身边带的,你可同张华分带;该在被套内装的,俱装入被套内。我父母见你的银子不拿去,不但还与他留二十两,就一两不留,他也可以依允。将来你去了,设有客来,他们看在这几百银子分上,也必不肯过于强我。待你中了,人情是势利的,我们再想别法。如此行去,看来还可以谎的过他们去。”

如玉听了,喜欢的心花俱开,说道:“此计指鹿为马,以羊易牛,实妙不可言。”

连忙将金钟儿抱过来,放在怀中,亲嘴咂舌的说道:“谁似你这般聪明,这般才智!我温如玉将来得你做夫妻,也真不罔生一世。”

说罢,急急的将门儿关闭,两人又干起旧生活来了。

到了十八日,张华如期而至。

如玉暗中和张华说明,张华大喜。

郑三家两口子见张华来接,真如平空里打了个霹雳,烦萧、苗二人探问如玉,回家不回家。

如玉总是含糊答应;怕郑三等生心防范,此夜四鼓从窗空内,付与张华银三百五十两,钗环首饰,一总转送过手。张华俱妥贴收藏。

如玉原定在二十一日起身,到二十日晚间,两个难割难舍;又改在二十三日。

郑婆子又嘱咐金钟儿,着将如玉千万留下。

金钟儿满口应承。

此晚将如玉的两个褥子,两个被子,俱皆拆开,将棉花去了些,所有的棉夹皮纱,凡新鲜些的衣服,尽铺绪在被褥内;又各用针线牵引的稳稳当当。

至二十二日,这一夜千言万语,叮嘱不尽。

如玉也安慰了金钟儿许多话。

五鼓时,两人将被套打开,把被褥四件装好,天色才有亮光。

张华便教车夫拴起车来,在窗外请如玉。

如玉又将二百五十两用搭膊自带在身上。

郑三家两口子听得套车,各没命的扒起,到玉房中问讯。

如玉说明要回家读书下场的原故;又将柜子开了,着郑三点查了银两封数,随即锁住,外面贴了封条,将钥匙交与金钟儿收存,嘱咐小心门户,到下场时即来;又言明场事完后,再来久住。

郑三家两口子见十数封银子不带去,大放怀抱,心上甚是欢喜。

如玉又拿过二十两一包银子,说道:“我在你家,遭扰日久,心甚不安。这些须银两,权做家中茶水钱用,等我下场回来,再加十倍酬情。”

郑三家夫妇见银子虽然极少,却大头段都在自己家里存着,于是陪着笑脸说道:“大爷在我身上,恩典甚重,只可惜没有好管待,早晚间不知得罪下多少。”

郑婆子又接着说道:“大爷何必多心,与我们留这几两银子。至于嫖了的时日,大爷更不必多心。将来上算盘,也是打的出的。下场读书,是个正大题目,我们也不敢强留;但是走的太鬼秘了,也该早和我们说声,收拾一杯水酒送送,令旁人也好看。难道必定是鹿鸣宴才好吃么?”

如玉道:“我正怕你老夫妻费心,所以才不肯达知。”

郑三向金钟儿道:“怎么你一句儿不言语?”

金钟儿道:“自张大叔来,我问他走不走的话,也不知几百遍。今日五更鼓时,忽然扒起来要走。我把舌头都留破了,他决意要去,就着他去罢。我还有什么脸再说?”

又拿过四两银子:“烦送与萧大爷,说不堪微礼,与小相公买双鞋穿罢。我大要不过一月后,就来看望令爱。”

正说着,张华入来。

如玉着他搬取褥套。

郑三道:“怎走的这样急?”

那里肯教张华搬取?自己揪起来,扛在肩头。

郑婆子连忙拿起衣服包。

如玉向金钟儿举手道:“话也不用再说,我去了,你要处处保重。”

说着眼中泪行行直下。

金钟儿止说了一句:“我知道。”

那眼泪与断线珍珠相似,在粉面上乱滚。

如玉出了东房,郑三道:“不用和苗三爷说说?”

如玉道:“等他起来时替我表白罢。”

出了大门,向金钟儿道:“你请回罢。”

金钟儿也不回答,一步步流着痛泪,送出堡来。

如玉走一步,心上痛一步,只是不好意思哭出声,也不敢看金钟儿一眼。

此时街上行人甚少,看见的,都挤眉弄眼,跟着观玩。

一同出了堡门,车子跟在后面,如玉向郑三夫妇道:“感谢不尽,容日补报罢。”

又向金钟儿道:“我说过的话,你要处处保重。你快回去,我走罢。”

金钟儿流着泪,点了两下头儿。

郑三扶着上了车,还要送几里。

如玉再三止住。

少刻,马行车驰,走的望不见了,金钟儿方才回家。

有如玉与打杂的胡六留下二两银子,并小女厮的五钱,都递与他们。

把门儿从新关闭,也不吃饭,低声痛哭不止。

苗秃子起来,方知如玉去了,心上甚是怪异;又询知银子未曾带去,止与了郑三二十两,萧麻子四两,自己一分也无。

与萧麻子说知,萧麻子心中念道:‘这温如玉好没分晓,怎么敢将五六百银子交放在亡八家内?若我断不如此。’又想了想,笑道:‘男女两个,都热的头昏眼花,还顾得甚么?’

苗秃子总以不辞而去为歉。

萧麻子道:‘他与我留了四两,与你没有留下,他自然要早去。你他怎么辞别?’

苗秃子道:‘这小厮真是瞎了心,谁想望你那卖住房钱?’

再说如玉回到家中,安顿妥当带来的银物,也无暇读别的书,止将素年读过的几本文章,并先时做过的窗稿,取出来捧玩。

无如他分了心的人,那里读的入去?一展书时,就听见金钟儿在耳旁说话;离过书时,便想他的恩情,并嘱咐的要紧话儿。

茶饭拿来,吃几口,就不吃了,不知想算甚么。

人见他不吃了,要将盘碗收去,他又低头吃起来。

每一篇文章,再不能从头至尾读完,只读到半篇上,他自己就和鬼说起话来。

时而蹙眉,时而喜笑,进而长叹愤怒,一刻之中,便有许多的变态。

伺候他的两个小小厮,在他面前不但嚷闹,就打起来,他十次到六七次不理。

过了七八天后,才略好些。

亏他有点才情,饶这样思前想后,不过二十五六天,肚里也装了三四百篇腐烂墨卷。

又因与金钟儿会面心切,经文章也没功夫打照,止将正大拟题,看了看讲章;表判策论,打算着到省城再处。

将自己和金钟儿的银子共六百三十两,赏了张华十两,着他制办衣服,跟随自己;带了一百五十两;其余的,一宗宗都点与韩思敬收管,嘱咐他两口子小心门户。

又将金钟儿的首饰、衣服,交与张华家老婆收存;为他是个妇人,不敢将银子与她。

忙忙的收拾了一天,同张华坐车,到试马坡来。

金钟儿自从如玉去后,两人的情况都是一般,终日家不梳不洗,埋头睡觉。

幸亏郑三是个怕是非的亡八,当日他妹子未从良时,因嫖客吃醋,打了一场官司,被地方官重责了四十板,逐出境外,他心上怕极,才搬到这试马坡来。

从不敢寻找嫖客,有愿来的,碰着是个肥手,便咬嚼到底,只待那把手花用精光,他才另外招人;不然,一个行院人家,女儿那里闲的了一月两月?只三天没有嫖客,便急的猴叫。

郑婆子到是个不怕是非的,恨不得夜夜有客。

只因他心上贪恋着如玉那几百银子,又大料着金钟儿不肯轻易接人;若强逼他,万一惹恼如玉,将银子都取去,到为小失大了。

因此有个肥嫖客来,都着玉磬儿支应,金钟儿便装做起病来。

因此如玉去后,他竟得安闲。

这日正在房中闷坐,猛听得小女厮在院中说道:‘温大爷坐车来了。’

金钟儿一闻此言,喜欢的心上跳了几跳,连忙用手整理容环,拂眉掠鬓;又急急的将鞋脚紧了紧腿带,迎接出来。

如玉已同他父母在院中说话,金钟儿笑嘻嘻的问道:‘你来了?身上好?’

如玉笑应道:‘来了,来了,你好?’

两人到房内坐下。

打杂的将被褥套放在一边。

张华拿入送金钟儿的吃食,并送他父母的几样东西。

金钟儿笑道:‘来就是了,何苦又买这些物件费钱。’

如玉道:‘表意而已。’

金钟儿道:‘你这四五十天,读下多少文章?’

如玉笑道:‘一句也没有读在肚里。’

随即吃茶净面。

如玉问苗秃子,金钟儿道:‘你去了十数天后,他就回家了。难道你没有见他么?’

如玉道:‘我没见他,想是和我恼了。’

金钟儿道:‘随他去。’

少刻,萧麻子来看望,并谢日前相赠的银两。

说了又说,是个示知嫌少的意思。

须臾玉磬儿也来陪坐,谈笑了一会。

打杂的安放杯筷,一同吃了饭。

萧麻子早早回家,玉磬儿也去了。

两人从新诉说一月的心情。

未起更,便安歇。

一连住了三天,如玉道:‘离场期止留下十三四天,我场后就来。’

金钟儿知是正务,也不敢强留;又数算着二十天外,便可相聚,因此两人喜喜欢欢的离别,不似前番那样凄苦。

如玉与郑三留了十两银子,做下场回来地步,方才起身赴省。

正是:假情尽净见真情,情到真时情倍深。

莫谓嫖情通是假,知情真假是知音。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五十五回-译文

爱情郎金姐贴财物别怨女如玉下科场

秋波荡漾泪痕深,黄昏时分送郎财。深情远意出娼门。为了下科场离别去,空留明月照孤村。一灯相对夜销魂。

话说如玉在郑三家过生日,萧、苗二人各请了一席,如玉又还了一席,混了三四日。只因这几百银子,入了众人眼,惹得鸨儿、龟子起了贪心,苗秃、萧麻生了痴念,一个个不说的强说,不笑的强笑,每日家簇拥着如玉和羊脂玉滚盘珠一样,比来时还新鲜几分。殊不知他们把精神都白费了。若按如玉的意思,他原是公子出身,只知道挥金如土,哪里会想这么多?就算如今穷了,他的豪奢心性仍在,这几两银子也不愁不到他们手;只是里面插着金钟儿给他做提调官,这女子性情急躁,说到人情世故上,真是见多识广,无所不知。

按如玉的意思,念在郑三家日久,虽然他待自己薄情,一个乐户人家,原本就指着姐妹和闺女过日子,给五六十两也不算多;又见萧、苗二人爱钱的样子,很可怜,也是为了点缀他们,于是与金钟儿商量。谁想金钟儿另有主张,对如玉说:

你现在不过是因为贪恋我,才在他们身上用情。你想,现在银子出去最容易。你若叫他们回来,比登天还难!现在有几百银子在身边,就是虎豹在山之势。我父母从今断不敢薄待你;你就再拖上半个月,也不迟。至于萧、苗二人,就让他们望梅止渴,日日享受他们的奉承。等看不过眼时,给萧麻子几两也就算了。但是我还有一虑:这个去处是风波不测之地,千人可来,万人可去。别人尚且不足为虑,只怕萧麻子贪心太重,或者勾结匪类,生出意外。你又是个孤身,我又是个妇女,五六百银子放在这里,终究不是稳妥之策。现在若将银子拿回泰安,不但我父母会恨我,萧麻子对你,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想要安然相守一日,恐怕也做不到。按我的主意,你赶快写一封信,让张华坐车来,信里再跟他说。如果我父母问起,就说是你家老太太的祭日,请你回去上祭,他们就不会怀疑了。我连夜打好几个布袋,不论三更四更,与张华约定,将银子转走。只往返两次,就都带回泰安,让他放在安全的地方,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了。这里连五十两也不用存留,以防不测。至于你我终身的事,我考虑已久,轻易嫁给你是不行的。我已经下定决心,除了你,今生誓不再嫁他人。任凭我父母刀锯斧砍。他将来见我决心已定,一定把我当成无用之物,到那时他们都心回意转,用二三百银子,就能从良。我从良时估算上三百两,我和你的东西,变卖后就有二百多两。你只需要出五十多两,我就是你的人,将来无论好坏,都是你的。穷人家一文不名,也没饿死,还要养活儿女。现在我们只能咬紧牙关,拼出三四十两,在这里混到山穷水尽处,再零碎地给他们。将来我父母若赶你走,你只管回家,留下我和他们一起走。人生在世,能有几天?与你快活一天,就是一天。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再找别人。

说着,雨泪纷纷,倒在如玉怀里。

如玉听了,感激得入骨,连忙抱起她,用自己的脸来回擦她的眼泪;温存了半日,才说:

这温如玉家门不幸,遭遇变故。若在三四年前,早就与你成全心愿了。你的话,都是从心里细细考虑出来的,只是担心你将来会受苦。你父亲还罢了,你母亲不是善良之人。

金钟儿说:

任凭他。拼上个死,谁也打发不下去。

如玉说:

你今说到此,我也有个隐衷,多次想要说,只是不忍与你分离。

金钟儿惊讶地问:

你为何说出离别两字?

如玉说:

我现在家业凋零,只有一日不如一日,断无振兴之期。如今已六月初十,离科场只有五十来天。我打算回家,读读书,或许能侥幸中举。将来即使不能中进士,也能做个知县或迁就他途,也是将来的生计。

金钟儿听后,愣了一会,说:

你这一考,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结束?

如玉说:

若从现在回家,到八月初八进场,十六七号完场;二十左右,我可以和你相会。这里离省城一百多里,比泰安还近一半路,我考事一完,就来看你。

金钟儿说:

这是你的功名大事,我怎敢耽误你?但愿上天可怜,从此联捷。你出头的日子,就是我出头的日子。只是要和你分别两个月,我真的受不了。

如玉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走,我就不去。

金钟儿说:

这是什么话?我不是那种不识轻重的女人。但是你回家读书,确实是重要;我想命中注定,也不在用这几天功夫。

如玉说:

我对八股文一途,实在荒疏得很。若要下场,必须抱佛脚。

金钟儿又自己屈着指头,算了一回,才答应在十天后再回家。

两人商量妥当后,如玉写下字条,暗中雇人送给张华,告诉他十八日来接他。

此后,也没有其他议论,只是日夜忙于这些事情。萧、苗二人看到他们白天黑夜都关着门,只是互相嘲笑,哪里知道他们早晚要分别?只是不见如玉拿出银子来帮忙,萧、苗非常着急。

到了十六日,金钟儿又和如玉商量:‘出发时,给萧麻子留四两银子,说下场后再多给;给郑三留二十两。’

如玉说:‘萧麻子给多给少,我又不该欠他的,也就算了;只是这二十两银子,你父母未必会同意。’

金钟儿说:‘我已经想好了,这次王伙计一给你银子,数目多少,他们都知道。我猜一定是那赶车的年轻人泄露了风声。你如果把银子带回家,不但我父母和你会从头到尾清算嫖账,萧麻子也一定会挑拨离间。现在有一个好办法:我后园里有很多砖头石块,今晚我们拿一些来,用纸包成十来封,每封写明数目,画上你的花押,放在我柜子里。临走时,让我父母过来,让他们都看过,当着面把柜子外面加上你的封皮,钥匙交给我保管。你的原银、我和你的银子、衣服、首饰,该随身带的,你可以和张华分着带;该装在被套里的,都装进被套里。我父母看到你不拿银子去,不但会留给他二十两,就是一分不留,他也可以答应。将来你走了,如果有客人来,他们看在几百银子的份上,也必不会过分强求我。等你考中了,人情都是势利的,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这样去做,看起来还可以骗过他们。’

如玉听了,非常高兴,说:‘这个计策,指鹿为马,以羊易牛,实在是妙不可言。’

他立刻把金钟儿抱过来,放在怀里,亲嘴咂舌地说:‘谁像你这么聪明,这么有才智!我温如玉将来能和你做夫妻,也真是没白活一世。’

说完,急忙关上门,两人又开始了他们以前的生活。

到了十八日,张华如期而至。如玉暗中和张华说明,张华非常高兴。郑三家夫妇看到张华来接,如同晴天霹雳,让萧、苗二人去问如玉,是不是回家。如玉总是含糊答应;怕郑三等人产生防备之心,这夜四更天,他从窗户里把三百五十两银子、钗环首饰都交给张华,全部转手。张华妥善收藏。

如玉原定在二十一日起身,到二十日晚间,两人难舍难分;又改在二十三日。

郑婆子又叮嘱金钟儿,让她无论如何要留住如玉。金钟儿满口答应。

这晚,如玉的两个褥子、两个被子都被拆开,棉花被拿掉一些,所有的棉夹皮纱,所有的新鲜衣服,都铺在被褥里;又用针线固定得稳稳当当。

到了二十二日,这一夜说了无数话,叮嘱不尽。如玉也安慰了金钟儿很多话。五更天时,两人将被套打开,把四件被褥装好,天色才亮。张华让车夫把车套好,在窗外请如玉。如玉又把二百五十两银子用搭膊绑在身上。

郑三家夫妇听到套车,拼命地爬起来,到玉房中去问如玉。如玉说明了要回家读书考场的原由;又打开柜子,让郑三点查了银两的封数,随即锁住,外面贴了封条,把钥匙交给金钟儿保管,嘱咐她小心门户,到下场时再来;又说明场事后,再来久住。郑三家夫妇看到十数封银子不带去,非常高兴。

如玉又拿过一包二十两的银子,说:‘我在你家,打扰了很久,心里非常不安。这些银子,权当是家里的茶水钱用,等我考完回来,再加十倍酬谢。’

郑三家夫妇看到银子虽然很少,但大部分都存放在自己家里,于是陪着笑脸说:‘大爷对我们有恩,只可惜没有好好招待,早晚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郑婆子接着说:‘大爷何必多心,给我们留这几两银子。至于嫖的日子,大爷更不必多心。将来算账,也是算得出来的。下场读书,是个正大光明的事情,我们也不敢强留;但是走得太秘密了,也应该早和我们说一声,准备些酒菜送送,让旁人也好看。难道只有鹿鸣宴才好吃吗?’

如玉说:‘我正是怕你们夫妻费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们。’

郑三对金钟儿说:‘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金钟儿说:‘自从张大叔来,我问他走不走的话,也不知问了几百遍。今天五更天,忽然爬起来要走。我把舌头都问破了,他决心要走,就让他走吧。我还有什么脸再说?’

她又拿过四两银子:‘烦请送给萧大爷,说这是微薄的礼物,给小相公买双鞋穿。我大概一个月后,就来看望你的女儿。’

正说着,张华进来了。如玉让他搬取被褥。郑三说:‘怎么走得这么急?’

他哪里肯让张华搬取?自己爬起来,扛起被褥。郑婆子连忙拿起衣服包。如玉向金钟儿举手道:‘不用再说了,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说着,眼中泪如泉涌。金钟儿只说了一句:‘我知道。’

那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样,在粉面上乱滚。如玉出了东房,郑三说:‘不用和苗三爷说一声吗?’

如玉说:‘等他起来时让他帮我解释吧。’

出了大门,如玉对金钟儿说:‘你请回吧。’

金钟儿没有回答,一步一泪,送出堡外。

如玉每走一步,心里都痛一下,只是不好意思哭出声,也不敢看金钟儿一眼。这时街上行人很少,看到的人都挤眉弄眼,跟着观看。出了堡门,车子跟在后面,如玉对郑三夫妇说:‘非常感谢,改日再报答吧。’

又对金钟儿说:‘我说过的话,你要好好保重。你快回去,我走了。’

金钟儿流着泪,点了两下头儿。

郑三扶着上了车,还要送几里。如玉再三止住。

少刻,马行车驰,走的望不见了,金钟儿方才回家。

有如玉与打杂的胡六留下二两银子,并小女厮的五钱,都递与他们。

把门儿从新关闭,也不吃饭,低声痛哭不止。

苗秃子起来,方知如玉去了,心上甚是怪异;又询知银子未曾带去,止与了郑三二十两,萧麻子四两,自己一分也无。

与萧麻子说知,萧麻子心中念道:‘这温如玉好没分晓,怎么敢将五六百银子交放在亡八家内?若我断不如此。’又想了想,笑道:‘男女两个,都热的头昏眼花,还顾得甚么?’

苗秃子总以不辞而去为歉。

萧麻子道:‘他与我留了四两,与你没有留下,他自然要早去。你他怎么辞别?’

苗秃子道:‘这小厮真是瞎了心,谁想望你那卖住房钱?’

再说如玉回到家中,安顿妥当带来的银物,也无暇读别的书,止将素年读过的几本文章,并先时做过的窗稿,取出来捧玩。

无如他分了心的人,那里读的入去?一展书时,就听见金钟儿在耳旁说话;离过书时,便想他的恩情,并嘱咐的要紧话儿。

茶饭拿来,吃几口,就不吃了,不知想算甚么。

人见他不吃了,要将盘碗收去,他又低头吃起来。

每一篇文章,再不能从头至尾读完,只读到半篇上,他自己就和鬼说起话来。

时而蹙眉,时而喜笑,进而长叹愤怒,一刻之中,便有许多的变态。

伺候他的两个小小厮,在他面前不但嚷闹,就打起来,他十次到六七次不理。

过了七八天后,才略好些。

亏他有点才情,饶这样思前想后,不过二十五六天,肚里也装了三四百篇腐烂墨卷。

又因与金钟儿会面心切,经文章也没功夫打照,止将正大拟题,看了看讲章;表判策论,打算着到省城再处。

将自己和金钟儿的银子共六百三十两,赏了张华十两,着他制办衣服,跟随自己;带了一百五十两;其余的,一宗宗都点与韩思敬收管,嘱咐他两口子小心门户。

又将金钟儿的首饰、衣服,交与张华家老婆收存;为他是个妇人,不敢将银子与她。

忙忙的收拾了一天,同张华坐车,到试马坡来。

金钟儿自从如玉去后,两人的情况都是一般,终日家不梳不洗,埋头睡觉。

幸亏郑三是个怕是非的亡八,当日他妹子未从良时,因嫖客吃醋,打了一场官司,被地方官重责了四十板,逐出境外,他心上怕极,才搬到这试马坡来。

从不敢寻找嫖客,有愿来的,碰着是个肥手,便咬嚼到底,只待那把手花用精光,他才另外招人;不然,一个行院人家,女儿那里闲的了一月两月?只三天没有嫖客,便急的猴叫。

郑婆子到是个不怕是非的,恨不得夜夜有客。

只因他心上贪恋着如玉那几百银子,又大料着金钟儿不肯轻易接人;若强逼他,万一惹恼如玉,将银子都取去,到为小失大了。

因此有个肥嫖客来,都着玉磬儿支应,金钟儿便装做起病来。

因此如玉去后,他竟得安闲。

这日正在房中闷坐,猛听得小女厮在院中说道:‘温大爷坐车来了。’

金钟儿一闻此言,喜欢的心上跳了几跳,连忙用手整理容环,拂眉掠鬓;又急急的将鞋脚紧了紧腿带,迎接出来。

如玉已同他父母在院中说话,金钟儿笑嘻嘻的问道:‘你来了?身上好?’

如玉笑应道:‘来了,来了,你好?’

两人到房内坐下。

打杂的将被褥套放在一边。

张华拿入送金钟儿的吃食,并送他父母的几样东西。

金钟儿笑道:‘来就是了,何苦又买这些物件费钱。’

如玉道:‘表意而已。’

金钟儿道:‘你这四五十天,读下多少文章?’

如玉笑道:‘一句也没有读在肚里。’

随即吃茶净面。

如玉问苗秃子,金钟儿道:‘你去了十数天后,他就回家了。难道你没有见他么?’

如玉道:‘我没见他,想是和我恼了。’

金钟儿道:‘随他去。’

少刻,萧麻子来看望,并谢日前相赠的银两。

说了又说,是个示知嫌少的意思。

须臾玉磬儿也来陪坐,谈笑了一会。

打杂的安放杯筷,一同吃了饭。

萧麻子早早回家,玉磬儿也去了。

两人从新诉说一月的心情。

未起更,便安歇。

一连住了三天,如玉道:‘离场期止留下十三四天,我场后就来。’

金钟儿知是正务,也不敢强留;又数算着二十天外,便可相聚,因此两人喜喜欢欢的离别,不似前番那样凄苦。

如玉与郑三留了十两银子,做下场回来地步,方才起身赴省。

正是:假情尽净见真情,情到真时情倍深。莫谓嫖情通是假,知情真假是知音。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五十五回-注解

科场:科举考试的地方,古代中国通过科举选拔官员的场所。

娼门:指妓女居住的地方,古代对妓院的别称。

鸨儿:指妓院的老鸨,即妓院的女老板。

龟子:古代对嫖客的贬称。

乐户:古代指从事音乐、戏曲等表演艺术的艺人家庭,乐户通常属于贱民。

羊脂玉:一种质地细腻、色泽洁白的玉石,常用来比喻美人的皮肤。

金钟儿:指一个名叫金钟儿的女子,可能是一位歌女或妓女。

提调官:指管理或监督某项事务的官员。

刀锯斧砍:比喻极端的惩罚或威胁。

八股:古代科举考试中的一种文体,要求文章结构固定,内容空洞。

抱佛腿:比喻刻苦用功,勤奋学习。

联捷:科举考试中指连续考取进士、举人等,即连续获得好成绩。

斟酌停当:经过深思熟虑,考虑周全。

如玉:可能是指一个名叫如玉的男子,他与金钟儿有感情纠葛。

张华:文中人物名,可能寓意诚实可靠。

青天白日:指白天,比喻光明正大。

哂笑:微笑着嘲笑,含有轻视之意。

勾当:事情,此处指男女私情。

王伙计:文中人物名,可能指仆人或随从。

花押:一种签名方式,类似于画押,用于代替正式签名。

指鹿为马,以羊易牛:比喻颠倒黑白,用假的代替真的。

搭膊:古代的一种带子,此处指绑在腰间携带物品的带子。

鹿鸣宴:古代科举考试后宴请新科进士的宴会。

茶水钱:指支付给仆人或服务的费用。

上算盘:比喻计算得失。

鬼秘:秘密,不公开的。

流着泪:表示金钟儿在哭泣,可能是因为离别或伤心。

点了两下头儿:表示金钟儿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可能是在表示同意或告别。

郑三:可能是指金钟儿认识的一个男子,这里可能是指郑三送金钟儿。

扶着上了车:表示郑三帮助金钟儿上车,可能是因为金钟儿身体不适。

止住:表示阻止或制止。

少刻:表示不久之后。

马行车驰:表示马车上的人离开了,可能是指如玉离开了。

望不见了:表示看不见了,可能是指车已经走远了。

亡八:同上,指郑三的妻子。

胡六:可能是指一个仆人或打杂的人。

二两银子:古代货币单位,两是银子的重量单位,二两银子是一定的金额。

小女厮:指年轻的女仆或丫鬟。

五钱:古代货币单位,钱是银子的重量单位,五钱是一定的金额。

苗秃子:可能是指一个名叫苗秃子的男子,与如玉和金钟儿有关。

温如玉:与上文提到的如玉可能是指同一个人。

分晓:明白或清楚。

五六百银子:表示一大笔钱,具体的数额是五百多两银子。

亡八家内:可能是指郑三的妻子家中,含有贬义。

头昏眼花:形容人因为感情激动或过度思念而感到不适。

热:这里可能是指感情炽热或热烈。

男女两个:指如玉和金钟儿两个人。

素年:过去,指过去的一年或多年。

窗稿:指学生的作业或练习本。

捧玩:表示欣赏或把玩。

分了心: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

小小厮:指年轻的仆人或家丁。

试马坡:可能是一个地名,如玉和金钟儿可能在这里居住或相遇。

嫖客:指到妓院或青楼消费的男子。

从良:指妓女脱离妓院,嫁为人妇。

吃醋:嫉妒,这里可能指嫖客之间因为争夺妓女而产生矛盾。

吃了一场官司:指因为嫖客之间的争斗而引发的诉讼。

地方官:指地方上的官员。

重责了四十板:指地方官对郑三的妻子进行了严厉的惩罚,打了四十板子。

逐出境外:指被驱逐出当地。

玉磬儿:可能是指一个女子,可能是郑三的妻子。

肥手:指有钱的嫖客。

行院人家:指妓院。

猴叫:形容焦急不安的样子。

郑婆子:可能是指郑三的妻子。

贪恋:留恋,不舍得离开。

取去:拿走,带走。

小失大了:小的损失变成了大的损失,指可能失去更多的钱。

表意而已:表示这只是表达心意而已。

场期:指考试的时间。

下场回来地步:指考试结束后回家的路上。

假情尽净见真情:表示通过假象可以看清楚真正的感情。

情到真时情倍深:表示当感情变得真诚时,感情会变得更加深厚。

莫谓嫖情通是假:表示不要认为嫖客之间的感情是虚假的。

知情真假是知音:表示了解真实感情的人才是真正的知己。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五十五回-评注

这段古文描绘了一对青年男女在分别后的思念与重逢,通过对人物情感和心理活动的细腻刻画,展现了古人对爱情、友情和人际关系的深刻理解。

金钟儿流着泪,点了两下头儿。郑三扶着上了车,还要送几里。如玉再三止住。少刻,马行车驰,走的望不见了,金钟儿方才回家。此句通过金钟儿的泪水和如玉的挽留,表现了两人离别时的不舍和痛苦,以及金钟儿对如玉的深情。

如玉与打杂的胡六留下二两银子,并小女厮的五钱,都递与他们。把门儿从新关闭,也不吃饭,低声痛哭不止。这里通过如玉对胡六和小女厮的赠与,以及金钟儿关闭门窗、不吃不喝的描写,展现了如玉对金钟儿的深情厚意和金钟儿在分别后的悲痛。

苗秃子起来,方知如玉去了,心上甚是怪异;又询知银子未曾带去,止与了郑三二十两,萧麻子四两,自己一分也无。与萧麻子说知,萧麻子心中念道:“这温如玉好没分晓,怎么敢将五六百银子交放在亡八家内?若我断不如此。”又想了想,笑道:“男女两个,都热的头昏眼花,还顾得甚么?”这里通过苗秃子和萧麻子的对话,揭示了他们对于如玉和金钟儿之间感情的看法,以及他们对金钱和爱情的价值观。

如玉回到家中,安顿妥当带来的银物,也无暇读别的书,止将素年读过的几本文章,并先时做过的窗稿,取出来捧玩。无如他分了心的人,那里读的入去?一展书时,就听见金钟儿在耳旁说话;离过书时,便想他的恩情,并嘱咐的要紧话儿。茶饭拿来,吃几口,就不吃了,不知想算甚么。人见他不吃了,要将盘碗收去,他又低头吃起来。每一篇文章,再不能从头至尾读完,只读到半篇上,他自己就和鬼说起话来。时而蹙眉,时而喜笑,进而长叹愤怒,一刻之中,便有许多的变态。此句通过如玉对金钟儿的思念,以及他无法集中精力读书的描写,表现了爱情的强大力量和它对人的影响。

金钟儿自从如玉去后,两人的情况都是一般,终日家不梳不洗,埋头睡觉。幸亏郑三是个怕是非的亡八,当日他妹子未从良时,因嫖客吃醋,打了一场官司,被地方官重责了四十板,逐出境外,他心上怕极,才搬到这试马坡来。从不敢寻找嫖客,有愿来的,碰着是个肥手,便咬嚼到底,只待那把手花用精光,他才另外招人;不然,一个行院人家,女儿那里闲的了一月两月?只三天没有嫖客,便急的猴叫。郑婆子到是个不怕是非的,恨不得夜夜有客。只因他心上贪恋着如玉那几百银子,又大料着金钟儿不肯轻易接人;若强逼她,万一惹恼如玉,将银子都取去,到为小失大了。因此有个肥嫖客来,都着玉磬儿支应,金钟儿便装做起病来。因此如玉去后,她竟得安闲。这段文字通过对金钟儿和郑三的描写,展现了她们在爱情和金钱面前的选择和态度,以及她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困境。

如玉与郑三留了十两银子,做下场回来地步,方才起身赴省。正是:假情尽净见真情,情到真时情倍深。莫谓嫖情通是假,知情真假是知音。这段文字以如玉和金钟儿的离别作为结尾,用诗句点明了真情的可贵和爱情的真谛,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对于嫖娼和爱情的复杂态度。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五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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