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绿野仙踪》是清朝时期李百川所创作的长篇小说,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年代: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内容简要:全书以求仙学道为幌子,以冷于冰成仙事为线索,联缀连城壁救兄避难、金不换娶妻惹祸、朱文玮林润历难建功、温如意烟花场失意、周琏贪风月招邪、林润邹应龙参倒严嵩等几个现实故事,较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明代嘉靖朝的社会状况,抒击了时政,表现了惩恶扬善的民主思想,有较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虽时有荒诞的神怪描写和道术说教,亦掩不住积极涉世的倾向。整部小说结构较为严谨,行文流畅,情节生动,描写亦较细腻而风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二十一回-原文
信访查知府开生路走怀仁不换续妻房
词曰: 不换遭缧绁,公厅辨甚明。亏得广平府,生全出圄囹。月老欣逢旅舍,佳人天系赤绳。不意伊夫至,丢财且受刑。——右调《赞浦子》。
话说连城璧杀退官军,连夜逃走去了。
众兵丁将守备抢去,也顾不得骑马,几个人拖了他飞跑,见城璧不来追赶,方大家站住。
守备坐在一块石头上问兵丁道:‘跑了么?’
众兵道:‘走远了。’
守备道:‘还赶得上赶不上?’
众兵道:‘总赶上也不过败了回来,那个是他的对手?’
守备咳了一声道:‘我这功名硬教你们坏了。’说罢,带兵回城。
再说知县见城璧动手时,他便远远的跑去,今见大众败回,强贼已去,没奈何,复回金不换家中。
前后看验了一遍,又见郭氏死在屋内,将金不换并四邻锁入城来。
早哄动了阖城士庶,都跟着看听下落。
知县刚到衙门前,郭崇学知他女儿被强盗打死,跪在马前,将金不换种种知情隐匿、酒后泄言、并说自己代写禀帖等情,据实出首,教不换偿他女儿的性命。
知县听了,连忙入内堂,请教幕宾去了。
须臾,守备也来计议,好半晌别去。
知县连夜坐堂,将不换带到面前问道:‘连城璧是那里人?他和你是甚么亲戚?’
不换道:‘他祖籍陕西宁夏人,是小的嫡亲表兄。’
知县道:‘他还有个哥哥连国玺,你认得么?’
不换道:‘他们在宁夏,小的在直隶,相隔几千里,那里认得!只因小的父母在世,时常说起,才知是表亲。’
知县道:‘这就该打嘴!你既认不得他们,连城璧怎么会投奔你?’
不换道:‘认虽认不得,说起亲戚,彼此都知道,因此他才找寻着来。’
知县道:‘这连城璧来过你家几次?’
不换道:‘不但几次,二十年来连书信都是没有的。’
知县点了点头儿,又问道:‘他是今年几时来的?’
不换道:‘他是大前年五月到小的家中的。’
知县道:‘打嘴!’
左右打了不换五个嘴巴。
知县道:‘本县自下车以来,近城地方自不消说,即远乡僻隅,那一天没巡查匪类之人?岂肯容留大盗住二三年,还漫无访闻么?’
不换改口道:‘是本月初二日到的。至今才住了二十余天。’
知县道:‘这就是了。’又道:‘这二十余天也不为不久,你为何不细细盘问他,早行出首?’
不换道:‘何尝没盘问他?他说家贫无所归,着求小的替他寻个活计。始终是这几句话,只到今午醉后方说出实情。’
知县冷笑道:‘我把你这狡猾奴才,连城璧本月初二日到你家是实;你知情容留大盗是实;你酒醉向你妻子泄露是实;你妻告知你妻父,你妻父念翁婿分上,假写你名字出首是实;你恨你妻房泄露,着连城璧打死,图死无对证是实;反着本县和守府空往返一番,你还有得分辨么?’
不换道:‘老爷在内衙商酌了半夜,就商酌出这许多的是实来!’
知县大怒道:‘这奴才放肆,敢和本县顶嘴!’吩咐再打嘴。
众人却待动手,不换道:‘老爷不用打,小的明白了:一则要保全自己,二则要保全守爷,将知情纵盗罪名,向小的一人身上安放,可是么?’
知县道:‘快打嘴!’
不换道:‘不必打!事关重大。老爷这里审了,少不得还要解上司审问,不如与小的商量妥当好!’
知县向两行吏役道:‘你们听,真正光棍,了不得!’
郭崇学在下面跪禀道:‘若不是光棍,如何敢容留劫杀官兵的大盗哩!’
不换道:‘你不必多说,你是知我粜卖了粟粮,今年五月,合我借一百五十两银子,托你女儿道达。我始终不肯。今见你女儿死了,便想挟仇害我,不能,不能!’
知县又冷笑道:‘你再说有什么和本县相商处?’
不换向东西两下指说道:‘老爷的书办衙役和城中百姓俱在此,小的酒后泄言,妻父郭崇学替小的写禀出首,这话有无真假,且不必分辨;只就纵盗脱逃论,老爷同守爷今晚到小的家,若连城璧已去,这是小的走露风声,放他逃走,罪无可辞。老爷同守爷领着千军万马,被一个强盗杀的落花流水,败阵回来,满城绅衿士庶,那个不知,那个不晓?不但守爷兵丁受伤,就是老爷班内捕役,带伤者也不少,怎反说是小的纵盗脱逃?这话奇到那里去了!’
只这几句,把两旁看的人都说笑了。
知县气坏,待了一会,咬牙大恨道:‘金不换,你口太锋利了,你这没王法的光棍,若不动大刑,何难将本县也说成个强盗!’
吩咐左右拿极短的夹棍来,众役呐喊,将夹棒举起,向不换背后一丢。
不换道:‘老爷不用动刑,小的情愿画供,招个知情容留,纵盗脱逃就是了。’
知县咬牙恨说道:‘你就画供,我也要夹你一夹棍!’喝令:‘夹起来!’
不换道:‘凡官府用刑,为的是犯人不吐实供;若肯吐实供,再行夹打,便是法外用刑。老爷此刻与小的留点地步,小的日后到上司前;少胡说许多。’
知县摇着头,闭着眼,说道:‘快夹,快夹!’
刑房在帝禀道:‘老爷何必定要夹他?此事关系重大,各上宪必有访闻。金不换不动刑自招,最好不过。’
知县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就着他画供来。’
须臾,不换画了供。
知县吩咐牢头收监,用心看守。
退堂,和幕客相商,气不过不换当堂对众挺犯,欲要将不换制死监中。
幕客大笑道:‘此人口供千人共见,况本府太爷最足聪察,制死他大有不便。到不如亲去府中,口详此事,看太尊举动,再行备文妥商详报,就费几两银子也说不得。’
知县听了,连夜上府。
知府通以极好言语回答,着将金不换、郭崇学、邻里人等一并解府面讯定案。
原来这知府是江苏吴县人,姓王名琬,虽是个两榜出身,却没一点书气,办事最是明敏,兼好访查。
只是性情偏些,每遇一事,他心上若动了疑,便是上宪也搬他不转。
却又清廉,不要钱。广平一府属员没一个不怕他。
金不换和连城璧事前后情节,并本县那晚审的口供,俱都打听在肚内,深疑知县同守备回护失查大盗处分,故冤金不换纵贼脱逃。
又闻知守备军兵带伤者甚多,还有三四十个着重的, 性命不保,越发看的金不换出首是实,文武官合同欺隐,要冤枉他定案。
过了几日,知县将金不换等同详文解送府城,知府立即坐堂亲审。
不换正要哭诉冤情,知府摇手道:‘你那晚在县中口供,本府句句皆知,不用你再说。到还有一节要问你,连城璧原系大盗,既说你不知情,为何他改姓为张,在赵家涧许久,邻里皆如此称呼?其中不能无弊,你说!’
不换连连叩头道:‘太老爷和天大的一圆明镜一般,甚么还照不见!本县老爷和守爷那晚带五六百人,被一个贼打伤一二百众,大败回城,这样惊天动地远近皆知的事,两位老爷尚敢隐匿不报,将知情私纵罪名硬派在小的身上塞责,太老爷只看详文便知。赵家涧止有七八家人家,安敢违两位老爷嘱托,不但将连城璧改姓为张,就将连城璧颠倒呼唤,那一个敢说个不字!太老爷不信,将邻里传问,谁敢说他不姓张?只求太老爷详情。’
知府点了点头儿,连邻里并郭氏死的原故一概都不问了。
随发放金不换道:‘你容留大盗,虽说不知情,然在你家住二年之久,你也该时刻留神盘问,只到他酒后自行说出,方能觉查禀报,疏忽之罪,实无可辞!’
说着,将一筒签丢将下来。
两行皂役喊一声,将不换搬翻,打了四十大板。
立即吩咐讨保释放。
又叫上郭崇学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奴才!你本是该县刑房已革书办,索行原是不端之人。有你女儿活着,金不换容留大盗,便是不知情;你女儿死后,金不换便是知情。这“知情”、‘不知情’五个字,关系金不换生死性命,岂是你这奴才口中反覆定案的么?且将金不换禀帖说是你替写的,真是奸狠之至!说着,将一筒签尽数丢下,那里还容他分辨一句?顷刻打了四十板,连邻里一总赶下去。’
金不换血淋淋一场官司,只四十板完账。
虽是皮肉疼痛,心上甚是快乐,回家将郭氏葬埋。
那鸡泽县城里城外都说他是好汉子,有担当的人,赶着和他交往。
又过了数天,本县知县、守备俱有官来摘印署理,都纷纷议论是知府揭参的。
内中就有人向不换道:‘因你一人,坏了本县一文一武,前官便是后官的眼,你还要诸事留心些。’
不换听了这几句话,心上有些疑惧起来,左思右想,没个保全久住之策。
又听得郭崇学要到大宪衙门去告,越发着急起来,也想不出个安身立命之所,打算着连城璧住的范村没人知道,不如到那边寻着两个表侄,就在那地方住罢。
主意拿定,先将当铺讨利银两收回,次卖田地,连所种青苗都合算於人,再次卖住房。
有人问他,他便以因他坏了地方文武两官话回覆。
人都称扬他是知机的人。
除官司盘搅外,还剩有五百二十多两银子。
买了个极肥壮的骡儿,直走山西道路。
止去了五六天后,按察司行文提他复审,只苦了几家邻里并乡地人等赴省听候。
不换一路行来,到山西怀仁县地界,这晚便住在东关张二店中。
连日便下起雨来,不换愁闷之至,每到雨住时,便在店门前板凳上坐着,与同寓人说闲话。
目中早留心下个穿白的妇人,见他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五短身材,白净面皮,骨格儿生的有些俊俏。
只因这妇人时常同一年老妇人到门外买东西,不换眼里见熟了,由不得口内鬼念道:‘这穿白的妇人不是他公婆病故,就是他父母死亡。’
店东张二道:‘你都没有说着,他穿的是他丈夫的孝。’
不换惊讶道:‘亏他年青青儿守得住!’
张二道:‘她到要嫁人,只是对不上个凑巧的人。’
不换道:‘怎么是个凑巧的人?’
张二道:‘她是城内方裁逢的女儿,嫁与这对门许寡妇的儿子叫做许连升。连升在本城缎局中做生意,今年二月江南过扬子江,船覆身死。许寡妇六十余岁,止有此子,无人奉养,定要招赘个养老儿子配她,还要二百两身价。’
不换道:‘这事也还容易,只用与他二百银子。这许寡妇是六十多岁的人,就与人做个尊长,也还做得起,将来许寡妇亡后,少不得银子还归己手。’
张二道:‘你把这许寡妇当甚么人!见钱最真不过。或者到他死后,有点归着。’
不换道:‘这方裁缝就依他讨此重价么?’
张二道:‘他两口子做鬼已五六年了。那妇人又别无亲丁,谁去管他这闲事!’
不换道:‘他肯招赘外乡人不?’
傍边一个开鞋铺的尹鹅头也在坐,听了大笑道:“这样说,你就是凑巧的人了。”
又问道:“客人是那地方人?到我们这里有何营干?家中可有妻室没有?”
不换道:“我是直隶鸡泽县人,要往代州亲戚家去,妻室是早亡过了。”
鹅头道:“你能够拿的出二百两银子来?”
不换道:“银子我身边到还有几两。”
鹅头笑向张二道:“这件事,咱两个与客人作成了罢!”
张二道:“只怕许寡妇不要外路人。”
鹅头道:“要你我媒人做什么?”又笑向不换道:“客人可是实在愿意么?”
不换道:“只怕那老妇人不依。”
鹅头道:“张二哥,与其闲坐着,我且和你去说一火。”
同寓的几个人帮说道:“这是最好的事,说成了,我们还要吃喜酒哩。”
鹅头拉了张二入对门去了。
好半晌,两人笑嘻嘻的走来,向不换举手道:“已到九分了,只差一分,请你此刻过去,要看看你的人物年纪,还要亲问你的根底。”
不换笑道:“如此说,我不去罢,要看人物,便是二百分不妥。”
众人笑道:“你这人物还少甚么?就是《云笺记》追舟的李玉郎,也不过是你这样个面孔儿。去来,去来!”
大家攒着不换,穿戴了新衣帽鞋袜,跟二人到许寡妇家来。
许寡妇早在正房堂屋内等候,看见不换,问鹅头道:“就是这个人么?”
张二笑说道:“你老人家真是有福!这个客人人材年纪,也不在你老去世的儿子下。”
不换先去深深一揖,随即磕下头去。许寡妇满面笑容,说道:“若做这件事,你就是我的儿子了,便受你十来个头也不为过。但是你远来,只磕两个头罢。”
不换叩拜毕,扒起。大家一同坐下。许寡妇将不换来踪去迹细细盘问了一番,笑向鹅头道:“你看他身材比我亡过的儿子瘦小些,人到还有点伶俐,就烦你二位成就了罢。”
张二又着不换叩拜,不换又与许寡妇磕了两个头,复行坐下。许寡妇道:“我看了你了,你也看看你的人。”
一边说,一边叫道:“媳妇儿出来!”
叫了七八声,那方氏才从西房走出,欲前又退,羞达达低了头,站在一边。众人都站起来。不换留神一看,见那妇人穿了新白布夹袄,白布裙子,脸上些须傅了点粉,换了双新白梭鞋,头发梳的光油油的,虽不是上好人物,比他先日娶的两个老婆强五六倍,心上着实欢喜,满口里道:“好!”
那妇人偷看了不换一眼,便回房去了。许寡妇道:“他两个都见过面,合同也该写一张,老身方算终身有靠。二百银子交割在那一日?”
不换道:“合同此刻就立,银子我回店就交来,做亲定在后日罢,不知使得使不得?”
许寡妇道:“你真像我的儿子做事,一刀两段,有什么使不得?”
鹅头取来纸笔,张二替他两家各写了凭据。不换立即回店取了二百银子,当面同尹、张二人兑交,又问明许寡妇远近亲戚,并相好邻里,就烦尹鹅头下帖,又谢了两个媒人六两银子。许寡妇便教不换将行李搬来,暂住在西下房中,好办理亲事。
到二鼓时分,方氏欲火如炽,无法忍耐,也顾不得差耻,悄悄从西正房下来,到不换房内。
不换喜出意外。一个是断弦孤男,一个是久旷嫠妇,两人连命也不要,竭力狠干了五六度,只到天明,方肯罢休。方氏见不换本领高似前夫数倍,深喜后嫁得人,相订晚间再来,才暗暗别去。许寡妇也听得有些声气,只索随他们罢了。
次日许寡妇到也知趣,梳洗罢,便教方氏到儿子灵前烧纸,改换孝服。方氏只得假哭了几声,反勾引的许寡妇呢呢喃喃数念了好一会方止。
不换雇人做酒席,借桌椅并盘碗等类,忙个不了。吃午饭时,许寡妇叫方氏来同吃,方氏又装害羞,不肯动身。
叫的许寡妇恼了,才肯遮遮掩掩的走来,放出无限的眉眼,偷送不换。
不换见方氏脚上穿了极新的红鞋,身上换了极细的布衣,脸上搽了极厚的浓粉,嘴上抹了极艳的胭脂,头上戴了极好的纸花。
三人同坐一桌,不换一边吃饭,一边偷瞧,又想起昨晚风情,今朝态度,心眼儿上都是快乐,不但二百两,就是二千两也看得值。
偏这方氏又不肯安静吃饭,一面对许寡妇装羞,一面与不换递眼,瞅空儿将脚从桌子下伸去,在不换腿上踢两下缩回。
不换原是小户人家子弟,那里经过这样妖浪阵势,狐媚排场,勾引的他神魂如醉,将饭和菜胡吃,也尝不出个滋味。
若不是许寡妇在坐,便要放肆起来。
这晚仍照前和合,连灯烛也不吹灭。
每到要紧时候,方氏竟没高没低的叫喊,不换也止他不住。
许寡妇在上房听了,惟有闭目咬牙挝被而已。
到做亲这日,也来了些女客,并许寡妇的亲戚,以及邻居。
北方娶亲总要先拜天地,必须父兄或伯叔尊长领拜。
许寡妇为自己孀居,家中又无长亲,众客委派着尹鹅头领不换夫妇拜天地,主礼烧化香纸。
许寡妇又想起他儿子来,揩拭了许多眼泪。
两人同归西正房,做一对半路夫妻,正是:此妇淫声凶甚,喊时不顾性命。
不换娶做妻房,要算客途胡混。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二十一回-译文
信访查知府开生路走怀仁不换续妻房
词曰: 不换遭缧绁,公厅辨甚明。亏得广平府,生全出圄囹。月老欣逢旅舍,佳人天系赤绳。不意伊夫至,丢财且受刑。
——右调《赞浦子》。
话说连城璧杀退官军,连夜逃走去了。众兵丁将守备抢去,也顾不得骑马,几个人拖了他飞跑,见城璧不来追赶,方大家站住。守备坐在一块石头上问兵丁道:“跑了么?”
众兵道:“走远了。”
守备道:“还赶得上赶不上?”
众兵道:“总赶上也不过败了回来,那个是他的对手?”
守备咳了一声道:“我这功名硬教你们坏了。”说罢,带兵回城。
再说知县见城璧动手时,他便远远的跑去,今见大众败回,强贼已去,没奈何,复回金不换家中。前后看验了一遍,又见郭氏死在屋内,将金不换并四邻锁入城来。早哄动了阖城士庶,都跟着看听下落。知县刚到衙门前,郭崇学知他女儿被强盗打死,跪在马前,将金不换种种知情隐匿、酒后泄言、并说自己代写禀帖等情,据实出首,教不换偿他女儿的性命。知县听了,连忙入内堂,请教幕宾去了。须臾,守备也来计议,好半晌别去。
知县连夜坐堂,将不换带到面前问道:“连城璧是那里人?他和你是甚么亲戚?”
不换道:“他祖籍陕西宁夏人,是小的嫡亲表兄。”
知县道:“他还有个哥哥连国玺,你认得么?”
不换道:“他们在宁夏,小的在直隶,相隔几千里,那里认得!只因小的父母在世,时常说起,才知是表亲。”
知县道:“这就该打嘴!你既认不得他们,连城璧怎么会投奔你?”
不换道:“认虽认不得,说起亲戚,彼此都知道,因此他才找寻着来。”
知县道:“这连城璧来过你家几次?”
不换道:“不但几次,二十年来连书信都是没有的。”
知县点了点头儿,又问道:“他是今年几时来的?”
不换道:“他是大前年五月到小的家中的。”
知县道:“打嘴!”
左右打了不换五个嘴巴。知县道:“本县自下车以来,近城地方自不消说,即远乡僻隅,那一天没巡查匪类之人?岂肯容留大盗住二三年,还漫无访闻么?”
不换改口道:“是本月初二日到的。至今才住了二十余天。”
知县道:“这就是了。”又道:“这二十余天也不为不久,你为何不细细盘问他,早行出首?”
不换道:“何尝没盘问他?他说家贫无所归,着求小的替他寻个活计。始终是这几句话,只到今午醉后方说出实情。”
知县冷笑道:“我把你这狡猾奴才,连城璧本月初二日到你家是实;你知情容留大盗是实;你酒醉向你妻子泄露是实;你妻告知你妻父,你妻父念翁婿分上,假写你名字出首是实;你恨你妻房泄露,着连城璧打死,图死无对证是实;反着本县和守府空往返一番,你还有得分辨么?”
不换道:“老爷在内衙商酌了半夜,就商酌出这许多的是实来!”
知县大怒道:“这奴才放肆,敢和本县顶嘴!”吩咐再打嘴。
众人却待动手,不换道:“老爷不用打,小的明白了:一则要保全自己,二则要保全守爷,将知情纵盗罪名,向小的一人身上安放,可是么?”
知县道:“快打嘴!”
不换道:“不必打!事关重大。老爷这里审了,少不得还要解上司审问,不如与小的商量妥当好!”
知县向两行吏役道:“你们听,真正光棍,了不得!”
郭崇学在下面跪禀道:“若不是光棍,如何敢容留劫杀官兵的大盗哩!”
不换道:“你不必多说,你是知我粜卖了粟粮,今年五月,合我借一百五十两银子,托你女儿道达。我始终不肯。今见你女儿死了,便想挟仇害我,不能,不能!”
知县又冷笑道:“你再说有什么和本县相商处?”
不换向东西两下指说道:“老爷的书办衙役和城中百姓俱在此,小的酒后泄言,妻父郭崇学替小的写禀出首,这话有无真假,且不必分辨;只就纵盗脱逃论,老爷同守爷今晚到小的家,若连城璧已去,这是小的走露风声,放他逃走,罪无可辞。老爷同守爷领着千军万马,被一个强盗杀的落花流水,败阵回来,满城绅衿士庶,那个不知,那个不晓?不但守爷兵丁受伤,就是老爷班内捕役,带伤者也不少,怎反说是小的纵盗脱逃?这话奇到那里去了!”
只这几句,把两旁看的人都说笑了。知县气坏,待了一会,咬牙大恨道:“金不换,你口太锋利了,你这没王法的光棍,若不动大刑,何难将本县也说成个强盗!”
吩咐左右拿极短的夹棍来,众役呐喊,将夹棒举起,向不换背后一丢。
不换道:“老爷不用动刑,小的情愿画供,招个知情容留,纵盗脱逃就是了。”
知县咬牙恨说道:“你就画供,我也要夹你一夹棍!”喝令:“夹起来!”
不换道:“凡官府用刑,为的是犯人不吐实供;若肯吐实供,再行夹打,便是法外用刑。老爷此刻与小的留点地步,小的日后到上司前;少胡说许多。”
知县摇着头,闭着眼,说道:“快夹,快夹!”
刑房在帝禀道:“老爷何必定要夹他?此事关系重大,各上宪必有访闻。金不换不动刑自招,最好不过。”
知县想了想道:“你说的是,就着他画供来。
片刻之间,不再更换画像供人辨认。知县吩咐牢头将金不换收监,并用心看守。退堂后,与幕客商议,气不过当众不更换画像,想要在监中将金不换处死。幕客大笑说:“他的口供有上千人亲眼所见,何况本府的太爷非常聪明,处死他有很多不便。不如亲自去府中,口头详细说明此事,看太尊的反应,然后再准备文书详细汇报,就算花费几两银子也值得。”
知县听了,连夜上府。知府用极好的言语回答,命令将金不换、郭崇学、邻里等人一起解到府中面讯定案。
原来这知府是江苏吴县人,姓王名琬,虽然出身于两榜(指科举考试中的进士和举人),却没有任何书生气,办事非常敏捷,并且喜欢调查。只是性情偏激,每遇到一件事,如果他在心里产生了怀疑,即使是上级官员也难以改变他的想法。但他非常清廉,不要钱。广平一府的属员没有一个不怕他。金不换和连城璧的事情,以及本县那晚审问的口供,他都打听得很清楚,深疑知县和守备回护失查大盗,对金不换冤枉纵贼脱逃。又听说守备的军兵中有很多人受伤,还有三四十个伤势严重,性命堪忧,更加确信金不换的举报是真实的,文武官员共同隐瞒,想要冤枉他定案。
过了几天,知县将金不换等人一起的详细文书解送到府城,知府立即坐堂亲自审问。金不换正要哭诉冤情,知府摇手说:“你那晚在县中的口供,本府都知道,不用你再说。还有一件事要问你,连城璧原本是强盗,既然你说你不知情,为何他改姓为张,在赵家涧住了很久,邻里都这样称呼他?其中必有弊端,你说!”
金不换连连磕头说:“太老爷就像天上的明镜一样,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本县老爷和守备那晚带着五六百人,被一个强盗打伤了一百多个人,大败而回,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情远近都知道,两位老爷还敢隐瞒不报,将知情私纵的罪名硬加在我身上,太老爷只需看详细文书便知。赵家涧只有七八家人家,我怎么敢违背两位老爷的嘱托,不仅将连城璧改姓为张,还把连城璧的名字颠倒呼唤,谁敢说一个不字!太老爷如果不信,可以传唤邻里询问,谁敢说他不姓张?只求太老爷详细调查。”
知府点了点头,对邻里和郭氏的死因都没有再问。随后释放了金不换,说:“你容留大盗,虽然不知情,但你在他家住了两年之久,也应该时刻留心盘问,只有等到他酒后自己说出,才能察觉并上报,疏忽之罪,实在无法推脱!”
说着,将一筒签丢将下来。两边皂役喊一声,将金不换翻倒,打了四十大板。立即吩咐讨保释放。又叫上郭崇学骂道:“你这丧尽天良的奴才!你本是该县刑房已革的书办,行为不端。有你的女儿在世时,金不换容留大盗,便是不知情;你的女儿死后,金不换便是知情。这‘知情’、‘不知情’五个字,关系到金不换的生死,岂是你这奴才口中反复定案的?而且将金不换的上报说是你代写的,真是狡猾至极!说着,将一筒签尽数丢下,哪里还容他分辨一句?立刻打了四十板,连同邻里一起赶了下去。
金不换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官司,只挨了四十板。虽然皮肉疼痛,但心里非常高兴,回家后将郭氏安葬。鸡泽县城里城外的人都称赞他是好汉,有担当的人,纷纷与他交往。又过了几天,本县的知县和守备都有官员来接替职务,都在纷纷议论是知府弹劾的结果。其中有人对金不换说:“因为你一个人,坏了本县一文一武,前官是后官的眼,你还要小心行事。”
金不换听了这几句话,心里有些害怕起来,左思右想,没有保全自己的办法。又听说郭崇学要去大宪衙门告状,更加着急,也想不出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打算着连城璧住的范村没人知道,不如到那里找两个表侄,就在那里住下。主意已定,先将当铺的利银收回,然后卖掉田地,连同种植的青苗都算在别人头上,再次卖掉住房。有人问他,他就以自己坏了地方文武两官的话来回答。人们都称赞他是识时务的人。除了官司的困扰外,他还剩下五百二十多两银子。买了一匹极肥壮的骡子,直接走向山西的道路。只去了五六天,按察司发文提他复审,让几家邻里和乡地人等赴省听候。
金不换一路走来,到了山西怀仁县地界,这天晚上就住在东关的张二店中。连日下起雨来,金不换非常愁闷,每当雨停时,就坐在店门前的板凳上,与同住的人闲聊。他早就注意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妇人,看她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身材矮小,面容白净,长得有些俊俏。只因这个妇人经常和一个老妇人一起到门外买东西,金不换见得多了,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个穿白色的妇人不是她公婆去世,就是她父母去世。”
店老板张二说:“你都没有猜中,她穿的是她丈夫的孝服。”
金不换惊讶地说:“真想不到她这么年轻就能守寡!”
张二说:“她是要再嫁人,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金不换问:“怎么是个合适的人?”
张二说:“她是城内方裁缝的女儿,嫁给了对门许寡妇的儿子,名叫许连升。许连升在本城的缎局做生意,今年二月过扬子江时,船翻了,他死了。许寡妇六十多岁,只有一个儿子,没有人赡养,一定要招赘一个养老的儿子给她,还要二百两身价。”
金不换说:“这件事也不难,只需要给他二百两银子。许寡妇六十多岁的人了,与人做尊长也还做得起,将来许寡妇去世后,那点银子自然归自己所有。”
张二说:“你把许寡妇当成什么人!她最看重的是钱。或许她死后,有点东西能归你。”
金不换说:“方裁缝就依他这个高价吗?”
张二说:“他们两口子已经做鬼五六年了。那个妇人又没有其他亲人,谁会管他们这些闲事!”
金不换说:“她愿意招赘外乡人吗?”
旁边有个开鞋铺的尹鹅头也在坐着,听了这话大笑道:‘这么说,你就是个碰巧的人了。’又问道:‘客人是哪个地方的人?到我们这里来有什么事?家里有妻子吗?’
不换回答说:‘我是直隶鸡泽县人,要去代州亲戚家,妻子已经早逝了。’
鹅头问:‘你能拿出二百两银子吗?’
不换说:‘我身边还有几两银子。’
鹅头笑着对张二说:‘这件事,我们两个和客人谈成了吧!’
张二说:‘只怕许寡妇不愿意接纳外地人。’
鹅头说:‘我们当媒人有什么用?’又笑着对不换说:‘客人你真的愿意吗?’
不换说:‘只怕那老妇人不同意。’
鹅头说:‘张二哥,不如我们俩去说一说。’
同住的人都说:‘这是好事,成了我们还要喝喜酒呢。’
鹅头拉着张二去了隔壁。
过了一会儿,两人笑嘻嘻地回来,向不换举手道:‘已经九分了,只差一分,请你现在过去,看看你的人物年纪,还要亲自问问你的底细。’
不换笑着说:‘这么说,我不去了,看人物就是二百分也不合适。’
众人都笑着说:‘你这人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云笺记》里追舟的李玉郎,也不过是你这样一张脸。来吧,来吧!’
大家簇拥着不换,穿上新衣帽鞋袜,跟着他们去许寡妇家。
许寡妇已经在正房堂屋等候,看见不换,问鹅头:‘就是这个人吗?’
张二笑着说:‘你老人家真是有福!这个客人的长相年纪,也不在你老去世的儿子之下。’
不换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跪下磕头。许寡妇满脸笑容,说:‘若做成这件事,你就是我的儿子了,就算磕十来个头也不为过。但是你远道而来,只磕两个头吧。’
不换磕完头站起来,大家一同坐下。许寡妇把不换的来历问了个清楚,笑着对鹅头说:‘你看他身材比我亡故的儿子瘦小一些,人还算机灵,就麻烦你们两位促成这件事吧。’
张二又让不换磕头,不换又和许寡妇磕了两个头,然后重新坐下。许寡妇说:‘我看过你了,你也看看你的人物。’
一边说,一边叫道:‘媳妇儿出来!’
叫了七八声,那方氏才从西房走出来,欲前又退,羞得低着头站在一边。众人都站起来。不换留神一看,见那妇人穿了新白布夹袄,白布裙子,脸上抹了点粉,换了双新白布鞋,头发梳得油油的,虽然不是什么上等人物,比她先前的两个老婆强五六倍,心里非常高兴,连声说:‘好!’
那妇人偷偷看了不换一眼,便回房去了。许寡妇说:‘他们两个都见过面了,合同也应该写一份,老身我才能放心。二百两银子什么时候交割?’
不换说:‘合同现在就立,银子我回店就去取,结婚定在后天,不知道行不行?’
许寡妇说:‘你真像我的儿子一样做事,干净利落,有什么不行的?’
鹅头拿来纸笔,张二帮他两家各写了一份凭据。不换立刻回店取了二百两银子,当面向尹、张二人交割,又问明许寡妇的亲戚邻里,让尹鹅头去发请帖,又感谢了两个媒人六两银子。许寡妇让不换把行李搬来,暂时住在西下房,好办理婚事。
到二更天的时候,方氏急不可耐,无法忍受,也顾不得羞耻,悄悄地从西正房下来,到不换的房里。
不换喜出望外。一个是断了弦的单身汉,一个是久婚的寡妇,两人都不顾性命,尽力做了五六次,直到天亮才肯罢休。方氏见不换的本事比前夫强出数倍,非常高兴,约定晚上再来,才悄悄地离开。许寡妇也听到了一些动静,只能随他们去了。
次日,许寡妇也很有心,梳洗完毕,就让方氏到儿子灵前烧纸,换上孝服。方氏只得假哭了几声,反而勾起了许寡妇的伤感,好一会儿才止住。
不换雇人做酒席,借桌子椅子碗筷等,忙得不亦乐乎。吃午饭时,许寡妇叫方氏来一起吃,方氏又装作害羞,不肯动。
许寡妇生气了,她才遮遮掩掩地过来,露出无限的娇态,偷偷地向不换抛媚眼。不换见方氏脚上穿着极新的红鞋,身上换了极细的布衣,脸上抹了极厚的粉,嘴上涂了极艳的口红,头上戴了极好的纸花。三人坐在一桌,不换一边吃饭,一边偷看,又想起昨晚的风情,今早的态度,心里非常快乐,不仅觉得二百两银子值得,就算二千两也觉得值。
偏偏这方氏又不肯安静吃饭,一边对许寡妇装作害羞,一边和不换递眼色,趁着机会把脚从桌子下伸过去,在不换腿上踢两下又缩回来。不换原本是小康人家的子弟,哪里经历过这样妖艳的阵仗,被她勾得神魂颠倒,饭和菜胡乱吃,也尝不出什么滋味。如果不是许寡妇在场,他可能就要放肆了。
这一晚还是和以前一样,连灯烛也不熄灭。每当关键时刻,方氏就大声叫喊,不换也制止不了。许寡妇在上房听到,只能闭着眼睛咬牙抓着被子。
到了结婚这一天,也来了些女客,还有许寡妇的亲戚和邻居。
北方结婚通常要先拜天地,必须由父亲、兄弟或伯叔等长辈领拜。许寡妇因为是寡妇,家里又没有长辈,所以众客人都委托尹鹅头领着不换夫妇拜天地,主礼烧化香纸。许寡妇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擦了很多眼泪。
两人一起回到西正房,成为一对半路夫妻,正是:这妇人淫声甚是凶猛,喊叫时不顾性命。不换娶她为妻,算是旅途中的胡混。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二十一回-注解
信访:指向上级或者有关部门反映问题,请求解决。
查知府:指调查了解知府(官职名)的情况。
开生路:比喻指找到一条新的出路或者解决问题的方法。
走怀仁:指行走于仁义之道。
不换:指不更换,保持不变。
续妻房:指继续娶妻。
缧绁:古代的一种刑具,类似于脚镣,用来束缚犯人。
公厅:指官府的办公场所。
辨甚明:指辨别得非常清楚。
广平府:指古代的一个行政区划,位于今河北省。
生全出圄囹:指从牢狱中得以释放。
月老:传说中的红喜神,负责牵红线,促成姻缘。
旅舍:指旅店。
佳人:指美女。
天系赤绳:指天命相连,用红绳系住,比喻姻缘天定。
伊夫:指妻子。
丢财且受刑:指失去财物并遭受刑罚。
连城璧:指小说或故事中的人物名字。
官军:指政府的军队。
逃走:指逃跑。
守备:古代官职名,负责防守。
阖城士庶:指整个城市的士人和百姓。
城璧:指连城璧,此处指连城璧这个人。
嫡亲表兄:指直系血亲和表亲中的哥哥。
翁婿:指岳父和女婿。
出首:自首。
纵盗脱逃:指故意放走盗贼,使其逃脱。
夹棍:古代的一种刑具,用于夹压犯人,使其痛苦。
法外用刑:指超出法律规定的刑罚。
上宪:上级官员。
须臾:片刻,一会儿的时间。
画:指画像,此处可能指犯人的画像。
供:口供,指犯人的陈述。
牢头:监狱中的管理者。
收监:将犯人关押入狱。
幕客:幕僚,指官员的助手或顾问。
制死:处死。
聪察:聪明且能洞察事物。
府中:官府,此处指知府的官邸。
口详:口头详细说明。
详文:详细的文书。
两榜出身:指通过科举考试中的进士和举人两榜获得官职。
明敏:聪明敏捷。
访查:调查。
偏些:偏执。
搬他不转:说服不了他。
清廉:廉洁清正。
广平一府:广平府,指一个行政区域。
属员:下属官员。
处分:处罚。
纵贼脱逃:放走罪犯。
性命不保:生命危险。
欺隐:隐瞒。
详文解送:详细文书并押送。
坐堂:官员在公堂上审理案件。
口供:犯人口头的陈述。
句句皆知:都知道,了解得很清楚。
一节:一件事情。
改姓为张:更改姓氏为张。
颠倒呼唤:错误地称呼。
嘱托:委托。
搬翻:推翻,此处指打倒。
签:竹签,古代刑罚中用来打人的工具。
讨保释放:通过保人请求释放。
摘印署理:官员被调离原职。
大宪衙门:高级官员的衙门。
行文提他复审:发文提审。
东关张二店:位于东关的张二开设的客栈。
孝:指丧服,此处指穿丧服。
嫁人:结婚。
招赘:招赘婿,即娶入赘的女婿。
身价:聘礼。
做鬼:指去世。
亲丁:直系亲属。
外乡人:外地人。
直隶鸡泽县:直隶是明清两代的行政区划,鸡泽县是直隶省的一个县,位于今天的河北省。
代州亲戚家:代州是古代的一个州名,此处指不换要去的亲戚家。
妻室:妻子。
二百两银子:古代货币单位,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银子取决于具体历史时期和地区,但一般来说,一两银子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许寡妇:丧夫的寡妇。
媒人:在古代,媒人负责介绍男女双方结婚,是婚姻中的重要角色。
凭据:书面证明,此处指结婚的证明。
二鼓:古代时间单位,一鼓相当于现在的两小时,二鼓即晚上十点到十二点。
拜天地:古代婚礼仪式之一,表示夫妻对天地发誓,永结同心。
狐媚排场:形容女子妖艳、妖媚的样子。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二十一回-评注
这段古文描绘了一个典型的古代婚姻故事,通过细腻的描写展现了当时社会的风俗习惯和人物性格。
首先,尹鹅头和张二作为媒人的形象跃然纸上。他们善于观察,善于牵线搭桥,展现出古代媒人的典型特征。
接着,不换作为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的形象则显得有些无奈和被动。他的婚姻似乎是被他人安排的,这也反映了古代婚姻的某些现实。
许寡妇的形象则更加丰满。她虽然经历了丧子之痛,但仍然渴望得到温暖和关爱。她的行为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渴望和依赖,这也是古代女性在婚姻生活中的普遍心理。
在故事中,方氏的形象则显得有些复杂。她既是一个久旷的寡妇,又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她的行为表现出一种对爱情的渴望和对自由的追求,同时也反映了古代女性在婚姻生活中的无奈。
这段古文还通过细节描写展现了古代婚姻的某些特点。例如,婚姻的安排往往由媒人主导,婚姻的合法性需要通过拜天地等仪式来确认,这些都体现了古代婚姻的封建性和仪式性。
此外,故事中的语言描写也颇具特色。例如,’不换道:“银子我身边到还有几两。”’这句话通过口语化的表达,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生动。
最后,这段古文通过对比手法展现了人物的性格特点。不换的无奈与许寡妇的渴望形成鲜明对比,方氏的风情与不换的被动形成鲜明对比,这些对比使得故事更加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