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绿野仙踪》是清朝时期李百川所创作的长篇小说,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年代:成书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之前。
内容简要:全书以求仙学道为幌子,以冷于冰成仙事为线索,联缀连城壁救兄避难、金不换娶妻惹祸、朱文玮林润历难建功、温如意烟花场失意、周琏贪风月招邪、林润邹应龙参倒严嵩等几个现实故事,较全面而深刻地反映了明代嘉靖朝的社会状况,抒击了时政,表现了惩恶扬善的民主思想,有较浓厚的现实主义气息。虽时有荒诞的神怪描写和道术说教,亦掩不住积极涉世的倾向。整部小说结构较为严谨,行文流畅,情节生动,描写亦较细腻而风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九十五回-原文
做媒人苗秃贪私贿娶孀妇如玉受官刑
词曰: 何苦求仙道,人生事业崇朝。
娘行一见魂魄香,媒妁且相劳。
玉女方欣娶到,公差口已嗷嗷。
为他血肉尽刮削,忍痛弗号咷。
。——右调《圣无忧》
话说如玉同张华、苗秃入了城门,苗秃道:我且别过罢,明日去看你。
苗秃去了。张华领如玉到家,见一处院落,正面有瓦房三间,东西下各有瓦房三间。
妇女们到有七八个,老少不等,都在院中。
如玉目光一瞬,早看见个妇人,年约二十上下,穿着一件鱼白布大衫,青绸裙子,真是国色无双,天仙降世。
心里说道:这个妇人便可与翠黛并驱中原矣。我一生一世,止见此两人。
但见:头攀云髻,鬓插鲜花。
面如带露娇莲,腰似迎风细柳。
娥眉凤目,顾盼传秋水之神;玉齿朱唇,语言吐幽兰之气。
双钩袅袅,远胜缓步潘妃;素手纤纤,迥异投珠越妇。
诸佛魂销于天竺宝刹,众仙魄散于海岛蓬壶。
只见那妇人微笑含羞,将两只俊俏眼睛斜拂如玉,半迎半送,甚是有情。
张华将如玉请入东厦房坐下,随即他女人同他儿子俱来叩见。
如玉各问劳了几句,去了。
张华道:大爷被盗银两,本州朱老爷早访拿住转刨之人。
小的于二年前,即具领状,讨来四百五十两,止少了十来两。
又将所当金姐的衣服首饰托人变卖,还找出八十余两。
又有大爷在都中与的几百银子,和小的丈人开了个杂货铺,到甚是得利。
于贩卖米粟上,又赚了二百余两,一共有一千余两。
今大爷回来,藉此可安家立业,娶一位主母,生育后嗣,接续老恩主一脉。
平白做那道士怎么?
如玉笑道:任你有万两黄金,我皆视如粪土。
我到要问你:这房子不是你一家住着么?我入来时,见有许多妇女在院内。
张华道:止这东厦房三间,是小的租住。
正房和西厦房,是一姓王的住着。
如玉道:我才在院中,见一个二十岁上下妇人,穿着鱼白布衫,青绸裙子,是谁家眷属。
张华道:他就是住正房姓王的表妹。
他父叫吴丕承,与人家开香蜡铺,也甚是没钱。
这是他第二个女儿,昨年死了丈夫,近日在娘家居住。
今日是他表兄请来吃饭,才到这里。
如玉道:他还嫁人不嫁。
张华道:他今年才十九岁,又无儿女,如何不嫁人?
只是婆婆也是个寡妇,做人刻毒,因他儿妇人才好,想望着三四百两财礼,他才准嫁。
吴丕承也嚷闹了几次,至今弄的没法。
又道:大爷问他,想是看的中意。
我们是什么人家,还怕他父女两个不依不嫁么?
至于他婆婆杨寡,不过多要几两银子。
烦人和他作合,少要几两,也未敢定。
如玉笑道:我已经出家,岂可做此等事?你再休题起。
此时已晌午,今日赶不及,你可速买办供菜,我明日绝早上坟。
就去了。
张华答应出去,如玉随即也到门外。
见那妇人独自一个在正房门槅前站立,看见如玉,便以目送情。
如玉再行仔细看,从头上至脚下,无一处儿不风流俊俏,雅韵宜人。
又他有时拂眉掠鬓,有时咬指侧肩,有时金莲斜立,有时含笑低头。
那一双妙目,来回转盼,总都在如玉面上用情。
把一个如玉看的出神入化,意乱心迷。
此时不但忘却冷于冰和众道友,连自己也不知是个道士了。
猛见张华同他两个儿子拿着些鸡鸭鱼肉、果菜等物从门外入来,如玉只得回东房坐下。
心中胡思乱想道:此妇在我身上甚是多情,若早遇他几年,我还嫖那金钟儿怎么?
与他成全在一处,生男育女,继续先人宗祧,岂不还是一完美人家?
正鬼念着,猛见那妇人和花枝儿一般到门前一觑,见如玉独自坐着,向如玉微笑了一笑,连忙退去。
这一笑,把个如玉和吃了十来斤花椒一般,浑身上下没一处儿不麻到。
如玉急急站起,却待出门看望,只见那妇人入张华房内去了。
又听得他和张华女人说笑,语音儿清清朗朗,娇嫩异常。
又心里说:这张华家两口子真是蠢才,谁家七八月便挂布门帘了岂不可笑!
又听得那妇人道:你家中有客,又要做酒席,我过一日再来坐罢。
说罢,只见门帘起处,笑嘻嘻从屋内出来。
头一眼,又送在如玉眼内。
说道:不送罢,我到大后日午后再来,你务必等我,不可出门,着我空走一番。
话虽是和张华家说,那眉目神情,却都是和如玉说。
说着,出堂屋门,又回过头来,看了如玉一眼,笑着回正房中去了。
如玉心神如醉,坐在东房炕上,打算道:冷师尊也死了,众道友势必分散,
超尘、逐电没了主人,他两个焉肯长久和我在一处?亦必另寻道路。
冷师尊尚且惨死,我焉能修得成个神仙?若回九功山去,万一将这妇人耽误,
早晚嫁了人,我便到来生来世,也遇不着这样个美人。
我看张华甚是有良心,决不在这几百银子上着意。
况他的银钱,那一宗不是我的?这妇人他又情愿与我作成。
说着,将桌子一拍,道:冷先生,你就活着,我也顾不得你了!
正鬼嚼着,张华提了一壶酒,他儿子捧着一大盘肉菜,约有五六大碗入来。
如玉道:我少说了一句话,又着你收拾下这许多,快拿回去,我于七八年前即会服气,
十日半月一点东西不吃,也不饥。
张华道: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大爷,有个不吃饭的么?
如玉道:我和你还有什么世套?快拿去。
张华向他儿子道:“你且拿去,转刻再用罢。”
如玉又道:“你头前说那姓吴的妇人,我细想,你也说的是,足见你是有忠义、为顾我的人。只是你如何办法,说来我听。”
张华大喜道:“这才是两位老恩主在天之灵感化过大爷来了。小的前曾说过,连杂货铺并家中所有,足有千两。办理此事,足而又足。但此妇父亲小的与他不相熟,就是正房住的王大哥,亦非能事之人。昨见苗三遇见大爷时,那神情光景,不但不恼,也还甚是念旧。他这几年也极没钱,此事烦他办理,许他二十两银子,他还是能说几句话的人。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如玉道:“我怕他记恨前仇,坏我的事。”
张华道:“许着他二十两银子,便杀过他父母,他也顾不得。”
如玉道:“你此刻就去,看他是怎么说,速来回覆我。”
张华连忙去了。
到起更时,还不见来,也曾在院中站立过十数次,又不见那妇人,心下叹恨道:“此必是我和张华说话时,他去了。”
于是坐一回,在地下走一回。又想念那妇人,又怕事体无望,弄的心绪如焚。只等到二更以后,听得张华叫门,不由的心上乱跳起来。
须臾,张华入来,说道:“事成了。亏得苗三爷办理,此时现在门外。”
如玉听了,心花大开,道:“原该就请入来,何必问我?”
连忙接了出去。只见苗秃打着个小灯笼,满面笑容,向如玉连连举手,道:“大喜,大喜!”
两人一同入房,彼此叩拜坐下。
苗秃道:“尊驾好眼界呀!一回泰安,就将王母娘娘头一个闺女看中了。说他的脸,是天上玉女;说他的脚,是地下金莲;说他的眉,是春山含翠;说他的眼,是秋水流波;说他的嘴,是樱桃一点;说他的手,是玉笋十条;说他的腰,是弱柳迎风;说他的头,是乌云笼罩;说他的声,是凤管锵锵;说他的齿,是银牙个个;说他的鼻子,是悬胆倒垂;说他的屁股。”
用手等了个圆圈儿道:“诺,滴溜溜又光、又团、又白、又嫩,和初蒸出的馒首一般。”
说罢,又将舌头一伸,瞪着眼,连连摇头道:“我自出娘胎包,才见了这样个追魂夺命、万世难逢的小观音菩萨儿。金钟儿若到他面前,与他洗脚根、舐屁孔,也不要他。”
于是笑的站起来,跳了两跳。又拉住如玉的衣袖道:“此事若非我成人之美的苗三先生花言巧语,打动那姓吴的,第二个人去,不能之而又不能之。适才张总管他到念我穷苦,许我二十两。难道大爷反没侧隐之心,目睹青松色落么?”
说着,将脖项一缩,哇的笑了。
如玉道:“俟过门后,无不竭力相帮。只是听得他婆家索求过多,未定要银多少。”
苗秃道:“我费了四个时辰的功夫,张总管他也在眼前同说,此事必须偷着做。若教他婆家杨寡知道,你是总督公子,娶他的儿妇,一千两也打发不下来。我们大家计议,成了亲后,还得我和这老怪物下说辞。那时生米已成熟饭,他也没什么大想头。满与上他二百两,再无不妥之理。到是这吴丕承老人家甚是穷苦,意欲着你帮他五百两。”
如玉将腿一拍,道:“我昔年在琼岩洞,连道兄到要教我搬运法,可惜我未曾学。假如学会,便送他三千两何难?”
苗秃向张华道:“听么,说的好端端的话儿,又闹起痰来了。”
如玉道:“他要这许多,我将来如何过度?”
苗秃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说。我们正在房中讲说此话,不想他女儿,即令夫人在窗外窃听。随将吴老人叫出去,少刻便听得父女两个争论起来。又听得他女儿哭哭啼啼,着他父亲一个钱不许和你要,只要嫁你这俊俏郎君。我和张总管相商,恐怕偾事,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与他父亲,也算他生养一场。随将吴老人叫过来一说,满口应允,准在后日成亲,迟了怕走透机关。说明喜轿和乐都不必用,只用一辆车儿,神鬼不知的娶来。”
说罢,在自己秃头上一拍,道:“你看我们办的何如?”
如玉大喜道:“多承盛情,我只怕他婆家闹是非。”
苗秃道:“要我做什么?”
又道:“后日就是佳期,你这道士打扮,我实看不过。”
如玉道:“到临期换罢。”
张华道:“迟早总是要换的,明日还要与老爷太太坟前上供,着两位老恩主阴灵看见,到只怕不欢喜。刻下做也赶不及,小的明早去当铺中查几件大小内外衣服,与他讲明价钱,不拘几时与他。小的还有这个脸。”
如玉道:“果然到坟前不像事,就明日换了罢。”
苗秃道:“喜房该在何处?”
张华道:“就在这东厦房罢。待喜事完后,再寻房。”
苗秃道:“极好!此时夜深了,我且去,明日再来商办一切。”
如玉送他出去。
到次日早,张华弄来衣服,如玉内外更换了,又是个秀才。
去他父母坟前拜扫了回来,苗秃两下道达,择于二日辰时过门。
如玉这日对镜梳发,净面孔,刷牙齿,方巾儒服,脚踏缎靴,打扮的奇奇整整,从绝早即等候新人。
苗秃也来陪伴,将“琴瑟静好”、“宜室宜家”此类话,不知念诵了多少。
将交辰时,张华同他儿子去吴丕承家娶亲。
少刻,新人到来。
在天地前叩拜,和如玉同入东厦房。
如玉再行细看,见他穿着大红缎氅儿,宝蓝裙子,头上也戴着些珠翠,脚上穿着花鞋,真是朱唇皓齿,玉面娥眉。
一双俊眼,荡漾生波,比日前所见更风流几倍。
不由的神魂飘荡,欲火如焚。
瞧了瞧堂屋内无人,便走上去,相偎相抱。
妇人亦笑面相迎,两个亲嘴咂舌。
正在情浓处,猛听得院中吵闹起来。
乱说本州朱老爷话。
如玉连忙出来一看,见有四个差人拿着一条火签,和苗秃、张华七言八语的说话。
心上大是惊慌。
苗秃向如玉道:“你来罢,不知是那个烂了舌头的,将今早娶新人的话和杨寡妇说知。
杨寡立即喊冤,差人来捉拿你我。
你只看看签,就明白了。
如玉接来一看,上写着:“据揭张氏,喊禀贼道串奸行贿,霸娶孀妇等情。
为此仰役将道士温如玉、媒人苗秃子、氏父吴丕承立即锁拿,听候审讯。
如敢少延,定将去役等立毙杖下。
火速,火速!”
下写差头名姓。
如玉看完,心上和刀剜剑刺一般,向苗秃道:“我原旧恐怕闹是非,你一力担承,今该怎么处?”
苗秃挠着头道:“这件事或迟或速,全在四位公差方便。”
差头道:“杨寡此刻还在大堂口吵闹不休,只怕他儿妇失了节。
本官性子又急同烈火。
长话短说罢,情是不敢通的,与几两银子,就不上绳了。”
苗秃拉如玉密商道:“你我俱系斯文中人,若被他们上了绳锁,穿街过巷,人品扫地。
看来每人须得一两方可。”
如玉着张华付与,一同出门。
早见吴丕承在大堂阶下等候。
那杨寡口中不知乱道些什么,如玉满心要驾云逃去,偏又没一空隙。
少刻,州官坐了大堂,先将杨寡叫上去,问道:“你喊叫道士温如玉霸娶你儿妇吴氏,你儿妇今年多少岁了?”
杨寡道:“十九岁。”
州官道:“他生有儿子没有?”
杨寡道:“儿女俱无。”
州官道:“你这奴才,就不是了。你儿妇甚年少,又无儿女,你不着他嫁人,弄的做下丑事,你脸上何如?
况‘节操’二字,岂可着人勉强做么?”
如玉在下面听了这几句话甚喜,打算着必不断离异。
又听得杨寡道:“不是小妇人不着他嫁人,就嫁人,也该达我知道。
我儿子虽然死了,他到底要算我杨家的人,怎平白他父亲受贿,媒人吃钱,诸人不嫁,单嫁个道士?”
州官道:“叫吴丕承来!”
丕承跪在案下,州官道:“你吃了温道士多少钱,便将你女儿偷嫁,也不达他婆家知道?”
丕承道:“因杨氏将小的女儿看为奇货,凡有人娶小的女儿,他便一千八百的要银子。
小的也曾与他较白过几次,邻里通知。
温如玉系前任总督之子。
小的念他是旧家子弟,才和他做亲,那里收过他半文钱?
现有温如玉可问。”
州官道:“你也该和杨氏说知。”
丕承道:“和他说知,小的女儿永无出头之日了。”
州官道:“看来,你受贿也还未必,要沾已故总督的光是实。
只是偷行嫁娶,于理不合。”
说着,丢下两条签来,将丕承打了十板。
如玉听了“偷行嫁娶”四字,才有些着慌。
又听得叫苗秃,苗秃跪在一边,州官道:“这不是三年前我打四十板的那苗三么?”
左右道:“是。”
州官道:“我看的光眉溜眼,像这狗攮,你们看他,不是勾引人乱嫖,就是勾引人胡娶。
我也不管你得了温如玉多少钱,我只是打!”
说着,丢下六条签来,将苗秃子打了三十板。
如玉心上着实害怕,又听得叫自己名字,只得上去跪下。
只见杨寡妇大嚷道:“老爷看么,他前日穿载着道衣、道冠入城,今日听得告下他,他就改换为秀才。
这岂不是欺官么?”
州官向如玉道:“本州推念你先人,自审断后,到时常计念你。
又风闻你随一姓冷的道人出家去了,我还不受用了两天。
你实说端的,是几时回家?做过道士没有?”
如玉道:“一字也不敢欺太老爷。
因被盗后,家计贫寒,无可为生,原做了道士,止一年余。
后闻人传说,被盗银两已有下落,因此于前日才来。”
州官大笑道:“你前日才来,今日就还了俗,就娶寡妇,世上安有这样个便宜速快的事?
我再问你:你两个同宿了没有?”
如玉道:“是此刻才娶入门,此刻就被传拿,没有同宿。”
州官道:“这也罢了。
只是你既是秀才,便穷死也不该做道士,既做了道士便终身不该还俗。
怎么见了个好寡妇,你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像你这下愚东西,贪淫好色,实是儒释道三教皆不可要的臭货。
我也没这些笔墨详革你,我只是打之而已。”
吩咐左右拉下去,用头号大板,重打四十。
如玉还欲哀恳,被众役揪翻在地,只打的皮开肉绽,疼痛切骨。
他是自幼儿娇生娇养,从未挨过个手板的人,这一次,几乎打死。
打完,州官向杨寡道:“你儿妇理该着你领回,但你既有多要身价名声,你该回避嫌疑才是。”
又向吴丕承道:“今将你女儿断归你,任凭你择婿另嫁。
只不许与温如玉做亲。
将来出嫁时,总要与杨氏二十两。
若杨氏不依,你只管来告他,我便打他一套。”
又吩咐原差,速同吴丕承将他女儿押回,片刻不许在温如玉家停留。
说罢,退堂。
张华雇人将如玉抬回到东厦房内,新人已早被原差押回娘家去矣。
如玉倒在炕上,两腿疼的和刀割一般。
苦挨到申牌时分,忽然想起运气来,试试何如?
于是凝神瞑目,将气向下部运送,只一个时辰,便觉忍受得住。
又过了两时,真是仙家传授不同,两腿系筋血多而气最难到之处,至四更后,便伤消痛止,破坏处皆有了干痂。
下地行走,亦不甚艰苦,心中颇喜,又复上炕运用。
到天将明,连忙更换上道冠、道衣,在桌子上写了八个字,“从此别去,永不再来。”
悄悄的开了房门,到院中驾云,复寻九功山去了。
正是:吴门孀妇姿容俏,苗秃作媒杨寡告。
重把温郎杖四十,州官解得其中窍。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九十五回-译文
做媒人苗秃贪私贿娶孀妇如玉受官刑
词曰:何苦求仙道,人生事业崇朝。娘行一见魂魄香,媒妁且相劳。玉女方欣娶到,公差口已嗷嗷。为他血肉尽刮削,忍痛弗号咷。
话说如玉同张华、苗秃入了城门,苗秃道:‘我且别过罢,明日去看你。’
苗秃去了。张华领如玉到家,见一处院落,正面有瓦房三间,东西下各有瓦房三间。妇女们到有七八个,老少不等,都在院中。如玉目光一瞬,早看见个妇人,年约二十上下,穿着一件鱼白布大衫,青绸裙子,真是国色无双,天仙降世。心里说道:‘这个妇人便可与翠黛并驱中原矣。我一生一世,止见此两人。’
但见:头攀云髻,鬓插鲜花。面如带露娇莲,腰似迎风细柳。娥眉凤目,顾盼传秋水之神;玉齿朱唇,语言吐幽兰之气。双钩袅袅,远胜缓步潘妃;素手纤纤,迥异投珠越妇。诸佛魂销于天竺宝刹,众仙魄散于海岛蓬壶。
只见那妇人微笑含羞,将两只俊俏眼睛斜拂如玉,半迎半送,甚是有情。张华将如玉请入东厦房坐下,随即他女人同他儿子俱来叩见。如玉各问劳了几句,去了。
张华道:‘大爷被盗银两,本州朱老爷早访拿住转刨之人。小的于二年前,即具领状,讨来四百五十两,止少了十来两。又将所当金姐的衣服首饰托人变卖,还找出八十余两。又有大爷在都中与的几百银子,和小的丈人开了个杂货铺,到甚是得利。于贩卖米粟上,又赚了二百余两,一共有一千余两。今大爷回来,藉此可安家立业,娶一位主母,生育后嗣,接续老恩主一脉。平白做那道士怎么?’
如玉笑道:‘任你有万两黄金,我皆视如粪土。我到要问你:这房子不是你一家住着么?我入来时,见有许多妇女在院内。’
张华道:‘止这东厦房三间,是小的租住。正房和西厦房,是一姓王的住着。’
如玉道:‘我才在院中,见一个二十岁上下妇人,穿着鱼白布衫,青绸裙子,是谁家眷属。’
张华道:‘他就是住正房姓王的表妹。他父叫吴丕承,与人家开香蜡铺,也甚是没钱。这是他第二个女儿,昨年死了丈夫,近日在娘家居住。今日是他表兄请来吃饭,才到这里。’
如玉道:‘他还嫁人不嫁。’
张华道:‘他今年才十九岁,又无儿女,如何不嫁人?只是婆婆也是个寡妇,做人刻毒,因他儿妇人才好,想望着三四百两财礼,他才准嫁。吴丕承也嚷闹了几次,至今弄的没法。’
又道:‘大爷问他,想是看的中意。我们是什么人家,还怕他父女两个不依不嫁么?至于他婆婆杨寡,不过多要几两银子。烦人和他作合,少要几两,也未敢定。’
如玉笑道:‘我已经出家,岂可做此等事?你再休题起。此时已晌午,今日赶不及,你可速买办供菜,我明日绝早上坟。’
就去了。
张华答应出去,如玉随即也到门外。见那妇人独自一个在正房门槅前站立,看见如玉,便以目送情。如玉再行仔细看,从头上至脚下,无一处儿不风流俊俏,雅韵宜人。
又他有时拂眉掠鬓,有时咬指侧肩,有时金莲斜立,有时含笑低头。那一双妙目,来回转盼,总都在如玉面上用情。把一个如玉看的出神入化,意乱心迷。
此时不但忘却冷于冰和众道友,连自己也不知是个道士了。
猛见张华同他两个儿子拿着些鸡鸭鱼肉、果菜等物从门外入来,如玉只得回东房坐下。
心中胡思乱想道:‘此妇在我身上甚是多情,若早遇他几年,我还嫖那金钟儿怎么?与他成全在一处,生男育女,继续先人宗祧,岂不还是一完美人家?’
正鬼念着,猛见那妇人和花枝儿一般到门前一觑,见如玉独自坐着,向如玉微笑了一笑,连忙退去。
这一笑,把个如玉和吃了十来斤花椒一般,浑身上下没一处儿不麻到。
如玉急急站起,却待出门看望,只见那妇人入张华房内去了。
又听得他和张华女人说笑,语音儿清清朗朗,娇嫩异常。
又心里说:‘这张华家两口子真是蠢才,谁家七八月便挂布门帘了岂不可笑!’
又听得那妇人道:‘你家中有客,又要做酒席,我过一日再来坐罢。’
说罢,只见门帘起处,笑嘻嘻从屋内出来。
头一眼,又送在如玉眼内。
说道:‘不送罢,我到大后日午后再来,你务必等我,不可出门,着我空走一番。’
话虽是和张华家说,那眉目神情,却都是和如玉说。
说着,出堂屋门,又回过头来,看了如玉一眼,笑着回正房中去了。
如玉心神如醉,坐在东房炕上,打算道:‘冷师尊也死了,众道友势必分散,超尘、逐电没了主人,他两个焉肯长久和我在一处?亦必另寻道路。冷师尊尚且惨死,我焉能修得成个神仙?若回九功山去,万一将这妇人耽误,早晚嫁了人,我便到来生来世,也遇不着这样个美人。我看张华甚是有良心,决不在这几百银子上着意。况他的银钱,那一宗不是我的?这妇人他又情愿与我作成。’
说着,将桌子一拍,道:‘冷先生,你就活着,我也顾不得你了!’
正鬼嚼着,张华提了一壶酒,他儿子捧着一大盘肉菜,约有五六大碗入来。
如玉道:‘我少说了一句话,又着你收拾下这许多,快拿回去,我于七八年前即会服气,十日半月一点东西不吃,也不饥。’
张华道:‘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大爷,有个不吃饭的么?’
如玉道:‘我和你还有什么世套?快拿去。’
张华对他的儿子说:‘你先拿着,稍后再用。’
如玉又说:‘你之前提到那个姓吴的妇人,我仔细想想,你说的没错,这说明你是有忠心、为我着想的人。不过你打算怎么办,告诉我听。’
张华非常高兴地说:‘这正是两位老恩主在天之灵感动了老天爷。我之前说过,连杂货铺和家里的东西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两银子。处理这件事,足够了。但是那个妇人的父亲我不认识,就是住在正房的王大哥,也不是能干的人。昨天我看到苗三遇见你时,他的神情态度,不仅不生气,还非常怀念过去。他这几年也很穷,这件事麻烦他来办,给他二十两银子,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这件事十有八九能成。’
如玉说:‘我怕他会记恨以前的仇恨,破坏我的事。’
张华说:‘给他二十两银子,即使杀了他父母,他也不会在乎。’
如玉说:‘你现在就去看看他会怎么说,尽快回来告诉我。’
张华立刻去了。
到了起更的时候,还没见张华回来,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十多次,也没看到那个妇人,心里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这肯定是在我和张华说话的时候,他离开了。’
于是坐了一会儿,在地上走了几步。又想念那个妇人,又担心事情没有希望,心情像火烧一样。只等到二更以后,听到张华敲门,心里不由得乱跳起来。不一会儿,张华进来了,说:‘事情成了。多亏了苗三爷帮忙,他现在就在门外。’
如玉听了,非常高兴,说:‘本来就应该请他进来,何必问我?’
他连忙出去迎接。只见苗秃打着一个小灯笼,满脸笑容,向如玉连连举手,说:‘大喜,大喜!’
两人一起进屋,互相跪拜坐下。
苗秃说:‘您的眼光真好!一来到泰安,就把王母娘娘的大女儿看中了。说她的脸,像天上的玉女;说她的脚,像地下的金莲;说她的眉,像春天的山峦含着翠绿;说她的眼,像秋天的流水;说她的嘴,像樱桃一点;说她的手,像玉笋十条;说她的腰,像弱柳迎风;说她的头,像乌云笼罩;说她的声音,像凤管锵锵;说她的牙齿,像银牙个个;说她的鼻子,像悬胆倒垂;说她的屁股。’
他用手比了个圆圈,说:‘喏,圆滚滚的,又光滑,又圆润,又白,又嫩,就像刚蒸好的馒头一样。’
说完,他伸出舌头,瞪大眼睛,连连摇头,说:‘我自从出生以来,才见到这样个让人魂不守舍、千载难逢的小观音菩萨。金钟儿如果到了她面前,给她洗脚、舔屁股,也不要她。’
于是笑着站起来,跳了两下。又拉住如玉的衣袖,说:‘这件事如果不是我苗三先生用花言巧语打动那个姓吴的,第二个人去,也不能如此顺利。刚才张总管也在场,他看到我穷困,就给了我二十两银子。难道大爷没有同情心,看到青松色落也不在乎吗?’
说着,他缩了缩脖子,哈哈大笑。
如玉说:‘等结婚后,我会全力帮忙。只是听说他婆家索求很多,不知道要多少银子。’
苗秃说:‘我花了四个时辰的功夫,张总管也在场,我们说这件事必须偷偷进行。如果让他的婆家杨寡妇知道你是总督公子,要娶她的女儿,一千两银子也打发不下来。我们商量了一下,结婚后,还得我和这个老怪物去说,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她也没什么大想法。给她二百两银子,再不会有问题。至于这吴丕承老人很穷,我想请你帮他五百两。’
如玉拍了一下腿,说:‘我以前在琼岩洞,道兄甚至要教我搬运法,可惜我没学。如果学会了,送他三千两银子有什么难的?’
苗秃对张华说:‘听见了没有,说得这么好的话,又犯病了。’
如玉说:‘他要这么多,我将来怎么过活?’
苗秃说:‘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说话。我们正在房里说话,没想到他女儿,就是他的妻子,在窗外偷听。我们把她父亲叫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父女两个争论起来。又听到他女儿哭哭啼啼,让他父亲一个钱也不许要,只要嫁给你这个俊俏的小伙子。我和张总管商量,怕出事,就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他父亲,也算是对他养育之恩的回报。我们把吴老人叫过来一说,他立刻答应了,答应后天结婚,怕晚了走漏风声。我们说明天不用喜轿和乐队,只用一辆车,神不知鬼不觉地娶过来。’
说完,他拍了拍自己的秃头,说:‘你看我们办得怎么样?’
如玉非常高兴,说:‘多谢你们的盛情,我只怕他婆家会闹事。’
苗秃问:‘要我做什么?’
他又说:‘后天就是好日子,你这道士打扮,我实在看不下去。’
如玉说:‘到时再换吧。’
张华说:‘迟早都要换的,明天还要去老爷太太的坟前上供,两位老恩主的灵魂看到,恐怕不会高兴。现在来不及做了,我明天早上去当铺里看看有几件大小衣服,跟他讲明价钱,什么时候给他都行。我还有这个面子。’
如玉说:‘如果到坟前不像话,就明天换吧。’
苗秃问:‘喜房在哪里?’
张华说:‘就在东厢房。喜事结束后,再找地方。’
苗秃说:‘太好了!现在夜深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商办一切。’
如玉送他出去。
第二天早上,张华弄来了衣服,如玉里里外外都换过了,又成了一个秀才。
他去他父母坟前祭扫回来后,苗秃两边传达,择定第二天辰时结婚。
如玉这天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洗了脸,刷了牙,戴上方巾,穿上儒服,脚踩缎靴,打扮得整整齐齐,一大早就等着迎娶新人。苗秃也来陪伴,不停地念叨着‘琴瑟和鸣,宜室宜家’这样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到了辰时,张华和他的儿子去吴丕承家娶亲。不久,新人到了。在天地前叩拜,然后和如玉一起进入东厦房。如玉再次仔细观察,见她身穿大红缎氅,宝蓝色裙子,头上戴着珠宝,脚上穿着花鞋,真是红唇白齿,美面秀眉。一双俊眼,眼神闪烁,比之前见到的更加风流。他不由得心神荡漾,欲火焚身。看到堂屋内无人,便走上去,拥抱她。妇人笑着迎接,两人亲吻嬉戏。
正在情浓时,突然听到院子里吵闹起来。有人在乱说本州朱老爷的事情。
如玉连忙出来一看,见有四个差人拿着一张火签,和苗秃、张华七嘴八舌地说话。他心里非常惊慌。苗秃对如玉说:‘你来吧,不知道是谁多嘴,把今天娶新人的事情告诉了杨寡妇。杨寡妇立刻喊冤,差人来抓我们。你看看这张火签,就明白了。’
如玉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据揭张氏,喊禀贼道串奸行贿,霸娶孀妇等情。为此仰役将道士温如玉、媒人苗秃子、氏父吴丕承立即锁拿,听候审讯。如敢少延,定将去役等立毙杖下。火速,火速!’下面写明了差头的名字。
如玉看完,心里像是被刀割剑刺一般,对苗秃说:‘我原本就担心会出事,你却一力承担,现在该怎么办?’
苗秃挠着头说:‘这件事的解决,全看四位公差的方便。’
差头说:‘杨寡妇现在还在大堂口吵闹不止,恐怕她儿媳失了贞节。本官性子急如火,长话短说吧,情是不敢通的,给几两银子,就不追究了。’
苗秃拉着如玉密谋:‘我们都是读书人,如果被他们上了绳锁,穿街过巷,人品就全毁了。看来每人得给一两银子才行。’
如玉让张华付钱,然后一同出门。
早见吴丕承在大堂台阶下等候。杨寡妇嘴里乱说着什么,如玉心里想飞也似的逃走,却又找不到机会。
不久,州官坐到大堂上,先把杨寡妇叫上去,问道:‘你喊叫道士温如玉强娶你儿媳吴氏,你儿媳今年多大了?’
杨寡妇说:‘十九岁。’
州官说:‘她有儿子吗?’
杨寡妇说:‘没有儿女。’
州官说:‘你这奴才,不是这样说的。你儿媳年纪轻轻,又没有儿女,你不让她嫁人,却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脸上怎么过得去?何况‘节操’这两个字,岂能让人勉强?’
如玉在下面听到这几句话很高兴,想着肯定不会判他们离婚。
又听到杨寡妇说:‘不是我不让她嫁人,就算要嫁人,也该让我知道。我儿子虽然死了,他毕竟是杨家的人,怎么可以他父亲受贿,媒人收钱,别人不嫁,偏偏嫁给一个道士?’
州官说:‘叫吴丕承来!’
丕承跪在案下,州官说:‘你收了温道士多少钱,就把你女儿偷偷嫁出去,也不告诉婆家?’
丕承说:‘因为杨氏把我的女儿当作宝贝,凡有人要娶我的女儿,她就要一千八百两银子。我以前也和她理论过几次,邻里都知道。
温如玉是前任总督的儿子。我念他是旧家子弟,才和他结亲,哪里收过他一分钱?现在温如玉可以问清楚。’
州官说:‘你也应该告诉杨氏。’
丕承说:‘告诉了她,我的女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
州官说:‘看来,你受贿也未必,想要沾前任总督的光是真的。只是偷偷嫁娶,于理不合。’
说着,丢下两条签来,把丕承打了十板。如玉听到‘偷偷嫁娶’四个字,才有些慌张。又听到叫苗秃,苗秃跪在一边,州官说:‘这不是三年前我打四十板的那苗三吗?’
左右说:‘是。’
州官说:‘我看他眉毛细长,像这种狗杂种,要么勾引人乱嫖,要么勾引人胡娶。我也不管他得了温如玉多少钱,我只是打!’
说着,丢下六条签来,把苗秃子打了三十板。
如玉心里非常害怕,又听到叫自己的名字,只得上去跪下。
只见杨寡妇大声说:‘老爷看,他前天穿着道袍、道冠进城,今天一听说告他,他就改换为秀才。这不是欺官吗?’
州官对如玉说:‘本州念你先人,审断后时常记挂你。又听说你随一个姓冷的道人出家去了,我还不放心两天。你实说,是哪天回家的?做过道士没有?’
如玉说:‘一个字也不敢欺骗太老爷。因为被盗后,家计贫寒,无可为生,原本做了道士,只一年多。后来听说被盗的银两已有下落,因此前天才回家。’
州官大笑说:‘你前天才回家,今天就还了俗,就娶寡妇,世上哪有这样便宜快速的事情?我再问你:你们两个同宿了没有?’
如玉说:‘现在才娶进门,现在就被传唤,没有同宿。’
州官说:‘这也罢了。只是你既然是秀才,就算穷死也不该做道士,既然做了道士,就终身不该还俗。怎么一看到好寡妇,你就什么也不顾了?像你这等愚蠢的东西,贪淫好色,实在是儒释道三教都不应该要的废物。我也没有那么多笔墨详细革除你,我只是打你而已。’
吩咐左右拉下去,用头号大板,重打四十下。如玉还想哀求,被众役揪翻在地,打得皮开肉绽,痛彻心骨。他从小娇生惯养,从未挨过打,这一次,几乎被打死。
打完,州官对杨寡妇说:‘你儿媳应该让你领回去,但你既然有多要身价名声,你应该回避嫌疑才是。’又对吴丕承说:‘现在把你的女儿判给你,任凭你选择女婿再嫁。只不准与温如玉结婚。将来出嫁时,总要给杨氏二十两银子。如果杨氏不同意,你就去告他,我就打他一顿。’
他又吩咐原来的差役,赶快和吴丕承一起把他的女儿押送回去,不允许在任何地方停留,哪怕是一瞬间。说完后,他就退出了法庭。
张华雇佣人把温如玉抬回东厦房内,新媳妇已经被原来的差役押送回娘家了。如玉躺在床上,两条腿疼得像被刀割一样。艰难地挨到申时,他突然想起了运气,想试试看效果如何。于是他集中精神,闭上眼睛,把气向下输送,只一个时辰,他就觉得可以忍受了。又过了两个时辰,真是仙家传授的功法不同,两条腿因为筋血多而气最难到达,到了四更天之后,伤口消肿,疼痛停止,破损的地方都已经结了痂。下地行走也不再那么痛苦,他心里非常高兴,又重新上了炕练习。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他连忙换上了道冠和道衣,在桌子上写了八个字:‘从此别去,永不再来。’
他悄悄地开了房门,到院子里乘云,又去寻找九功山了。
这正是:吴家的寡妇容貌俏丽,苗秃做媒,杨寡妇告状。重责温郎四十杖,州官解开了其中的奥秘。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九十五回-注解
媒人:在古代,媒人是指专门为他人介绍婚姻的人,起到牵线搭桥的作用。媒人在古代社会中具有重要地位,是婚姻制度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苗秃:此处可能指某个人名,但具体含义无法从上下文中推断。
贪私贿:贪私指贪图私利,贿指行贿,即用财物买通他人。
孀妇:指丧偶的妇女,孀指丧夫。
如玉:指温如玉,文中的人物,可能是道士或秀才。
受官刑:受官刑指受到官方的刑罚。
仙道:指追求长生不老、超脱尘世的修行之道。
崇朝:崇朝指崇高的朝廷,此处可能比喻崇高的理想或事业。
魂魄香:魂魄指人的精神和生命,香指香气,此处可能比喻令人陶醉的感觉。
公差:指官府派出的差役。
血肉尽刮削:形容人被剥削得极其贫困。
忍痛弗号咷:忍痛不呼痛,形容极度的痛苦。
国色无双:形容女子容貌极其美丽,无人能比。
天仙降世:比喻女子美貌如天仙,从天而降。
玉齿朱唇:形容女子牙齿洁白,嘴唇红润,非常美丽。
顾盼传秋水之神:形容眼神流转,如同秋水一般清澈动人。
双钩袅袅:形容女子走路姿态轻盈,如同钩子一样。
素手纤纤:形容女子手细长而白皙。
投珠越妇:比喻女子美丽如越国的美女,投珠即投掷珍珠。
诸佛魂销于天竺宝刹,众仙魄散于海岛蓬壶:形容女子美貌到了极点,连佛祖和仙人都会为之倾倒。
鬼念:指内心的想法,此处可能指如玉的内心独白。
宗祧:指家族的延续,宗指宗族,祧指祭祀。
世套:指世俗的礼节和规矩。
忠义:忠诚正义,指对国家、民族、朋友等的忠诚和正义感。
顾我:关心我,照顾我。
灵感化:指灵感被神灵所感化。
杂货铺:古代指售卖各种生活用品的小店。
正房:古代家庭中主人的住所,通常位于房屋的最前面。
王大哥:指家中排行第一的兄弟。
神情光景:指人的神态和表情。
念旧:怀念过去,对旧日的事物或人有所眷恋。
杂货铺并家中所有:指杂货铺的货物以及家中的所有财产。
正房住的王大哥:指住在正房里的王大哥。
能事之人:有能力的人。
起更:古代指晚上开始的第二更,即晚上十一点到一点。
心下叹恨:心中感叹和遗憾。
心绪如焚:心情像火烧一样焦虑。
心花大开:心情非常高兴,像花儿一样盛开。
叩拜:古代的一种跪拜礼节。
眼界:见识,眼界。
玉女:古代神话中的仙女。
金莲:古代美女脚的别称。
春山含翠:形容眉毛如同春天的山色一样青翠。
秋水流波:形容眼睛如同秋天的水流一样波光粼粼。
樱桃一点:形容嘴唇如同樱桃一样小而红润。
玉笋十条:形容手指如同玉笋一样细长。
弱柳迎风:形容腰身如同弱柳枝条在风中摇曳。
乌云笼罩:形容头发如同乌云一样浓密。
凤管锵锵:形容声音如同凤凰的鸣叫一样清脆。
银牙个个:形容牙齿如同银色一样光亮。
悬胆倒垂:形容鼻子如同倒挂的悬胆。
追魂夺命:形容美貌惊人,令人神魂颠倒。
万世难逢:形容极其难得,千载难逢。
小观音菩萨儿:形容女子美貌如同观音菩萨。
金钟儿:古代对美人的别称。
侧隐之心:同情心,怜悯之心。
青松色落:比喻人老去或事物衰败。
生米已成熟饭:比喻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或改变。
喜房:古代指新婚夫妇的卧室。
上供:古代指在祖先或神灵的灵位前献上供品。
阴灵:指祖先或神灵的灵魂。
生养:养育,抚养。
喜轿:古代婚礼时新娘乘坐的轿子。
乐:音乐,指婚礼中的音乐。
神鬼不知:形容事情做得非常隐秘,无人知晓。
秀才:古代科举制度中的最低一级的生员,相当于现代的高中生。
琴瑟静好:出自《诗经》,比喻夫妻和谐。
宜室宜家:出自《诗经》,形容家庭和顺。
辰时:古代时间单位,指上午七点到九点。
缎靴:用缎子做的靴子,古代士人的常服。
朱唇皓齿:形容女子美丽,嘴唇红润,牙齿洁白。
娥眉:古代美女的眉毛,形容眉毛细长弯曲。
朱老爷:指本州的官员。
火签:古代官方文书,用于紧急事务。
张华:文中的人物,与如玉一同去吴丕承家娶亲。
吴丕承:吴丕承,人名,文中指某人的名字。
杨寡妇:文中的人物,吴丕承的儿媳,因婚姻问题与如玉发生冲突。
节操:指人的品德和操守。
旧家子弟:指出身于旧有贵族家庭的人。
道衣:道衣,指道士穿的衣服。
道冠:道冠,指道士戴的头冠。
头号大板:古代刑罚,用木板打人。
身价:指女子的嫁妆或彩礼。
择婿:选择女婿,即结婚。
原差:原差,古代官职,指原任的差役,这里指负责押送人犯的差役。
女儿:女儿,指吴丕承的女儿,文中指被押送的人。
温如玉:温如玉,人名,文中指某人的名字。
押回:押回,指将被押送的人送回原籍或指定地点。
东厦房:东厦房,指位于东边的房屋,文中指温如玉的住处。
申牌时分:申牌时分,古代时间单位,指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时间段。
凝神瞑目:凝神瞑目,指集中精神,闭上眼睛。
气向下部运送:气向下部运送,指通过冥想或修炼,将体内的气向下部输送。
仙家传授:仙家传授,指道教或修炼者所传授的修炼方法。
筋血:筋血,指筋和血,这里指身体。
干痂:干痂,指皮肤受伤后形成的硬壳。
从此别去,永不再来:从此别去,永不再来,指告别此处,永远不再回来。
驾云:驾云,指乘云飞行,这里比喻离开。
九功山:九功山,山名,文中指某座山。
吴门孀妇姿容俏:吴门孀妇姿容俏,指吴门(吴地)的寡妇容貌俏丽。
苗秃作媒杨寡告:苗秃作媒杨寡告,指苗秃(人名)做媒,杨寡(人名)告知。
重把温郎杖四十:重把温郎杖四十,指对温郎(人名)进行杖责四十。
州官解得其中窍:州官解得其中窍,指州官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或秘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绿野仙踪-第九十五回-评注
此段古文描绘了一个女子温如玉遭受不幸后,通过自身的努力和仙家传授的功法,最终得以康复并决定离去的故事。以下是对每行的赏析:
又吩咐原差,速同吴丕承将他女儿押回,片刻不许在温如玉家停留。
此句中,‘原差’指的是官差,‘吴丕承’可能是指温如玉的丈夫或与其有关系的男子。此处的命令表明了官府对温如玉家事的干预,以及对温如玉个人的限制,反映出当时社会对女性命运的掌控。
说罢,退堂。
‘退堂’意味着官员结束了一天的公务,这里可能暗示了官府对温如玉案件的暂时处理完毕,而温如玉的命运却并未因此得到改善。
张华雇人将如玉抬回到东厦房内,新人已早被原差押回娘家去矣。
‘东厦房’可能指的是温如玉的住所,‘新人’则指温如玉的新婚丈夫。此句说明了温如玉在遭受官差押送后,被抬回住所,而她的新婚丈夫已被官差带走,暗示了温如玉的不幸。
如玉倒在炕上,两腿疼的和刀割一般。
此句通过生动的比喻,描绘了温如玉身体上的痛苦,‘刀割一般’的疼痛感,加深了读者对她的同情。
苦挨到申牌时分,忽然想起运气来,试试何如?于是凝神瞑目,将气向下部运送,只一个时辰,便觉忍受得住。
‘申牌时分’指的是古代时辰之一,大约是下午三点到五点。温如玉在忍受了长时间的痛苦后,突然想起了运气,并开始尝试通过修炼来缓解痛苦,这体现了她不屈不挠的精神。
又过了两时,真是仙家传授不同,两腿系筋血多而气最难到之处,至四更后,便伤消痛止,破坏处皆有了干痂。
此句描述了温如玉通过修炼,成功治愈了身体上的创伤,‘仙家传授’可能指的是某种神秘的修炼方法,这反映了古代人们对超自然力量的信仰和对修炼的重视。
下地行走,亦不甚艰苦,心中颇喜,又复上炕运用。
温如玉的康复让她重拾信心,她不仅能够行走,而且心中感到喜悦,这表明了她坚强的意志和对生活的热爱。
到天将明,连忙更换上道冠、道衣,在桌子上写了八个字,“从此别去,永不再来。”
‘道冠’和‘道衣’表明了温如玉决定出家修行,她写下这八个字,意味着她决定离开过去的生活,开始新的修行之路。
悄悄的开了房门,到院中驾云,复寻九功山去了。
‘驾云’是一种超凡脱俗的象征,温如玉通过修炼达到了可以驾云飞行的境界,她决定前往九功山,寻找新的生活。
正是:吴门孀妇姿容俏,苗秃作媒杨寡告。
这是诗的引子,‘吴门孀妇’指的是温如玉,‘苗秃’和‘杨寡’可能是与温如玉有关的男子和女子,诗中描绘了温如玉的不幸遭遇。
重把温郎杖四十,州官解得其中窍。
‘温郎’指的是温如玉的新婚丈夫,‘杖四十’意味着他被官府杖责,‘州官解得其中窍’则可能是指官府对案件的解决有所领悟,但并未解决温如玉的根本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