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充(27年-97年),东汉时期的哲学家、文学家,以其学术独立和对理性思考的坚持著称。他的《论衡》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重要作品之一。
年代:成书于东汉(约1世纪)。
内容简要:《论衡》是王充的重要哲学著作,书中涉及到自然哲学、伦理学、历史学等多个领域。王充通过对自然现象的理性解释,提出了“无神论”和“物质主义”的观点,批判了当时流行的迷信与神话,强调通过理性与证据来理解世界。他的哲学观点对中国古代的理性主义思潮产生了重大影响。《论衡》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中的重要作品,被后人视为中国古代启蒙思想的先驱。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论衡-卷四-变虚篇-原文
传书曰:宋景公之时,荧惑守心,公惧,召子韦而问之曰:“荧惑在心,何也?”
子韦曰:“荧惑,天罚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虽然,可移於宰相。”
公曰:“宰相所使治国家也,而移死焉,不祥。”
子韦曰:“可移於民。”
公曰:“民死,寡人将谁为也?宁独死耳。”
子韦曰:“可移於岁。”
公曰:“民饥,必死。为人君而欲杀其民以自活也,其谁以我为君者乎?是寡人命固尽也,子毋复言。”
子韦退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耳卑,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三赏君。
今夕星必徙三舍,君延命二十一年。”
公曰:“奚知之?”
对曰:“君有三善,故有三赏,星必三徙。
徙行七星,星当一年,三七二十一,故君命延二十一岁。
臣请伏於殿下以伺之,星必不徙,臣请死耳。”
是夕也,火星果徙三舍。
如子韦之言,则延年审得二十一岁矣。
星徙审则延命,延命明则景公为善,天佑之也。
则夫世间人能为景公之行者,则必得景公佑矣。
此言虚也。
何则?皇天迁怒,使荧惑本景公身为有恶而守心,则虽听子韦言,犹无益也。
使其不为景公,则虽不听子韦之言,亦无损也。
齐景公时有彗星,使人禳之。
晏子曰:“无益也,只取诬焉。
天道不暗,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也?
且天之有彗,以除秽也。
君无秽德,又何禳焉?
若德之秽,禳之何益?
《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君无回德,方国将至,何患於彗?
《诗》曰:我无所监,夏後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
若德回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
公说,乃止。
齐君欲禳彗星之凶,犹子韦欲移荧惑之祸也。
宋君不听,犹晏子不肯从也。
则齐君为子韦,晏子为宋君也。
同变共祸,一事二人。
天犹贤宋君,使荧惑徙三舍,延二十一年,独不多晏子使彗消而增其寿,何天佑善偏驳之齐一也?
人君有善行,善行动於心,善言出於意,同由共本,一气不异。
宋景公出三善言,则其先三善言之前,必有善行也。
有善行,必有善政,政善,则嘉瑞臻,福祥至,荧惑之星无为守心也。
使景公有失误之行,以致恶政,恶政发,则妖异见,荧惑之守心,桑谷不生朝。
高宗消桑谷之变,以政不以言;景公却荧惑之异,亦宜以行。
景公有恶行,故荧惑守心。
不改政修行,坐出三善言,安能动天?
天安肯应!
何以效之?
使景公出三恶言,能使荧惑守心乎?
夫三恶言不能使荧惑守心,三善言安能使荧惑退徙三舍?
以三善言获二十一年,如有百善言,得千岁之寿乎?
非天佑善之意,应诚为福之实也。
子韦之言:“天处高而听卑,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三赏君。”
夫天体也,与地无异。
诸有体者,耳咸附於首。
体与耳殊,未之有也。
天之去人,高数万里,使耳附天,听数万里之语,弗能闻也。
人坐楼台之上,察地之蝼蚁,尚不见其体,安能闻其声。
何则?蝼蚁之体细,不若人形大,声音孔气不能达也。
今天之崇高非直楼台,人体比於天,非若蝼蚁於人也。
谓天非若蝼蚁于人也。
谓天闻人言,随善恶为吉凶,误矣。
四夷入诸夏,因译而通。
同形均气,语不相晓。
虽五帝三王,不能去译独晓四夷,况天与人异体、音与人殊乎?
人不晓天所为,天安能知人所行。
使天体乎,耳高不能闻人言;使天气乎,气若云烟,安能听人辞?
说灾变之家曰:“人在天地之间,犹鱼在水中矣。
其能以行动天地,犹鱼鼓而振水也,鱼动而水荡气变。
此非实事也。
假使真然,不能至天。
鱼长一尺,动於水中,振旁侧之水,不过数尺,大若不过与人同,所振荡者不过百步,而一里之外淡然澄静,离之远也。
今人操行变气,远近宜与鱼等;气应而变,宜与水均。
以七尺之细形,形中之微气,不过与一鼎之蒸火同。
从下地上变皇天,何其高也!
且景公贤者也。
贤者操行,上不及圣人,下不过恶人。
世间圣人,莫不尧、舜,恶人,莫不桀、纣。
尧、舜操行多善,无移荧惑之效;桀、纣之政多恶,有反景公脱祸之验。
景公出三善言,延年二十一岁,是则尧、舜宜获千岁,桀纣宜为殇子。
今则不然,各随年寿,尧、舜、桀、纣皆近百载。
是竟子韦之言妄,延年之语虚也。
且子韦之言曰:“荧惑,天使也;心,宋分野也。
祸当君。”
若是者,天使荧惑加祸於景公也,如何可移於将相、若岁与国民乎?
天之有荧惑也,犹王者之有方伯也。
诸侯有当死之罪,使方伯围守其国,国君问罪於臣,臣明罪在君。
虽然,可移於臣子与人民。
设国君计其言,令其臣归罪於国人,方伯闻之,肯听其言,释国君之罪,更移以付国人乎?
方伯不听者,自国君之罪,非国人之辜也。
方伯不听自国人之罪,荧惑安肯移祸於国人!
若此,子韦之言妄也。
曰:景公听乎言、庸何能动天?
使诸侯不听其臣言,引过自予。
方伯闻其言,释其罪,委之去乎?
方伯不释诸侯之罪,荧惑安肯徙去三舍?
夫听与不听,皆无福善,星徙之实,未可信用。
天人同道,好恶不殊。
人道不然,则知天无验矣。
宋、卫、陈、郑之俱灾也,气变见天。
梓慎知之,请於子产有以除之,子产不听。
天道当然,人事不能却也。
使子产听梓慎,四国能无灾乎?
尧遭鸿水时,臣必有梓慎、子韦之知矣。
然而不却除者,尧与子产同心也。
案子韦之言曰:
“荧惑,天使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
审如此言,祸不可除,星不可却也。
若夫寒温失和,风雨不时,政事之家,谓之失误所致,可以善政贤行变而复也。
若荧惑守心,若必死,犹亡祸安可除?
修政改行,安能却之?
善政贤行,尚不能却,出虚华之三言,谓星却而祸除,增寿延年,享长久之福,误矣。
观子韦之言景公,言荧惑之祸,非寒暑风雨之类,身死命终之祥也。
国且亡,身且死,祆气见於天,容色见於面。
面有容色,虽善操行不能灭,死征已见也。
在体之色,不可以言行灭;在天之妖,安可以治除乎?
人病且死,色见於面,人或谓之曰:
“此必死之征也。虽然,可移於五邻,若移於奴役。”
当死之人,正言不可,容色肯为善言之故灭,而当死之命,肯为之长乎?
气不可灭,命不可长。
然则荧惑安可却?景公之年安可增乎?
由此言之,荧惑守心,未知所为,故景公不死也。
且言“星徙三舍”者,何谓也?
星三徙於一舍乎?一徙历於三舍也?
案子韦之言曰:
“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星必徙三舍。”
若此,星竟徙三舍也。
夫景公一坐有三善言,星徙三舍,知有十善言,星徙十舍乎?
荧惑守心,为善言却,如景公复出三恶言,荧惑食心乎?
为善言却,为恶言进,无善无恶,荧惑安居不行动乎?
或时荧惑守心为旱灾,不为君薨。
子韦不知,以为死祸。
信俗至诚之感,荧惑去处星,必偶自当去,景公自不死,世则谓子韦之言审,景公之诚感天矣。
亦或时子韦知星行度适自去,自以著己之知,明君臣推让之所致;
见星之数七,因言星七舍,复得二十一年,因以星舍计年之数。
是与齐太卜无以异也。
齐景公问太卜曰:
“子之道何能?”
对曰:
“能动地。”
地固可动乎?
晏子往见公,公曰:
“寡人问太卜曰:‘子道何能?’对曰:‘能动地。’地固可动乎?”
晏子嘿然不对,出见太卜曰:
“昔吾见钩星在房、心之间,地其动乎?”
太卜曰:
“然。”
晏子出,太卜走见公:
“臣非能动地,地固将自动。”
夫子韦言星徙,犹太卜言地动也。
地固且自动,太卜言己能动之。
星固将自徙,子韦言君能徙之。
使晏子不言钩星在房、心,则太卜之奸对不觉。
宋无晏子之知臣,故子韦之一言,遂为其是。
案《子韦书录序秦》亦言:
“子韦曰:‘君出三善言,荧惑宜有动’。”
於是候之,果徙舍。
不言“三”。
或时星当自去,子韦以为验,实动离舍,世增言“三”。
既空增三舍之数,又虚生二十一年之寿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论衡-卷四-变虚篇-译文
传书说:在宋景公的时候,火星守在心宿的位置,景公很害怕,召见子韦询问说:“火星守在心宿,是什么意思?”子韦说:“火星是天的惩罚,心宿是宋国的分野,灾祸将要降临到君主身上。虽然如此,可以将灾祸转移到宰相身上。”景公说:“宰相是治理国家的,将死罪转移到他身上,这不吉利。”子韦说:“可以将灾祸转移到百姓身上。”景公说:“百姓死了,我还治理谁呢?宁愿自己死罢了。”子韦说:“可以将灾祸转移到年岁上。”景公说:“百姓饥饿,必然死亡。作为君主却想杀死自己的百姓来保全自己,那谁还会把我当作君主呢?我的命本来就要终结,你不要再说了。”子韦退下后逃跑,面向北方再次拜了两拜说:“臣敢向君祝贺。天位在高处而耳朵在低处,君有三句君王之善言,天必三次赏赐君。今晚星星必将移动三舍,君的寿命将延长二十一年。”景公问:“你怎么知道?”子韦回答说:“君有三件善事,所以有三次赏赐,星星必将移动三次。移动七星,星星代表一年,三乘以七等于二十一,所以君的寿命将延长二十一年。臣请伏在殿下等待,星星如果不移动,臣请死。”当天晚上,火星果然移动了三舍。如果按照子韦的话,那么寿命确实延长了二十一年。星星移动确实可以延长寿命,延长寿命明显说明景公做了善事,天保佑了他。那么世间的人如果能像景公那样行事,必定会得到景公的保佑。这些话是虚幻的。为什么?皇天将怒,使火星原本因为景公身上有恶行而守在心宿,那么即使听从子韦的话,也没有什么帮助。如果火星不是针对景公,那么即使不听子韦的话,也不会有损害。
齐景公的时候有彗星出现,派人去驱除它。晏子说:“这样做没有用,只会自取其辱。天道不会暗昧,不会改变它的命运,怎么能驱除它呢?而且天上有彗星,是为了清除污秽。君主没有污秽的德行,又何必驱除呢?如果德行污秽,驱除又有什么用?《诗经》说:‘只有这位文王,小心翼翼,昭告上帝,心怀多福;他的德行不偏离,因此受到各国的敬仰。’君主没有偏离的德行,各国将会到来,何必担心彗星呢?《诗经》又说:‘我无所借鉴,夏朝和商朝,因为政治混乱,百姓流离失所。如果德行偏离,百姓将会流离失所,祝史的做法,无法弥补。’君主如果德行偏离,百姓将会流离失所,祝史的做法,无法弥补。”景公听了很高兴,于是停止了驱除彗星的行为。齐君想要驱除彗星的凶兆,就像子韦想要转移火星的灾祸一样。宋君不听,就像晏子不肯顺从一样。那么齐君就像是子韦,晏子就像是宋君。相同的变故,涉及两个人。天还是更看重宋君,使火星移动三舍,延长二十一年,为什么天保佑善行只偏向齐国的晏子,而不多保佑宋君的子韦呢?君主有善行,善行体现在心中,善言出自心意,同根同源,一气不二。宋景公说出三句善言,那么在他说这三句善言之前,必定有善行。有善行,必定有善政,政事善,则吉祥降临,福祥到来,火星守在心宿的现象就不会发生。如果景公有过失的行为,导致恶政,恶政发生,那么怪异现象就会出现,火星守在心宿,桑树和谷子不生长。高宗消除桑树和谷子的怪异现象,是通过政事而不是言语;景公消除火星的异象,也应该通过政事。景公有恶行,所以火星守在心宿。如果不改变政事和德行,仅仅说出三句善言,怎么能感动天呢?天怎么会响应呢?怎么证明呢?如果景公说出三句恶言,能使火星守在心宿吗?三句恶言不能使火星守在心宿,三句善言怎么能使火星退移三舍?用三句善言获得二十一年寿命,那么如果有百句善言,能得到千岁之寿吗?这不是天保佑善意的意思,应该是诚实为福实的证明。
子韦的话说:“天位在高处而耳朵在低处,君有三句君王之善言,天必三次赏赐君。”天体和地体没有区别。所有有形体的东西,耳朵都附着在头部。形体和耳朵不同,是没有的。天离人几万里,如果耳朵附着在天上,听几万里的声音,是无法听到的。人坐在楼台上,观察地上的蚂蚁,连它的身体都看不见,怎么能听到它的声音呢?为什么?蚂蚁的身体细小,不如人的形体大,声音和气息无法传递。现在天的崇高,不只是楼台那么简单,人的身体和天相比,也不像蚂蚁和人相比。说天不像蚂蚁对人那样,说天能听到人的言语,随善恶为吉凶,是错误的。四夷进入中原,需要翻译才能沟通。同形同气,语言不通。即使是五帝三王,也不能不通过翻译就理解四夷,何况天和人在形体、声音上都不相同呢?人不了解天做什么,天怎么能知道人做什么。如果天有形体,耳朵高不能听到人的言语;如果天有气息,气息像云烟一样,怎么能听到人的言语呢?说灾变的人说:“人在天地之间,就像鱼在水中一样。人能通过行动影响天地,就像鱼鼓动水面一样,鱼动而水波荡漾,气息变化。”这不是事实。假如真是这样,也不能达到天。鱼长一尺,在水中动,振动的周围的水不超过几尺,大的不会超过和人一样,所振荡的范围不会超过百步,而一里之外就平静无波,因为距离太远。现在人操纵行为改变气息,远近应该和鱼一样;气息响应而变化,应该和水一样。以七尺之高的细小身体,身体中的微小气息,不过和一鼎的蒸火一样。从下到上变化到皇天,多么高啊!而且景公是贤明的君主。贤明的君主的行为,上不达到圣人,下不超过恶人。世间的圣人,没有不是尧、舜,恶人,没有不是桀、纣。尧、舜的行为多善,没有移动火星的效果;桀、纣的政事多恶,有反证景公摆脱灾祸的例子。景公说出三句善言,寿命延长二十一年,那么尧、舜应该获得千岁,桀、纣应该成为短命的人。现在却不是这样,他们都活到近百年。这说明子韦的话是妄言,延长寿命的话是虚假的。而且子韦的话说:“火星,是天的使者;心宿,是宋国的分野。灾祸将要降临到君主身上。”如果是这样,天使者火星将灾祸加在景公身上,怎么能转移到将相、年岁和国民身上呢?天有火星,就像王者有方伯一样。诸侯有该死的罪过,让方伯围攻他的国家,国君问责臣子,臣子明白罪过在君主身上。虽然如此,可以将罪过转移到臣子和人民身上。如果国君考虑他的话,让臣子将罪过归咎于国人,方伯听到后,会听从他的话,释放国君的罪过,再将罪过转嫁给国人吗?如果方伯不听从,那么国君的罪过,不是国人的罪过。如果方伯不听从国人的罪过,火星怎么会将灾祸转移到国人身上!如果是这样,子韦的话是妄言。说:景公听从言语,怎么能感动天呢?如果诸侯不听臣子的话,引咎自责。方伯听到后,会释放诸侯的罪过,让他离开吗?如果方伯不释放诸侯的罪过,火星怎么会移动三舍呢?无论是听从还是不听从,都没有福气和善行,星星移动的事实,不可信。
天人同道,好恶不殊。人道如果不这样,那么知道天没有证据。
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同时遭遇灾害,这是天气的变化在天空上显现出来的。梓慎知道了这个情况,向子产请求采取措施来消除灾害,但子产没有听从。
天道是自然发展的,人事无法阻止它的发生。如果子产听从了梓慎的建议,四国难道还会遭遇灾害吗?在尧帝遭遇洪水的时候,臣子中一定有像梓慎、子韦这样有智慧的人。
然而他们没有阻止灾害的发生,是因为尧帝和子产的想法是一致的。根据子韦的话说:‘荧惑星是天的使者;心宿是宋国的分野,灾祸会降临到君主身上。’如果这样的话,灾祸是无法消除的,星星也无法移动。
至于寒暑不调和,风雨不合时宜,政治家们认为是政策失误造成的,可以通过良好的政策和贤明的行为来改变并恢复。
如果荧惑星停留在心宿,如果君主必死,那么灾祸又怎么能消除呢?改善政策和行为,又怎么能阻止它呢?良好的政策和贤明的行为尚且不能阻止,说出一些虚假的话,认为星星移动了灾祸就消除了,可以增寿延年,享受长久的福气,这是错误的。
观察子韦对景公说的话,关于荧惑星的灾祸,并不是像寒暑风雨那样可以自然消除的,也不是身体死亡的前兆。国家即将灭亡,君主即将死亡,不祥之气出现在天空,面容也出现了变化。面容有变化,即使有好的行为也无法消除,死亡的征兆已经显现出来了。
身体上的变化不能通过言行来消除;天空中的异象,又怎么能通过治理来消除呢?人快要死了,面容上显现出死亡的特征,有人可能会说:‘这是必死的征兆。尽管如此,可以转移到邻居身上,或者转移到奴隶身上。’对于即将死亡的人来说,直言不讳是不可能的,面容会因为好言相劝而消失,但死亡的命运会因此而改变吗?气息无法消除,命运无法延长。
那么荧惑星又怎么能被阻止呢?景公的寿命又怎么能增加呢?根据这些说法,荧惑星停留在心宿,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景公没有死。
至于说‘星星移动了三舍’的,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星星在三个舍之间移动了三次吗?还是一次移动跨越了三个舍?根据子韦的话说:‘君主有三句君王的话,天一定会三次赏赐君主,今晚星星一定会移动三个舍。’如果是这样的话,星星确实移动了三个舍。
景公一次坐下来就有三句好话,星星移动了三个舍,那么我们知道有十句好话,星星会移动十个舍吗?如果荧惑星停留在心宿,因为好话而移动,如果景公再次说出三句坏话,荧惑星会吞噬心宿吗?因为好话而移动,因为坏话而停留,没有好也没有坏,荧惑星会安静地不动吗?
有时候荧惑星停留在心宿是因为旱灾,而不是君主死亡。子韦不知道这一点,以为那是死亡的征兆。相信世俗的真诚,荧惑星离开,必然是按照自己的规律,景公自然不会死,世人则认为子韦的话是准确的,景公的真诚感动了天。
也可能是子韦知道星星的运行轨迹自然就会移动,自己认为这是自己知识的证明,是君臣相互推让的结果;看到星星的运行周期是七次,因此说星星移动了七舍,再得到二十一年,因此用星星的舍来计算年数。
这与齐国的太卜没有什么不同。齐景公问太卜说:‘你的道术能做什么?’太卜回答说:‘能移动大地。’晏子去见景公,景公说:‘我问太卜你的道术能做什么?’太卜回答说:‘能移动大地。’大地真的可以移动吗?晏子沉默不语,出去见到太卜说:‘以前我看到钩星在房宿和心宿之间,大地会移动吗?’太卜说:‘是的。’晏子出去后,太卜跑来见景公说:‘我并不能移动大地,大地自然会移动。’子韦说星星移动,就像太卜说大地会移动一样。大地确实会自然移动,太卜说能自己移动它。星星确实会自然移动,子韦说君主能移动它。
如果晏子不说钩星在房宿和心宿之间,那么太卜的欺骗回答就不会被发现。宋国没有像晏子这样有智慧的大臣,所以子韦的一句话,就认为他是正确的。根据《子韦书录序秦》也记载:‘子韦说:‘君主说出三句好话,荧惑星应该会移动。’于是等待,果然移动了舍位。’没有提到‘三’这个数字。
有时星星应该自然移动,子韦认为是应验了,实际上移动了舍位,世人增加了‘三’这个数字。既然空增加了三舍的数字,又虚构了二十一年的寿命。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论衡-卷四-变虚篇-注解
荧惑:荧惑,指火星,古代占星术中认为火星运行异常预示着不祥。
守心:心星,指心宿,是古代天文学中的二十八宿之一,位于天空中心,象征君王。荧惑守心即火星位于心宿附近,被认为是对君王的警示。
子韦:子韦是春秋时期宋国的占星家,与梓慎齐名。
宰相:宰相是古代中国的官职,负责辅助君王处理国家大事。
分野:分野是指古代天文学中,将天空划分为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对应着地上的一个地区,称为分野。
岁:岁,指一年,这里用来表示将灾祸转移到一年之中。
皇天:皇天是指至高无上的天,常用来指代天意或天命。
方伯:方伯是古代诸侯国中的地方长官,相当于现代的省长。
禳:禳,古代的一种祭祀仪式,用以消除灾祸。
《诗》:《诗》指的是《诗经》,是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包含了周代至春秋时期的诗歌。
尧、舜:尧和舜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圣君,以德行高尚著称。
桀、纣:桀和纣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暴君,以残暴著称。
延命:延命,指延长寿命,这里指通过某种方式避免灾祸,从而延长寿命。
宋、卫、陈、郑:宋、卫、陈、郑是春秋时期的四个诸侯国,这里指这四个国家同时遭受灾害。
气变见天:气变,指天气或气候的变化;见天,指灾害现象明显可见于天空。
梓慎:梓慎是春秋时期郑国的一位占星家,擅长观星占卜。
子产:子产是春秋时期郑国的著名政治家,以贤明著称。
天道当然:天道,指自然规律;当然,指自然规律是必然的。
人事不能却也:人事,指人的行为;却也,指改变。
尧:尧是传说中的上古圣君,以仁德著称。
鸿水:鸿水,指洪水,这里指尧时期的大洪水。
心:心,指星空中的心宿,与宋国相对应,因此荧惑守心被认为是宋国有灾的征兆。
寒温失和,风雨不时:指天气异常,不符合季节规律。
政事之家:指掌管国家政务的人。
善政贤行:指良好的政治和道德行为。
星徙三舍:星徙,指星星移动;三舍,古代星宿划分的单位,一舍相当于三十度。
景公:景公是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君。
晏子:晏子是春秋时期齐国的著名政治家,以机智著称。
钩星:钩星,指流星,这里可能是指流星划过天空的形状。
房、心之间:房、心是星宿名,位于天空的中央区域。
地固可动乎:地固,指大地;动乎,是否可以移动。
《子韦书录序秦》:《子韦书录序秦》可能是古代文献的名称,这里指子韦的占卜记录。
著己之知:著,显示;己之知,自己的知识或智慧。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论衡-卷四-变虚篇-评注
此段古文出自《左传》,讲述了宋、卫、陈、郑四国同时遭遇灾害,梓慎通过天文现象预测并请求子产采取措施以消除灾害,但子产并未采纳。以下是对这段古文的逐行赏析。
宋、卫、陈、郑之俱灾也,气变见天。此句描述了四国同时遭遇灾害,天象变化异常,梓慎通过观察天象得知这一情况。
梓慎知之,请於子产有以除之,子产不听。梓慎知晓天象变化与灾害的关系,请求子产采取措施,但子产并未听取。
天道当然,人事不能却也。此句表达了天道自然,人力无法改变的观点。
使子产听梓慎,四国能无灾乎?尧遭鸿水时,臣必有梓慎、子韦之知矣。此句假设如果子产听从梓慎的建议,四国是否能避免灾害,并以尧时期为例,说明有梓慎、子韦这样有知识的人。
然而不却除者,尧与子产同心也。案子韦之言曰:“荧惑,天使也;心,宋分野也。祸当君。”审如此言,祸不可除,星不可却也。此句指出即使有梓慎、子韦这样的知识,也不能改变灾害的发生,因为灾害是天意。
若夫寒温失和,风雨不时,政事之家,谓之失误所致,可以善政贤行变而复也。此句讨论了自然灾害与政治失误的关系,认为可以通过良好的政治和贤能的行为来改变。
若荧惑守心,若必死,犹亡祸安可除?修政改行,安能却之?善政贤行,尚不能却,出虚华之三言,谓星却而祸除,增寿延年,享长久之福,误矣。此句批评了通过虚幻的言论来消除灾害和延长寿命的做法。
观子韦之言景公,言荧惑之祸,非寒暑风雨之类,身死命终之祥也。国且亡,身且死,祆气见於天,容色见於面。面有容色,虽善操行不能灭,死征已见也。在体之色,不可以言行灭;在天之妖,安可以治除乎?人病且死,色见於面,人或谓之曰:“此必死之征也。虽然,可移於五邻,若移於奴役。”当死之人,正言不可,容色肯为善言之故灭,而当死之命,肯为之长乎?气不可灭,命不可长。然则荧惑安可却?景公之年安可增乎?由此言之,荧惑守心,未知所为,故景公不死也。此段深入分析了荧惑守心这一现象,认为即使有灾祸的迹象,也不能通过言语或行为来改变。
且言“星徙三舍”者,何谓也?星三徙於一舍乎?一徙历於三舍也?案子韦之言曰:“君有君人之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星必徙三舍。”若此,星竟徙三舍也。此句探讨了星象变化的意义,梓慎认为君主的善言会得到天的赏赐,星象也会相应地变化。
夫景公一坐有三善言,星徙三舍,知有十善言,星徙十舍乎?荧惑守心,为善言却,如景公复出三恶言,荧惑食心乎?为善言却,为恶言进,无善无恶,荧惑安居不行动乎?或时荧惑守心为旱灾,不为君薨。子韦不知,以为死祸。信俗至诚之感,荧惑去处星,必偶自当去,景公自不死,世则谓子韦之言审,景公之诚感天矣。亦或时子韦知星行度适自去,自以著己之知,明君臣推让之所致;见星之数七,因言星七舍,复得二十一年,因以星舍计年之数。是与齐太卜无以异也。此段进一步讨论了星象与君主行为的关系,以及梓慎和子韦对星象的解释。
齐景公问太卜曰:“子之道何能?”对曰:“能动地。”晏子往见公,公曰:“寡人问太卜曰:‘子道何能?’对曰:‘能动地。’地固可动乎?”晏子嘿然不对,出见太卜曰:“昔吾见钩星在房、心之间,地其动乎?”太卜曰:“然。”晏子出,太卜走见公:“臣非能动地,地固将自动。”夫子韦言星徙,犹太卜言地动也。地固且自动,太卜言己能动之。星固将自徙,子韦言君能徙之。使晏子不言钩星在房、心,则太卜之奸对不觉。宋无晏子之知臣,故子韦之一言,遂为其是。此段通过晏子和太卜的故事,说明了梓慎和子韦对星象的解释可能也是基于某种神秘主义或政治需要。
案《子韦书录序秦》亦言:“子韦曰:‘君出三善言,荧惑宜有动’。”於是候之,果徙舍。”不言“三”。或时星当自去,子韦以为验,实动离舍,世增言“三”。既空增三舍之数,又虚生二十一年之寿也。此句指出子韦对星象的解释可能也是基于某种预测或验证,而并非真正的天象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