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司马光(1019年-1086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他不仅是《资治通鉴》的主编,还在政治上有着重要影响,曾任宰相。
年代: 《资治通鉴》的编撰始于1065年,完成于1084年,涵盖了从公元前403年(战国时期)到公元959年(五代十国时期)共1362年的历史。
内容简要:《资治通鉴》以编年体的形式,详细记录了从战国到五代十国之间的历史事件。全书共294卷,内容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书中不仅记录了各个朝代的兴衰更替,还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和评论,提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见解,旨在为统治者提供历史借鉴,故书名“资治通鉴”,意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四十五-原文
起昭阳大渊献十一月,尽阏逢困敦正月,不满一年。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四
建中四年癸亥,公元七八三年
十一月,丁亥,以陇州为奉义军,擢皋为节度使。泚又使中使刘海广许皋凤翔节度使。皋斩之。
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会渭北节度使李建徽,合兵万人入援,将至奉天,上召将相议道所从出。关播、浑瑊曰:“漠谷道险狭,恐为贼所邀。不若自乾陵北过,附柏城而行,营于城东北鸡子堆,与城中掎角相应,且分贼势。”卢杞曰:“漠谷路近,若为贼所邀,则城中出兵应接可也。倘出乾陵,恐惊陵寝。”瑊曰:“自泚围城,斩乾陵松柏,以夜继昼,其惊多矣。今城中危急,诸道救兵未至,惟希全等来,所系非轻,若得营据要地,则泚可破也。”杞曰:“陛下行师,岂比逆贼!若令希全等过之,是自惊陵寝。”上乃命希全等自漠谷进。丙子,希全等军至漠谷,果为贼所邀,乘高以大弩、巨石击之,死伤甚众。城中出兵应接,为贼所败。是夕,四军溃,退保邠州。泚阅其辎重于城下,从官相视失色。休颜,夏州人也。泚攻城益急,穿堑环之。泚移帐于乾陵,下视城中,动静皆见之。时遣使环城招诱士民,笑其不识天命。
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疾愈,闻上幸奉天,帅众将奔命。张孝忠迫于硃滔、王武俊,倚晟为援,不欲晟行,数沮止之。晟乃留其子凭,使娶孝忠女为妇,又解玉带赂孝忠亲信,使说之。孝忠乃听晟西归,遣大将杨荣国将锐兵六百与晟俱。晟引兵出飞狐道,昼夜兼行,至代州。丁丑,加晟神策行营节度使。
王武俊、马寔攻赵州不克。辛巳,寔归瀛州,武俊送之五里,犒赠甚厚。武俊亦归恒州。
上之出幸奉天也,陕虢观察使姚明易攵以军事委都防御副使张劝,去诣行在。劝募兵得数万人。甲申,以劝为陕虢节度使。
硃泚攻围奉天经月,城中资粮俱尽。上尝遣健步出城觇贼,其人恳以苦寒为辞,跪奏乞一襦袴夸。上为之寻求不获,竟悯默而遣之。时供御才有粝米二斛,每伺贼之休息,夜,缒人于城外,采芜菁根而进之。上召公卿将吏谓曰:“朕以不德,自陷危亡,固其宜也。公辈无罪,宜早降,以救室家。”群臣皆顿首流涕,期尽死力,故将士虽困急而锐气不衰。
上之幸奉天也,粮料使崔纵劝李怀光令入援,怀光从之。纵悉敛军资与怀光皆来。怀光昼夜倍道,至河中,力疲,休兵三日。河中尹李齐运倾力犒宴,军士尚欲迁延。崔纵先辇货财渡河,谓众曰:“至河西,悉以分赐。”众利之,西屯蒲城,有众五万。齐运,恽之孙也。
李晟行且收兵,亦自蒲津济,军于东渭桥。其始有卒四千,晟善于抚御,与士卒同甘苦,人乐从之,旬月间至万馀人。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讨李希烈,将三千人在襄阳,自武关入援,军于七盘,败泚将仇敬,遂取蓝田。可孤,宇文部之别种也。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其先安息人,骆奉先养以为子,将兵守潼关近十年,为众所服。硃泚遣其将何望之袭华州,刺史董晋弃州走行在。望之据其城,将聚兵以绝东道。元光引关下兵袭望之,走还长安。元光遂军华州,召募士卒,数日,得万馀人。泚数遣兵攻元光,元光皆击却之,贼由是不能东出。上即以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元光乃将兵二千西屯昭应。
马燧遣其行军司马王权及其子汇将兵五千人入援,屯中渭桥。
于是泚党所据惟长安而已,援军游骑时至望春楼下。李忠臣等屡出兵皆败,求救于泚,泚恐民间乘弊抄之,所遣兵皆昼伏夜行。泚内以长安为忧,乃急攻奉天,使僧法坚造云梯,高广各数丈,裹以兕革,下施巨轮,上容壮士五百人。城中望之忷惧。上以问群臣,浑瑊、侯仲庄对曰:“臣观云梯势甚重,重则易陷。臣请迎其所来凿地道,积薪蓄火以待之。”神武军使韩澄曰:“云梯小伎,不足上劳圣虑,臣请御之。”乃度梯之所傃,广城东北隅三十步,多储膏油松脂薪苇于其上。丁亥,泚盛兵鼓噪攻南城,韩游瑰曰:“此欲分吾力也。”乃引兵严备东北。戊子,北风甚迅,泚推云梯,上施湿氈,悬水囊,载壮士攻城,翼以轒辒,置人其下,抱薪负土填堑而前,矢石火炬所不能伤。贼并兵攻城东北隅,矢石如雨,城中死伤者不可胜数。贼已有登城者,上与浑瑊对泣,群臣惟仰首祝天。上以无名告身自御史大夫、实食五百户以下千馀通授瑊,使募敢死士御之,仍赐御笔,使视其功之在小书名给之,告身不足则书其身,且曰:“今便与卿别。”瑊俯伏流涕,上拊其背,歔欷不自胜。时士卒冻馁,又逐甲胄,瑊扶谕,激以忠义,皆鼓噪力战。瑊中流矢,进战不辍,初不言痛。会云梯辗地道,一轮偏陷,不能前却,火从地中出,风势亦回,城上人投苇炬,散松脂,沃以膏油,欢呼震地。须臾,云梯及梯上人皆为灰烬,臭闻数里,贼乃引退。于是三门皆出兵,太子亲督战,贼徒大败,死者数千人。将士伤者,太子亲为裹疮。入夜,泚复来攻城,矢及御前三步而坠,上大惊。
李怀光自蒲城引兵趣泾阳,并北山而西,先遣兵马使张韶微服间行诣行在,藏表于蜡丸。韶至奉天,值贼方攻城,见韶,以为贱人,驱之使与民俱填堑。韶得间,逾堑抵城下呼曰:“我朔方军使者也。”城上人下绳引之,比登,身中数十矢,得表于衣中而进之。上大喜。
舁韶以徇城,四隅欢声如雷。
癸巳,怀光败泚兵于澧泉。
泚闻之惧,引兵遁归长安。
众以为怀光复三日不至,则城不守矣。
泚既退,从臣皆贺。
汴滑行营兵马使贾隐林进言曰:“陛下性太急,不能容物,若此性未改,虽硃泚败亡,忧未艾也!”
上不以为忤,甚称之。
侍御史万俟著开金、商运路,重围既解,诸道贡赋继至,用度始振。
硃泚至长安,但为城守之计,时遣人自城外来,周走呼曰:“奉天破矣!”欲以惑众。
泚既据府库之富,不爱金帛以悦将士,公卿家属在城者皆给月俸。
神策及六军从车驾及哥舒曜、李晟者,泚皆给其家粮。
加以缮完器械,日费甚广。
及长安平,府库尚有馀蓄,见者皆追怨有司之暴敛焉。
或谓泚曰:“陛下既受命,唐之陵库不宜复存。”
泚曰:“朕尝北面事唐,岂忍为此!”
又曰:“百官多缺,请以兵胁士人补之。”
泚曰:“强授之则人惧。但欲仕者则与之,何必叩户拜官邪!”
所用者惟范阳、神策团练兵。
泾原卒骄,皆不为用,但守其所掠资货,不肯出战。
又密谋杀泚,不果而止。
李怀光性粗疏,自山东来赴难,数与人言卢杞、赵赞、白志贞之奸佞,且曰:“天下之乱,皆此曹所为也!吾见上,当请诛之。”
既解奉天之围,自矜其功,谓上必接以殊礼。
或说王翃、赵赞曰:“怀光缘道愤叹,以为宰相谋议乖方,度支赋敛烦重,京尹犒赐刻薄。致乘舆播迁者,三臣之罪也。今怀光新立大功,上必披襟布诚,询访得失,使其言入,岂不殆哉!”
翃、赞以告卢杞。
杞惧,从容言于上曰:“怀光勋业,社稷是赖,贼徒破胆,皆无守心,若使之乘胜取长安,则一举可以灭贼,此破竹之势也,今听其入朝,必当赐宴,留连累日,使贼入京城,得从容成备,恐难图矣!”
上以为然。
诏怀光直引军屯便桥,与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刻期共取长安。
怀光自以数千里竭诚赴难,破硃泚,解重围,而咫尺不得见天子,意殊怏怏,曰:“吾今已为奸臣所排,事可知矣!”
遂引兵去,至鲁店,留二日乃行。
剑南西山兵马使张朏以所部兵作乱,入成都,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弃城奔汉州。
鹿头戍将叱干遂等讨之,斩朏及其党,延赏复归成都。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将兵讨李希烈,屯盱眙,闻硃泚作乱,归广陵,修堑垒,缮甲兵。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滉闭关梁,禁马牛出境,筑石头城,穿井近百所,缮馆第数十,修坞壁,起建业,抵京岘,楼堞相属,以备车驾渡江,且自固也。
少游发兵三千大阅于江北。
滉亦发舟师三千曜武于京江以应之。
盐铁使包佶有钱帛八百万、将输京师。
陈少游以为贼据长安,未期收复,欲强取之。
佶不可,少游欲杀之。
佶惧,匿妻子于案牍中,急济江。
少游悉收其钱帛。
佶有守财卒三千,少游亦夺之。
佶才与数十人俱至上元,复为韩滉所夺。
时南方籓镇各闭境自守,惟曹王皋数遣使开道贡献。
李希烈攻逼汴、郑,江、淮路绝,朝贡皆自宣、饶、荆、襄趣武关。
皋治邮驿,平道路,由是往来之使,通行无阻。
上问陆贽以当今切务。
贽以曏日致乱,由上下之情不通,劝上接下从谏,乃上疏,其略曰:“臣谓当今急务,在于审察群情,若群情之所甚欲者,陛下先行之;所甚恶者,陛下先去之。欲恶与天下同而天下不归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未理乱之本,系于人心,况乎当变故动摇之时,在危疑向背之际,人之所归则植,人之所去则倾,陛下安可不审察群情,同其欲恶,使亿兆归趣,以靖邦家乎!此诚当今之所急也。”
又曰:“顷者窃闻舆议,颇究群情,四方则患于中外意乖,百辟又患于君臣道隔。郡国之志不达于朝廷,朝廷之诚不升于轩陛。上泽阙于下布,下情壅于上闻,实事不必知,知事不必实,上下否隔于其际,真伪杂糅于其间,聚怨嚣嚣,腾谤籍籍,欲无疑阻,其可得乎!”
又曰:“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迩归心,孰与为乱!”
又曰:“虑有愚而近道,事有要而似迂。”
疏奏旬日,上无所施行,亦不诘问。
贽又上疏,其略曰:“臣闻立国之本,在乎得众,得众之要,在乎见情。故仲尼以谓人情者圣王之田,言理道所生也。”
又曰:“《易》,乾下坤上曰泰,坤下乾上曰否,损上益下曰益,损下益上曰损。夫天在下而地处上,于位乖矣,而反谓之泰者,上下交故也。君在上而臣处下,于义顺矣,而反谓之否者,上下不交故也。上约己而裕于人,人必悦而奉上矣,岂不谓之益乎!上蔑人而肆诸己,人必怨而叛上矣,岂不谓之损乎!”
又曰:“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顺水之道乃浮,违则没;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则危。是以古先圣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欲从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从其欲。”
又曰:“陛下愤习俗以妨理,任削平而在躬,以明威照临,以严法制断,流弊自久,浚恒太深。远者惊疑而阻命逃死之乱作,近者畏慑而偷容避罪之态生。君臣意乖,上下情隔,君务致理,而下防诛夷,臣将纳忠,又上虑欺诞,故睿诚不布于群物,物情不达于睿聪。臣于往年曾任御史,获奉朝谒,仅欲半年,陛下严邃高居,未尝降旨临问,群臣跼蹐趋退,亦不列事奏陈。轩墀之间,且未相谕,宇宙之广,何由自通!虽复例对使臣,别延宰辅,既殊师锡,且异公言。未行者
则戒以枢密勿论,已行者又谓之遂事不谏,渐生拘碍,动涉猜嫌,由是人各隐情,以言为讳,至于变乱将起,亿兆同忧,独陛下恬然不知,方谓太平可致。
陛下以今日之所睹验往时之所闻,孰真孰虚,何得何失,则事之通塞备详之矣!人之情伪尽知之矣!
上乃遣中使谕之曰:“朕本性甚好推诚,亦能纳谏。将谓君臣一体,全不堤防,缘推诚信不疑,多被奸人卖弄。今所致患害,朕思亦无它,其失反在推诚。
又,谏官论事,少能慎密,例自矜衒,归过于朕以自取名。朕从即位以来,见奏对论事者甚多,大抵皆是雷同,道听涂说,试加质问,遽即辞穷。若有奇才异能,在朕岂惜拔擢?
朕见从前已来,事只如此,所以近来不多取次对人,亦非倦于接纳。卿宜深悉此意。
贽以人君临下,当以诚信为本。谏者虽辞情鄙拙,亦当优容以开言路,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辩,则臣下何敢尽言,乃复上疏,其略曰:“天子之道,与天同方,天不以地有恶木而废发生,天子不以时有小人而废听纳。”
又曰:“唯信与诚,有失无补。一不诚则心莫之保,一不信则言莫之行。陛下所谓失于诚信以致患害者,臣窃以斯言为过矣。”
又曰:“驭之以智则人诈,示之以疑则人偷。上行之则下从之,上施之则下报之。若诚不尽于己而望尽于人,众必怠而不从矣。不诚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心疑而不信矣。是知诚信之道,不可斯须而去身。愿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为悔者也!”
又曰:“臣闻仲虺赞扬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美其无阙而美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著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己,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德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又曰:“谏官不密自矜,信非忠厚,其于圣德固亦无亏。陛下若纳谏不违,则传之适足增美;陛下若违谏不纳,又安能禁之勿传!”
又曰:“侈言无验不必用,质言当理不必违。辞拙而效速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是皆考之以实,虑之以终,其用无它,唯善所在。”
又曰:“陛下所谓‘比见奏对论事皆是雷同道听涂说者’。臣窃以众多之议,足见人情,必有可行,亦有可畏,恐不宜一概轻侮而莫之省纳也。陛下又谓‘试加质问,即便辞穷’者,臣但以陛下虽穷其辞而未穷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
又曰:“为下者莫不愿忠,为上者莫不求理。然而下每苦上之不理,上每苦下之不忠。若是者何?两情不通故也。下之情莫不愿达于上,上之情莫不求知于下,然而下恒苦上之难达,上恒苦下之难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故也。所谓九弊者,上有其六而下有其三: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眩聪明,厉威严,恣强愎,此六者,君上之弊也;谄谀,顾望,畏忄耎,此三者,臣下之弊也。上好胜必甘于佞辞,上耻过必忌于直谏,如是则下之谄谀者顺旨而忠实之语不闻矣。上骋辩必剿说而折人以言,上眩明必臆度而虞人以诈,如是则下之顾望者自便而切磨之辞不尽矣。上厉威必不能降情以接物,上恣愎必不能引咎以受规,如是则下之畏忄耎者避辜而情理之说不申矣。夫以区域之广大,生灵之众多,宫阙之重深,高卑之限隔,自黎献而上,获睹至尊之光景者,逾亿兆而无一焉;就获睹之中得接言议者,又千万不一;幸而得接者,犹有九弊居其间,则上下之情所通鲜矣。上情不通于下则人惑,下情不通于上则君疑。疑则不纳其诚,惑则不从其令。诚而不见纳则应之以悖,令而不见从则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败何待!是使乱多理少,从古以然。”
又曰:“昔赵武呐呐而为晋贤臣,绛侯木讷而为汉元辅。然则口给者事或非信,辞屈者理或未穷。人之难知,尧、舜所病,胡可以一洲一诘而谓尽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实,以此轻天下之士,必有遗才。”
又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容;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有一于斯,皆为盛德。是则人君之与谏者交相益之道也。谏者有爵赏之利,君亦有理安之利;谏者得献替之名,君亦得采纳之名。然犹谏者有失中而君无不美,唯恐谠言之不切,天下之不闻,如此则纳谏之德光矣。”
上颇采用其言。
李怀光顿兵不进,数上表暴扬卢杞等罪恶。众论喧腾,亦咎杞等。上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贬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宦者翟文秀,上所信任也,怀光又言其罪,上亦为杀之。
乙丑,以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贽上奏,辞以“初到奉天,扈从将吏例加两阶,今翰林独迁官。夫行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望先录大劳,次遍群品,则臣亦不敢独辞。”上不许。
上在奉天,使人说田悦、王武俊、李纳,赦其罪,厚赂以官爵。悦等皆密归款,而犹未敢绝硃滔,各称王如故。滔使其虎牙将军王郅说悦曰:“日者八郎有急,滔与赵王不敢爱其死,竭力赴救,幸而解围。今太尉三兄受命关中,滔欲与回纥共往助之,愿八郎治兵,与滔渡河共取大梁。”悦心不欲行而未忍绝滔,乃许之。滔复遣其内史舍人李琯见悦,审其可否,悦犹豫不决,密召扈崿等
议之。司武侍郎许士则曰:“硃滔昔事李怀仙为牙将,与兄泚及硃希彩共杀怀仙而立希彩。希彩所以宠信其兄弟至矣,滔又与判官李子瑗谋杀希彩而立泚。泚既为帅,滔乃劝泚入朝而自为留后,虽劝以忠义,实夺之权也。平生与之同谋共功如李子瑗之徒,负而杀之者二十馀人。今又与泚东西相应,使滔得志,泚亦不为所容,况同盟乎!滔为人如此。大王何从得其肺腑而信之邪!彼引幽陵回纥十万之兵屯于郊坰,大王出迎,则成擒矣。彼囚大王,兼魏国之兵,南向渡河,与关中相应,天下其孰能当之!大王于时悔之无及。为大王计,不若阳许偕行而阴为之备,厚加迎劳,至则托以它故,遣将分兵而随之,如此,大王外不失报德之名而内无仓猝之忧矣。”扈崿等皆以为然。
王武俊闻李琯适魏,遣其司刑员外郎田秀驰见悦曰:“武俊曏以宰相处事失宜,恐祸及身,又八郎困于重围,故与滔合兵救之。今天子方在隐忧,以德绥我,我曹何得不悔过而归之邪!舍九叶天子不事而事泚及滔乎!且泚未称帝之时,滔与我曹比肩为王,固已轻我曹矣。况使之南平汴、洛,与泚连衡,吾属皆为虏矣!八郎慎勿与之俱南,但闭城拒守。武俊请伺其隙,连昭义之兵,击而灭之,与八郎再清河朔,复为节度使,共事天子,不亦善乎!”悦意遂决,绐滔云:“从行,必如前约。”
丁卯,滔将范阳步骑五万人,私从者复万馀人,回纥三千人,发河间而南,辎重首尾四十里。
李希烈攻李勉于汴州,驱民运土木,筑垒道,以攻城。忿其未就,并人填之,谓之湿薪。勉城守累月,外救不至,将其众万馀人奔宋州。庚午,希烈陷大梁。滑州刺史李澄以城降希烈,希烈以澄为尚书令兼永平节度使。勉上表请罪,上谓其使者曰:“朕犹失守宗庙,勉宜自安。”待之如初。
刘洽遣其将高翼将精兵五千保襄邑,希烈攻拔之,翼赴水死。希烈乘胜攻宁陵,江、淮大震。陈少游遣参谋温述送款于希烈曰:“濠、寿、舒、庐,已令驰备,韬戈卷甲,伏俟指麾。”又遣巡官赵诜结李纳于郓州。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关播罢为刑部尚书。
以给事中孔巢父为淄青宣慰使,国子祭酒董晋为河北宣慰使。
陆贽言于上曰:“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人心。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射天下,使书诏开所避忌,臣虽愚陋,可以仰副圣情,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上然之,故奉天所下书诏,虽骄将悍卒闻之,无不感激挥涕。
术者上言:“国家厄运,宜有变更以应时数。”群臣请更加尊号一二字。上以问陆贽,贽上奏,以为不可,其略曰:“尊号之兴,本非古制。行于安泰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又曰:“赢秦德衰,兼皇与帝,始总称之。流及后代,昏僻之君,乃有圣刘、天元之号。是知人主轻重,不在名称。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又曰:“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上纳其言,但改年号而已。
上又以中书所撰赦文示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怀!今兹德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应须改革事条,谨具别状同进。舍此之外,尚有所虞。窃以知过非难,改过为难;言善非难,行善为难。假使赦文至精,止于知过言善,犹愿圣虑更思所难。”上然之。
兴元元年甲子,公元七八四年
春,正月,癸酉朔,赦天下,改元。制曰:“致理兴化,必在推诚;忘己济人,不吝改过。朕嗣服丕构,君临万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诚莫追于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复于将来。明征其义,以示天下。
“小子惧德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泽靡下究,情未上通,事既拥隔,人怀疑阻。犹昧省己,遂用兴戎,征师四方,转饷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或一日屡交锋刃,或连年不解甲胄。祀奠乏主,室家靡依,死生流离,怨气凝结,力役不息,田莱多荒。暴令峻于诛求,疲空于杼轴,转死沟壑,离去乡闾,邑里丘墟,人烟断绝。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驯致乱阶,变兴都邑,万品失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靦貌,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自今中外所上书奏,不得更言‘圣神文武’之号。
“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咸以勋旧,各守籓维,联抚驭乖方,致其疑惧;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灾,朕实不君,人则何罪!宜并所管将吏等一切待之如初。
“硃滔虽缘硃泚连坐,路远必不同谋,念其旧勋,务在弘贷,如能效顺,亦与惟新。
“硃泚反易天常,盗窃名器,暴犯陵寝,所不忍言,获罪祖宗,朕不敢赦。其胁从将吏百姓等,但官军未到京城以前,去逆效顺并散归本道、本军者,并从赦例。
“诸军、诸道应赴奉天及进收京城将士,并赐名奉天定难功臣。其所加垫陌钱、税间架、竹、木、茶、漆、榷铁之类,悉宜停罢。”
赦下,四方人心大悦。及上还长安明年,李抱真入朝为上言:“山东宣布赦书,士卒
皆感泣,臣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命兵部员外郎李充为恒冀宣慰使。
硃泚更国号曰汉,自称汉元天皇,改元天皇。
王武俊、田悦、李纳见赦令,皆去王号,上表谢罪。惟李希烈自恃兵强财富,遂谋称帝,遣人问仪于颜真卿,真卿曰:“老夫尝为礼官,所记惟诸侯朝天子礼耳!”希烈遂即皇帝位,国号大楚,改元武成。置百官,以其党郑贲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李缓、李元平同平章事。以汴州为在梁府,分其境内为四节度。希烈遣其将辛景臻谓颜真卿曰:“不能屈节,当自焚!”积薪灌油于其庭。真卿趋赴火,景臻遽止之。
希烈又遣其将杨峰赍赦赐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建封执峰徇于军,腰斩于市,少游闻之骇惧。建封具以少游与希烈交通之状闻,上悦,以建封为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希烈乃以其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使将步骑万馀人先取寿州,后之江都,建封遣其将贺兰元均、邵怡守霍丘秋栅。少诚竟不能过,遂南寇蕲、黄,欲断江路,时上命包佶自督江、淮财赋,溯江诣行在。至蕲口,遇少诚入寇。曹王皋遣蕲州刺史伊慎将兵七千拒之,战于永安戍,大破之,少诚脱身走,斩首万级,包佶乃得前。后佶入朝,具奏陈少游夺财赋事。少游惧,厚敛所部以偿之。李希烈以夏口上流要地,使其骁将董侍募死士七千人袭鄂州,刺史李兼偃旗卧鼓闭门以待之。侍撤屋材以焚门,兼帅士卒出战,大破之。上以兼为鄂、岳、沔都团练使。于是希烈东畏曹王皋,西畏李兼,不敢复有窥江、淮之志矣。
硃滔引兵入赵境,王武俊大具犒享。入魏境,田悦供承倍丰,使者迎候,相望于道。丁丑,滔至永济,遣王郅见悦,约会馆陶,偕行渡河。悦见郅曰:“悦固愿从五兄南行,昨日将出军,将士勒兵不听悦出,曰:国兵新破,战守逾年,资储竭矣。今将士不免冻馁,何以全军远征!大王日自抚循,犹不能安,若舍城邑而去,朝出,暮必有变!’悦之志非敢有贰也,如将士何!已令孟祐备步骑五千,从五兄供刍牧之役。”因遣其司礼侍郎裴抗等往谢滔。滔闻之,大怒曰:“田悦逆贼,曏在重围,命如丝发,使我叛君弃兄,发兵昼夜赴之,幸而得存。许我贝州,我辞不取;尊我为天子,我辞不受,今乃负恩,误我远来,饰辞不出!”即日,遣马寔攻宗城、经城,杨荣国攻冠氏,皆拔之。又纵回纥掠馆陶顿幄帟、器皿、车、牛以去。悦闭城自守。壬午,滔遣裴抗等还,分兵置吏守平恩、永济。
丙戌,以吏部侍郎卢翰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翰,义僖之七世孙也。
硃滔引兵北围贝州,引水环之,刺史刑曹俊婴城拒守。纵范阳及回纥兵大掠诸县,又拔武城,通德、棣二州,使给军食。遣马寔将步骑五千屯冠氏以逼魏州。
以给事中杜黄裳为江淮宣慰副使。
上于行宫庑下贮诸道贡献之物,榜曰琼林大盈库。陆贽以为战守之功,赏赉未行而遽私别库,则士卒怨望,无复斗志,上疏谏,其略曰:“天子与天同德,以四海为家,何必桡废公方,崇聚私货!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万乘以效匹夫之藏,亏法失人,诱奸聚怨,以斯制事,岂不过哉!”又曰:“顷者六师初降,百物无储,外扞凶徒,内防危堞,昼夜不息,迨将五旬,冻馁交侵,死伤相枕,毕命同力,竟夷大艰。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绝甘以同卒伍,辍食以啖功劳。无猛制而人不携,怀所感也;无厚赏而人不怨,悉所无也。今者攻围已解,衣食已丰,而谣讟方兴,军情稍阻,岂不以勇夫恒性,嗜利矜功,其患难既与之同忧,而好乐不与之同利,苟异恬默,能无怨咨!”又曰:“陛下诚能近想重围之殷忧,追戒平居之专欲,凡在二库货贿,尽令出赐有功,每获珍华,先给军赏,如此,则乱必靖,贼必平,徐驾六龙,旋复都邑,天子之贵,岂当忧贫!是乃散其小储而成其大储,损其小宝而固其大宝也。”上即命去其榜。
萧复尝言于上曰:“宦官自艰难以来,多为监军,恃恩纵横。此属但应掌宫掖之事,不宜委以兵权国政。”上不悦。又尝言:“陛下践祚之初,圣德光被,自用杨炎、卢杞黩乱朝政,以致今日。陛下诚能变更睿志,臣敢不竭力?倘使臣依阿苟免,臣实不能。”又尝与卢杞同奏事,杞顺上旨,复正色曰:“卢杞言不正!”上愕然,退,谓左右曰:“萧复轻朕!”戊子,命复弃山南东、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东、西、福建、岭南等道宣慰、安抚使,实疏之也。既而刘从一及朝士往往奏留复,上谓陆贽曰:“朕思迁幸以来,江、淮远方,或传闻过实,欲遣重臣宣慰,谋于宰相及朝士,佥谓宜然。今乃反覆如是,朕为之怅恨累日。意复悔行,使之论奏邪?卿知萧复如何人?其不欲行,意趣安在?”贽上奏,以为:“复痛自修励,慕为清贞,用虽不周,行则可保。至于轻诈如此,复必不为。借使复欲逗留,从一安肯附会!今所言矛楯,愿陛下明加辩诘。若萧复有所请求,则从一何容为隐!若从一自有回互,则萧复不当受疑。陛下何惮而不辩明,乃直为此怅恨也!夫明则罔惑,辨则罔冤。惑莫甚于逆诈而不与明,冤莫痛于见疑而不与辩。是使情伪相糅,忠邪靡分。兹实居上御下之要枢,惟陛下留意。”上亦竟不复辩也。
辛卯,以王武俊为恒、冀、深、赵节度使,壬辰,加李抱
真、张孝忠并同平章事。
丙申,加田悦检校右仆射。
以山南东道行军司马樊泽为本道节度使,前深、赵观察使康日知为同州刺史、奉诚军节度使,曹州刺史李纳为郓州刺史、平卢节度使。
戊戌,加刘洽汴、滑、宋、亳都统副使,知都统事,李勉悉以其众授之。
辛丑,六军各置统军,秩从三品,以宠勋臣。
吐蕃尚结赞请出兵助唐收京城。
庚子,遣秘书监崔汉衡使吐蕃,发其兵。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四十五-译文
从昭阳大渊献十一月开始,到阏逢困敦正月结束,不到一年时间。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四
建中四年癸亥,公元七八三年
十一月,丁亥日,将陇州设为奉义军,提拔皋为节度使。泚又派中使刘海广许诺皋为凤翔节度使。皋斩杀了刘海广。
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与渭北节度使李建徽会合,率领一万士兵前来支援,即将到达奉天,皇帝召集将相商议行军路线。关播、浑瑊说:“漠谷道路险峻狭窄,恐怕会被敌军拦截。不如从乾陵北面经过,沿着柏城行进,驻扎在城东北的鸡子堆,与城中形成掎角之势,分散敌军力量。”卢杞说:“漠谷路近,如果被敌军拦截,城中可以出兵接应。如果从乾陵经过,恐怕会惊扰陵寝。”浑瑊说:“自从泚围城以来,砍伐乾陵的松柏,日夜不停,已经惊扰了很多。现在城中危急,各路援军未到,只有希全等人前来,关系重大,如果能占据要地,泚就可以被击败。”卢杞说:“陛下行军,怎能与逆贼相比!如果让希全等人经过乾陵,就是自己惊扰陵寝。”皇帝于是命令希全等人从漠谷进军。丙子日,希全等人的军队到达漠谷,果然被敌军拦截,敌军居高临下用大弩、巨石攻击,死伤惨重。城中出兵接应,也被敌军击败。当晚,四军溃败,退守邠州。泚在城下检阅辎重,随从官员相视失色。休颜是夏州人。泚攻城更加猛烈,挖掘壕沟环绕城池。泚将营帐移到乾陵,俯视城中,城中的动静一览无余。泚不时派使者绕城招降士民,嘲笑他们不识天命。
神策河北行营节度使李晟病愈,听说皇帝在奉天,率领众将奔赴救援。张孝忠受到硃滔、王武俊的逼迫,依赖李晟为援,不想让李晟离开,多次阻止他。李晟于是留下他的儿子凭,让他娶孝忠的女儿为妻,又解下玉带贿赂孝忠的亲信,让他们劝说孝忠。孝忠于是同意李晟西归,派大将杨荣国率领六百精锐士兵与李晟同行。李晟率军从飞狐道出发,昼夜兼程,到达代州。丁丑日,加封李晟为神策行营节度使。
王武俊、马寔攻打赵州未能攻克。辛巳日,马寔返回瀛州,王武俊送他五里,犒赏丰厚。王武俊也返回恒州。
皇帝出幸奉天时,陕虢观察使姚明易攵将军事事务委托给都防御副使张劝,自己前往行在。张劝招募士兵数万人。甲申日,任命张劝为陕虢节度使。
硃泚围攻奉天一个月,城中物资粮食耗尽。皇帝曾派健步出城侦察敌情,那人以天气寒冷为由,跪地请求一件棉衣。皇帝为他寻找未果,最终默然送他离开。当时宫中只有两斛粗米,每当敌军休息时,夜晚派人从城上缒下,采集芜菁根进献。皇帝召见公卿将吏说:“朕因无德,自陷危亡,这是理所当然的。你们无罪,应尽早投降,以救家人。”群臣都叩首流泪,誓死效力,因此将士虽困苦但士气不减。
皇帝出幸奉天时,粮料使崔纵劝李怀光前来救援,怀光听从了他的建议。崔纵将军资全部收敛,与怀光一同前来。怀光昼夜兼程,到达河中,力竭,休兵三日。河中尹李齐运全力犒劳宴请,军士仍想拖延。崔纵先将货物财宝运过河,对众人说:“到河西后,全部分赐给你们。”众人贪图利益,西屯蒲城,有士兵五万。齐运是恽的孙子。
李晟一边行军一边收兵,也从蒲津渡河,驻扎在东渭桥。起初只有四千士兵,李晟善于安抚驾驭,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乐于跟随他,一个月内增加到一万多人。
神策兵马使尚可孤讨伐李希烈,率领三千人在襄阳,从武关入援,驻扎在七盘,击败泚的将领仇敬,攻取蓝田。可孤是宇文部的别种。
镇国军副使骆元光,祖先是安息人,骆奉先收养他为子,率兵守卫潼关近十年,深受众人敬服。硃泚派其将领何望之袭击华州,刺史董晋弃城逃往行在。望之占据华州,准备集结兵力切断东道。元光率关下兵袭击望之,望之逃回长安。元光于是驻扎华州,招募士兵,数日内得到一万多人。泚多次派兵攻打元光,元光都击退了他们,敌军因此无法东出。皇帝随即任命元光为镇国军节度使,元光于是率兵二千西屯昭应。
马燧派其行军司马王权及其子汇率兵五千人入援,驻扎在中渭桥。
于是泚的党羽只占据长安,援军的游骑不时到达望春楼下。李忠臣等人屡次出兵皆败,向泚求救,泚担心民间乘机抄掠,所派兵皆昼伏夜行。泚内心忧虑长安,于是加紧攻打奉天,派僧人法坚制造云梯,高宽各数丈,裹以犀牛皮,下装巨轮,上可容纳五百壮士。城中人望见云梯,心生恐惧。皇帝询问群臣,浑瑊、侯仲庄回答说:“臣看云梯势重,重则易陷。臣请在其来路凿地道,堆积柴火以待。”神武军使韩澄说:“云梯小技,不足劳烦圣虑,臣请抵御。”于是测量云梯的来路,拓宽城东北角三十步,多储膏油松脂薪苇于其上。丁亥日,泚率兵大举进攻南城,韩游瑰说:“这是想分散我们的兵力。”于是率兵严备东北。戊子日,北风猛烈,泚推云梯,上施湿毡,悬水囊,载壮士攻城,两侧用轒辒掩护,下面的人抱薪负土填堑前进,矢石火炬无法伤害。敌军集中兵力攻打城东北角,矢石如雨,城中死伤者不计其数。敌军已有登城者,皇帝与浑瑊相对哭泣,群臣只能仰天祈祷。皇帝以无名告身自御史大夫、实食五百户以下千余通授瑊,让他招募敢死士抵御,并赐御笔,让他根据功劳大小书写告身,告身不足则书写其身,且说:“今日便与卿分别。”瑊俯伏流泪,皇帝抚其背,叹息不已。当时士兵饥寒交迫,又披甲胄,瑊抚慰激励,以忠义激发士气,士兵皆鼓噪力战。瑊中流矢,仍继续战斗,初不言痛。云梯辗压地道,一轮偏陷,无法前进后退,火从地中冒出,风势逆转,城上人投掷苇炬,散松脂,浇灌膏油,欢呼震地。片刻间,云梯及梯上人皆化为灰烬,臭气数里可闻,敌军撤退。于是三门皆出兵,太子亲自督战,敌军大败,死者数千人。将士受伤者,太子亲自为他们包扎伤口。入夜,泚再次攻城,箭矢射到皇帝前三步坠落,皇帝大惊。
李怀光从蒲城率兵前往泾阳,沿北山向西,先派兵马使张韶微服前往行在,将表章藏在蜡丸中。张韶到达奉天,正值敌军攻城,见到张韶,以为他是平民,驱使他与百姓一同填堑。张韶趁机越过壕沟,抵达城下呼喊:“我是朔方军使者。”城上人放下绳索拉他上来,登城时,身中数十箭,从衣中取出表章进献。皇帝大喜。
舁韶以徇城,四隅欢声如雷。
癸巳日,李怀光在澧泉击败了朱泚的军队。
朱泚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害怕,带领军队逃回长安。
大家认为如果李怀光再过三天不来,城池就守不住了。
朱泚退兵后,随从的臣子们都来祝贺。
汴滑行营兵马使贾隐林进言说:“陛下性格太急躁,不能容忍他人,如果这种性格不改,即使朱泚败亡,忧患也不会停止!”
皇帝没有因此生气,反而非常称赞他。
侍御史万俟著开通了金、商两地的运输路线,重围解除后,各路的贡赋相继到达,国家的用度开始恢复。
朱泚到了长安,只做守城的打算,时常派人从城外进来,四处奔走呼喊:“奉天城被攻破了!”想以此迷惑众人。
朱泚占据了府库的财富,不惜用金银财宝来取悦将士,城中的公卿家属都按月发放俸禄。
神策军和六军随从皇帝车驾以及哥舒曜、李晟的家属,朱泚也都发放粮食。
再加上修缮器械,每天的花费非常巨大。
等到长安平定后,府库中还有剩余的积蓄,看到的人都追悔有司的暴敛。
有人对朱泚说:“陛下既然已经接受了天命,唐朝的陵墓和府库不应该再存在。”
朱泚说:“我曾经北面事奉唐朝,怎么能忍心做这种事!”
又有人说:“百官职位空缺,请用武力胁迫士人来补缺。”
朱泚说:“强行授予官职会让人害怕。只要有人愿意做官就给他,何必叩门拜官呢!”
他所用的只有范阳和神策团的练兵。
泾原的士兵骄横,都不为他所用,只是守着他们掠夺的财物,不肯出战。
他们还密谋杀害朱泚,但没有成功。
李怀光性格粗疏,从山东赶来救援,多次与人谈论卢杞、赵赞、白志贞的奸佞,并且说:“天下的混乱,都是这些人造成的!我见到皇帝,一定要请求诛杀他们。”
解除了奉天的围困后,他自夸功劳,认为皇帝一定会以特殊的礼节接待他。
有人对王翃、赵赞说:“李怀光一路上愤慨叹息,认为宰相的谋议不当,度支的赋税繁重,京尹的犒赏刻薄。导致皇帝流离失所,都是这三人的罪过。现在李怀光新立大功,皇帝一定会敞开心扉,询问得失,如果他的话被采纳,岂不是危险了!”
王翃、赵赞把这话告诉了卢杞。
卢杞害怕了,从容地对皇帝说:“李怀光的功业,是国家的依靠,贼人已经胆寒,都没有守城的决心,如果让他乘胜攻取长安,一举就可以消灭贼人,这是破竹之势,现在让他入朝,一定会赐宴,耽搁几天,让贼人进入京城,从容准备,恐怕难以图谋了!”
皇帝认为他说得对。
下诏让李怀光直接带领军队驻扎在便桥,与李建徽、李晟及神策兵马使杨惠元约定时间共同攻取长安。
李怀光认为自己从数千里外竭诚赶来救援,击败了朱泚,解除了重围,却近在咫尺不能见到皇帝,心里非常不快,说:“我现在已经被奸臣排挤,事情已经可以预料了!”
于是带领军队离开,到了鲁店,停留了两天才走。
剑南西山兵马使张朏带领部下叛乱,进入成都,西川节度使张延赏弃城逃到汉州。
鹿头戍将叱干遂等人讨伐他,斩杀了张朏及其党羽,张延赏又回到成都。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带领军队讨伐李希烈,驻扎在盱眙,听说朱泚叛乱,回到广陵,修筑壕沟和堡垒,修缮铠甲和兵器。
浙江东、西节度使韩滉关闭了关梁,禁止马牛出境,修筑石头城,挖了近一百口井,修缮了几十座馆第,修筑坞壁,从建业到京岘,楼堞相连,以备皇帝渡江,同时也为了自保。
陈少游在江北举行了三千人的大阅兵。
韩滉也派出了三千舟师在京江上耀武扬威以响应他。
盐铁使包佶有八百万钱帛,准备运往京师。
陈少游认为贼人占据了长安,短期内难以收复,想强行夺取这些钱帛。
包佶不同意,陈少游想杀他。
包佶害怕了,把妻子儿女藏在案牍中,急忙渡过长江。
陈少游没收了他所有的钱帛。
包佶有三千守财的士兵,陈少游也夺走了。
包佶只带着几十人到了上元,又被韩滉夺走了。
当时南方的藩镇各自关闭边境自守,只有曹王皋多次派遣使者开通道路贡献。
李希烈进攻汴、郑,江、淮的道路被切断,朝贡都从宣、饶、荆、襄绕道武关。
曹王皋治理邮驿,平整道路,因此往来的使者通行无阻。
皇帝问陆贽当前的紧要事务。
陆贽认为过去导致混乱的原因是上下之情不通,劝皇帝接纳谏言,于是上疏,大意是:“我认为当前的紧要事务在于审察群情,如果群情非常希望的事情,陛下应该先去做;群情非常厌恶的事情,陛下应该先去除。欲恶与天下相同而天下不归附的,从古至今都没有。治理混乱的根本在于人心,何况在变故动摇的时候,在危疑向背之际,人心所向则稳固,人心所去则倾覆,陛下怎么能不审察群情,与天下同欲恶,使亿兆人民归附,以安定国家呢!这确实是当前的紧要事务。”
又说:“近来我私下听到舆论,仔细研究了群情,四方的人担心朝廷内外意见不合,百官又担心君臣之间隔阂。郡国的意见不能上达朝廷,朝廷的诚意不能传到皇帝耳中。皇帝的恩泽不能下布,下情不能上达,实事不一定知道,知道的事不一定真实,上下之间隔阂,真伪混杂,怨声载道,诽谤四起,想要没有疑阻,怎么可能呢!”
又说:“总天下之智以助聪明,顺天下之心以施教令,则君臣同志,何有不从!远近归心,谁还会作乱!”
又说:“有些想法看似愚笨却接近道理,有些事情看似重要却显得迂腐。”
上疏十天后,皇帝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责问。
陆贽又上疏,大意是:“我听说立国的根本在于得众,得众的关键在于见情。所以孔子说人情是圣王的田地,是理道产生的地方。”
又说:“《易经》中,乾下坤上称为泰,坤下乾上称为否,损上益下称为益,损下益上称为损。天在下而地在上,位置是乖离的,反而称为泰,是因为上下相交。君在上而臣在下,义理是顺的,反而称为否,是因为上下不相交。上约束自己而宽裕于人,人必定会高兴而奉上,这难道不是益吗!上蔑视人而放纵自己,人必定会怨恨而背叛上,这难道不是损吗!”
又说:“船是君道,水是人情。船顺水而行才能浮起,违背就会沉没;君得人情才能稳固,失去就会危险。所以古代圣王居于人上,必定以自己的欲望顺从天下之心,而不敢以天下之人顺从自己的欲望。”
又说:“陛下愤恨习俗妨碍理道,亲自削平叛乱,以明威照临,以严法制断,流弊已久,积重难返。远方的人惊疑而阻命逃死之乱作,近处的人畏慑而偷容避罪之态生。君臣意见不合,上下情隔,君务致理,而下防诛夷,臣将纳忠,又上虑欺诞,所以睿诚不能布于群物,物情不能达于睿聪。我往年曾任御史,获奉朝谒,仅仅半年,陛下严邃高居,从未降旨临问,群臣跼蹐趋退,也不列事奏陈。轩墀之间,尚且未能相谕,宇宙之广,何由自通!虽然例行接见使臣,单独召见宰辅,既不同于师锡,也不同于公言。未行者
因此告诫他们不要谈论机密事务,已经执行的事情又被称为已成定局,不必再谏言,逐渐产生了拘束和猜疑,导致人们各自隐藏真情,不敢直言,直到变乱即将发生,亿万人民共同忧虑,只有陛下仍然安然不知,还认为太平盛世可以实现。
陛下以今天所见验证过去所闻,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那么事情的顺利与否就详细了解了!人心的真伪也完全了解了!
皇帝于是派遣使者传达旨意说:“我本性非常喜欢推诚布公,也能接受谏言。本以为君臣一体,完全不需要防备,因为推诚布公而不怀疑,结果被奸人利用。现在所导致的祸患,我想也没有其他原因,失误反而在于推诚布公。
另外,谏官讨论事情,很少能够谨慎保密,常常自夸,把过错归咎于我以获取名声。我自从即位以来,见到奏对讨论事情的人很多,大多都是雷同的,道听途说,试着加以质问,很快就无言以对。如果有奇才异能,我怎么会吝惜提拔呢?
我看到从前以来,事情都是如此,所以近来不再轻易对人发表意见,也不是厌倦接纳谏言。你应该深刻理解这个意思。
陆贽认为君主治理天下,应当以诚信为根本。谏言者即使言辞粗鄙拙劣,也应当宽容以开辟言路,如果用威势震慑,用辩论折服,那么臣下怎么敢尽言呢?于是再次上疏,大意是:“天子的道,与天相同,天不会因为地上有恶木而停止生长,天子不会因为有时有小人而停止听取谏言。”
又说:“只有信与诚,一旦失去就无法弥补。一旦不诚,心就无法保持;一旦不信,言就无法实行。陛下所说的因为失去诚信而导致祸患,我认为这句话有些过分了。”
又说:“用智慧驾驭人,人就会欺诈;用怀疑示人,人就会偷懒。上面怎么做,下面就会跟着做;上面施予什么,下面就会回报什么。如果自己不尽诚,却希望别人尽诚,众人必定懈怠而不服从。前面不诚,后面却说诚,众人心中怀疑而不相信。因此知道诚信之道,一刻也不能离开自身。希望陛下谨慎遵守并加以实践,恐怕这不是应该后悔的事情!”
又说:“我听说仲虺赞扬成汤,不是称赞他没有过错,而是称赞他能够改过;吉甫歌颂周宣王,不是赞美他没有缺点,而是赞美他能够弥补缺点。这说明圣贤的意思非常明确,只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因为人的行为,必定会有过失,上智下愚,都不可避免,智者改过而向善,愚者耻过而继续错误;向善则德行日新,继续错误则恶行积累。”
又说:“谏官不保密而自夸,确实不够忠厚,但对于圣德也没有损害。陛下如果接受谏言而不违背,那么传播出去只会增加美名;陛下如果违背谏言而不接受,又怎么能禁止它不传播呢!”
又说:“夸张的言辞没有验证不必采用,朴实的言辞符合道理不必违背。言辞拙劣但效果迅速的未必愚蠢,言辞甜美但利益重大的未必聪明。这些都是通过实际考察,最终考虑,其用途没有其他,只在于善。”
又说:“陛下所说的‘近来见到奏对讨论事情都是雷同,道听途说’。我认为众多议论,足以反映人情,必定有可行的,也有可畏的,恐怕不应该一概轻视而不采纳。陛下又说‘试着加以质问,很快就无言以对’,我认为陛下虽然让他们无言以对,但并未让他们心服。”
又说:“作为臣下,没有人不愿意忠诚;作为君主,没有人不追求治理。然而臣下常常苦于君主不治理,君主常常苦于臣下不忠诚。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两情不通。臣下的心情没有人不愿意传达给君主,君主的心情没有人不愿意了解臣下,然而臣下常常苦于难以传达给君主,君主常常苦于难以了解臣下。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九弊未去。所谓九弊,君主有六种,臣下有三种:好胜人,耻闻过,骋辩给,眩聪明,厉威严,恣强愎,这六种是君主的弊病;谄谀,顾望,畏忄耎,这三种是臣下的弊病。君主好胜必定喜欢阿谀奉承,君主耻过必定忌讳直言进谏,这样臣下中谄谀的人就会顺从旨意而忠实的言语就听不到了。君主骋辩必定剿说而折人以言,君主眩明必定臆度而虞人以诈,这样臣下中顾望的人就会自便而切磨的言辞就不尽。君主厉威必定不能降情以接物,君主恣愎必定不能引咎以受规,这样臣下中畏忄耎的人就会避辜而情理的言辞就不申。以区域的广大,生灵的众多,宫阙的重深,高卑的限隔,自黎献而上,能够见到至尊的光景的人,超过亿兆而无一;就见到的人中能够接言议的人,又千万不一;有幸能够接言议的人,还有九弊居其间,那么上下之情所通的就很少了。上情不通于下则人惑,下情不通于上则君疑。疑则不纳其诚,惑则不从其令。诚而不见纳则应之以悖,令而不见从则加之以刑。下悖上刑,不败何待!是使乱多理少,从古以然。”
又说:“从前赵武讷讷而为晋贤臣,绛侯木讷而为汉元辅。然则口给者事或非信,辞屈者理或未穷。人之难知,尧、舜所病,胡可以一洲一诘而谓尽其能哉!以此察天下之情,固多失实,以此轻天下之士,必有遗才。”
又说:“谏言者多,表明我能够喜好;谏言者直,表明我能够宽容;谏言者狂诬,表明我能够宽恕;谏言者漏泄,表明我能够听从。有一于此,都是盛德。这就是君主与谏言者相互受益的道理。谏言者有爵赏之利,君主也有理安之利;谏言者得献替之名,君主也得采纳之名。然而谏言者有失中而君主无不美,唯恐谠言之不切,天下之不闻,如此则纳谏之德光矣。”
皇帝颇采用其言。
李怀光顿兵不进,多次上表揭露卢杞等人的罪恶。众论喧腾,也归咎于卢杞等人。皇帝不得已,十二月,壬戌,贬卢杞为新州司马,白志贞为恩州司马,赵赞为播州司马。宦者翟文秀,是皇帝信任的人,李怀光又揭露其罪,皇帝也杀了他。
乙丑,任命翰林学士、祠部员外郎陆贽为考功郎中,金部员外郎吴通微为职方郎中。陆贽上奏,推辞说:“初到奉天,扈从将吏例加两阶,现在翰林独迁官。行罚先贵近而后卑远,则令不犯;行赏先卑远而后贵近,则功不遗。希望先录大劳,次遍群品,那么臣也不敢独辞。”皇帝不许。
皇帝在奉天,派人劝说田悦、王武俊、李纳,赦免他们的罪,厚赂以官爵。田悦等人都秘密归顺,但仍然不敢与硃滔断绝关系,各自称王如故。硃滔派其虎牙将军王郅劝说田悦说:“从前八郎有急,硃滔与赵王不敢爱其死,竭力赴救,幸而解围。现在太尉三兄受命关中,硃滔想与回纥共往助之,希望八郎治兵,与硃滔渡河共取大梁。”田悦心中不想行动但又不忍心拒绝硃滔,于是答应。硃滔又派其内史舍人李琯见田悦,审其可否,田悦犹豫不决,秘密召见扈崿等
讨论这件事。司武侍郎许士则说:“硃滔过去是李怀仙的牙将,与他的哥哥硃泚以及硃希彩一起杀了李怀仙,立硃希彩为帅。硃希彩非常宠信他们兄弟,硃滔又与判官李子瑗合谋杀了硃希彩,立硃泚为帅。硃泚成为元帅后,硃滔劝硃泚入朝,自己则留在后方,虽然表面上是为了忠义,实际上是为了夺取权力。他曾经与李子瑗等人共同谋划,后来却背叛并杀害了二十多人。现在他又与硃泚东西呼应,如果硃滔得志,硃泚也不会容忍他,更何况我们这些同盟呢!硃滔为人如此,大王怎么能得到他的真心信任呢?他带领幽陵回纥十万大军驻扎在郊外,大王如果出迎,就会被擒获。他囚禁大王,兼并魏国的军队,向南渡过黄河,与关中呼应,天下谁能抵挡?到那时,大王后悔也来不及了。为大王考虑,不如表面上答应与他同行,暗中做好防备,厚待迎接他,等他到了就找借口,派将领分兵跟随他。这样,大王在外不失报德的名声,在内也没有仓促的忧虑。”扈崿等人都认为他说得对。
王武俊听说李琯到了魏州,派他的司刑员外郎田秀快马去见田悦,说:“王武俊过去因为宰相处理事情不当,担心祸及自身,又因为八郎(田悦)被困在重围中,所以与硃滔合兵救援。现在天子正处在隐忧中,以德安抚我们,我们怎么能不悔过归顺呢?难道要舍弃九代天子不侍奉,而去侍奉硃泚和硃滔吗?况且硃泚还没有称帝时,硃滔与我们并肩为王,已经轻视我们了。如果让他南平汴、洛,与硃泚联合,我们都会成为俘虏!八郎千万不要与他一起南下,只需闭城坚守。王武俊请求等待时机,联合昭义的军队,击灭硃滔,与八郎一起再清河朔,恢复节度使的地位,共同侍奉天子,不是很好吗?”田悦于是下定决心,欺骗硃滔说:“我会随行,一定按照之前的约定。”
丁卯日,硃滔率领范阳步骑兵五万人,私从者一万多人,回纥三千人,从河间出发南下,辎重队伍首尾长达四十里。
李希烈在汴州攻打李勉,驱使百姓运送土木,修筑攻城道路。因为工程进展缓慢,他愤怒地将人填进去,称之为“湿薪”。李勉守城数月,外援未到,率领一万多人逃往宋州。庚午日,李希烈攻陷大梁。滑州刺史李澄投降李希烈,李希烈任命李澄为尚书令兼永平节度使。李勉上表请罪,皇帝对使者说:“朕尚且失守宗庙,李勉应该自安。”对待他如初。
刘洽派他的将领高翼率领五千精兵保卫襄邑,李希烈攻破襄邑,高翼投水而死。李希烈乘胜攻打宁陵,江、淮地区大为震动。陈少游派参谋温述向李希烈表示归顺,说:“濠、寿、舒、庐等地已经下令解除防备,收起武器,等待您的指挥。”又派巡官赵诜在郓州与李纳结盟。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关播被罢免为刑部尚书。
任命给事中孔巢父为淄青宣慰使,国子祭酒董晋为河北宣慰使。
陆贽对皇帝说:“现在盗贼遍布天下,皇帝流离失所,陛下应该深刻反省自己的过错,以感动人心。从前成汤因自责而兴起,楚昭王因善言而复国。陛下如果能不吝改过,以言辞感化天下,使诏书开诚布公,臣虽愚陋,也可以尽力配合圣意,或许能让那些心怀不满的人改过自新。”皇帝同意,因此奉天下发的诏书,即使是骄横的将领和悍卒听了,也无不感动流泪。
术士上言:“国家遭遇厄运,应该有所变更以顺应时运。”群臣请求在尊号上增加一两个字。皇帝问陆贽,陆贽上奏认为不可,大意是:“尊号的兴起,本不是古制。在安泰时期使用,已经显得不够谦逊,在丧乱时期沿用,尤其有损体面。”又说:“秦朝德衰,开始将‘皇’与‘帝’合并称呼。传到后代,昏庸的君主才有‘圣刘’、‘天元’等称号。由此可见,君主的轻重不在于名称。减少尊号有谦逊稽古的好处,增加尊号则有矜夸纳谄的讥讽。”又说:“如果一定要顺应术数,必须有所变更,与其增加美称而失去人心,不如废除旧号以敬畏天戒。”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只改年号而已。
皇帝又将中书省起草的赦文给陆贽看,陆贽上言说:“用言辞感动人,效果已经很浅,如果言辞不够恳切,谁会真心接受呢?这次的赦文,悔过的意思必须深刻,引咎的言辞必须详尽,洗刷污点,宣畅郁结,使每个人都能得到他们想要的,那么谁会不听从呢?应该改革的事项,我已经另外列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需要考虑的地方。我认为,知道过错并不难,难的是改正过错;说好话并不难,难的是做好事。即使赦文写得再好,如果只是停留在知过言善的层面,我还是希望陛下能进一步思考如何改正过错。”皇帝同意了他的建议。
兴元元年甲子,公元七八四年
春,正月,癸酉朔日,大赦天下,改年号。诏书说:“治理国家、振兴教化,必须推诚布公;忘己济人,不吝改过。朕继承大统,君临万邦,失守宗庙,流离草莽。不念德行,过去的错误已无法挽回;常思过错,希望将来能有所补救。明确这些道理,以昭示天下。
“朕担心德行不足,不敢懈怠,但因长于深宫之中,对治国之事不够了解,积习难改,居安忘危,不知农耕的艰难,不体恤征战的劳苦,恩泽未能普及,民情未能上达,事情阻塞,人心疑虑。朕未能反省自己,导致兴兵征战,征调四方军队,转运千里粮饷,赋税繁重,远近骚动,百姓劳苦,有时一天多次交战,有时连年不解甲胄。祭祀无人主持,家庭无所依靠,生死流离,怨气凝结,劳役不息,田地荒芜。暴政严苛,百姓疲惫,流离失所,村庄荒废。上天谴责朕而不觉悟,百姓怨恨朕而不知晓,导致乱局,都城动荡,万物失序,宗庙震惊,上愧对祖宗,下负于百姓,痛心疾首,罪责在朕,深感愧疚,如坠深渊。从今以后,中外所上的奏章,不得再提‘圣神文武’的称号。
“李希烈、田悦、王武俊、李纳等人,都是功臣,各自镇守藩镇,朕因抚驭不当,导致他们疑虑恐惧;这都是因为朕失道而使他们遭受灾祸,朕实在不配为君,他们又有什么罪过呢?应该对他们所管辖的将吏等一切如初对待。
“硃滔虽然因硃泚连坐,路远未必同谋,念其旧功,应宽大处理,如能归顺,也应重新接纳。
“硃泚违背天常,窃取名器,侵犯陵寝,罪行不可言说,得罪祖宗,朕不敢赦免。其胁从的将吏百姓等,只要在官军未到京城之前,脱离逆贼归顺并散归本道、本军的,都按赦免处理。
“诸军、诸道应赴奉天及进收京城的将士,都赐名为‘奉天定难功臣’。其所加的垫陌钱、税间架、竹、木、茶、漆、榷铁等税,都应停止。”
赦令下达后,四方人心大悦。等到皇帝回到长安的次年,李抱真入朝对皇帝说:“山东宣布赦书时,士卒
大家都感动得哭泣,臣看到人心如此,知道叛贼不足为惧!
任命兵部员外郎李充为恒冀宣慰使。
硃泚改国号为汉,自称汉元天皇,改年号为天皇。
王武俊、田悦、李纳见到赦令,都去掉了王号,上表谢罪。只有李希烈自恃兵强财富,于是谋划称帝,派人向颜真卿询问礼仪,颜真卿说:“老夫曾经担任礼官,所记得的只有诸侯朝见天子的礼仪!”李希烈于是即皇帝位,国号大楚,改年号为武成。设置百官,任命他的党羽郑贲为侍中,孙广为中书令,李缓、李元平为同平章事。将汴州设为在梁府,将其境内分为四个节度使辖区。李希烈派他的将领辛景臻对颜真卿说:“如果不能屈服,就自焚吧!”在庭院中堆积柴草并浇上油。颜真卿冲向火堆,辛景臻急忙阻止了他。
李希烈又派他的将领杨峰带着赦令赐给陈少游和寿州刺史张建封。张建封抓住杨峰并在军中示众,最终在市集上腰斩了他,陈少游听说后非常害怕。张建封将陈少游与李希烈勾结的情况详细上报,皇上很高兴,任命张建封为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李希烈于是任命他的将领杜少诚为淮南节度使,让他率领一万多步骑兵先攻取寿州,然后进攻江都,张建封派他的将领贺兰元均、邵怡守卫霍丘秋栅。杜少诚最终无法通过,于是南下侵犯蕲州、黄州,企图切断长江水路,当时皇上命令包佶亲自督运江、淮的财赋,逆流而上前往行在。到达蕲口时,遇到杜少诚入侵。曹王皋派蕲州刺史伊慎率领七千士兵抵抗,在永安戍交战,大败杜少诚,杜少诚逃脱,斩首一万级,包佶才得以继续前进。后来包佶入朝,详细上奏陈少游抢夺财赋的事情。陈少游害怕,大肆搜刮部下以偿还。李希烈认为夏口是长江上游的要地,派他的骁将董侍招募七千死士袭击鄂州,刺史李兼偃旗息鼓闭门等待。董侍拆毁房屋材料焚烧城门,李兼率领士兵出战,大败董侍。皇上任命李兼为鄂、岳、沔都团练使。于是李希烈东面畏惧曹王皋,西面畏惧李兼,不敢再有窥视江、淮的意图。
硃滔率兵进入赵地,王武俊大肆犒赏。进入魏地,田悦的供应加倍丰厚,使者迎接,路上络绎不绝。丁丑日,硃滔到达永济,派王郅去见田悦,约定在馆陶会面,一起渡河。田悦见到王郅说:“田悦本来愿意跟随五兄南行,昨天准备出兵,将士们勒兵不让田悦出城,说:国兵刚被打败,战守已经超过一年,物资储备已经耗尽。现在将士们不免冻饿,怎么能全军远征!大王每天亲自安抚,尚且不能安定,如果舍弃城邑而去,早上出发,晚上必定有变!’田悦的志向不敢有二心,但将士们怎么办!已经命令孟祐准备五千步骑兵,跟随五兄供应粮草。”于是派他的司礼侍郎裴抗等人去感谢硃滔。硃滔听说后,大怒说:“田悦这个逆贼,以前在重围中,命悬一线,让我背叛君主抛弃兄长,发兵昼夜赶去救援,幸好得以保全。许诺给我贝州,我推辞不取;尊我为天子,我推辞不受,现在却背弃恩情,误我远来,用借口不出兵!”当天,派马寔攻打宗城、经城,杨荣国攻打冠氏,都攻下了。又放纵回纥兵掠夺馆陶的帐篷、器皿、车、牛而去。田悦闭城自守。壬午日,硃滔派裴抗等人回去,分兵设置官吏守卫平恩、永济。
丙戌日,任命吏部侍郎卢翰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卢翰是卢义僖的七世孙。
硃滔率兵北围贝州,引水环绕城池,刺史刑曹俊婴城拒守。放纵范阳及回纥兵大肆掠夺各县,又攻下武城,打通德、棣二州,供应军粮。派马寔率领五千步骑兵驻扎冠氏以逼迫魏州。
任命给事中杜黄裳为江淮宣慰副使。
皇上在行宫的廊下存放各道贡献的物品,挂上牌子称为琼林大盈库。陆贽认为战守的功劳,赏赐还未施行就私自设立别库,会导致士卒怨恨,失去斗志,上疏劝谏,大意是:“天子与天同德,以四海为家,何必破坏公法,聚敛私财!降低至尊的身份而代替有司的职责,辱没万乘的地位而效仿匹夫的藏私,损害法律失去人心,引诱奸邪聚集怨恨,用这种方式处理事务,岂不是太过分了!”又说:“近来六师刚降,百物无储,外御凶徒,内防危城,昼夜不息,将近五十天,冻饿交加,死伤相枕,大家拼命同力,终于平定了大难。这实在是陛下不厚待自己,不私藏欲望,绝甘以同士卒,辍食以犒赏功劳。没有严厉的制度而人不离心,是因为感怀;没有丰厚的赏赐而人不怨恨,是因为知道没有。现在攻围已解,衣食已丰,而谣言四起,军心稍有动摇,难道不是因为勇夫的本性,贪利夸功,患难时与他们同忧,而安乐时却不与他们同利,如果不同甘共苦,怎能没有怨言!”又说:“陛下如果能近想重围时的深忧,追戒平时的专欲,凡是二库中的财物,全部拿出来赏赐有功之人,每次获得珍奇华美之物,先给军队赏赐,这样,叛乱必定平定,贼寇必定消灭,慢慢驾着六龙,返回都城,天子的尊贵,何必担忧贫穷!这是散小储而成大储,损小宝而固大宝。”皇上立即命令撤去牌子。
萧复曾经对皇上说:“宦官自从艰难以来,大多担任监军,倚仗恩宠横行霸道。这些人只应掌管宫廷事务,不应委以兵权国政。”皇上不高兴。又曾经说:“陛下即位之初,圣德光辉,自从任用杨炎、卢杞扰乱朝政,导致今天的结果。陛下如果能改变睿智,臣怎敢不尽力?如果让臣阿谀奉承以求免祸,臣实在做不到。”又曾经与卢杞一同奏事,卢杞顺从皇上的旨意,萧复正色说:“卢杞的话不正!”皇上愕然,退朝后对左右说:“萧复轻视朕!”戊子日,命令萧复放弃山南东、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东、西、福建、岭南等道的宣慰、安抚使职务,实际上是疏远他。后来刘从一和朝臣们纷纷上奏请求留下萧复,皇上对陆贽说:“朕考虑迁幸以来,江、淮远方,或许传闻不实,想派重臣宣慰,与宰相和朝臣商议,大家都认为应该如此。现在却反复如此,朕为此怅恨多日。是不是萧复后悔了,让他上奏的?你知道萧复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想去,意图何在?”陆贽上奏,认为:“萧复痛自修励,仰慕清贞,虽然才能不足,但品行可以保证。至于轻佻狡诈,萧复必定不会做。即使萧复想逗留,刘从一怎肯附和!现在所说的矛盾,希望陛下明加辩诘。如果萧复有所请求,刘从一怎会为他隐瞒!如果刘从一自有回护,萧复不应受疑。陛下为何不辩明,却为此怅恨!明则无惑,辨则无冤。迷惑莫过于逆诈而不明,冤屈莫过于见疑而不辩。这会使真假混淆,忠邪不分。这是居上御下的关键,希望陛下留意。”皇上最终也没有辩明。
辛卯日,任命王武俊为恒、冀、深、赵节度使,壬辰日,加李抱
真和张孝忠同时被任命为同平章事。
丙申日,田悦被加封为检校右仆射。
任命山南东道行军司马樊泽为该道节度使,前深、赵观察使康日知为同州刺史、奉诚军节度使,曹州刺史李纳为郓州刺史、平卢节度使。
戊戌日,刘洽被任命为汴、滑、宋、亳都统副使,负责都统事务,李勉将他的所有部队都交给了他。
辛丑日,六军各自设立统军,官阶为从三品,以表彰有功之臣。
吐蕃的尚结赞请求出兵帮助唐朝收复京城。
庚子日,派遣秘书监崔汉衡出使吐蕃,调动其军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四十五-注解
昭阳大渊献:昭阳是古代天文学中的星名,大渊献是指大渊献岁,即癸亥年。这里指的是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的十一月。
阏逢困敦:阏逢是古代天文学中的星名,困敦是指困敦岁,即甲子年。这里指的是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的正月。
德宗神武圣文皇帝:唐德宗李适的尊号,神武圣文是对其武功和文治的赞美。
建中四年癸亥:建中是唐德宗的年号,四年即公元783年,癸亥是干支纪年法中的一年。
奉义军:唐代的一种地方军队,由地方官员统领,负责地方治安和防御。
节度使:唐代地方军政长官,掌管一方的军事和行政大权,权力极大,相当于地方的最高统治者。
灵武留后:灵武是唐代的一个地名,留后是指留守后方的官员,负责地方事务。
盐州刺史:盐州是唐代的一个州,刺史是州的最高行政长官。
夏州刺史:夏州是唐代的一个州,刺史是州的最高行政长官。
渭北节度使:渭北是唐代的一个地区,节度使是负责该地区军政事务的官员。
漠谷道:唐代的一条重要道路,连接关中地区和西北地区,地势险要。
乾陵: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合葬陵墓,位于今陕西省乾县。
柏城: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鸡子堆: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邠州:唐代的一个州,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神策军:唐代的一支精锐禁军,负责保卫皇帝和京城的安全。
飞狐道:唐代的一条重要道路,连接河北地区和山西地区,地势险要。
代州:唐代的一个州,位于今山西省境内。
赵州:唐代的一个州,位于今河北省境内。
瀛州:唐代的一个州,位于今河北省境内。
恒州:唐代的一个州,位于今河北省境内。
陕虢观察使:陕虢是唐代的一个地区,观察使是负责该地区军政事务的官员。
都防御副使:唐代的一种官职,负责地方的防御事务。
奉天:地名,今辽宁省沈阳市。
河中: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山西省境内。
蒲城: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东渭桥:唐代的一座桥梁,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襄阳: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湖北省境内。
武关: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七盘: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蓝田: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潼关:唐代的一个重要关隘,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华州:唐代的一个州,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昭应: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中渭桥:唐代的一座桥梁,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望春楼:唐代的一座楼阁,位于长安城内。
泾阳:唐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朔方军:唐代的一支军队,负责西北地区的防御事务。
舁韶:舁,抬;韶,古代的一种乐器。这里指抬着乐器游行,以示庆祝。
徇城:徇,巡行;城,城墙。指在城墙周围巡行。
澧泉: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硃泚:唐代叛将,曾自立为汉元天皇,后因战败被杀。
汴滑行营兵马使:唐代官职名,负责汴州和滑州的军事事务。
贾隐林:唐代官员,曾任汴滑行营兵马使。
万俟著:唐代官员,曾任侍御史。
金、商运路:金州和商州的运输路线。
神策:唐代禁军之一,负责保卫皇帝和京城。
六军:唐代禁军的统称,包括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策军等。
哥舒曜:唐代将领,曾任神策军使。
李晟:唐代名将,曾任神策军使,后平定硃泚之乱。
范阳:地名,今河北省涿州市一带。
泾原:地名,今甘肃省平凉市一带。
李怀光:唐代将领,曾参与平定硃泚之乱。
卢杞:唐代官员,曾任宰相,后因黩乱朝政而被贬。
赵赞:唐代官员,曾任宰相。
白志贞:唐代官员,曾任宰相。
王翃:唐代官员,曾任宰相。
便桥:地名,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附近。
李建徽:唐代将领,曾任神策军使。
杨惠元:唐代将领,曾任神策兵马使。
鲁店: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境内。
剑南西山兵马使:唐代官职名,负责剑南西山的军事事务。
张朏:唐代将领,曾任剑南西山兵马使。
张延赏:唐代官员,曾任西川节度使。
鹿头戍:地名,位于今四川省境内。
叱干遂:唐代将领,曾任鹿头戍将。
淮南节度使:唐代官职名,负责淮南地区的军政事务。
陈少游:唐代官员,曾任寿州刺史,后因与李希烈交通而被杀。
李希烈:唐代叛将,曾自立为帝,建立大楚国,后因战败被杀。
盱眙:地名,今江苏省盱眙县。
广陵:地名,今江苏省扬州市。
浙江东、西节度使:唐代官职名,负责浙江东部和西部的军政事务。
韩滉:唐代官员,曾任浙江东、西节度使。
石头城:地名,今江苏省南京市。
京岘:地名,今江苏省镇江市。
盐铁使:唐代官职名,负责盐铁税收事务。
包佶:唐代官员,曾督江、淮财赋,后因陈少游夺财赋事而入朝奏报。
上元:地名,今江苏省南京市。
曹王皋:唐代宗室,曾任蕲州刺史,后因战功被任命为鄂、岳、沔都团练使。
陆贽:唐代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曾任宰相,以直言敢谏著称。
宣、饶、荆、襄:地名,分别指宣州、饶州、荆州、襄州。
枢密:古代官名,掌管国家机密事务,相当于现代的国防部长。
遂事不谏:指已经完成的事情不再进行劝谏,表示对既定事实的接受。
亿兆:古代指百姓,泛指广大民众。
推诚:以真诚待人,推心置腹。
纳谏:接受臣下的劝谏。
矜衒:自夸,炫耀。
辞穷:指在辩论或讨论中无法继续,言辞用尽。
拔擢:提拔,提升职位。
诚信:诚实守信,是儒家思想中的重要品德。
九弊:指君主和臣下在沟通中存在的九种弊端,影响上下情意的传达。
谄谀:奉承讨好,阿谀奉承。
顾望:观望,犹豫不决。
畏忄耎:害怕,畏惧。
赵武:春秋时期晋国的贤臣,以讷言著称。
绛侯:指西汉时期的周勃,以木讷著称,后成为汉朝的元辅。
献替:指臣下向君主提出建议或批评。
翟文秀:唐朝时期的宦官,因罪被杀。
田悦、王武俊、李纳:唐朝时期的藩镇将领,曾与朝廷对抗。
硃滔:唐代叛将,曾引兵入赵境,后因战败被杀。
李怀仙:唐代将领,曾任幽州节度使,后被硃滔等人杀害。
硃希彩:唐代将领,与硃滔、硃泚共同杀害李怀仙,后被硃滔等人杀害。
李子瑗:唐代判官,曾与硃滔合谋杀害硃希彩,后被硃滔杀害。
扈崿:唐代官员,曾参与讨论如何应对硃滔的策略。
王武俊:唐代将领,曾参与平定安史之乱,后因功被封为节度使。
李琯:唐代官员,曾任魏州刺史,后被李希烈攻击。
李勉:唐代将领,曾任汴州刺史,被李希烈攻击后逃往宋州。
孔巢父:唐代官员,曾任给事中,后被任命为淄青宣慰使。
董晋:唐代官员,曾任国子祭酒,后被任命为河北宣慰使。
兴元元年:唐德宗李适的年号,公元784年。
颜真卿:唐代著名书法家、政治家,以忠贞不屈著称。在安史之乱中,他坚守城池,抵抗叛军,后因拒绝投降而被叛军杀害。
田悦:唐代叛将,曾自立为魏王,后因战败被杀。
李纳:唐代叛将,曾自立为齐王,后因战败被杀。
李充:唐代官员,曾任兵部员外郎,后被任命为恒冀宣慰使。
郑贲:李希烈的党羽,曾任侍中。
孙广:李希烈的党羽,曾任中书令。
李缓:李希烈的党羽,曾任同平章事。
李元平:李希烈的党羽,曾任同平章事。
辛景臻:李希烈的将领,曾威胁颜真卿自焚。
杨峰:李希烈的将领,曾奉命赐赦陈少游及寿州刺史张建封。
张建封:唐代官员,曾任寿州刺史,后因斩杀杨峰而被任命为濠、寿、庐三州都团练使。
杜少诚:李希烈的将领,曾任淮南节度使。
贺兰元均:张建封的将领,曾守霍丘秋栅。
邵怡:张建封的将领,曾守霍丘秋栅。
伊慎:唐代将领,曾任蕲州刺史,后因战功被任命为鄂、岳、沔都团练使。
董侍:李希烈的将领,曾率死士袭鄂州。
李兼:唐代官员,曾任鄂州刺史,后因战功被任命为鄂、岳、沔都团练使。
王郅:硃滔的使者,曾见田悦。
裴抗:田悦的司礼侍郎,曾奉命谢硃滔。
马寔:硃滔的将领,曾攻宗城、经城。
杨荣国:硃滔的将领,曾攻冠氏。
刑曹俊:唐代官员,曾任贝州刺史,后因婴城拒守硃滔而被杀。
卢翰:唐代官员,曾任吏部侍郎,后因功被任命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杜黄裳:唐代官员,曾任给事中,后因功被任命为江淮宣慰副使。
萧复:唐代官员,曾任山南东、西、荆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东、西、福建、岭南等道宣慰、安抚使,后因直言被疏远。
刘从一:唐代官员,曾任宰相,后因奏留萧复而被疏远。
平章事:唐代官职名,全称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宰相的别称,负责协助皇帝处理国家政务。
检校右仆射:唐代官职名,检校意为代理或兼任,右仆射是尚书省的副长官,负责协助尚书令处理政务。
观察使:唐代官职名,负责监察地方行政,有时也兼管军事。
同州刺史:同州的地方行政长官,负责管理同州的政务。
奉诚军节度使:奉诚军是唐代的一支军队,节度使是该军的最高指挥官。
曹州刺史:曹州的地方行政长官,负责管理曹州的政务。
郓州刺史:郓州的地方行政长官,负责管理郓州的政务。
平卢节度使:平卢是唐代的一个军事重镇,节度使是该地的最高军政长官。
都统副使:唐代官职名,都统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副使是其副手。
知都统事:唐代官职名,负责具体执行都统的职责。
统军:唐代官职名,负责统领军队,秩从三品表示其官阶为从三品。
吐蕃尚结赞:吐蕃是唐代对西藏地区的称呼,尚结赞是吐蕃的一位重要将领。
秘书监:唐代官职名,负责管理国家图书典籍,有时也参与政事。
崔汉衡:唐代官员,曾任秘书监,奉命出使吐蕃。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四十五-评注
这段古文详细记载了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十一月到正月间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和政治事件,反映了当时唐朝内部的动荡和外部的威胁。
首先,文中提到了陇州被设为奉义军,并擢升皋为节度使,这表明唐朝在地方上加强了军事力量,以应对可能的叛乱和外敌入侵。然而,泚(即朱泚)派遣中使刘海广许皋凤翔节度使,皋却斩之,显示出地方官员对中央政权的忠诚与反叛之间的复杂关系。
接着,文中描述了灵武留后杜希全、盐州刺史戴休颜、夏州刺史时常春等人合兵万人入援奉天的情景。这一行动显示了地方官员对中央政权的支持,但也暴露了唐朝内部的军事紧张局势。关播、浑瑊等人对行军路线的讨论,反映了当时军事决策的复杂性和对地形地势的重视。
文中还提到了李晟、张孝忠、王武俊、马寔等人的行动,这些人物在唐朝的历史上都有着重要的地位。他们的行动不仅影响了当时的军事局势,也反映了唐朝内部的政治斗争和地方势力的崛起。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文中详细描述了朱泚围攻奉天的情景,以及唐朝军队在极端困难情况下的抵抗。上(即唐德宗)在城中资粮俱尽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抵抗,并激励将士们尽死力,显示了唐朝皇帝在危难时刻的领导力和决心。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李怀光、崔纵等人的行动,他们的军事行动和决策对当时的局势产生了重要影响。特别是李怀光昼夜倍道行军,显示了唐朝军队在紧急情况下的快速反应能力。
最后,文中描述了朱泚制造云梯攻城的场景,以及唐朝军队如何应对这一威胁。浑瑊、侯仲庄等人提出的应对策略,显示了唐朝军队在战术上的灵活性和创新性。最终,唐朝军队成功击退了朱泚的进攻,保卫了奉天城。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记录了唐朝建中四年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和政治事件,还反映了唐朝内部的复杂局势和外部威胁。通过对这些事件的详细描述,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唐朝在这一时期的政治、军事和社会状况。
这段古文记载了唐代中期的一场重大政治和军事动荡,主要围绕硃泚叛乱及其平定过程展开。文本通过详细描述各方势力的行动和反应,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和军事斗争。
首先,文本描绘了硃泚叛乱后的长安城内的混乱局面。硃泚通过散布谣言、收买将士、安抚公卿家属等手段,试图稳定自己的统治。然而,他的统治基础并不稳固,泾原士兵的骄横和不合作,以及内部的密谋,都预示着他的失败。
其次,文本突出了李怀光在平定叛乱中的重要作用。李怀光不仅成功击败了硃泚的军队,解除了奉天之围,还提出了诛杀奸臣的建议。然而,他的直言进谏和自矜功绩,引起了宰相卢杞等人的忌惮,最终导致他被排挤出朝廷。这一情节揭示了唐代中期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和官僚体系的弊端。
再次,文本通过陆贽的上疏,深刻分析了当时政治混乱的根源。陆贽指出,上下之情不通、君臣意乖是导致国家动荡的主要原因。他建议皇帝审察群情,顺应民心,以实现国家的安定。这一观点体现了儒家政治思想中的民本主义,强调了统治者与民众之间的沟通和理解的重要性。
最后,文本还反映了唐代藩镇割据的局面。各地藩镇在叛乱期间闭境自守,只有曹王皋积极开通道路,贡献物资,显示了其对朝廷的忠诚。这一情节揭示了唐代中期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势力坐大的历史背景。
总体而言,这段古文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还通过生动的叙述和深刻的分析,展现了唐代中期政治、军事和社会各方面的复杂面貌。文本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情节跌宕起伏,语言简练有力,具有较高的文学艺术价值。
这段古文选自《资治通鉴》,主要记载了唐德宗时期的一段历史,反映了当时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和君臣之间的信任危机。文中通过唐德宗与陆贽的对话,展现了君主在治理国家时面临的困境和挑战。
首先,文中提到唐德宗对臣下的信任问题。德宗自认为本性推诚,能够纳谏,但由于过度信任,导致被奸人利用,最终引发患害。这一情节揭示了君主在权力运作中的脆弱性,即便是出于善意,也可能因缺乏警惕而陷入困境。陆贽则从儒家思想出发,强调诚信的重要性,认为君主应以诚信为本,宽容谏言,才能广开言路,避免上下情意不通。
其次,文中通过陆贽的进谏,深入分析了君臣之间的沟通障碍。陆贽指出,君主和臣下之间存在九种弊端,这些弊端导致上下情意难以传达,进而引发猜疑和不信任。这种分析不仅揭示了当时朝廷内部的复杂关系,也为后世提供了治理国家的借鉴。陆贽的言辞犀利,逻辑严密,充分展现了其作为谏臣的智慧和胆识。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唐德宗对卢杞等人的处理。卢杞等人因罪恶被贬,反映了德宗在面对舆论压力时的无奈和妥协。这一情节揭示了君主在权力斗争中的被动性,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考虑舆论和臣下的意见。
最后,文中通过陆贽的辞官请求,展现了其高尚的品德和责任感。陆贽认为行赏应先录大劳,次遍群品,体现了其公正无私的精神。这种精神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尤为难得,也为后世树立了榜样。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对话,深刻揭示了唐朝中期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和君臣关系的复杂性。陆贽的进谏不仅展现了其作为谏臣的智慧和胆识,也为后世提供了治理国家的宝贵经验。这段文字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和艺术特色。
这段古文主要讲述了唐代中期的一系列政治和军事事件,反映了当时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和地方割据势力的复杂关系。文中提到的硃滔、硃泚、李希烈等人都是当时的重要人物,他们的行动直接影响了唐朝的政治局势。
从文化内涵来看,这段文字体现了唐代中期的政治动荡和军事冲突,揭示了朝廷与地方势力之间的矛盾。硃滔、硃泚等人的行为反映了当时将领们对权力的争夺,而李希烈的叛乱则进一步加剧了朝廷的危机。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段文字采用了典型的史书记载方式,通过详细描述人物的言行和事件的经过,展现了历史的真实面貌。文中的人物对话和策略讨论,使得历史事件更加生动和具体。
从历史价值来看,这段文字为我们了解唐代中期的政治和军事状况提供了宝贵的资料。通过对这些事件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唐朝由盛转衰的原因,以及地方割据势力对中央政权的威胁。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陆贽的直言进谏和唐德宗的改过自新,反映了当时朝廷内部的一些积极变化。陆贽的建议和唐德宗的回应,显示了朝廷在面对危机时的自我反省和调整能力。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记录了唐代中期的重要历史事件,还通过人物的言行和策略讨论,展现了当时社会的复杂性和多样性。通过对这些事件的分析,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唐朝的历史进程和政治变迁。
这段古文记载了唐代安史之乱后期的一些重要历史事件,展现了当时政治、军事的复杂局面。文中涉及多位历史人物,如颜真卿、李希烈、硃泚、王武俊、田悦等,他们的行为和命运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与混乱。
颜真卿的忠贞不屈是这段历史中的一大亮点。他在面对李希烈的威胁时,毅然选择赴火自焚,展现了古代士大夫的气节与忠诚。这种精神在后世被广泛传颂,成为忠臣的典范。
李希烈、硃泚等人的叛乱行为则揭示了唐代中后期藩镇割据的严重问题。他们自立为帝,割据一方,严重削弱了中央政权的权威。这种局面最终导致了唐朝的衰落。
文中还提到了一些官员的任命与调动,如李充、张建封、曹王皋等,这些任命反映了朝廷在平定叛乱过程中对地方势力的依赖与控制。同时,陆贽的谏言也体现了当时朝廷内部对财政问题的关注与争议。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记录了具体的历史事件,还通过人物的言行展现了当时社会的复杂性与多样性。它为我们理解唐代中后期的政治、军事、社会状况提供了宝贵的史料。
这段文字记载了唐代中期的一系列重要政治和军事任命,反映了当时朝廷对地方军政的控制和调整。首先,真、张孝忠被任命为平章事,显示了朝廷对宰相职位的重视,平章事作为宰相的别称,其职责是协助皇帝处理国家政务,这一任命体现了朝廷对中央集权的加强。
其次,田悦被加封为检校右仆射,樊泽、康日知、李纳等人被任命为各地的节度使或刺史,这些任命反映了朝廷对地方军政的控制。节度使作为地方的最高军政长官,权力极大,朝廷通过任命亲信或功臣担任这一职位,以确保地方的稳定和忠诚。
此外,刘洽被任命为汴、滑、宋、亳都统副使,知都统事,李勉将其众授之,这一任命显示了朝廷对军队的控制和调整。都统副使作为军队的副指挥官,负责具体执行都统的职责,朝廷通过这一任命加强了对军队的指挥和控制。
最后,吐蕃尚结赞请求出兵助唐收京城,朝廷派遣崔汉衡出使吐蕃,发其兵。这一事件反映了唐代与吐蕃之间的复杂关系,吐蕃作为唐代的重要邻国,其军事力量对唐朝的安危有着重要影响。朝廷通过外交手段,争取吐蕃的支持,以应对内外的军事压力。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对一系列政治和军事任命的记载,反映了唐代中期朝廷对地方军政的控制和调整,以及对外交关系的重视。这些任命和调整不仅体现了朝廷对中央集权的加强,也反映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和军事形势。通过对这些事件的分析,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唐代中期的政治和军事格局,以及朝廷在面对内外压力时所采取的策略和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