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司马光(1019年-1086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他不仅是《资治通鉴》的主编,还在政治上有着重要影响,曾任宰相。
年代: 《资治通鉴》的编撰始于1065年,完成于1084年,涵盖了从公元前403年(战国时期)到公元959年(五代十国时期)共1362年的历史。
内容简要:《资治通鉴》以编年体的形式,详细记录了从战国到五代十国之间的历史事件。全书共294卷,内容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书中不仅记录了各个朝代的兴衰更替,还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和评论,提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见解,旨在为统治者提供历史借鉴,故书名“资治通鉴”,意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二十七-原文
起阏逢摄提格,尽强圉大荒落,凡四年。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
开元二年甲寅,公元七一四年
春,正月,壬申,制:“选京官有才识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迹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为恒式。”
己卯,以卢怀慎检校黄门监。
旧制,雅俗之乐,皆隶太常。上精晓音律,以太常礼乐之司,不应典倡优杂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之使。又选乐工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弟子”。又教宫女使习之。又选伎女,置宜春院,给赐其家。礼部侍郎张廷珪、酸枣尉袁楚客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欲开言路,咸嘉赏之。
中宗以来,贵戚争营佛寺,奏度人为僧,兼以伪妄;富户强丁多削发以避徭役,所在充满。姚崇上言:“佛图澄不能存赵,鸠摩罗什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但使苍生安乐,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使坏正法!”上从之。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伪妄还俗者万二千馀人。
初,营州都督治柳城以镇抚奚、契丹,则天之世,都督赵文翙失政,奚、契丹攻陷之,是后寄治于幽州东渔阳城。或言:“靺鞨、奚、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营州,无所依投,为默啜所侵扰,故且附之;若唐复建营州,则相帅归化矣。”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信之,奏请击契丹,复置营州;上亦以冷陉之役,欲讨契丹。群臣姚崇等多谏。甲申,以讷同紫微黄门三品,将兵击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薛王业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奏;业为之请,敕紫微、黄门覆按。姚崇、卢怀慎等奏:“仙童罪状明白,御史所言无所枉,不可纵舍。”上从之。由是贵戚束手。
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阳应亏不亏。姚崇表贺,请书之史册;从之。
乙末,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将兵围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瓘击败之。同俄单骑逼城下,虔瓘伏壮士于道侧,突起斩之。突厥请悉军中资粮以赎同俄,闻其已死,恸哭而去。
丁未,敕:“自今所在毋得创建佛寺;旧寺颓坏应葺者,诣有司陈牒检视,然后听之。”
闰月,以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晙兼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及旁侧诸军皆受晙节度。徙大都护府于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丁卯,复置十道按察使,以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为之。
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惀为恭陵令。窦孝谌之子光禄卿豳公希瑊等,请以己官爵让惀以报其德,由是惀累迁申王府司马。
丙子,申王成义请以其府录事阎楚珪为其府参军,上许之。姚崇、卢怀慎上言:“先尝得旨,云王公、驸马有所奏请,非墨敕皆勿行。臣窃以量材授官,当归有司;若缘亲故之恩,得以官爵为惠,踵习近事,实紊纪纲。”事遂寝。由是请谒不行。
突厥石阿失毕既失同俄,不敢归,癸未,与其妻来奔;以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或告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怨望语,下紫微省按问,幽求等不服。姚崇、卢怀慎、薛讷言于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闲职,微有沮丧,人情或然。功业既大,荣宠亦深,一朝下狱,虑惊远听。”戊子,贬幽求为睦州刺史,绍京为果州刺史,紫微侍郎王琚行边军未还,亦坐幽求党贬泽州刺史。
敕:“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皆天后时酷吏,比周兴等情状差轻,宜放归草泽,终身勿齿。”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叛。三月,己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克碎叶等镇,擒斩都担,降其部落二万馀帐。
御史中丞姜晦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遗诏,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特进致仕李峤,于时同为宰相,不能匡正,令监察御史郭震弹之;且言彦昭拜巫赵氏为姑,蒙妇人服,与妻乘车诣其家。甲辰,贬安石为沔州别驾,嗣立为岳州别驾,彦昭为袁州别驾,峤为滁州别驾。安石至沔州,晦又奏安石尝检校定陵,盗隐官物,下州征赃。安石叹曰:“此只应须我死耳。”愤恚而卒。晦,皎之弟也。
毁天枢,发匠熔其铜铁,历月不尽。先是,韦后亦于天街作石台,高数丈,以颂功德,至是并毁之。
夏,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默啜复遣使求昏,自称“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五月,己丑,以岁饥,悉罢员外、试、检校官,自今非战功及别敕,毋得注拟。
己酉,吐蕃相坌达延遗宰相书,请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国封疆,然后结盟。琬尝为朔方大总管,故吐蕃请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复召拜左散骑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复坌达延书,招怀之。琬上言:“吐蕃必阴怀叛计,请预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以备之。”
黄门监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荐,以至同为相。崇意轻之,请知古摄吏部尚书、知东都选事,遣吏部尚书宋璟于门下过官;知古衔之。崇二子分司东都,恃其父有德于知古,颇招权请托;知古归,悉以闻。他日,上从容问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对曰:“臣有三子,两在东都,为人多欲而不谨,是必以事干魏知古,臣未及问之耳。”上始以崇必为其子隐,及闻
崇奏,喜问:“卿安从知之?”对曰:“知古微时,臣卵而翼之。臣子愚,以为知古必德臣,容其为非,故敢干之耳。”上于是以崇为无私,而薄知古负崇,欲斥之。崇固请曰:“臣子无状,挠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为私于臣,累圣政矣。”上久乃许之。辛亥,知古罢为工部尚书。
宋王成器,申王成义,上之兄也;岐王范,薛王业,上之弟也;豳王守礼,上之从兄也。上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球,或猎于近郊,游赏别墅,中使存问相望于道。上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或讲论赋诗,间以饮酒、博弈、游猎,或自执丝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与上共奏之。诸王或有疾,上为之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业尝疾,上方临朝,须臾之间,使者十返。上亲为业煮药,回飙吹火,误爇上须,左右惊救之。上曰:“但使王饮此药而愈,须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上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然专以衣食声色畜养娱乐之,不任以职事。群臣以成器等地逼,请循故事出刺外州。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义兼幽州刺史,豳王守礼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领大纲,自馀州务,皆委上佐主之。是后诸王为都护、都督、刺史者并准此。
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钦藏来献盟书。
上以风俗奢靡,秋,七月,乙未,制:“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戊戌,敕:“百官所服带及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听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自馀皆禁之;妇人服饰从其夫、子。其旧成锦绣,听染为皁。自今天下更毋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两京织锦坊。
臣光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节俭如此,晚节犹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不慎哉!
薛讷与左临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将兵六万出檀州击契丹。宾客以为“士卒盛夏负戈甲,赍资粮,深入寇境,难以成功。”讷曰:“盛夏草肥,羔犊孳息,因粮于敌,正得天时,一举灭虏,不可失也。”行至滦水山峡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后,从山上击之。唐兵大败,死者什八九。讷与数十骑突围得免,虏中嗤之,谓之“薛婆。”崔宣道将后军,闻讷败,亦走。讷归罪于宣道及胡将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斩之于幽州。庚子,敕免讷死,削除其官爵;独赦杜宾客之罪。
壬寅,以北庭都护郭虔瓘为凉州刺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果州刺史钟绍京心怨望,数上疏妄陈休咎;乙巳,贬溱州刺史。
丁未,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辍朝三日,追谥曰殇皇帝。
戊申,禁百官家毋得与僧、尼、道士往还。壬子,禁人间铸佛、写经。
宋王成器等请献兴庆坊宅为离宫;甲寅,制许之,始作兴庆宫,仍各赐成器等宅,环于宫侧。又于宫西南置楼,题其西曰“花萼相辉之楼”,南曰“勤政务本之楼”。上或登楼,闻王奏乐,则召升楼同宴,或幸其所居尽欢,赏赉优渥。
乙卯,以岐王范兼绛州刺史,薛王业兼同州刺史。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周而复始。民间讹言上采择女子以充掖庭。上闻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车牛于崇明门,自选后宫无用者载还其家;敕曰:“燕寝之内,尚令罢遣;闾阎之间,足可知悉。”
乙亥,吐蕃将坌达延、乞力徐帅众十万寇临洮,军兰州,至于渭源,掠取牧马。命薛讷白衣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以右骁卫将军常乐郭知运为副使,与太仆少卿王晙帅兵击之。辛巳,大募勇士,诣河、陇就讷教习。
初,鄯州都督杨矩以九曲之地与吐蕃,其地肥饶。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寇,矩悔惧自杀。
乙酉,太子宾客薛谦光献武后所制《豫州鼎铭》,其末云:“上玄降鉴,方建隆基。”以为上受命之符。姚崇表贺,且请宣示史官,颁告中外。
臣光曰:日食不验,太史之过也;而君臣相贺,是诬天也。采偶然之文以为符命,小臣之谄也;而宰相因而实之,是侮其君也。上诬于天,下侮其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贤,犹不免于是,岂不惜哉!
九月,戊申,上幸骊山温汤。
敕以岁稔伤农,令诸州修常平仓法;江、岭、淮、浙、剑南地下湿,不堪贮积,不在此例。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逻禄等部落诣凉州降。
冬,十月,吐蕃复寇渭源。丙辰,上下诏欲亲征,发兵十馀万人,马四万匹。
戊午,上还宫。
甲子,薛讷与吐蕃战于武街,大破之。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晙帅所部二千人与讷会击吐蕃。坌达延将吐蕃十万屯大来谷,选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袭之,多置鼓角于其后五里,前军遇敌大呼,后人鸣鼓角以应之。虏以为大军至,惊惧,自相杀伤,死者万计。讷时在武街,去大来谷二十里,虏军塞其中间;晙复夜出兵袭之,虏大溃,始得与讷军合。同追奔至洮水,复战于长城堡,又败之,前后杀获数万人。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乙丑,敕罢亲征。
戊辰,姚崇、卢怀慎等奏:
顷者吐蕃以河为境,神龙中尚公主,遂逾河筑城,置独山、九曲两军,去积石三百里,又于河上造桥。今吐蕃既叛,宜毁桥拔城。”从之。
以王海宾之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养之宫中。
己巳,突厥可汗默啜又遣使求昏,上许以来岁迎公主。
突厥十姓胡禄屋等诸部诣北庭请降,命都护郭虔瓘抚存之。
乙酉,命左骁卫郎将尉迟瑰使于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请和,用敌国礼;上不许。自是连岁犯边。
十一月,辛卯,葬殇皇帝。
丙申,遣左散骑常侍解琬诣北庭宣慰突厥降者,随便宜区处。
十二月,壬戌,沙陀金山入朝。
甲子,置陇右节度大使,领鄯、奉、河、渭、兰、临、武、洮、岷、郭、叠、宕十二州,以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为之。
乙丑,立皇子嗣真为鄫王,嗣初为鄂王,嗣玄为鄄王。辛巳,立郢王嗣谦为皇太子。嗣真,上之长子,母曰刘华妃。嗣谦,次子也,母曰赵丽妃;丽妃以倡进,有宠于上,故立之。
是岁,置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领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突骑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于其兄,遂叛入突厥,请为乡导,以伐守忠。默啜遣兵二万击守忠,虏之而还。谓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于我!”遂并杀之。
开元三年乙卯,公元七一五年
春,正月,癸卯,以卢怀慎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怀慎清谨俭素,不营资产,虽贵为卿相,所得俸赐,随散亲旧。妻子不免饥寒,所居不蔽风雨。
姚崇尝有子丧,谒告十馀日,政事委积。怀慎不能决,惶恐入谢于上。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镇雅俗耳。”崇既出,须臾,裁决俱尽,颇有得色,顾谓紫微舍人齐澣曰:“余为相,可比何人?”澣未对,崇曰:“何如管、晏?”澣曰:“管、晏之法虽不能施于后,犹能没身。公所为法,随复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则竟如何?”澣曰:“公可谓救时之相耳。”崇喜,投笔曰:“救时之相,岂易得乎!”
怀慎与崇同为相,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之,时人谓之“伴食宰相。”
臣光曰:昔鲍叔之于管仲,子皮之于子产,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贤而下之,授以国政;孔子美之。曹参自谓不及萧何,一遵其法,无所变更;汉业以成。夫不肖用事,为其僚者,爱身保禄而从之,不顾国家之安危,是诚罪人也。贤智用事,为其僚者,愚惑以乱其治,专固以分其权,媢嫉以毁其功,愎戾以窃其名,是亦罪人也。崇,唐之贤相,怀慎与之同心戮力,以济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怀慎之谓矣。御史大夫宋璟坐监朝堂杖人杖轻,贬睦州刺史。
突厥十胜降者前后万馀帐。高丽莫离支文简,十姓之婿也,二月,与夹跌都督思泰等亦自突厥帅众来降;制皆以河南地处之。
三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夏,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大总管,赤水等军并受节度,居凉州;左卫大将军郭虔瓘为朔州镇大总管,和戎等军并受节度,居并州,勒兵以备默啜。
默啜发兵击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屡破之;敕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发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边道十总管阿史那献互相应援。
山东大蝗,民或于田旁焚香膜拜设祭而不敢杀,姚崇奏遣御史督州县捕而瘗之。议者以为蝗众多,除不可尽;上亦疑之。崇曰:“今蝗满山东,河南、北之人,流亡殆尽,岂可坐视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尽,犹胜养以成灾。”以乃从之。卢怀慎以为杀蝗太多,恐伤和气。崇曰:“昔楚庄吞蛭而愈疾,孙叔杀蛇而致福,奈何不忍于蝗,而忍人之饥死乎?若使杀蝗有祸,崇请当之!”
秋,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上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所疑滞,无从质问;可选儒学之士,日使入内侍读。”卢怀慎荐太常卿马怀素。九月,戊寅,以怀素为左散骑常侍,使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更日侍读。每至阁门,令乘肩舆以进;或在别馆道远,听于宫中乘马。亲送迎之,待以师傅之礼。以无量羸老,特为之造腰舆,在内殿令内侍舁之。
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来降;己未,悉除官遣还。
西南蛮寇边,遣右骁卫将军李玄道发戎、泸、夔、巴、梁、凤等州兵三万人并旧屯兵讨之。
壬戌,以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副之,以讨突厥。
甲子,上幸凤泉汤;十一月,己卯,还京师。
刘幽求自杭州剌史徙郴州剌史,愤恚,甲申,卒于道。
丁酉,以左羽林大将军郭虔瓘兼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大使。虔瓘请募关中兵万人诣安西讨击,皆给递驮及熟食;敕许之。将作大匠韦凑上疏,以为:“今西域服从,虽或时有小盗窃,旧镇兵足以制之。关中常宜充实,以强干弱枝。自顷西北二虏寇边,凡在丁壮,征行略尽,岂宜更募骁勇,远资荒服!又,一万征人行六千馀里,咸给递驮熟食,道次州县,将何以供!秦、陇之西,户口渐少,凉州已往,沙碛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取济?纵令必克,其获几何?傥稽天
诛,无乃甚损!请计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则知利害。
昔唐尧之代,兼爱夷、夏,中外乂安;汉武穷兵远征,虽多克获,而中国疲耗。
今论帝王之盛德者,皆归唐尧,不归汉武;况邀功不成者,复何足比议乎!”
时姚崇亦以虔瓘之策为不然。既而虔瓘卒无功。
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使廓州还,陈碛西利害,请往察其形势;上许之,听以便宜从事。
枝汗那者,古乌孙也,内附岁久。吐蕃与大食共立阿了达为王,发兵攻之,枝汗那王兵败,奔安西求救。
孝嵩谓都护吕休璟曰:“不救则无以号令西域。”遂帅旁侧戎落兵万馀人,出龟兹西数千里,下数百城,长驱而进。
是月,攻阿了达于连城。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斩千馀级,阿了达与数骑逃入山谷。
孝嵩传檄诸国,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罽宾等八国皆遣使请降。勒石纪功而还。
会有言其赃污者,坐系凉州狱,贬灵州兵曹参军。
京兆尹崔日知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杰将纠之,日知反构杰罪。
十二月,侍御史杨瑒廷奏曰:“若纠弹之司,使奸人得而恐愒,则御史台可废矣。”
上遽命杰视事如故,贬日知为歙县丞。
或上言:“按察使徒烦扰公私,请精简刺史、县令,停按察使。”
上命召尚书省官议之。姚崇以为:“今止择十使,犹患未尽得人,况天下三百馀州,县多数倍,安得刺史、县令皆称其职乎!”乃止。
尚书左丞韦玢奏:“郎官多不举职,请沙汰,改授他官。”
玢寻出为刺史,宰相奏拟冀州,敕改小州。
姚崇奏言:“台郎宽怠及不称职,玢请沙汰,乃是奉公。台郎甫尔改官,玢即贬黜于外,议者皆谓郎官谤伤。
臣恐后来左右丞指以为戒,则省事何从而举矣!伏望圣慈祥察,使当官者无所疑惧。”乃除冀州刺史。
突骑施守忠既死,默啜兵还,守忠部将苏禄鸠集馀众,为之酋长。
苏禄颇善绥抚,十姓部落稍稍归之,有众二十万,遂据有西方,寻遣使入见。
是岁,以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皇后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以细故与御史大夫李杰不协。
开元四年丙辰,公元七一六年
春,正月,昕与其妹夫杨仙玉于里巷伺杰而殴之。
杰上表自诉曰:“发肤见毁,虽则育心,冠冕被陵,诚为辱国。”
上大怒,命于朝堂杖杀,以谢百僚,仍以敕书慰杰曰:“昕等朕之密戚,不能训导,使陵犯衣冠,虽置以极刑,未足谢罪。
卿宜以刚肠疾恶,勿以凶人介意。”
丁亥,宋王成器更名宪,申王成义更为名捴。
乙酉,陇右节度使郭虔瓘奏,奴石良才等八人皆有战功,请除游击将军。
敕下,卢怀慎等奏曰:“郭虔瓘恃其微效,辄侮彝章,为奴请五品,实乱纲纪,不可许。”上从之。
丙午,以鄫王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为之副。
陕王嗣升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以安西都护郭虔瓘为之副。二王皆不出阁。诸王遥领节度自此始。
二月,丙辰,上幸骊山温汤。
吐蕃围松州。
丁卯,上还宫。
辛未,以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上虽欲重都督、刺史,选京官才望者为之,然当时士大夫犹轻外任。
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为大理少卿,过大梁,若水饯之行,立望其行尘,久之乃返,谓官属曰:“班生此行,何异登仙!”
癸西,松州都督孙仁献袭击吐蕃于城下,大破之。
上尝遣宦官诣江南取、鸂鶒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烦扰。
道过汴州,倪若水上言:“今农桑方急,而罗捕禽鸟以供园池之玩,远自江、岭,水陆传送,食为粱肉。
道路观者,岂不以陛下为贱人而贵鸟乎?陛下方当以凤凰为凡鸟,麒麟为凡兽,况、鸂鶒,曷足贵也!”
上手敕谢若水,赐帛四十段,纵散其鸟。
山东蝗复大起,姚崇又命捕之。
倪若水谓:“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宜修德以禳之。刘聪时,常捕埋之,为害益甚。”
拒御史,不从其命。
崇牒若水曰:“刘聪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德可免,彼岂无德致然?”
若水乃不敢违。
夏,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详察州县捕蝗勤惰者,各以名闻。
由是连岁蝗灾,不至大饥。
或言于上曰:“今岁选叙大滥,县令非才。”
及入谢,上悉召县令于宣政殿庭,试以理人策。
惟鄄城令韦济词理第一,擢为醴泉令。馀二百馀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归学问。
吏部侍郎卢从愿左迁豫州剌史,李朝隐左迁滑州刺史。
从愿典选六年,与朝隐皆名称职。
初,高宗之世,马载、裴行检在吏部,最有名,时人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济,嗣立之子也。
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奇宝,可往营致,因言市舶之利;又欲往师子国求灵药及善医之妪,置之宫掖。
上命监察御史杨范臣与胡人偕往求之,范臣从容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锦绣,示不复用。
今所求者何以异于所焚者乎!彼市舶与商贾争利,殆非王者之体。
胡药之性,中国多不能知;况于胡妪,岂宜置之宫掖!
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军国大事,臣虽触冒炎瘴,死不敢辞。
此特胡人眩惑求媚,无益圣德,窃恐非陛下之意,愿熟思之。”
上遽自引咎,慰谕而罢之。
六月,癸亥,上皇崩于百福殿。
己巳,以上女万安公主为女官,欲以追福。
癸酉,拔曳固斩突厥可汗默
啜首来献。时默啜北击拔曳固,大破之于独乐水,恃胜轻归,不复设备,遇拔曳固迸卒颉质略,自柳林突出,斩之。时大武军子将郝灵荃奉使在突厥,颉质略以其首归之,与偕诣阙,悬其首于广街。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部皆来降,置于大武军北。
默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禄之子阙特勒击杀之,及默啜诸子、亲信略尽;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是为毘伽可汗,国人谓之“小杀”。毘伽以国固让阙特勒,阙特勒不受;乃以为左贤王,专典兵马。
秋,七月,壬辰,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以太庙七室已满,请迁中宗神主于别庙,奉睿宗神主祔太庙;从之。又奏迁昭成皇后祔睿宗室,肃明皇后留祀于仪坤庙。八月,乙巳,立中宗庙于太庙之西。
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酺帅所部来降。制以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长,拜为刺史;又以将军薛泰督军镇抚之。大酺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失活,尽忠之从父弟也。
吐蕃复请和,上许之。
突厥默啜既死,奚、契丹、拔曳固等诸部皆内附,突骑施苏禄复自立为可汗。突厥部落多离散,毘伽可汗患之,乃召默啜时牙官暾欲谷,以为谋主。暾欲谷年七十馀,多智略,国人信服之,突厥降户处河曲者,闻毘伽立,多复叛归之。
并州长史王晙上言:“此属徒以其国丧乱,故相帅来降;若彼安宁,必复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属桀黠,实难制御,往往不受军州约束,兴兵剽掠;闻其逃者已多与虏声问往来,通传委曲。乃是畜养此属使为间谍,日月滋久,奸诈愈深,窥伺边隙,将成大患。虏骑南牧,必为内应,来逼军州,表里受敌,虽有韩、彭,不能取胜矣。愿以秋、冬之交,大集兵众,谕以利害,给其资粮,徙之内地。二十年外,渐变旧俗,皆成劲兵;虽一时暂劳,然永久安靖。比者守边将吏及出境使人,多为谀辞,皆非事实,或云北虏破灭,或云降户妥贴,皆欲自衒其功,非能尽忠徇国。愿察斯利口,忽忘远虑。议者必曰:‘国家向时已尝置降户于河曲,皆获安宁,今何所疑!’此则事同时异,不可不察。向者颉利既亡,降者无复异心,故得久安无变。今北虏尚存,此属或畏其威,或怀其惠,或其亲属,岂乐南来!较之彼时,固不侔矣。以臣愚虑,徙之内地,上也;多屯士马,大为之备,华、夷相参,人劳费广,次也;正如今日,下也。愿审兹三策,择利而行,纵使因徙逃亡,得者皆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变。”
疏奏,未报;降户夹跌思泰、阿悉烂等果叛。冬,十月,甲辰,命朔方大总管薛讷发兵追讨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济河,昼夜兼行,追击叛者,破之,斩获三千级。
先是,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悉收降户兵仗,令渡河而南,降户怨怒。御史中丞姜晦为巡边使,降户诉无弓矢,不得射猎,晦悉还之;降户得之,遂叛。张知运不设备,与之战于青刚岭,为虏所擒,欲送突厥;至绥州境,将军郭知运以朔方兵邀击之,大破其众于黑山呼延谷,虏释张知运而去。上以张知运丧师,斩之以徇。毘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为寇。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我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毘伽又欲筑城,并立寺观,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与为敌者,正以逐水草,居处无常,射猎为业,人皆习武,强则进兵抄掠,弱则窜伏山林。唐兵虽多,无所施用。若筑城而居,变更旧俗,一朝失利,必为所灭。释、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争胜之术,不可崇也。”毘伽乃止。
庚午,葬大圣皇帝于桥陵,庙号睿宗。御史大夫李杰护桥陵作,判官王旭犯赃,杰按之,反为所构,左迁衢州刺史。
十一月,己卯,黄门监卢怀慎疾亟,上表荐宋璟、李杰、李朝隐、卢从愿并明时重器,所坐者小,所弃者大,望垂矜录;上深纳之。乙未,薨。家无馀蓄,惟一老苍头,请自鬻以办丧事。
丙申,以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姚崇无居第,寓居罔极寺,以病痁谒告。上遣使问饮食起居状,日数十辈。源乾曜奏事或称旨,上辄曰:“此必姚宗之谋也。”或不称旨,辄曰:“何不与姚崇议之!”乾曜常谢实然。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问崇。癸卯,乾曜请迁崇于四方馆,仍听家人入侍疾;上许之。崇以四方馆有簿书,非病者所宜外,固辞。上曰:“设四方馆,为官吏也;使卿居之,为社稷也。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辞!”崇子光禄少卿彝、宗正少卿异,广通宾客,颇受馈遗,为时所讥。主书赵诲为崇所亲信,受胡人赂,事觉,上亲鞫问,下狱当死。崇复营救,上由是不悦。会曲赦京城,敕特标诲名,杖之一百,流岭南。崇由是忧惧,数请避相位,荐广州都督宋璟自代。
十二月,上将幸东都,以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令驰驿诣阙,遣内侍、将军杨思勖迎之。璟风度凝远,人莫测其际,在涂竟不与思勖交言。思勖素贵幸,归,诉于上,上嗟叹良久,益重璟。
丙辰,上幸骊山温汤;乙丑,还宫。
闰月,己亥,姚崇罢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罢为京兆尹、西京留守,以刑部尚书宋璟守吏部尚书兼黄门监,紫微侍郎苏颋同平章事。
璟为相,务在择人,随材授任,
使百官各称其积;刑赏无私,敢犯颜正谏。上甚敬惮之,虽不合意,亦曲从之。
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倖,痛抑其赏,逾年始授郎将;灵荃恸哭而死。
璟与苏颋相得甚厚,颋遇事多让于璟,颋每论事则颋为之助。璟尝谓人曰:“吾与苏氏父子皆同居相府,仆射宽厚,诚为国器,然献可替否,吏事精敏,则黄门过其父矣。”
姚、宋相继为相,崇善应变成务,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遮。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李林甫为相,虽宠任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澣练习时务,姚、宋每坐二人以质所疑,既而叹曰:“欲知古,问高群,欲知今,问齐君,可以无缺政矣。”
辛丑,罢十道按察使。
旧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书省奏拟。是岁,始制员外郎、御史、起居、遗、补不拟。
开元五年丁巳,公元七一七年
春,正月,癸卯,太庙四室坏,上素服避正殿。时上将幸东都,以问宋璟、苏颋,对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终,遽尔行幸,恐未契天心,灾异为戒;愿且停车驾。”又问姚崇,对曰:“太庙屋材,皆苻坚时物,岁久朽腐而坏,适与行期相会,何足异也!且王者以四海为家,陛下以关中不稔幸东都,百司供拟已备,不可失信;但应迁神主于太极殿,更修太庙,如期自行耳。”上大喜,从之,赐崇绢二百匹。己酉,上行享礼于太极殿,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阁供奉,恩礼更厚,有大政辄访焉。右散骑常侍褚无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之日,岂取苻氏旧材以立太庙乎?此特谀臣之言耳。愿陛下克谨天戒,讷忠谏,远谄谀。”上弗听。
辛亥,行幸东都。达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顿使官,宋璟谏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将来民受其弊。”上遽命释之。璟曰:“陛下罪之,以臣言而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德也;请令待罪朝堂而后赦之。”上从之。
二月,甲戌,至东都,赦天下。
奚、契丹既内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请复营州。三月,庚戌,制复置营州都督于柳城,兼平卢军使,管内州县镇戍皆如其旧;以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庆礼等筑之,三旬而毕。庆礼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馀所,招安流散,数年之间,仓廪充实,市邑浸繁。
夏,四月,甲戌,赐奚王李大酺妃辛氏号固安公主。
己丑,皇子嗣一卒,追立为夏王,谥曰悼。嗣一母武惠妃,攸止之女也。
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部众浸强,虽职贡不乏,阴有窥边之志。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欲发葛逻禄兵击之,上不许。
初,上微时,与太常卿姜皎亲善。及诛窦怀贞等,皎预有功。由是宠遇群臣莫及,常出入卧内,与后妃连榻宴饮,赏赐不可胜纪。弟晦,亦以皎故累迁吏部侍郎。宋璟言皎兄弟权宠太盛,非所以安之,上亦以为然。秋,七月,庚子,以晦为宗正卿,因下制曰:“西汉诸将,以权贵不全;南阳故人,以优闲自保。皎宜放归田园,散官、勋、封皆如故。”
壬寅,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大破吐蕃于九曲。
安西副大都护汤嘉惠奏突骑施引大食、吐蕃,谋取四镇,围钵换及大石城,已发三姓葛逻禄兵与阿史那献击之。
并州长史张嘉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以北,请宿重兵以镇之。”辛酉,置天兵军于并州,集兵八万,以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等奏则天立明堂不合古制;又,明堂尚质,而穷极奢侈,密迩宫掖,人神杂扰。甲子,制复以明堂为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贺,季秋大享,复就圜丘。
九月,中书、门下省及侍中皆复旧名。贞观之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谏官、史官随之,有失则匡正,美恶必记之;诸司皆于正牙奏事,御史弹百官,服豸冠,对仗读弹文;故大臣不得专君而小臣不得为谗慝。及许敬宗、李义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于御坐前屏左右密奏,监奏御史及待制官远立以俟其退;谏官、史官皆随仗出,仗下后事,不复预闻。武后以法制群下,谏官、御史得以风闻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监察得互相弹奏,率以险诐相倾覆。及宋璟为相,欲复贞观之政,戊申,制:“自今事非的须秘密者,皆令对仗奏闻,史官自依故事。”
冬,十月,癸酉,伊阙人孙平子上言:“《春秋》讥鲁跻僖公;今迁中宗于别庙而祀睿宗,正与鲁同。兄臣于弟,犹不可跻,况弟臣于兄,可跻之于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则不应出兄置于别庙。愿下群臣博议,迁中宗入庙。”事下礼官,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议,以为:“七代之庙,不数兄弟。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继为君,若数以为代,则无祖祢之祭矣。今睿宗之室当亚高宗,故为中宗特立别庙。中宗既升新庙,睿宗乃祔高宗,何尝跻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跻僖公为证,诬罔圣朝,渐不可长。”时论多是平子,上亦以为然,故议久不决。苏献,颋之从祖兄也,故颋右之。卒从礼官议。平子论之不巳,谪为康州都城尉。
新庙成。戊寅,神主祔庙。
上命宋璟、苏颋为诸皇子制名及国邑
之号,又令别制一佳名及佳号进之。
璟等上言:“七子均养,著于《国风》。今臣等所制名号各三十馀,辄混同以进,以彰陛下覆焘无偏之德。”
上甚善之。
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
十二月,壬午,以东平王外孙杨氏为永乐公主,妻之。
秘书监马怀素奏:“省中书散乱讹缺,请选学术之士二十人整经校补。”
从之。
于是搜访逸书,选吏缮写,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同刊正,以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为之使,于乾元殿前编校群书。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二十七-译文
从阏逢摄提格年开始,到强圉大荒落年结束,共四年。
玄宗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上之中
开元二年甲寅年,公元714年
春天,正月,壬申日,皇帝下诏:“选拔有才识的京官担任都督、刺史,有政绩的都督、刺史则调任京官,使官员的调动保持平衡,永远作为固定的制度。”
己卯日,任命卢怀慎为检校黄门监。
旧制度规定,雅乐和俗乐都归太常寺管理。皇帝精通音律,认为太常寺是掌管礼乐的机构,不应负责倡优杂伎;于是另设左右教坊来教授俗乐,任命右骁卫将军范及为教坊使。又选拔数百名乐工,亲自在梨园教授法曲,称为“皇帝梨园弟子”。还教宫女学习音乐。又选拔伎女,安置在宜春院,并赏赐她们的家人。礼部侍郎张廷珪、酸枣尉袁楚客都上疏,认为:“皇帝正值壮年,应崇尚经学,亲近正直之士,崇尚朴素,深戒沉溺于郑声和游猎。”皇帝虽然没有采纳,但为了广开言路,都给予了嘉奖。
自中宗以来,贵戚争相修建佛寺,奏请剃度人为僧,其中多有伪妄;富户和壮丁多剃发为僧以逃避徭役,各地僧尼众多。姚崇上奏说:“佛图澄不能保全赵国,鸠摩罗什不能保全秦国,齐襄公、梁武帝也未能免于祸殃。只要百姓安乐,就是佛的化身;何必妄度奸人,败坏正法!”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丙寅日,命令有关部门清理天下僧尼,伪妄还俗者达一万二千余人。
起初,营州都督治所设在柳城以镇抚奚、契丹,武则天时期,都督赵文翙失政,奚、契丹攻陷了柳城,此后营州寄治于幽州东渔阳城。有人说:“靺鞨、奚、大有意归降唐朝,正是因为唐朝没有重建营州,他们无所依靠,被默啜侵扰,所以暂时依附于他;如果唐朝重建营州,他们就会相继归化。”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相信了这一点,上奏请求攻打契丹,重建营州;皇帝也因为冷陉之役,想要讨伐契丹。群臣姚崇等人多次劝谏。甲申日,任命薛讷为同紫微黄门三品,率兵攻打契丹,群臣于是不敢再劝谏。
薛王李业的舅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弹劾他;李业为他求情,皇帝命令紫微、黄门重新审查。姚崇、卢怀慎等上奏说:“王仙童的罪状清楚,御史所言并无冤枉,不可纵容。”皇帝采纳了他们的意见。从此贵戚不敢再肆意妄为。
二月,庚寅日初一,太史上奏说太阳本应亏缺却没有亏缺。姚崇上表祝贺,请求将此事记入史册;皇帝同意了。
乙末日,突厥可汗默啜派他的儿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率兵包围北庭都护府,都护郭虔瓘击败了他们。同俄单骑逼近城下,郭虔瓘在道路两侧埋伏壮士,突然出击斩杀了他。突厥请求用军中所有资粮赎回同俄,听说他已经死了,痛哭而去。
丁未日,皇帝下诏:“从今以后各地不得新建佛寺;旧寺若需修缮,应向有关部门申报,经检查后方可进行。”
闰月,任命鸿胪少卿、朔方军副大总管王晙兼任安北大都护、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命令丰安、定远、三受降城及旁侧诸军都受王晙节制。将大都护府迁至中受降城,设置兵屯田。
丁卯日,重新设置十道按察使,任命益州长史陆象先等人担任。
皇帝思念徐有功执法公正,乙亥日,任命他的儿子大理司直惀为恭陵令。窦孝谌的儿子光禄卿豳公希瑊等人,请求将自己的官爵让给惀以报答徐有功的恩德,于是惀多次升迁至申王府司马。
丙子日,申王成义请求任命他的府录事阎楚珪为府参军,皇帝同意了。姚崇、卢怀慎上奏说:“先前曾有旨意,王公、驸马有所奏请,非墨敕皆不得执行。臣认为量材授官,应归有司负责;若因亲故之恩,得以官爵为惠,沿袭近事,实为扰乱纲纪。”此事于是作罢。从此请托之事不再盛行。
突厥石阿失毕失去了同俄,不敢回国,癸未日,与妻子前来投奔;皇帝任命他为右卫大将军,封燕北郡王,赐其妻号为金山公主。
有人告发太子少保刘幽求、太子詹事钟绍京有怨言,皇帝下令紫微省审问,刘幽求等人不服。姚崇、卢怀慎、薛讷对皇帝说:“刘幽求等人都是功臣,刚刚担任闲职,稍有沮丧,人情难免。他们的功业既大,荣宠亦深,一旦下狱,恐怕会引起远方的惊动。”戊子日,贬刘幽求为睦州刺史,钟绍京为果州刺史,紫微侍郎王琚因在边军未归,也因刘幽求的牵连被贬为泽州刺史。
皇帝下诏:“涪州刺史周利贞等十三人,都是武则天时期的酷吏,比周兴等人的罪行稍轻,应放归乡野,终身不得录用。”西突厥十姓酋长都担叛乱。三月,己亥日,碛西节度使阿史那献攻克碎叶等镇,擒斩都担,降服其部落二万余帐。
御史中丞姜晦因宗楚客等人篡改中宗遗诏,弹劾青州刺史韦安石、太子宾客韦嗣立、刑部尚书赵彦昭、特进致仕李峤,当时他们同为宰相,未能匡正,命令监察御史郭震弹劾他们;并说赵彦昭拜巫女赵氏为姑,穿着妇人衣服,与妻子乘车前往她家。甲辰日,贬韦安石为沔州别驾,韦嗣立为岳州别驾,赵彦昭为袁州别驾,李峤为滁州别驾。韦安石到沔州后,姜晦又上奏说韦安石曾检校定陵,盗取官物,下令州府追赃。韦安石叹息说:“这只能要我死罢了。”愤恨而死。姜晦是姜皎的弟弟。
毁掉天枢,派工匠熔化其铜铁,历时数月仍未完成。此前,韦后也在天街建造石台,高数丈,以颂扬功德,至此一并毁掉。
夏天,四月,辛巳日,突厥可汗默啜再次派使者请求和亲,自称“乾和永清太驸马、天上得果报天男、突厥圣天骨咄禄可汗”。
五月,己丑日,因年景饥荒,罢免所有员外、试、检校官,从今以后非战功及特别诏令,不得任命。
己酉日,吐蕃宰相坌达延给唐朝宰相写信,请求先派解琬到河源划定两国边界,然后结盟。解琬曾任朔方大总管,所以吐蕃请求他前往。此前解琬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皇帝再次召拜他为左散骑常侍并派他前往。又命宰相回复坌达延的书信,以示招抚。解琬上奏说:“吐蕃必定暗中怀有叛心,请预先在秦、渭等州屯兵十万以备不测。”
黄门监魏知古,原本是小吏出身,因姚崇的引荐,得以与他同为宰相。姚崇轻视他,请求魏知古代理吏部尚书、知东都选事,派吏部尚书宋璟在门下省过官;魏知古对此心怀不满。姚崇的两个儿子在东都任职,倚仗父亲对魏知古有恩,多次招权请托;魏知古回京后,将此事全部上报。有一天,皇帝从容地问姚崇:“你的儿子才能如何?现在担任什么官职?”姚崇揣测到皇帝的意思,回答说:“臣有三个儿子,两个在东都,为人多欲而不谨慎,必定因事求助于魏知古,臣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皇帝起初以为姚崇一定会为儿子隐瞒,等到听到
姚崇上奏,皇帝高兴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姚崇回答说:“知古在微贱时,我曾像孵蛋一样保护他。我的儿子愚笨,以为知古一定会感激我,容忍他的过错,所以敢冒犯他。”皇帝因此认为姚崇是无私的,而轻视知古辜负了姚崇,想要罢免他。姚崇坚决请求说:“我的儿子无礼,冒犯了陛下的法律,陛下赦免了他的罪,已经是万幸了;如果因为我而罢免知古,天下人一定会认为陛下偏袒我,这会损害圣明的政治。”皇帝很久才同意。辛亥日,知古被罢免为工部尚书。
宋王成器、申王成义是皇帝的哥哥;岐王范、薛王业是皇帝的弟弟;豳王守礼是皇帝的堂兄。皇帝一向友爱,近世的帝王没有能比得上的。他刚即位时,准备了长枕头和大被子,与兄弟们同睡。诸王每天早晨在侧门朝见,退朝后便一起宴饮、斗鸡、击球,或在近郊打猎,游赏别墅,中使在路上不断问候。皇帝听朝结束后,常常与诸王游玩,在宫中,行家人礼,饮食起居,都与他们一起。在殿中设了五个帐篷,与诸王轮流住在里面,称为五王帐。有时讲论赋诗,间或饮酒、博弈、游猎,或亲自演奏乐器;成器擅长吹笛,范擅长弹琵琶,与皇帝一起演奏。诸王中如果有人生病,皇帝会整天不吃,整夜不睡。业曾经生病,皇帝正在上朝,片刻之间,使者往返十次。皇帝亲自为业煮药,风吹火,误烧了皇帝的胡须,左右的人惊慌地救他。皇帝说:“只要王喝了这药能好,胡须有什么可惜的!”成器特别恭谨,从不议论时政,也不与人结交;皇帝更加信任他,所以谗言无法进入。然而皇帝只是用衣食声色来供养娱乐他们,不让他们担任职务。群臣认为成器等人地位逼近,请求按照旧例让他们出任外州刺史。六月丁巳日,任命宋王成器兼任岐州刺史,申王成义兼任幽州刺史,豳王守礼兼任虢州刺史,命令他们到任后只负责大政方针,其余的州务,都交给上佐处理。此后诸王担任都护、都督、刺史的都按照这个规定。
丙寅日,吐蕃派宰相尚钦藏来献盟书。
皇帝因为风俗奢靡,秋七月乙未日,下诏:“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应命令有关部门销毁,以供军国之用;珠玉、锦绣,在殿前焚烧;后妃以下,都不得穿珠玉锦绣。”戊戌日,下诏:“百官所佩戴的带子及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可以用玉装饰,四品用金,五品用银,其余的都禁止;妇人的服饰随其丈夫、儿子。旧有的锦绣,可以染成黑色。从今以后,天下不得再采珠玉,织锦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免两京的织锦坊。
臣司马光说:明皇最初想要治理国家,能够如此自我克制节俭,晚年却因奢侈而失败。奢侈之风多么容易使人沉溺啊!《诗经》说:“没有不开始的,但很少有能坚持到底的。”能不谨慎吗!
薛讷与左临门卫将军杜宾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率领六万军队从檀州出击契丹。宾客认为“士兵在盛夏背负戈甲,携带粮草,深入敌境,难以成功。”薛讷说:“盛夏草肥,羔犊繁殖,依靠敌人的粮食,正是天时,一举灭敌,不可错过。”行至滦水山峡中,契丹伏兵前后夹击,从山上攻击。唐兵大败,死者十之八九。薛讷与数十骑突围得免,敌人嘲笑他,称他为“薛婆”。崔宣道率领后军,听说薛讷失败,也逃走了。薛讷归罪于宣道及胡将李思敬等八人,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于幽州。庚子日,下诏免薛讷死罪,削除其官爵;只赦免杜宾客的罪。
壬寅日,任命北庭都护郭虔瓘为凉州刺史、河西诸军州节度使。
果州刺史钟绍京心怀怨恨,多次上疏妄言吉凶;乙巳日,贬为溱州刺史。
丁未日,房州刺史襄王重茂去世。停止朝会三天,追谥为殇皇帝。
戊申日,禁止百官家中与僧、尼、道士往来。壬子日,禁止民间铸造佛像、抄写佛经。
宋王成器等请求献出兴庆坊的宅第作为离宫;甲寅日,下诏同意,开始建造兴庆宫,并各赐成器等宅第,环绕在宫侧。又在宫西南建楼,西楼题名为“花萼相辉之楼”,南楼题名为“勤政务本之楼”。皇帝有时登楼,听到诸王奏乐,便召他们上楼同宴,或到他们的住所尽情欢乐,赏赐丰厚。
乙卯日,任命岐王范兼任绛州刺史,薛王业兼任同州刺史。并下诏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轮流进行。民间谣传皇帝采选女子以充实后宫。皇帝听说后,八月乙丑日,命令有关部门在崇明门准备车牛,自选后宫无用的女子载回家;下诏说:“燕寝之内,尚且罢遣;民间之间,足可知悉。”
乙亥日,吐蕃将领坌达延、乞力徐率领十万军队侵犯临洮,驻扎在兰州,到达渭源,掠夺牧马。任命薛讷白衣代理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以右骁卫将军常乐郭知运为副使,与太仆少卿王晙率领军队出击。辛巳日,大规模招募勇士,到河、陇跟随薛讷训练。
当初,鄯州都督杨矩将九曲之地割让给吐蕃,那里土地肥沃。吐蕃在那里畜牧,并因此入侵,杨矩后悔恐惧自杀。
乙酉日,太子宾客薛谦光献上武后所制的《豫州鼎铭》,其末尾说:“上玄降鉴,方建隆基。”认为是皇帝受命的符瑞。姚崇上表祝贺,并请求宣示史官,颁告中外。
臣司马光说:日食不应验,是太史的过错;而君臣相贺,是欺骗上天。采偶然的文字作为符命,是小臣的谄媚;而宰相因此加以证实,是侮辱君主。上欺骗天,下侮辱君主,以明皇的明智,姚崇的贤能,尚且不免于此,岂不可惜!
九月戊申日,皇帝到骊山温泉。
下诏因为丰收伤害农民,命令各州修常平仓法;江、岭、淮、浙、剑南地区地下潮湿,不能贮积,不在此例。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更加严重;壬子日,葛逻禄等部落到凉州投降。
冬十月,吐蕃再次侵犯渭源。丙辰日,皇帝下诏准备亲征,发兵十余万人,马四万匹。
戊午日,皇帝回宫。
甲子日,薛讷与吐蕃在武街交战,大败吐蕃。当时太仆少卿陇右群牧使王晙率领所部二千人与薛讷会合攻击吐蕃。坌达延率领吐蕃十万军队驻扎在大来谷,挑选勇士七百人,穿上胡服,夜袭吐蕃,在其后五里多设鼓角,前军遇到敌人时大声呼喊,后面的人鸣鼓角响应。敌人以为大军到来,惊慌恐惧,自相残杀,死者数以万计。薛讷当时在武街,距离大来谷二十里,敌军堵塞在中间;王晙又夜出兵袭击,敌军大溃,才得以与薛讷军会合。一起追击到洮水,又在长城堡交战,再次击败敌军,前后杀获数万人。丰安军使王海宾战死。乙丑日,下诏停止亲征。
戊辰日,姚崇、卢怀慎等上奏:
不久前,吐蕃以黄河为边界,神龙年间娶了唐朝的公主,于是越过黄河筑城,设置了独山、九曲两军,距离积石三百里,还在黄河上建了桥。如今吐蕃已经叛变,应该毁掉桥梁,拔除城池。”皇帝听从了这个建议。
任命王海宾的儿子忠嗣为朝散大夫、尚辇奉御,并把他养在宫中。
己巳日,突厥可汗默啜又派使者来求婚,皇帝答应明年迎娶公主。
突厥十姓胡禄屋等部落到北庭请求投降,皇帝命令都护郭虔瓘安抚他们。
乙酉日,命令左骁卫郎将尉迟瑰出使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派大臣宗俄因矛到洮水请求和谈,使用敌国的礼节;皇帝没有答应。从此吐蕃连年侵犯边境。
十一月,辛卯日,安葬殇皇帝。
丙申日,派遣左散骑常侍解琬到北庭宣慰突厥投降的人,根据情况处理。
十二月,壬戌日,沙陀金山入朝。
甲子日,设置陇右节度大使,统领鄯、奉、河、渭、兰、临、武、洮、岷、郭、叠、宕十二州,任命陇右防御副使郭知运担任此职。
乙丑日,立皇子嗣真为鄫王,嗣初为鄂王,嗣玄为鄄王。辛巳日,立郢王嗣谦为皇太子。嗣真是皇帝的长子,母亲是刘华妃。嗣谦是次子,母亲是赵丽妃;丽妃以倡优身份入宫,受到皇帝的宠爱,所以立他为太子。
这一年,设置幽州节度、经略、镇守大使,统领幽、易、平、檀、妫、燕六州。
突骑施可汗守忠的弟弟遮弩因为分到的部落比哥哥少,心怀不满,于是叛逃到突厥,请求作为向导,攻打守忠。默啜派兵两万攻打守忠,俘虏了他并带回来。默啜对遮弩说:“你背叛了你的哥哥,对我有什么好处!”于是把他也杀了。
开元三年乙卯年,公元七一五年。
春天,正月,癸卯日,任命卢怀慎为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卢怀慎清廉谨慎,生活俭朴,不经营资产,虽然贵为卿相,所得的俸禄和赏赐都分给了亲戚朋友。妻子和孩子不免饥寒,住所也不能遮风挡雨。
姚崇曾经因为儿子去世,请假十多天,政事堆积如山。卢怀慎无法决断,惶恐地向皇帝请罪。皇帝说:“我把天下大事交给姚崇处理,你只是坐镇雅俗而已。”姚崇出来后,很快就处理完了所有事务,颇有得意之色,回头对紫微舍人齐澣说:“我作为宰相,可以和谁相比?”齐澣没有回答,姚崇说:“和管仲、晏婴相比如何?”齐澣说:“管仲、晏婴的治国之道虽然不能在后世施行,但他们的名声却能流传后世。您的治国之道,随时改变,似乎比不上他们。”姚崇说:“那到底怎么样呢?”齐澣说:“您可以称为救时的宰相。”姚崇高兴地扔下笔说:“救时的宰相,岂是容易得到的!”
卢怀慎和姚崇同为宰相,自认为才能不如姚崇,每件事都推给姚崇处理,当时的人称他为“伴食宰相”。
臣司马光说:从前鲍叔牙对于管仲,子皮对于子产,都位居其上,却能知道他们的贤能而甘居其下,把国政交给他们;孔子赞美他们。曹参自认为不如萧何,完全遵循萧何的法度,没有任何改变;汉朝的基业因此得以成就。那些不肖的人掌权,作为他们的同僚,只顾保全自己的禄位而顺从他们,不顾国家的安危,这确实是罪人。贤能智慧的人掌权,作为他们的同僚,愚昧迷惑以扰乱他们的治理,专横固执以分割他们的权力,嫉妒以毁坏他们的功绩,刚愎自用以窃取他们的名声,这也是罪人。姚崇是唐朝的贤相,卢怀慎与他同心协力,共同成就了明皇的太平之政,这有什么罪过呢!《秦誓》说:“如果有一个臣子,忠诚专一,没有其他技能;他的心胸宽广,能够包容;别人有技能,就像自己有一样,别人有贤德,他心中喜欢,不只是从口中说出来,这样的人能够包容,以保护我的子孙和百姓,这也是有利的。”卢怀慎就是这样的人。御史大夫宋璟因为监朝堂杖人时杖责过轻,被贬为睦州刺史。
突厥十姓投降的人前后有一万多帐。高丽的莫离支文简,是十姓的女婿,二月,与夹跌都督思泰等人也从突厥率领部众来投降;皇帝下令把他们安置在河南地区。
三月,胡禄屋酋长支匐忌等人入朝。皇帝因为十姓投降的人越来越多,夏天,四月,庚申日,任命右羽林大将军薛讷为凉州镇大总管,赤水等军都受他节度,驻扎在凉州;左卫大将军郭虔瓘为朔州镇大总管,和戎等军都受他节度,驻扎在并州,整军防备默啜。
默啜派兵攻打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等部落,屡次击败他们;皇帝命令北庭都护汤嘉惠、左散骑常侍解琬等人派兵救援。五月,壬辰日,皇帝命令汤嘉惠等人与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及定边道十总管阿史那献互相支援。
山东发生大蝗灾,百姓在田边焚香膜拜设祭,却不敢捕杀蝗虫,姚崇上奏派遣御史督促州县捕杀蝗虫并掩埋。有人议论说蝗虫太多,无法除尽;皇帝也对此表示怀疑。姚崇说:“如今蝗虫遍布山东,河南、河北的百姓流亡殆尽,怎么能坐视蝗虫吃光庄稼而不去拯救呢!即使无法全部消灭,也比养着它们成灾要好。”皇帝于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卢怀慎认为杀蝗太多,恐怕会伤害和气。姚崇说:“从前楚庄王吞下蚂蟥而治愈了疾病,孙叔敖杀死蛇而带来了福气,怎么能不忍心杀蝗虫,却忍心看着百姓饿死呢?如果杀蝗虫会带来灾祸,我愿意承担!”
秋天,七月,庚辰日初一,发生日食。
皇帝对宰相说:“我每次读书遇到疑难问题,无从请教;可以选拔一些儒学之士,每天让他们入宫侍读。”卢怀慎推荐了太常卿马怀素。九月,戊寅日,任命马怀素为左散骑常侍,让他与右散骑常侍褚无量轮流侍读。每次到宫门,让他们乘坐肩舆进入;如果是在别馆,路途遥远,允许他们在宫中骑马。皇帝亲自迎接,以师傅的礼节对待他们。因为褚无量年老体弱,特别为他制作了腰舆,在内殿让内侍抬着他。
九姓思结都督磨散等人来投降;己未日,全部授予官职并遣返。
西南蛮族侵犯边境,派遣右骁卫将军李玄道调集戎、泸、夔、巴、梁、凤等州的三万士兵,加上原有的驻军,前去讨伐。
壬戌日,任命凉州大总管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为副将,讨伐突厥。
甲子日,皇帝前往凤泉汤;十一月,己卯日,返回京师。
刘幽求从杭州刺史调任郴州刺史,心中愤懑不平,甲申日,在途中去世。
丁酉日,任命左羽林大将军郭虔瓘兼任安西大都护、四镇经略大使。郭虔瓘请求招募关中士兵一万人前往安西讨伐,全部提供递驮和熟食;皇帝批准了。将作大匠韦凑上疏,认为:“如今西域已经归顺,虽然偶尔有小偷小盗,原有的驻军足以应付。关中地区应该保持充实,以强干弱枝。近来西北二虏侵犯边境,凡是壮丁,几乎都被征召入伍,怎么能再招募骁勇之士,远赴荒服之地!而且,一万士兵行军六千多里,全部提供递驮和熟食,沿途州县,如何供应!秦、陇以西,户口逐渐减少,凉州以西,沙漠茫茫,派遣这些人去,如何维持生计?即使能够取胜,收获又有多少?如果拖延
诛杀,岂不是损失太大!请计算所用的和所得的,比较其多少,就知道利害了。
从前唐尧的时代,兼爱夷狄和华夏,中外都安定;汉武帝穷兵黩武远征,虽然多有胜利,但中国却疲惫不堪。
现在谈论帝王的盛德,都归功于唐尧,而不归功于汉武帝;何况那些邀功不成的人,又怎能与之相比呢!”
当时姚崇也认为郭虔瓘的策略不妥。后来郭虔瓘果然没有成功。
起初,监察御史张孝嵩奉命出使廓州回来,陈述了碛西的利害,请求前往考察其形势;皇上同意了,允许他便宜行事。
枝汗那,是古代的乌孙,归附已久。吐蕃与大食共同立阿了达为王,发兵攻打枝汗那,枝汗那王兵败,逃到安西求救。
张孝嵩对都护吕休璟说:“不救援就无法号令西域。”于是率领附近的戎落兵一万多人,从龟兹向西行军数千里,攻下数百座城池,长驱直入。
这个月,在连城攻打阿了达。张孝嵩亲自披甲督战,从巳时到酉时,攻破三座城池,俘虏斩杀一千多人,阿了达与几名骑兵逃入山谷。
张孝嵩传檄各国,威震西域,大食、康居、大宛、罽宾等八国都派使者来请降。张孝嵩刻石记功后返回。
后来有人告发他贪污,被关押在凉州监狱,贬为灵州兵曹参军。
京兆尹崔日知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杰准备弹劾他,崔日知反而诬陷李杰有罪。
十二月,侍御史杨瑒在朝廷上奏:“如果弹劾的机构让奸人得逞而恐吓忠良,那么御史台就可以废除了。”
皇上立即命令李杰继续任职,贬崔日知为歙县丞。
有人上奏:“按察使只会烦扰公私事务,请精简刺史、县令,停止按察使的职务。”
皇上命令召集尚书省官员商议。姚崇认为:“现在只选十个按察使,还担心不能完全选到合适的人,何况天下有三百多个州,县的数量更多,怎么可能每个刺史、县令都称职呢!”于是作罢。
尚书左丞韦玢上奏:“郎官大多不称职,请淘汰,改任其他官职。”
韦玢不久出任刺史,宰相奏请任命他为冀州刺史,皇上改为小州。
姚崇上奏:“郎官懈怠不称职,韦玢请求淘汰,这是奉公。郎官刚刚改任,韦玢就被贬黜到外地,议论的人都认为郎官诽谤中伤。
臣担心以后左右丞会以此为戒,那么省事如何推行呢!恳请圣上明察,让当官的人无所疑惧。”于是任命韦玢为冀州刺史。
突骑施守忠死后,默啜的军队撤回,守忠的部将苏禄聚集残余部队,成为酋长。
苏禄善于安抚,十姓部落逐渐归附,拥有二十万部众,占据了西方,不久派使者入朝觐见。
这一年,任命苏禄为左羽林大将军、金方道经略大使。
皇后的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因小事与御史大夫李杰不和。
开元四年丙辰,公元七一六年
春天,正月,长孙昕与他的妹夫杨仙玉在里巷中埋伏殴打李杰。
李杰上表自诉:“我的身体受到伤害,虽然可以忍受,但冠冕被侮辱,实在是国家的耻辱。”
皇上大怒,命令在朝堂上杖杀长孙昕,以谢百官,并用敕书安慰李杰:“长孙昕等人是我的近亲,不能教导,使他们侮辱了官员,即使处以极刑,也不足以谢罪。
你应该以刚直的心肠痛恨恶人,不要介意这些凶人。”
丁亥日,宋王成器改名为宪,申王成义改名为捴。
乙酉日,陇右节度使郭虔瓘上奏,奴仆石良才等八人都有战功,请求任命为游击将军。
敕书下达后,卢怀慎等人上奏:“郭虔瓘依仗微小的功劳,轻慢典章,为奴仆请求五品官职,实在是扰乱纲纪,不可允许。”皇上同意了。
丙午日,任命鄫王嗣真为安北大都护、安抚河东、关内、陇右诸蕃大使,任命安北大都护张知运为副使。
陕王嗣升为安西大都护、安抚河西四镇诸蕃大使,任命安西都护郭虔瓘为副使。两位王爷都不出阁。诸王遥领节度从此开始。
二月,丙辰日,皇上前往骊山温泉。
吐蕃包围松州。
丁卯日,皇上回宫。
辛未日,任命尚书右丞倪若水为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
皇上虽然想重用都督、刺史,选拔京官中有才能和声望的人担任,但当时士大夫仍然轻视外任。
扬州采访使班景倩入朝担任大理少卿,经过大梁,倪若水为他饯行,站着目送他的车尘,很久才返回,对下属说:“班生此行,何异于登仙!”
癸西日,松州都督孙仁献在城下袭击吐蕃,大败吐蕃军。
皇上曾派宦官到江南捕捉、鸂鶒等鸟,想放在苑中,使者所到之处烦扰百姓。
经过汴州时,倪若水上奏:“现在农桑正忙,却捕捉禽鸟供园池玩乐,远从江、岭运来,水陆传送,耗费粮食。
路上的百姓看到,难道不会认为陛下是贱人而贵鸟吗?陛下应当以凤凰为凡鸟,麒麟为凡兽,何况、鸂鶒,又有什么可贵的!”
皇上亲自写敕书感谢倪若水,赐帛四十段,放走了那些鸟。
山东蝗灾再次大起,姚崇又命令捕杀蝗虫。
倪若水说:“蝗虫是天灾,不是人力所能及的,应该修德来消除灾祸。刘聪时,经常捕埋蝗虫,结果灾害更严重。”
他拒绝御史的命令,不执行捕蝗的命令。
姚崇写信给倪若水:“刘聪是伪主,德不胜妖;今日圣朝,妖不胜德。古代的良守,蝗虫不入其境。如果修德可以免除蝗灾,难道他们没有修德吗?”
倪若水于是不敢违抗。
夏天,五月,甲辰日,皇上命令使者详细考察州县捕蝗的勤惰情况,各自上报名字。
因此连年的蝗灾,没有造成大饥荒。
有人对皇上说:“今年选官太滥,县令没有才能。”
等到县令入朝谢恩时,皇上召集所有县令在宣政殿庭,考试理人策。
只有鄄城令韦济的言辞和道理第一,被提拔为醴泉令。其余二百多人没有通过考试,暂时让他们上任;四十五人被放回学习。
吏部侍郎卢从愿被贬为豫州刺史,李朝隐被贬为滑州刺史。
卢从愿主持选举六年,与李朝隐都以称职闻名。
当初,高宗时,马载、裴行检在吏部最有名,当时人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韦济是韦嗣立的儿子。
有胡人上奏说海南多珠翠奇宝,可以去经营,并提到市舶的利益;又想去师子国求灵药和善医的老妇人,放在宫中。
皇上命令监察御史杨范臣与胡人一起去寻找,杨范臣从容上奏:“陛下前年焚烧珠玉、锦绣,表示不再使用。
现在所求的与所焚烧的有什么不同呢!市舶与商贾争利,恐怕不是王者的体统。
胡药的药性,中国大多不了解;何况胡人老妇人,怎能放在宫中!
御史是天子的耳目之官,必须有军国大事,臣即使冒着炎瘴,死也不敢推辞。
这只是胡人迷惑求媚,无益于圣德,恐怕不是陛下的本意,请陛下深思。”
皇上立即自责,安慰杨范臣并停止了此事。
六月,癸亥日,太上皇在百福殿去世。
己巳日,皇上的女儿万安公主成为女官,想以此祈福。
癸酉日,拔曳固斩杀了突厥可汗默
默啜的首级被献上。当时默啜北击拔曳固,在独乐水大败他们,因胜利而轻敌,不再设防,遇到拔曳固的逃兵颉质略,从柳林突然出击,斩杀了默啜。当时大武军的子将郝灵荃奉命出使突厥,颉质略将默啜的首级交给他,与他一起前往朝廷,将首级悬挂在广街上。拔曳固、回纥、同罗、、仆固五部都来投降,被安置在大武军北。
默啜的儿子小可汗继位,骨咄禄的儿子阙特勒杀了他,以及默啜的诸子和亲信几乎全被杀光;立他的兄长左贤王默棘连为毘伽可汗,国人称他为“小杀”。毘伽坚持将国家让给阙特勒,阙特勒不接受;于是任命他为左贤王,专门掌管兵马。
秋天,七月,壬辰日,太常博士陈贞节、苏献因为太庙七室已满,请求将中宗的神主迁到别庙,奉睿宗的神主入太庙;皇帝同意了。又奏请将昭成皇后迁入睿宗室,肃明皇后留在仪坤庙祭祀。八月,乙巳日,在太庙西侧建立中宗庙。
辛未日,契丹的李失活、奚的李大酺率领部众来投降。皇帝下令封失活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将军兼松漠都督,任命他的八部落酋长为刺史;又派将军薛泰督军镇抚他们。大酺被封为饶乐郡王、行右金吾大将军兼饶乐都督。失活是尽忠的堂弟。
吐蕃再次请求和好,皇帝同意了。
突厥的默啜死后,奚、契丹、拔曳固等各部都归附唐朝,突骑施的苏禄又自立为可汗。突厥部落大多离散,毘伽可汗对此感到忧虑,于是召见默啜时期的牙官暾欲谷,任命他为谋主。暾欲谷七十多岁,足智多谋,国人信服他,突厥降户在河曲的,听说毘伽继位,大多又叛逃归附他。
并州长史王晙上奏说:“这些人只是因为他们的国家丧乱,才相继来投降;如果他们的国家安宁,必定会再次叛逃。现在将他们安置在河曲,这些人狡猾难驯,实在难以控制,往往不受军州约束,兴兵掠夺;听说他们的逃者已经多次与敌人互通消息,传递情报。这是养这些人做间谍,时间久了,奸诈更深,窥伺边境的漏洞,将成大患。敌人的骑兵南下,必定会做内应,来逼迫军州,内外受敌,即使有韩信、彭越,也不能取胜。希望在秋冬之交,大集兵众,向他们说明利害,给予资粮,迁到内地。二十年后,逐渐改变旧俗,都成为精兵;虽然一时劳苦,但可以永久安定。近来守边的将吏和出境的使者,大多说些阿谀的话,都不是事实,有的说北虏已经破灭,有的说降户已经安定,都是想自夸功劳,不是尽忠为国。希望明察这些花言巧语,不要忘记远虑。议论的人必定会说:‘国家以前曾经将降户安置在河曲,都获得了安宁,现在有什么可怀疑的!’这是事同时异,不可不察。以前颉利灭亡,降者没有异心,所以能长久安宁不变。现在北虏尚存,这些人或畏惧其威,或感怀其惠,或是他们的亲属,怎么会乐意南来!与那时相比,当然不同了。以臣的愚见,迁到内地,是上策;多屯兵马,大加防备,华、夷相参,人劳费广,是中策;像现在这样,是下策。希望审察这三策,择利而行,即使因迁徙而逃亡,得到的人都是唐朝的;如果留到河冰,恐怕必有变故。”
奏疏上呈,未得回复;降户夹跌思泰、阿悉烂等果然叛乱。冬天,十月,甲辰日,命令朔方大总管薛讷发兵追讨。王晙率领并州兵西渡黄河,昼夜兼行,追击叛者,击败他们,斩获三千人。
此前,单于副都护张知运收缴了降户的兵器,命令他们渡河南下,降户怨恨。御史中丞姜晦为巡边使,降户申诉没有弓箭,不能射猎,姜晦将兵器全部归还;降户得到兵器,于是叛乱。张知运没有设防,与他们在青刚岭交战,被敌人擒获,准备送往突厥;到绥州境内,将军郭知运率领朔方兵截击,大破敌军于黑山呼延谷,敌人释放张知运而去。皇帝因张知运丧师,将他斩首示众。毘伽可汗得到思泰等人后,想南下入侵。暾欲谷说:“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没有间隙,不可轻举妄动。我们的部众新集,力量尚疲,应当休养数年,才能观察形势而行动。”毘伽又想筑城,并建立寺观,暾欲谷说:“不可。突厥人口稀少,不及唐家的百分之一,之所以能与唐为敌,正是因为逐水草而居,居处无常,以射猎为业,人人习武,强则进兵掠夺,弱则窜伏山林。唐兵虽多,无所施用。如果筑城而居,改变旧俗,一旦失利,必被灭亡。佛教、道教之法,教人仁弱,不是用武争胜之术,不可崇尚。”毘伽于是停止。
庚午日,将大圣皇帝葬于桥陵,庙号睿宗。御史大夫李杰负责桥陵的修建,判官王旭犯贪污罪,李杰查办他,反被诬陷,被贬为衢州刺史。
十一月,己卯日,黄门监卢怀慎病重,上表推荐宋璟、李杰、李朝隐、卢从愿都是明时的重器,所犯的罪小,所弃的才大,希望皇帝怜悯录用;皇帝深表赞同。乙未日,卢怀慎去世。家中没有积蓄,只有一个老仆人,请求自卖以办丧事。
丙申日,任命尚书左丞源乾曜为黄门侍郎、同平章事。
姚崇没有住宅,寄居在罔极寺,因病请假。皇帝派人询问他的饮食起居,每天有数十人。源乾曜奏事有时符合皇帝的心意,皇帝就说:“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有时不符合,就说:“为什么不与姚崇商议!”乾曜常谢罪承认。每有大事,皇帝常令乾曜到寺中询问姚崇。癸卯日,乾曜请求将姚崇迁到四方馆,并允许家人入内侍疾;皇帝同意了。姚崇认为四方馆有簿书,不是病人应住的地方,坚决推辞。皇帝说:“设四方馆,是为官吏;让你居住,是为社稷。恨不能让你住在宫中,这有什么可推辞的!”姚崇的儿子光禄少卿彝、宗正少卿异,广交宾客,颇受馈赠,被时人讥讽。主书赵诲是姚崇的亲信,收受胡人的贿赂,事情败露,皇帝亲自审问,下狱当死。姚崇又营救,皇帝因此不高兴。恰逢曲赦京城,敕令特别标出赵诲的名字,杖责一百,流放岭南。姚崇因此忧惧,多次请求辞去相位,推荐广州都督宋璟代替自己。
十二月,皇帝将前往东都,任命宋璟为刑部尚书、西京留守,令其驰驿到朝廷,派内侍、将军杨思勖迎接他。宋璟风度凝重深远,人们莫测其际,在路上竟不与杨思勖交谈。杨思勖素来贵幸,回朝后,向皇帝诉苦,皇帝感叹良久,更加器重宋璟。
丙辰日,皇帝前往骊山温泉;乙丑日,回宫。
闰月,己亥日,姚崇被罢为开府仪同三司,源乾曜被罢为京兆尹、西京留守,任命刑部尚书宋璟为吏部尚书兼黄门监,紫微侍郎苏颋为同平章事。
宋璟为相,致力于选拔人才,根据才能授任,
让百官各自陈述他们的功绩;刑罚和赏赐没有私心,敢于直言进谏。皇帝非常敬畏他,即使意见不合,也会屈从于他。
突厥的默啜自从武则天时代以来一直是中国的祸患,朝廷日夜操劳,倾尽全国的力量也无法战胜他;郝灵荃得到了他的首级,自认为立下了不世之功。宋璟因为皇帝喜欢武功,担心好事者会竞相效仿,冒险求功,因此严厉抑制对他的赏赐,过了一年才授予他郎将的职位;郝灵荃因此痛哭而死。
宋璟与苏颋关系非常亲密,苏颋遇到事情大多让给宋璟处理,苏颋每次讨论事情时,宋璟都会给予帮助。宋璟曾经对人说:“我和苏氏父子都曾在相府共事,苏颋宽厚,确实是国家的栋梁,但在提出建议和替代决策、处理政务的精细和敏捷方面,苏颋超过了他的父亲。”
姚崇和宋璟相继担任宰相,姚崇善于应对变化和处理事务,宋璟则善于守法持正;两人的志向和操守不同,但同心协力辅佐皇帝,使得赋税和徭役宽平,刑罚清明,百姓富裕。唐朝的贤相,前有房玄龄、杜如晦,后有姚崇、宋璟,其他人无法与他们相比。两人每次进见皇帝,皇帝都会起身迎接,离开时也会亲自送到殿外。等到李林甫担任宰相时,虽然宠信超过了姚崇和宋璟,但礼遇却非常淡薄。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齐澣熟悉时务,姚崇和宋璟常常请他们来解答疑问,之后感叹道:“想要了解古代的事情,就问高仲舒;想要了解当今的事情,就问齐澣,这样就不会有政事的缺失了。”
辛丑年,罢免了十道按察使。
按照旧制,六品以下的官员都由尚书省奏请任命。这一年,开始规定员外郎、御史、起居郎、遗补等官职不再由尚书省奏请任命。
开元五年丁巳年,公元717年。
春天,正月,癸卯日,太庙的四间房屋倒塌,皇帝穿着素服避开了正殿。当时皇帝正准备前往东都,询问宋璟和苏颋的意见,他们回答说:“陛下三年的丧期还未结束,突然出行,恐怕不符合天意,灾异是上天的警示;希望陛下暂时停止出行。”皇帝又问姚崇,姚崇回答说:“太庙的木材都是苻坚时代的旧物,年久腐朽而倒塌,正好与出行的日期相合,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况且帝王以四海为家,陛下因为关中歉收而前往东都,百官的供应已经准备妥当,不能失信;只需将神主迁到太极殿,重修太庙,按时出行即可。”皇帝非常高兴,采纳了他的建议,赏赐姚崇二百匹绢。己酉日,皇帝在太极殿举行祭祀仪式,命令姚崇每五天朝见一次,仍然入阁供奉,恩礼更加深厚,遇到重大政事都会咨询他。右散骑常侍褚无量上奏说:“隋文帝富有天下,迁都的时候,难道会使用苻坚的旧木材来建造太庙吗?这只是谄媚之臣的话罢了。希望陛下谨慎对待上天的警示,接纳忠言,远离谄媚。”皇帝没有听从。
辛亥日,皇帝前往东都。到达崤谷时,道路狭窄且没有修整;皇帝想要罢免河南尹和知顿使的官职,宋璟进谏说:“陛下正在巡幸,现在因为这件事罢免两位大臣,臣担心将来百姓会受到他们的弊害。”皇帝立即下令释放他们。宋璟说:“陛下要惩罚他们,因为臣的话而赦免他们,这是臣代替陛下接受恩德;请让他们在朝堂上待罪,然后再赦免他们。”皇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二月,甲戌日,皇帝到达东都,大赦天下。
奚族和契丹族已经归附,贝州刺史宋庆礼建议,请求恢复营州。三月,庚戌日,皇帝下令在柳城重新设置营州都督,兼任平卢军使,管辖的州县和镇戍都恢复旧制;任命太子詹事姜师度为营田、支度使,与宋庆礼等人一起修筑营州,三十天就完成了。宋庆礼清廉勤勉,严肃认真,开垦了八十多处屯田,招安流散的百姓,几年之间,仓库充实,城市逐渐繁荣。
夏天,四月,甲戌日,赐予奚王李大酺的妃子辛氏“固安公主”的称号。
己丑日,皇子嗣一去世,追封为夏王,谥号为悼。嗣一的母亲是武惠妃,她是攸止的女儿。
突骑施酋长左羽林大将军苏禄的部众逐渐强大,虽然按时进贡,但暗中怀有窥视边境的野心。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献想要发动葛逻禄的军队攻打他,皇帝没有同意。
当初,皇帝在微贱时,与太常卿姜皎关系亲密。等到诛杀窦怀贞等人时,姜皎参与了有功。因此,姜皎的宠信超过了所有大臣,经常出入皇帝的寝宫,与后妃一起宴饮,赏赐不计其数。他的弟弟姜晦,也因为姜皎的缘故多次升迁,最终成为吏部侍郎。宋璟说姜皎兄弟的权力和宠信太过盛,这不是安定他们的办法,皇帝也认为他说得对。秋天,七月,庚子日,任命姜晦为宗正卿,并下诏说:“西汉的将领们,因为权贵而不得善终;南阳的故人,因为悠闲而得以自保。姜皎应该放归田园,散官、勋爵和封号都保持不变。”
壬寅日,陇右节度使郭知运在九曲大败吐蕃。
安西副大都护汤嘉惠上奏说突骑施联合大食和吐蕃,企图夺取四镇,包围了钵换和大石城,已经派遣三姓葛逻禄的军队与阿史那献一起攻打他们。
并州长史张嘉贞上奏说:“突厥九姓新归附的人,散居在太原以北,请求驻扎重兵以镇守他们。”辛酉日,在并州设置天兵军,集结了八万兵力,任命张嘉贞为天兵军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等人上奏说武则天建造的明堂不符合古制;此外,明堂本应崇尚质朴,却极尽奢侈,靠近皇宫,人神混杂。甲子日,皇帝下令将明堂恢复为乾元殿,冬至和元旦接受朝贺,季秋大享时,仍然在圜丘举行。
九月,中书省、门下省和侍中的名称都恢复旧制。贞观时期的制度是,中书省、门下省和三品官员入宫奏事时,必须让谏官和史官跟随,有错误就纠正,好事坏事都要记录下来;各衙门都在正殿奏事,御史弹劾百官时,穿着豸冠,对着仗队宣读弹劾文书;因此大臣不能专权,小臣也不能进谗言。等到许敬宗和李义府掌权时,政事多有偏私,奏事的官员大多等到仗队退下后,在御座前屏退左右密奏,监奏御史和待制官远远站着等待他们退下;谏官和史官都随仗队退出,仗队退下后的事情,他们不再参与。武则天用法律来约束群臣,谏官和御史可以风闻言事,从御史大夫到监察御史都可以互相弹劾,大多以险恶的手段互相倾轧。等到宋璟担任宰相时,想要恢复贞观时期的政治,戊申日,下诏说:“从现在开始,除非必须保密的事情,都要在仗队前奏闻,史官按照旧例记录。”
冬天,十月,癸酉日,伊阙人孙平子上奏说:“《春秋》中讥讽鲁国将僖公的地位提升;现在将中宗迁到别庙而祭祀睿宗,正好与鲁国的情况相同。兄长对弟弟尚且不能提升地位,何况弟弟对兄长,怎么能将弟弟提升到兄长之上呢!如果因为兄弟同昭,就不应该将兄长迁到别庙。希望陛下让群臣广泛讨论,将中宗迁回太庙。”事情交给礼官处理,太常博士陈贞节、冯宗、苏献等人商议后认为:“七代的太庙,不计算兄弟。殷代有时兄弟四人相继为君,如果计算为一代,就没有祖祢的祭祀了。现在睿宗的庙室应该次于高宗,所以为中宗特别设立别庙。中宗已经升入新庙,睿宗则祔于高宗,何曾将睿宗提升到中宗之上?而孙平子引用鲁国提升僖公的例子作为证据,诬蔑圣朝,这种风气不可助长。”当时的舆论大多支持孙平子,皇帝也认为他说得对,因此讨论了很久都没有决定。苏献是苏颋的从祖兄,所以苏颋支持他。最终采纳了礼官的意见。孙平子仍然不停地争论,被贬为康州都城尉。
新庙建成。戊寅日,神主迁入太庙。
皇帝命令宋璟和苏颋为各位皇子制定名字和封邑。
又命令另外制定一个好名字和好称号进献。
璟等人上奏说:“七子均养,记载于《国风》。现在我们制定的名号各有三十多个,就混同进献,以彰显陛下覆盖无偏的德行。”
皇上非常赞赏。
十一月,丙申日,契丹王李失活入朝。
十二月,壬午日,以东平王的外孙女杨氏为永乐公主,嫁给他。
秘书监马怀素上奏:“省中书散乱错误缺失,请选学术之士二十人整理校补。”
皇上同意了。
于是搜寻散佚的书籍,选择官吏抄写,任命国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韦述等二十人一同校正,以左散骑常侍褚无量为使,在乾元殿前编校群书。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二十七-注解
阏逢摄提格:古代天文学中的术语,用于纪年。阏逢是甲年的别称,摄提格是寅年的别称。
强圉大荒落:古代天文学中的术语,用于纪年。强圉是丁年的别称,大荒落是巳年的别称。
开元二年:唐玄宗李隆基的年号,公元714年。
都督:古代地方行政和军事长官的职位。
刺史:古代州级行政长官的职位。
太常:古代掌管礼乐的官署。
教坊:古代宫廷中负责音乐、舞蹈等艺术表演的机构。
梨园:唐玄宗时期设立的宫廷音乐机构,专门培养音乐人才。
宜春院:唐代宫廷中专门培养歌舞伎女的机构。
佛图澄:东晋时期的高僧,以神通广大著称。
鸠摩罗什:后秦时期的高僧,著名的佛经翻译家。
沙汰:指清理、整顿,此处指清理僧尼队伍。
营州:唐朝东北边疆的重要军事重镇,曾因战乱废弃,后由宋庆礼建议恢复。
奚、契丹:古代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曾与唐朝有战有和。
默啜:突厥可汗,曾多次与唐朝交战,后在独乐水之战中被拔曳固部击败并斩杀。
紫微黄门:唐代的官署名,紫微省和黄门省的合称,负责皇帝的诏令和政务。
按察使:唐朝的监察官员,负责巡视地方,纠察官吏的不法行为。
酷吏:指执法严酷、滥用刑罚的官吏。
天枢:武则天时期建造的巨型铜柱,象征皇权。
吐蕃:古代西藏地区的政权,与唐朝时有战争和和平交往。
坌达延:吐蕃的宰相。
解琬:唐代的官员,曾任朔方大总管。
魏知古:唐代的官员,曾任黄门监。
崇奏:指姚崇向皇帝上奏。姚崇是唐朝著名宰相,以清廉和能干著称。
知古:指张知古,唐朝官员,与姚崇有旧交。
五王帐:唐玄宗与兄弟们在宫中设立的五个帐篷,象征兄弟间的亲密无间。
奢靡:指生活奢侈浪费,过度追求物质享受。
薛讷:唐朝朔方大总管,奉命追讨叛乱的降户。
契丹:古代东北亚的一个民族,曾建立辽朝。
兴庆宫:唐玄宗在长安城内的宫殿,后成为其主要的居所。
花萼相辉之楼:兴庆宫内的楼阁,象征兄弟和睦。
勤政务本之楼:兴庆宫内的楼阁,象征勤于政务。
吐蕃将坌达延、乞力徐:吐蕃的两位将领,曾率军入侵唐朝边境。
杨矩:唐朝官员,曾因将九曲之地割让给吐蕃而悔恨自杀。
薛谦光:唐朝官员,曾献上武后所制的《豫州鼎铭》。
姚崇:唐朝著名宰相,善于应变成务,与宋璟并称为“姚宋”,是唐玄宗时期的贤相之一。
骊山温汤: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的温泉,唐玄宗常去此处疗养。
突厥可汗默啜:突厥的可汗,晚年昏庸残暴。
葛逻禄:古代中亚的一个部落,曾归附唐朝。
武街:地名,位于今甘肃省境内,唐朝与吐蕃曾在此交战。
洮水:河流名,位于今甘肃省境内。
长城堡:地名,位于今甘肃省境内,唐朝与吐蕃曾在此交战。
丰安军使王海宾:唐朝将领,在与吐蕃的战斗中阵亡。
卢怀慎:唐朝宰相,以清廉和才干著称,曾反对郭虔瓘为奴仆请封。
神龙:唐中宗李显的年号,公元705年至707年。
独山、九曲两军:唐朝在吐蕃边境设置的军事要塞,用于防御吐蕃的进攻。
积石:指积石山,位于今青海省境内,是唐朝与吐蕃的边界之一。
突厥:古代中亚游牧民族,曾建立强大的突厥汗国,与唐朝时有战争和联姻。
金城公主:唐朝公主,嫁与吐蕃赞普,成为唐蕃和亲的象征。
陇右节度大使:唐朝在陇右地区设立的军事长官,负责统领该地区的军事和行政事务。
管、晏:指春秋时期的管仲和晏婴,均为著名的政治家和宰相,以治国才能著称。
蝗灾:古代常见的自然灾害,蝗虫大量繁殖,吞噬农作物,导致饥荒。
日有食之:指日食,古代认为日食是不祥之兆,常与国家的兴衰联系在一起。
唐尧: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圣君,以仁德著称,被视为理想君主的典范。
汉武:汉武帝刘彻,以其雄才大略和对外扩张政策闻名,但也因穷兵黩武导致国力耗损。
张孝嵩:唐朝监察御史,以勇敢和智谋著称,曾在西域立下赫赫战功。
廓州:古代地名,位于今青海省境内,是唐朝与吐蕃交界的重要地区。
枝汗那:古代西域国名,原为乌孙国的一部分,后成为唐朝的附属国。
大食:古代中国对阿拉伯帝国的称呼,唐朝时与阿拉伯帝国有频繁的贸易和军事接触。
阿了达:枝汗那国的国王,被吐蕃和大食联合立为王,后因战败逃亡。
吕休璟:唐朝安西都护,负责西域地区的军事和行政事务。
龟兹:古代西域国名,位于今新疆库车一带,是唐朝在西域的重要据点。
连城:古代地名,位于西域地区,具体位置不详。
大宛:古代西域国名,以产汗血宝马闻名,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
罽宾:古代西域国名,位于今克什米尔地区,与唐朝有频繁的贸易往来。
凉州:古代地名,位于今甘肃省武威市,是唐朝西北的重要军事重镇。
灵州:古代地名,位于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市,是唐朝西北的重要军事据点。
崔日知:唐朝京兆尹,因贪暴不法被御史大夫李杰弹劾。
李杰:唐朝御史大夫,以刚正不阿著称,曾弹劾贪官崔日知。
杨瑒:唐朝侍御史,以直言敢谏著称,曾在朝廷上为李杰辩护。
歙县:古代地名,位于今安徽省黄山市歙县,是唐朝的一个县级行政单位。
韦玢:唐朝尚书左丞,以清廉和才干著称,曾建议淘汰不称职的郎官。
冀州: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北省衡水市一带,是唐朝的一个重要州府。
突骑施:古代中亚的一个游牧民族,曾与唐朝有冲突。
苏禄:突骑施部落的首领,以善于安抚部众著称,后被唐朝封为左羽林大将军。
长孙昕:唐朝皇后妹夫,因与御史大夫李杰不和,最终被杖杀。
宋王成器:唐朝皇子,后更名为李宪,封为宋王。
申王成义:唐朝皇子,后更名为李捴,封为申王。
郭虔瓘:唐朝陇右节度使,曾为奴仆请封游击将军,遭到朝廷拒绝。
鄫王嗣真:唐朝皇子,封为鄫王,后被任命为安北大都护。
陕王嗣升:唐朝皇子,封为陕王,后被任命为安西大都护。
倪若水:唐朝汴州刺史兼河南采访使,以清廉和直言敢谏著称。
班景倩:唐朝扬州采访使,后入朝为大理少卿,以清廉和才干著称。
孙仁献:唐朝松州都督,曾在松州城下大破吐蕃军队。
杨范臣:唐朝监察御史,曾奉命前往海南和师子国求取奇宝和灵药,后因直言劝谏而罢免。
师子国:古代对斯里兰卡的称呼,唐朝时与中国有频繁的贸易往来。
上皇:指唐玄宗的父亲唐睿宗李旦,退位后被称为上皇。
万安公主:唐玄宗的女儿,后成为女官,为父亲追福。
拔曳固:突厥部落之一,曾与默啜交战并在独乐水之战中大胜。
独乐水:地名,位于突厥境内,默啜在此被拔曳固部击败。
颉质略:拔曳固部的将领,曾在柳林突袭默啜并将其斩杀。
郝灵荃:唐朝将领,因击败突厥默啜而自认为立下不世之功。
毘伽可汗:默啜的继任者,突厥可汗,被称为“小杀”。
暾欲谷:突厥谋士,年过七十,智谋过人,深受突厥人信任。
王晙:唐朝并州长史,曾上书建议将降户迁至内地以防叛乱。
张知运:唐朝单于副都护,因处理降户不当而被擒,后被斩首。
郭知运:唐朝将军,曾在黑山呼延谷大破突厥军。
宋璟:唐朝著名宰相,以守法持正著称,与姚崇并称为“姚宋”,是唐玄宗时期的贤相之一。
突厥默啜:突厥是古代中亚的一个游牧民族,默啜是突厥的一位可汗,曾在武则天时期对中国构成威胁。
苏颋:唐朝宰相,与宋璟关系密切,两人共同辅佐唐玄宗,推动了许多政治改革。
李林甫:唐朝宰相,虽宠任超过姚崇和宋璟,但礼遇较低,以权谋著称。
紫微舍人高仲舒:唐朝官员,博通典籍,常为姚崇和宋璟解答疑难。
齐澣:唐朝官员,擅长时务,常为姚崇和宋璟提供建议。
太庙:古代帝王祭祀祖先的宗庙,象征国家的正统和传承。
东都:指洛阳,唐朝的东都,与长安并称为两京。
明堂:古代帝王举行大典和祭祀的场所,象征皇权的神圣性。
贞观之制:指唐太宗贞观年间的政治制度,以清明、公正著称,被视为唐朝的黄金时代。
七子均养:出自《诗经·国风·邶风·凯风》,意指母亲对七个儿子一视同仁,均等养育。这里用来比喻皇帝对所有臣民一视同仁,恩泽均沾。
覆焘无偏:覆焘,覆盖、庇护之意;无偏,没有偏私。形容皇帝的恩德广被,没有偏袒。
契丹王李失活:契丹是中国古代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李失活是契丹的一位首领,此处指其入唐朝朝贡。
永乐公主:唐朝皇帝的女儿被封为公主,此处指杨氏被封为永乐公主,嫁给契丹王李失活。
秘书监:古代官名,掌管图书典籍的机构。
乾元殿:唐朝皇宫中的一座重要宫殿,常用于举行重大仪式和活动。
左散骑常侍:古代官名,属于皇帝的近臣,负责谏议和侍从。
国子博士:古代官名,国子监的学官,负责教授儒家经典。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二十七-评注
这段文字记载了唐玄宗开元二年(公元714年)的一系列政治、军事和文化事件,反映了唐玄宗初年的治国理念和政策。首先,玄宗在政治上注重选拔有才识的官员,实行‘京官与地方官互调’的制度,以确保官员的能力和经验均衡发展,这一政策体现了玄宗对吏治的重视。
在文化方面,玄宗对音乐有着深厚的兴趣和造诣。他不仅精通音律,还亲自参与音乐教育,设立了左右教坊和梨园,培养了大批音乐人才。这一举措不仅提升了宫廷音乐的水平,也推动了唐代音乐艺术的发展。玄宗的音乐政策反映了他对文化艺术的推崇,同时也体现了他希望通过音乐来陶冶性情、教化百姓的治国理念。
在宗教政策上,玄宗对佛教的态度较为务实。他采纳了姚崇的建议,清理了僧尼队伍,禁止滥建佛寺,以防止佛教过度发展对社会经济造成负担。这一政策反映了玄宗对宗教的管理和控制,同时也体现了他对国家和社会的整体考虑。
在军事方面,玄宗积极应对边疆的威胁。他任命薛讷为将领,准备讨伐契丹,同时加强了对突厥的防御。这些军事行动反映了玄宗对边疆安全的重视,也体现了他希望通过军事手段来维护国家统一的决心。
此外,玄宗在处理贵族和官员的违法行为时,表现出了一定的公正性。他拒绝了薛王业的请求,坚持对王仙童的罪行进行追究,这一举动显示了玄宗对法律的尊重和对贵族特权的限制。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展现了唐玄宗开元初年的政治、文化、宗教和军事政策,反映了玄宗作为一位有作为的皇帝,在治国理政方面的多方面努力。他的政策不仅推动了唐代的繁荣,也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治国经验。
这段文字主要记载了唐玄宗时期的一些重要事件和人物,反映了当时政治、军事、文化等多方面的状况。首先,文中提到姚崇与张知古的关系,展现了唐朝官场中的人际关系和权力斗争。姚崇以无私的态度对待张知古,体现了他的高尚品德和政治智慧。
其次,文中详细描述了唐玄宗与兄弟们的亲密关系,尤其是‘五王帐’的设立,象征了兄弟间的和睦与团结。这种家庭关系的和谐在帝王家庭中极为罕见,反映了唐玄宗对亲情的重视。
文中还提到了唐玄宗对奢靡生活的反思和节俭政策的实施。他下令销毁金银器玩、焚烧珠玉锦绣,显示了其初期励精图治的决心。然而,臣光在评论中指出,唐玄宗晚年因奢靡而败,警示后人奢侈生活的危害。
在军事方面,文中记载了唐朝与吐蕃、契丹的战争。薛讷在与吐蕃的战斗中表现出色,展现了唐朝将领的英勇和智慧。然而,薛讷在与契丹的战斗中失利,反映了战争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唐玄宗对宗教的态度。他禁止百官与僧、尼、道士往来,禁止民间铸佛、写经,显示了其对宗教势力的控制和限制。
最后,文中提到唐玄宗与兄弟们的亲密关系在兴庆宫的建设中得到体现。兴庆宫不仅是唐玄宗的居所,也是他与兄弟们共同生活、娱乐的场所。‘花萼相辉之楼’和‘勤政务本之楼’的命名,象征了兄弟和睦与勤于政务的理念。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展现了唐玄宗时期的政治、军事、文化等多方面的状况,反映了唐朝盛世的繁荣与隐忧。臣光的评论则提供了对历史事件的深刻反思,警示后人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繁荣。
这段古文记载了唐朝开元年间的一系列政治、军事和外交事件,反映了当时唐朝与周边民族的关系以及朝廷内部的权力运作。首先,文中提到吐蕃与唐朝的边境冲突,吐蕃在神龙年间尚公主后,逐渐越过黄河筑城,设置军事要塞,显示出吐蕃对唐朝边境的威胁。唐朝在吐蕃叛乱后,采取了毁桥拔城的策略,试图削弱吐蕃的军事力量。
其次,文中提到突厥可汗默啜多次遣使求和亲,唐朝虽然同意,但突厥内部的分裂和叛乱使得边境局势依然紧张。突厥十姓胡禄屋等部投降唐朝,显示出唐朝在边境地区的强大影响力。唐朝通过设置陇右节度大使和幽州节度大使,加强了对边境地区的控制,显示出唐朝在军事上的强大组织能力。
在朝廷内部,姚崇和卢怀慎两位宰相的表现尤为引人注目。姚崇以才干著称,能够迅速处理政务,而卢怀慎则以清廉、谨慎著称,虽然才能不及姚崇,但他与姚崇同心协力,共同辅佐唐玄宗,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局面。文中引用《秦誓》中的话,赞扬卢怀慎的宽容和无私,认为他能够容纳贤才,保国安民。
此外,文中还提到山东地区的蝗灾,姚崇主张捕杀蝗虫,以减轻灾情,而卢怀慎则担心杀蝗过多会伤和气。这一争议反映了古代对自然灾害的不同应对方式,姚崇的务实态度最终得到了皇帝的支持,显示出他在处理实际问题上的果断和智慧。
最后,文中提到唐玄宗对儒学的重视,他选择儒学之士入宫侍读,显示出他对文化和教育的重视。这一举措不仅提升了朝廷的文化水平,也为后来的文治奠定了基础。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记载一系列政治、军事和文化事件,展现了唐朝开元时期的繁荣与稳定,同时也反映了当时朝廷内部的权力运作和对外关系的复杂性。姚崇和卢怀慎两位宰相的表现,尤其是他们的合作与互补,为唐朝的强盛做出了重要贡献。
这段古文选自《资治通鉴》,记载了唐玄宗开元四年(公元716年)的一系列历史事件。文本通过具体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展现了唐朝在开元盛世初期的政治、军事和社会状况。
首先,文本通过对比唐尧和汉武帝的治国理念,反映了唐朝统治者对仁德和军事扩张的不同态度。唐尧被视为仁德的典范,而汉武帝则因穷兵黩武导致国力耗损。这种对比不仅体现了唐朝统治者对历史经验的反思,也反映了他们对理想治国理念的追求。
其次,文本详细记载了张孝嵩在西域的军事行动。张孝嵩作为监察御史,奉命前往西域,成功击败了阿了达,并威震西域各国。这一事件不仅展示了唐朝在西域的军事影响力,也反映了唐朝对边疆地区的重视。张孝嵩的勇敢和智谋,成为唐朝边疆将领的典范。
此外,文本还记载了唐朝内部的官员斗争和反腐倡廉的努力。御史大夫李杰弹劾贪官崔日知,侍御史杨瑒在朝廷上为李杰辩护,反映了唐朝监察制度的有效运作。尚书左丞韦玢建议淘汰不称职的郎官,虽然遭到贬黜,但其清廉和奉公的精神得到了宰相姚崇的支持。这些事件展示了唐朝在开元盛世初期对吏治的重视和反腐倡廉的决心。
文本还记载了唐朝与周边民族的关系。突骑施部落的首领苏禄被唐朝封为左羽林大将军,反映了唐朝对边疆民族的安抚政策。吐蕃围困松州,松州都督孙仁献成功击退吐蕃军队,展示了唐朝在边疆地区的军事防御能力。
最后,文本通过倪若水的直言劝谏,反映了唐朝统治者对民生和农业的重视。倪若水反对捕鸟供园池之玩,认为这会影响农桑生产,得到了唐玄宗的认可。这一事件不仅展示了倪若水的清廉和直言敢谏,也反映了唐朝统治者对民生的关注。
总体而言,这段古文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展现了唐朝在开元盛世初期的政治、军事和社会状况。文本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反映了唐朝统治者对理想治国理念的追求和对吏治、民生的重视。通过对这些事件的记载,文本为我们提供了了解唐朝开元盛世初期的重要历史资料。
这段古文记载了唐朝与突厥之间的复杂关系,尤其是突厥内部的政治变动及其对唐朝的影响。默啜作为突厥可汗,曾多次与唐朝交战,最终在独乐水之战中被拔曳固部击败并斩杀。这一事件标志着突厥势力的衰落,同时也为唐朝提供了进一步巩固边疆的机会。
文中提到的拔曳固、回纥、同罗等部落的归降,反映了唐朝在边疆政策上的成功。这些部落的归附不仅增强了唐朝的边防力量,也削弱了突厥的势力。然而,王晙的上书揭示了降户管理的复杂性。他指出,降户虽然暂时归附,但一旦突厥恢复稳定,他们可能会再次叛乱。这一观点体现了唐朝官员对边疆局势的深刻洞察。
突厥内部的权力斗争也是本文的重要内容。默啜死后,其子小可汗继位,但很快被骨咄禄之子阙特勒所杀。毘伽可汗继位后,虽然试图通过暾欲谷的智谋来稳定局势,但突厥部落的离散趋势已不可逆转。暾欲谷的建议反映了突厥人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识,他认为突厥的优势在于游牧生活方式,若改变这一传统,突厥将失去与唐朝对抗的能力。
唐朝内部的权力斗争和政治变动也在文中有所体现。姚崇作为唐朝宰相,以清廉著称,但其子却因受贿而受到讥讽。姚崇的辞相位和宋璟的接任,反映了唐朝政治中的权力更迭。宋璟以择人任能著称,他的上任标志着唐朝政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不仅记录了唐朝与突厥之间的军事冲突和政治变动,还揭示了唐朝边疆政策的复杂性和官员对局势的深刻洞察。通过对这些事件的描述,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唐朝在边疆管理上的挑战和应对策略。
这段文本主要记载了唐玄宗开元年间的一些重要政治事件和人物,反映了当时朝廷的政治运作、君臣关系以及边疆治理的情况。文本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展现了唐玄宗时期的政治风貌,尤其是贤相姚崇、宋璟等人的治国理念和贡献。
首先,文本提到突厥默啜的威胁以及郝灵荃的功绩,反映了唐朝在边疆问题上的复杂局势。宋璟对郝灵荃的赏赐持谨慎态度,体现了他在政治上的远见,避免因过度赏赐而引发不必要的竞争和动荡。这一细节揭示了宋璟作为宰相的稳重和深思熟虑。
其次,文本详细描述了姚崇和宋璟的治国风格。姚崇善于应变成务,而宋璟则注重守法持正。两人虽然志操不同,但能够协心辅佐,共同推动了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的政策,使百姓得以富庶。这种互补的合作关系,正是唐玄宗时期政治清明的重要原因之一。
此外,文本还提到唐玄宗对姚崇和宋璟的礼遇,每次进见时都会起身相迎,离去时也会亲自送行。这种君臣之间的尊重和信任,反映了唐玄宗对贤相的重视,也体现了当时政治氛围的和谐。相比之下,李林甫虽然宠任超过姚崇和宋璟,但礼遇较低,暗示了其权谋手段与姚崇、宋璟的正直形成鲜明对比。
文本中还涉及了太庙的修缮问题,姚崇和宋璟对此提出了不同的建议。姚崇认为太庙的损坏是自然现象,不应影响皇帝的行程,而宋璟则建议皇帝谨慎行事,避免违背天心。这一事件不仅反映了两位宰相的不同风格,也揭示了唐玄宗在面对重大决策时的权衡与选择。
最后,文本还提到了边疆治理和少数民族问题,如奚、契丹的内附以及突骑施的威胁。这些内容反映了唐朝在边疆政策上的灵活性和务实性,尤其是通过设置营州都督等措施,加强了对边疆的控制和管理。
总体而言,这段文本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和人物,展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政治的清明与繁荣。姚崇、宋璟等贤相的辅佐,使得唐朝在这一时期达到了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高峰。文本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为后世提供了宝贵的治国经验和启示。
这段文字记载了唐朝时期的一些重要事件和人物活动,反映了当时政治、文化和外交的一些特点。首先,文中提到的‘七子均养’和‘覆焘无偏’体现了唐朝皇帝对臣民的恩泽和公正,这是儒家思想中‘仁政’的体现,也是唐朝政治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
其次,契丹王李失活的入朝和永乐公主的婚姻,展示了唐朝与周边民族的和平交往和联姻政策,这种外交策略有助于维护边疆的稳定和促进民族融合。
再者,秘书监马怀素的奏请和随后的书籍整理工作,反映了唐朝对文化教育的重视。通过选学术之士整经校补,搜访逸书,缮写典籍,不仅保存和传承了文化遗产,也促进了学术的发展和知识的传播。
最后,乾元殿前编校群书的场景,描绘了唐朝宫廷文化的繁荣和学术活动的活跃。左散骑常侍褚无量等人的参与,显示了朝廷对文化事业的支持和重视。
总体来看,这段文字不仅记录了具体的历史事件,也反映了唐朝的政治理念、文化政策和外交策略,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文化遗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