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刘鹗(1857年-1909年),字孟容,晚清著名文学家和官员。他的代表作《老残游记》以其对晚清社会的深刻剖析和对人物的细腻描写而闻名,批判了清朝官场腐败与社会问题。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900年)。
内容简要:《老残游记》是刘鹗创作的一部以游记为框架的小说,讲述了主人公老残通过游历各地,所见所闻的社会现象与人物故事。小说通过描写不同的人物和事件,揭示了当时官场的腐败、民众的疾苦以及社会的种种不公。刘鹗通过丰富的细节和生动的故事,描绘了晚清社会的多重面貌,批判了社会的腐朽与不公。全书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是晚清小说中的代表作品之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老残游记-第六回-原文
万家流血顶染猩红一席谈心辩生狐白
话说店伙说到将他妹夫扯去站了站笼,布匹交金四完案。
老残便道:“这事我已明白,自然是捕快做的圈套,你们掌柜的自然应该替他收尸去的。但是,他一个老实人,为什么人要这么害他呢,你掌柜的就没有打听打听吗?”
店伙道:“这事,一被拿,我们就知道了,都是为他嘴快惹下来的乱子。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府里南门大街西边小胡同里,有一家子,只有父子两个:他爸爸四十来岁,他女儿十七八岁,长的有十分人材,还没有婆家。他爸爸做些小生意,住了三间草房,一个土墙院子。
这闺女有一天在门口站着,碰见了府里马队上什长花胳膊王三,因此王三看他长的体面,不知怎么,胡二巴越的就把他弄上手了。
过了些时,活该有事,被他爸爸回来一头碰见,气了个半死,把他闺女着实打了一顿,就把大门锁上,不许女儿出去。
不到半个月,那花胳膊王三就编了法子,把他爸爸也算了个强盗,用站笼站死。
后来不但他闺女算了王三的媳妇,就连那点小房子也算了王三的产业。
“俺掌柜的妹夫,曾在他家卖过两回布,认得他家,知道这件事情。
有一天,在饭店里多吃了两钟酒,就发起疯来,同这北街上的张二秃子,一面吃酒,一面说话,说怎么样缘故,这些人怎么样没个天理。
那张二秃子也是个不知利害的人,听得高兴,尽往下问,说:‘他还是义和团里的小师兄呢。那二郎、关爷多少正神常附在他身上,难道就不管管他吗?”他妹夫说:‘可不是呢。听说前些时,他请孙大圣,孙大圣没有到,还是猪八戒老爷下来的。倘若不是因为他昧良心,为什么孙大圣不下来,倒叫猪八戒下来呢?我恐怕他这样坏良心,总有一天碰着大圣不高兴的时候,举起金箍棒来给他一棒。那他就受不住了。’二人谈得高兴,不知早被他们团里朋友,报给王三,把他们两人面貌记得烂熟。
没有数个月的工夫,把他妹夫就毁了。
张二秃子知道势头不好,仗着他没有家眷,‘天明四十五’,逃往河南归德府去找朋友去了。
“酒也完了,你老睡罢。明天倘若进城,千万说话小心!俺们这里人人都耽着三分惊险,大意一点儿,站笼就会飞到脖儿梗上来的。”
于是站起来,桌上摸了个半截线香,把灯拨了拨,说:“我去拿油壶来添添这灯。”
老残说:“不用了,各自睡罢。”
两人分手。
到了次日早晨,老残收检行李,叫车夫来搬上车子。
店伙送出,再三叮咛:“进了城去,切勿多话。要紧,要紧!”
老残笑着答道:“多谢关照。”
一面车夫将车子推动,向南大路进发,不过午牌时候,早已到了曹州府城。
进了北门,就在府前大街寻了一家客店,找了个厢房住下。
跑堂的来问了饭菜。
就照样办来吃过了,便到府衙门前来观望观望。
看那大门上悬着通红的彩绸,两旁果真有十二个站笼,却都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心里诧异道:“难道一路传闻都是谎话吗?”
踅了一会儿,仍自回到店里。
只见上房里有许多戴大帽子的人出入,院子里放了一肩蓝呢大轿,许多轿夫穿了棉祆裤,也戴着大帽子,在那里吃饼;又有几个人穿着号衣,上写着“城武县民壮”字样,心里知道这上房住的必是城武县了。
过了许久,见上房里家人喊了一声“伺候”那轿夫便将轿子搭到阶下。
前头打红伞的拿了红伞,马棚里牵出了两匹马,登时上房里红呢帘子打起,出来了一个人,水晶顶,补褂朝珠,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从台阶上下来,进了轿子,呼的一声,抬起出门去了。
老残见了这人,心里想到:“何以十分面善?我也未到曹属来过,此人是在那里见过的呢?……”想了些时,想不出来,也就罢了。
因天时尚早,复到街上访问本府政绩,竟是一口同声说好,不过都带有惨淡颜色,不觉暗暗点头,深服古人“苛政猛于虎”一语真是不错。
回到店中,在门口略为小坐。
却好那城武县已经回来,进了店门,从玻璃窗里朝外一看,与老残正属四目相对。
一恍的时候,轿子已到上房阶下,那城武县从轿子里出来,家人放下轿帘,跟上台阶。
远远看见他向家人说了两句话,只见那家人即向门口跑来,那城武县仍站在台阶上等着。
家人跑到门口,向老残道:“这位是铁老爷么?”
老残道:“正是。你何以知道?你贵上姓甚么?”
家人道:“小的主人姓申,新从省里出来,抚台委署城武县的,说请铁老爷上房里去坐呢。”
老残恍然想起,这人就是文案上委员申东造。
因虽会过两三次,未曾多余接谈,故记不得了。
老残当时上去,见了东造,彼此作了个揖。
东造让到里间屋内坐下,嘴里连称:“放肆,我换衣服。”
当时将官服脱去,换了便服,分宾主坐下,问道:“补翁是几时来的?到这里多少天了?可是就住在这店里吗?”
老残道:“今日到的,出省不过六七天,就到此地了。东翁是几时出省?到过任再来的吗?”
东造道:“兄弟也是今天到,大前天出省。这夫马人役是接到省城去的。
我出省的前一天,还听姚云翁说:宫保看补翁去了,心里着实难过,说自己一生契童名士,以为无不可招致主人,今日竟遇着一个铁君,真是浮云富贵。
反心内照,愈觉得龌龊不堪了!”
老残道:‘宫保爱才若渴,兄弟实在钦佩的。至于出来的原故,并不是肥遯鸣高的意思:一则深知自己才疏学浅,不称揄扬;二则因这玉太尊声望过大,到底看看是个何等人物。至‘高尚’二字,兄弟不但不敢当,且亦不屑为。天地生才有数,若下愚蠢陋的人,高尚点也好借此藏拙;若真有点济世之才,竟自遯世,岂不辜负天地生才之心吗?’
东造道:‘屡闻至论,本极佩服;今日之说,则更五体投地。可见长沮、桀溺等人为孔子所不取的了。只是目下在补翁看来,我们这玉太尊究竟是何等样人?’
老残道:‘不过是下流的酷吏,又比郅都、甯成等人次一等了。’
东造连连点头,又问道:‘弟等耳目有所隔阂,先生布衣游历,必可得其实在情形。我想太尊残忍如此,必多冤枉,何以竟无上控的案件呢?’
老残便将一路所闻细说一遍。
说得一半的时候,家人来请吃饭。
东造遂留老残同吃,老残亦不辞让。
吃过主后,又接着说去。
说完了,便道:‘我只有一事疑惑:今日在府门前瞻望,见十二个站笼都空着,恐怕乡人之言,必有靠不住处。’
东造道:‘这却不然。我适在菏泽县署中,听说太尊是因为晚日得了院上行知,除已补授实缺外,在大案里又特保了他个以道员在任候补,并俟归道员班后,赏加二品衔的保举。所以停刑三日,让大家贺喜。你不见衙门口挂着红彩绸吗?听说停刑的头一日,即是昨日,站笼上还有几个半死不活的人,都收了监了。’
彼此叹息了一回。
老残道:‘旱路劳顿,天时不早了,安息罢。’
东造道:‘明日晚间,还请枉驾谈谈,弟有极难处置之事,要得领教,还望不弃才好。’
说罢,各自归寝。
到了次日,老残起来,见那天色阴的很重,西北风虽不甚大,觉得棉袍子在身上有飘飘欲仙之致。
洗过脸,买了几根油条当了点心,没精打采的到街上徘徊些时。
正想上城墙上去眺望远景,见那空中一片一片的飘下许多雪花来,顷刻之间,那雪便纷纷乱下,回旋穿插,越下越紧。
赶急走回店中,叫店家笼了一盆火来。
那窗户上的纸,只有一张大些的,悬空了半截,经了雪的潮气,迎着风‘霍铎霍铎’价响。
旁边零碎小纸,虽没有声音,却不住的乱摇。
房里便觉得阴风森森,异常惨淡。
老残坐着无事,书又在箱子里不便取,只是闷闷的坐,不禁有所感触,遂从枕头匣内取出笔砚来,在墙上题诗一首,专咏王贤之事。
诗曰:‘得失沦肌髓,因之急事功。冤埋城阙暗,血染顶珠红。处处鸺鶹雨,山山虎豹风。杀民如杀贼,太守是元戎!下题‘江南徐州铁英题’七个字。’
写完之后,便吃午饭。
饭后,那雪越发下得大了。
站在房门口朝外一看,只见大小树枝,仿佛都用簇新的棉花裹着似的,树上有几个老鸦,缩着颈项避寒,不住的抖擞翎毛,怕雪堆在身上。
又见许多麻雀儿,躲在屋檐底下,也把头缩着怕冷,其饥寒之状殊觉可悯。
因想:‘这些鸟雀,无非靠着草木上结的实,并些小虫蚁儿充饥度命。现在各样虫蚁自然是都入蛰,见不着的了。就是那草木之实,经这雪一盖,那里还有呢,倘若明天晴了,雪略为化一化,西北风一吹,雪又变做了冰,仍然是找不着,岂不要饿到明春吗?’
想到这里,觉得替这些鸟雀愁苦的受不得。
转念又想:‘这些鸟雀虽然冻饿,却没有人放枪伤害他,又没有什么网罗来捉他,不过暂时饥寒,撑到明年开春,便快活不尽了。若像这曹州府的百姓呢,近几年的年岁,也就很不好。又有这么一个酷虐的父母官,动不动就捉了去当强盗待,用站笼站杀,吓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于饥寒之外,又多一层惧怕,岂不比这鸟雀还要苦吗!’
想到这里,不觉落下泪来。
又见那老鸦有一阵‘刮刮’的叫了几声,仿佛他不是号寒啼饥,却是为有言论自由的乐趣,来骄这曹州府百姓似的。
想到此处,不觉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将玉贤杀掉,方出心头之恨。
正在胡思乱想,见门外来了一乘蓝呢轿,并执事人等,知是申东造拜客回店了。
因想:‘我为甚么不将这所见所闻的,写封信告诉庄宫保呢?’
于是从枕箱里取出信纸信封来,提笔便写。
那知刚才题壁,在砚台上的墨早已冻成坚冰了,于是呵一点写一点。
写了不过两张纸,天已很不早了。
砚台上呵开来,笔又冻了,笔呵开来,砚台上又冻了,呵一回,不过写四五个字,所以耽搁工夫。
正在两头忙着,天色又暗起来,更看不见。
因为阴天,所以比平常更黑得早,于是喊店家拿盏灯来。
喊了许久,店家方拿了一盏灯,缩手缩脚的进来,嘴里还喊道:‘好冷呀!’
把灯放下,手指缝里夹了个纸煤子,吹了好几吹,才吹着。
那灯里是新倒上的冻油,堆的像大螺丝壳似的,点着了还是不亮。
店家道:‘等一会,油化开就亮了。’
拨了拨灯,把手还缩到袖子里去,站着看那灯灭不灭。
起初灯光不过有大黄豆大,渐渐的得了油,就有小蚕豆大了。
忽然抬头看见墙上题的字,惊惶道:‘这是你老写的吗?写的是啥?可别惹出乱子呀!这可不是顽儿的!’
赶紧又回过头,朝外看看,没有人,又说道:‘弄的不好,要坏命的!我们还要受连累呢!’
老残笑道:‘底下写着我的名字呢,不要紧的。’
说着,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戴着红缨帽子,叫了一声“铁老爷”,那店家就趔趔趄趄的去了。
那进来的人道:“敝上请钱老爷去吃饭呢。”原来就是申东造的家人。
老残道:“请你们老爷自用罢,我这里已经叫他们去做饭,一会儿就来了。说我谢谢罢。”
那人道:“敝上说:店里饭不中吃。我们那里有人送的两只山鸡,已经都片出来了,又片了些羊肉片子,说请铁老爷务必上去吃火锅子呢。
敝上说:如铁老爷一定不肯去,敝上就叫把饭开到这屋里来吃,我看,还是请老爷上去罢:那屋子里有大火盆,有这屋里火盆四五个大,暖和得多呢;家人们又得伺候,请你老成全家人罢!”
老残无法,只好上去。
申东造见了,说:“补翁,在那屋里做什么,恁大雪天,我们来喝两杯酒罢!今儿有人送来极新鲜的山鸡,烫了吃,很好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说着,便入了座。
家人端上山鸡片,果然有红有白,煞是好看。
烫着吃,味更香美。
东造道:“先生吃得出有点异味吗?”
老残道:“果然有点清香,是什么道理?”
东造道:“这鸡出在肥城县桃花山里头的。这山里松树极多,这山鸡专好吃松花松实,所以有点清香,俗名叫做‘松花鸡,。虽在此地,亦很不容易得的。”
老残赞叹了两句,厨房里饭菜也就端上桌子。
两人吃过了饭。
东造约到里间房里吃茶、向火。
忽然看见老残穿着一件棉袍子,说道:“这种冷天,怎么还穿棉袍子呢?”
老残道:“毫不觉冷。我们从小儿不穿皮袍子的人,这棉袍子的力量恐怕比你们的狐皮还要暖和些呢。”
东造道:“那究竟不妥。”喊:“来个人!你们把我扁皮箱里,还有一件白狐一裹圆的袍子取出来,送到铁老爷屋子里去。”
老残道:“千万不必,我决非客气!你想,天下有个穿狐皮袍子摇串铃的吗?”
东造道:“你那串铃,本可以不摇,何必矫俗到这个田地呢!承蒙不弃,拿我兄弟还当个人,我有两句放肆的话要说,不管你先生恼我不恼我。
昨儿听先生鄙薄那肥遯鸣高的人,说道:‘天地生才有限,不宜妄自菲薄。’这话,我兄弟五体投地的佩服。
然而先生所做的事情,却与至论有点违背。宫保一定要先生出来做宫,先生却半夜里跑了,一定要出来摇串铃。
试问,与那凿坏而遁,洗耳不听的,有何分别呢?兄弟话未免卤莽,有点冒犯,请先生想一想,是不是呢?”
老残道:“摇串铃,诚然无济于世道,难道做官就有济于世道吗?请问:先生此刻已经是城武县一百里万民的父母了,其可以有济于民处何在呢?先生必有成竹在胸,何妨赐教一二呢?我知先生在前已做过两三任官的,请教已过的善政,可有出类拔萃的事迹呢?”
东造道:“不是这么说。像我们这些庸材,只好混混罢了。
阁下如此宏材大略,不出来做点事情,实在可惜。
无才者抵死要做官,有才者抵死不做官,此正是天地间第一憾事!
老残道:“不然。我说无才的要做官很不要紧,正坏在有才的要做官,你想,这个玉大尊,不是个有才的吗?只为过于要做官,且急于做大官,所以伤天害理的做到这样。
而且政声又如此其好,怕不数年之间就要方面兼圻的吗。
官愈大,害愈甚:守一府则一府伤,抚一省则一省残,宰天下则天下死!由此看来,请教还是有才的做官害大,还是无才的做官害大呢?
倘若他也像我,摇个串铃子混混,正经病,人家不要他治;些小病痛,也死不了人。
即使他一年医死一个,历一万年,还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数呢!
未知申东造又有何说,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老残游记-第六回-译文
家家户户都在流血,头上染满了鲜红,一席谈话中争辩生死,白狐毛披肩。
店伙计说,他们老板的妹夫被带到站笼里去受罚,交了布匹和金钱才算了结。老残说:“我已经明白了,这肯定是捕快设下的陷阱,你们掌柜的自然应该去收尸。但是,他一个老实人,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害他呢?你掌柜的难道没有去打听一下吗?”
店伙计回答:“这件事,我们被抓后才知道,都是因为他嘴快惹出来的麻烦。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府里南门大街西边的小胡同里,有一家只有父子两人:他爸爸四十多岁,他女儿十七八岁,长得非常漂亮,还没有嫁人。他爸爸做一些小生意,住在三间草房里,有一个土墙院子。有一天,这闺女在门口站着,碰见了府里马队的什长花胳膊王三,王三看他长得不错,不知怎么就对他产生了兴趣。过了些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爸爸回来正好撞见,气得半死,打了闺女一顿,然后把大门锁上,不让她出去。不到半个月,花胳膊王三就编造了一个借口,把他爸爸也指控为强盗,用站笼把他站死了。后来,他闺女成了王三的媳妇,连那点小房子也成了王三的财产。
我们老板的妹夫曾经在他家卖过两次布,认识他家,知道这件事情。有一天,在饭店里多喝了点酒,就发起疯来,和北街上的张二秃子一边喝酒一边说话,讨论这些人的行为如何没有天理。张二秃子也是个不知轻重的人,听得高兴,就问个不停,说:‘他还是义和团里的小师兄呢。那二郎、关爷多少正神常附在他身上,难道就不管管他吗?’他妹夫说:‘可不是呢。听说前些时,他请孙大圣,孙大圣没来,还是猪八戒老爷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他良心不好,为什么孙大圣不来,却叫猪八戒下来呢?我恐怕他这样坏良心,总有一天碰着大圣不高兴的时候,举起金箍棒来给他一棒。那他就受不住了。’两人谈得高兴,不知道早已经被他们团里的朋友报告给了王三,把他们的面貌记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就把他妹夫毁了。张二秃子知道情况不妙,因为他没有家眷,‘天明四十五’,逃往河南归德府去找朋友去了。
酒喝完了,您老休息吧。明天如果进城,千万说话小心!我们这里人人都有三分危险,稍微大意一点,站笼就会飞到脖子上来。”于是站起来,桌上摸了个半截线香,把灯拨了拨,说:“我去拿油壶来添添这灯。”老残说:“不用了,各自休息吧。”两人分手。
到了第二天早上,老残收拾行李,叫车夫来搬上车。店伙计送他出门,再三叮嘱:“进了城去,切勿多话。要紧,要紧!”老残笑着回答:“多谢关照。”一边车夫推动车子,向南的大路进发,不过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曹州府城。进了北门,就在府前大街找了一家客店,找了个厢房住下。跑堂的来问饭菜。就照着办来吃过了,便到府衙门前来观望观望。看那大门上挂着通红的彩绸,两旁确实有十二个站笼,但都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心里感到奇怪:“难道一路听说的都是假的吗?”转了一会儿,还是回到店里。只见上房里有许多戴大帽子的人进进出出,院子里放了一顶蓝呢大轿,许多轿夫穿着棉袄裤,也戴着大帽子,在那里吃饼;又有几个人穿着号衣,上面写着“城武县民壮”字样,心里知道这上房住的必是城武县了。过了许久,见上房里家人喊了一声“伺候”,轿夫便把轿子抬到台阶下。前面打红伞的人拿了红伞,马棚里牵出了两匹马,立刻上房里红呢帘子拉开,出来一个人,水晶顶,补褂朝珠,年纪约在五十岁上下,从台阶上下来,进了轿子,呼的一声,抬起出门去了。
老残看到这个人,心里想:“为什么这么面熟?我也没来过曹属,这个人我是在哪里见过的呢?……”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也就算了。因为天还早,又到街上打听本府的政绩,结果是一致都说好,但都带有凄凉的颜色,不觉暗暗点头,深深佩服古人‘苛政猛于虎’这句话真是没错。
回到店里,在门口稍微坐了一会儿。恰好那城武县已经回来了,进了店门,从玻璃窗里朝外一看,和老残正好四目相对。一转眼的时间,轿子已经到了上房阶下,城武县从轿子里出来,家人放下轿帘,跟着上台阶。远远看见他向家人说了两句话,只见那家人立刻向门口跑来,城武县仍然站在台阶上等着。家人跑到门口,对老残说:“这位是铁老爷吗?”老残说:“正是。你怎么知道?你贵姓什么?”家人说:“小的主人姓申,新从省里出来,抚台委派城武县的,说请铁老爷上房里去坐。”老残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人就是文案上的委员申东造。因为虽然见过几次,但未曾多谈,所以记不起来了。
老残当时上去,见了东造,彼此行了一礼。东造让到里间屋内坐下,嘴里连说:‘放肆,我换衣服。’当时脱下官服,换上便服,宾主坐下,问道:‘补翁是何时到的?到这里多少天了?是不是就住在这店里?’老残说:‘今天到的,出省不过六七天,就到这里了。东翁是何时出省的?到任后再来的吗?’东造说:‘兄弟也是今天到的,大前天出省。那夫马人役是接到省城的。我出省的前一天,还听姚云翁说:宫保看补翁去了,心里非常难过,觉得自己一生契童名士,以为无不可招致主人,今日竟遇着一个铁君,真是浮云富贵。反心内照,愈觉得龌龊不堪了!’
老残说:‘宫保大人对人才的渴求如同饥渴,我非常钦佩。至于我出来的原因,并不是为了追求名利:一方面是因为我深知自己才疏学浅,不配受到夸赞;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位玉太尊的名声太大,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至于‘高尚’这两个字,我不仅不敢当,也不屑于追求。天地赋予人才有定数,如果是一个愚蠢无知的人,稍微高尚一点也可以掩盖自己的不足;但如果真的有救世之才,却隐居避世,岂不是辜负了天地赋予他的才能吗?’东造说:‘我多次听到你的高论,非常佩服;今天你的话,更是让我五体投地。可见长沮、桀溺等人是孔子所不赞同的。只是目前在我看来,我们的玉太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老残说:‘他不过是个下流的酷吏,甚至比郅都、甯成等人还要差一等。’东造连连点头,又问:‘我们耳目受限,先生四处游历,一定了解实际情况。我想这位太尊如此残忍,肯定有很多冤案,为什么没有上诉的案件呢?’老残便详细地讲述了他一路所听到的故事。
说到一半的时候,家人来请吃饭。东造于是留下老残一起吃饭,老残也没有推辞。吃过饭后,又继续说下去。说完后,老残说:‘我只有一件事感到疑惑:今天在府门前看,见十二个站笼都空着,恐怕乡人的话并不可靠。’东造说:‘这不对。我刚才在菏泽县署中听说,太尊因为最近得到了院上行知,除了已经补授实缺之外,在大案中又特别保举他担任道员候补,并在他回到道员班次后,将赏赐他二品衔。所以停刑三天,让大家庆祝。你没看到衙门口挂着的红彩绸吗?听说停刑的第一天,也就是昨天,站笼上还有几个半死不活的人,都被关进了监狱。’两人互相叹息了一阵。老残说:‘路上劳顿,天色已晚,我们休息吧。’东造说:‘明天晚上,还请先生屈尊再来谈谈,我有一件难以处理的事情,想请教您,希望您不要嫌弃。’说完,各自回房休息。
到了第二天,老残起床,看到天空阴沉得很,虽然西北风不大,但棉袍子穿在身上感觉像是飘在云端。洗过脸后,买了几根油条当点心,没精打采地在街上徘徊了一会儿。正想上城墙去远眺,看到空中纷纷扬扬地飘下许多雪花,片刻之间,雪越下越大,旋转穿插,越下越密。他急忙回到店里,叫店家生了一盆火。窗户上的纸只有一张大点的,半截悬空,经了雪的潮气,迎着风‘霍铎霍铎’地响。旁边的小纸片虽然没有声音,却不停地摇晃。屋子里便觉得阴风阵阵,异常凄凉。
老残坐着没事做,书又在箱子里不方便取,只是闷闷地坐着,不禁有所感触,于是从枕头匣里取出笔砚来,在墙上题了一首诗,专门咏叹王贤的事迹。诗曰:‘得失沦肌髓,因之急事功。冤埋城阙暗,血染顶珠红。处处鸺鶹雨,山山虎豹风。杀民如杀贼,太守是元戎!’下题‘江南徐州铁英题’七个字。
写完之后,老残吃午饭。饭后,雪越下越大。他站在房门口朝外看,只见大小树枝都像是被簇新的棉花裹着,树上有几只老鸦,缩着脖子避寒,不停地抖动羽毛,怕雪堆在身上。又看到许多麻雀,躲在屋檐底下,也把头缩着怕冷,它们的饥寒之状让人十分同情。他想:‘这些鸟雀,无非是靠着草木上结的果实,还有一些小虫蚁来充饥度日。现在各种虫蚁都进入冬眠,看不见了。就是那些草木的果实,被雪一盖,哪里还有呢?如果明天晴天,雪稍微融化一些,西北风一吹,雪又变成了冰,仍然找不到食物,岂不是要饿到明年春天吗?’想到这里,觉得为这些鸟雀的苦难而感到无法忍受。转念又想:‘这些鸟雀虽然受冻挨饿,却没有人放枪伤害它们,也没有什么网捕它们,只是暂时饥寒,撑到明年开春,就会很快乐了。但像曹州府的百姓,近几年的收成也就很不好。再加上这么一个残酷的父母官,动不动就抓去当强盗一样对待,用站笼站杀,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除了饥寒之外,又多了一层恐惧,难道不比这些鸟雀还要苦吗!’想到这里,不禁流下了眼泪。又看到老鸦一阵‘刮刮’地叫了几声,仿佛它不是在号寒啼饥,而是在享受言论自由的乐趣,来嘲笑曹州府的百姓。想到这里,不禁怒发冲冠,恨不得立刻将玉贤杀掉,以解心头之恨。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看到门外来了一个蓝呢轿,轿夫等随行人员,知道是申东造回来拜客了。他想:‘我为什么不能写封信把这些所见所闻告诉庄宫保呢?’于是从枕头箱里取出信纸信封来,提笔就写。没想到刚才题壁,砚台上的墨已经冻成了硬冰,于是他呵一口气写一点。写了不过两张纸,天已经不早了。砚台上呵开来,笔又冻了,笔呵开来,砚台上又冻了,每次只能呵开四五个字,所以耽误了时间。
正在忙于两头,天色又暗了下来,看不清楚。因为阴天,所以比平时更早地变黑了,于是他喊店家拿盏灯来。喊了许久,店家才拿了一盏灯,缩手缩脚地进来,嘴里还喊道:‘好冷呀!’把灯放下,手指缝里夹了个纸煤子,吹了好几吹才吹着。那灯里是新倒的冻油,像大螺丝壳一样堆着,点着了还是不亮。店家说:‘等一会儿,油化开就亮了。’拨了拨灯,把手还缩在袖子里,站着看灯是否灭掉。起初灯光只有大黄豆大小,渐渐有了油,就有小蚕豆大了。忽然抬头看见墙上题的字,惊慌失措地说:‘这是你写的吗?写的是什么?可别惹出麻烦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又回过头,朝外看看,没有人,又说道:‘搞不好,要出人命!我们还要受牵连呢!’老残笑着说:‘下面写着我的名字呢,不要紧的。’
正说着,外面进来一个人,头戴一顶红缨帽,叫了一声‘铁老爷’,那店家就跌跌撞撞地去了。那进来的人说:‘我家主人请您去吃饭。’原来就是申东造的家人。老残说:‘你们老爷自己用饭吧,我已经让人去做饭了,一会儿就来了。就说我谢谢吧。’那人说:‘我家主人说:这里的饭不好吃。我们那里有人送来了两只山鸡,都已经切好了,还切了一些羊肉片,说请您一定要上去吃火锅呢。我家主人说:如果您一定不肯去,就让人把饭端到这屋子里来吃。我看,还是请您上去吧:那屋子里有大火盆,比这屋里的火盆大四五个,暖和多了;家人们也会伺候您,请您成全全家人吧!’
老残没有办法,只好上去。申东造见了,说:‘补翁,在那屋里做什么?这么大的雪天,我们来喝两杯酒吧!今天有人送来了极新鲜的山鸡,烫着吃,很好,我就借花献佛了。’说着,就坐了下来。家人端上了山鸡片,果然有红有白,非常好看。烫着吃,味道更香美。东造说:‘先生能吃出有点怪味吗?’老残说:‘确实有点清香,这是什么原因呢?’东造说:‘这鸡是从肥城县桃花山里来的。那山里松树很多,这山鸡专门喜欢吃松花和松实,所以有点清香,俗名叫‘松花鸡’。虽然在这里,也很不容易得到。’老残赞叹了两句,厨房里的饭菜也就端上了桌子。
两人吃过饭后,东造邀请到里间房里喝茶、烤火。忽然看见老残穿着一件棉袍子,就说:‘这种冷天,你怎么还穿棉袍子呢?’老残说:‘一点也不觉得冷。我们从小就不穿皮袍子的人,这件棉袍子的保暖效果恐怕比你们的狐皮还要好呢。’东造说:‘那还是不妥当。’喊道:‘来个人!你们把我扁皮箱里还有一件白狐一裹圆的袍子取出来,送到铁老爷屋子里去。’
老残说:‘千万不必,我绝非客气!你想,天下有哪个穿狐皮袍子摇串铃的?’东造说:‘你那串铃,本来可以不摇,何必刻意违背习俗到这个地步呢!承蒙你不嫌弃,把我兄弟当作一个人,我有两句放肆的话要说,不管你先生会不会生气。昨天听你先生批评那些自命不凡的人,说:‘天地生才有限,不宜妄自菲薄。’这话,我兄弟非常佩服。然而先生所做的事情,却与您的至理名言有点不符。宫保大人一定要先生出来做官,先生却半夜里跑了,一定要出来摇串铃。请问,这与那些故意逃避、故意不听的人有什么区别呢?兄弟的话可能有些冒失,有点不敬,请先生考虑一下,是不是这样呢?’
老残说:‘摇串铃,固然对世道无济于事,难道做官就有助于世道吗?请问:先生现在已经是城武县一百里万民的父母了,您能对民众有什么帮助呢?先生一定有成竹在胸,何不教我一二呢?我知道先生以前已经做过两三任官,请教您过去的善政,有没有出类拔萃的事迹呢?’东造说:‘不是这么说。像我们这些平庸之辈,只能混日子罢了。阁下如此有才华,不出来做点事情,实在可惜。无才的人拼命想做官,有才的人拼命不做官,这正是天地间第一憾事!’
老残说:‘不然。我说无才的人想做官不要紧,正坏在有才的人想做官。你想,这个玉大尊,不是个有才的人吗?只是过于想做官,且急于做大官,所以伤天害理地做到这样。而且政声又如此之好,恐怕不久就要担任一方的重任了吧。官越大,害处越严重:治理一府就伤害一府,安抚一省就残害一省,统治天下就导致天下人死!从这一点来看,请教还是有才的人做官害处大,还是无才的人做官害处大呢?如果他像我一样,摇个串铃混日子,真正的病人家不让他治;小病小痛,也死不了人。即使他一年医死一个,经历一万年,也抵不上他一任曹州府害的人数呢!’不知道申东造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说,且听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老残游记-第六回-注解
万家流血:指众多家庭因某事件而遭受苦难,多用于形容社会动荡或重大事件对人民生活的破坏。
顶染猩红:顶指头顶,染猩红指头发被染成红色,这里比喻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惨状。
一席谈心:一席指一张席子,谈心指相互交谈,这里指两人之间的深谈。
辩生狐白:辩生指辩论,狐白指狐狸的白色部分,这里比喻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站笼:古代一种刑具,将人固定在笼中,用于酷刑。
义和团:19世纪末中国北方兴起的一种民间组织,以反对外国侵略和基督教传教士为目的。
二郎、关爷:二郎神和关羽,都是中国民间信仰中的神祇,分别代表着力量和正义。
孙大圣:指孙悟空,即《西游记》中的主要人物之一,具有神通广大。
猪八戒:《西游记》中的另一个主要人物,具有猪的形象,但同样具有神通。
金箍棒:孙悟空的武器,具有神奇的力量。
苛政猛于虎:出自《左传》,比喻暴政比老虎还要可怕。
城武县:指中国古代的一个县级行政单位。
抚台:明清时期对巡抚的尊称,巡抚是地方的高级官员。
补翁:对官员的尊称,补指补服,官员的官服。
契童名士:契指契约,名士指有名望的文人。
铁君:对老残的尊称,铁君是老残的字。
宫保:宫保是古代对高官的尊称,‘宫’指皇宫,‘保’指保卫,合起来是对皇帝近臣或重臣的尊称。
肥遯鸣高:肥遯鸣高是形容某些人自命不凡,好高骛远的样子。
才疏学浅:指才能和学识都不够丰富。
揄扬:夸耀,吹嘘。
玉太尊:指地方官员,玉是尊称,太尊是对地方官员的尊称。
高尚:指道德品质高尚,有崇高的理想和情操。
天地生才:指天地孕育人才,强调人才的重要性和珍贵性。
济世之才:指有才能可以救济世道的人才。
遯世:隐居避世。
长沮、桀溺:古代两位隐士,孔子曾拜访过他们,但孔子并不赞同他们的隐居态度。
酷吏:指严厉残酷的官吏。
郅都、甯成:古代两位以严厉著称的官员。
上控:向上级官府控告。
红彩绸:红色的绸缎,常用于庆祝或喜庆场合。
院上行知:指上级官府的命令或通知。
道员:清朝地方官员的官职,相当于现在的市长或专员。
二品衔:清朝官员的品级之一,二品为中级官员。
枉驾:敬辞,指对方屈尊来访。
油条:一种油炸食品,形似长条,外脆内软。
鸺鶹雨:形容雨势猛烈,如鸺鶹鸟的叫声。
虎豹风:形容风势猛烈,如虎豹扑食。
元戎:古代对军队主将的尊称,引申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顶珠红:指官帽上的红珠,古代官员帽子上的一种装饰。
油煤子:指点燃油灯时使用的引火物。
螺丝壳:一种形状像螺丝的壳,这里形容灯油凝固后的形状。
连累:因某人的行为或事件而受到牵连或影响。
红缨帽子:红缨帽子在中国古代是军中武官的标志,红缨代表着武官的权威和地位。
铁老爷:这里是对某位长辈或尊贵人物的尊称,‘老爷’是对男性长辈或官员的尊称。
钱老爷:同样是对某位长辈或尊贵人物的尊称,‘老爷’是对男性长辈或官员的尊称。
申东造:申东造是文中人物的名字,‘造’在古代汉语中也有制作、创造的意思。
老残:老残是文中另一位人物的名字,‘老’字在古代汉语中常用于表示尊老或老成的意思。
火锅子:火锅是中国传统的烹饪方式,用火在锅中煮食物,‘火锅子’即火锅。
大火盆:古代的一种取暖工具,用火加热的大盆,用于取暖。
狐皮袍子:用狐狸皮制成的袍子,古代贵族和富有人家冬季常用的保暖衣物。
串铃:串铃是古代医生行医时常用的工具,由多个小铃铛串成,摇动时发出声音,用以吸引患者注意。
宫:指古代的官职,即朝廷中的官员。
曹州府:曹州府是古代的一个行政区划,位于今山东省菏泽市一带,‘府’是古代的一种行政区划单位。
方面兼圻:方面兼圻是指担任多个重要官职,‘方面’指一方之地,‘兼圻’指同时担任多个地方官职。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老残游记-第六回-评注
这段古文描绘了一个场景,通过人物对话和动作,展现了人物性格、情感和当时的社会风貌。
首先,文中的‘戴着红缨帽子’的人物形象,是古代仆役的典型装扮,通过这一细节,作者巧妙地勾勒出了仆人的身份和地位。
‘铁老爷’的称呼,透露出一种尊重和敬畏,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等级制度。
接着,申东造家人的到来,通过‘请钱老爷去吃饭’的邀请,展示了主人对客人的尊重和款待。
老残的回应‘请你们老爷自用罢’则体现了他的谦逊和低调,不愿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打扰到别人。
‘敝上说:店里饭不中吃’这句话,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食物品质的讲究,以及对主人的尊重。
‘如铁老爷一定不肯去,敝上就叫把饭开到这屋里来吃’的表述,则展现了主人对客人的关心和体贴。
老残的无奈上楼,申东造的热情接待,以及两人对于山鸡的讨论,都体现了当时人们的饮食文化和生活情趣。
‘摇串铃’这一行为,是老残的象征,代表着他的自由和独立,与申东造的官场生涯形成鲜明对比。
申东造对老残的评价,‘天地生才有限,不宜妄自菲薄’,体现了他的谦逊和对人才的尊重。
老残的反问,‘摇串铃,诚然无济于世道,难道做官就有济于世道吗?’则表达了他对于官场的怀疑和批判。
两人对于官场的讨论,‘官愈大,害愈甚’的观点,反映了当时社会对于官场腐败的担忧。
整段古文通过细腻的描写和人物对话,展现了古代社会的风俗习惯、人物性格以及作者对于社会现象的思考,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和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