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司马光(1019年-1086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北宋政治家、史学家、文学家。他不仅是《资治通鉴》的主编,还在政治上有着重要影响,曾任宰相。
年代: 《资治通鉴》的编撰始于1065年,完成于1084年,涵盖了从公元前403年(战国时期)到公元959年(五代十国时期)共1362年的历史。
内容简要:《资治通鉴》以编年体的形式,详细记录了从战国到五代十国之间的历史事件。全书共294卷,内容涵盖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书中不仅记录了各个朝代的兴衰更替,还通过对历史事件的分析和评论,提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见解,旨在为统治者提供历史借鉴,故书名“资治通鉴”,意为“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周纪-周纪四-原文
魏为敌国,乃愈自信其霸。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斩社稷而焚灭之,以示威服鬼神。为长夜之饮于室中,室中人呼万岁,则堂上之人应之,堂下之人又应之,门外之人又应之,以至于国中,无敢不呼万岁者。天下之人谓之“桀宋”。齐湣王起兵伐之,民散,城不守。宋王奔魏,死于温。
赧王中三十年(丙子,公元前二八五年)
秦王会楚王于宛,会赵王于中阳。
秦蒙武击齐,拔九城。
齐湣王既灭宋而骄,乃南侵楚,西侵三晋,欲并二周,为天子。狐咺正议,斫之檀衢,陈举直言,杀之东闾。燕昭王日夜抚循其人,益为富实,乃与乐毅谋伐齐。乐毅曰:“齐,霸国之馀业也。地大人众,未易独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约赵及楚、魏。”于是使乐毅约赵,别使使者连楚、魏,且令赵啖秦以伐齐之利。诸侯害齐王之骄暴,皆争合谋与燕伐齐。
赧王中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二八四年)
燕王悉起兵,以乐毅为上将军。秦尉斯离帅师与三晋之师会之。赵王以相国印授乐毅,乐毅并将秦、魏、韩、赵之兵以伐齐。齐湣王悉国中之众以拒之,战于济西,齐师大败。乐毅还秦、韩之师,分魏师以略宋地,部赵师以收河间,身率燕师,长驱逐北。剧辛曰:“齐大而燕小,赖诸侯之助以破其军,宜及时攻取其边城以自益,此长久之利也。今过而不攻,以深入为名,无损于齐,无益于燕,而结深怨,后必悔之。”乐毅曰:“齐王伐功矜能,谋不逮下,废黜贤良,信任谄谀,政令戾虐,百姓怨怼。今军皆破亡,若因而乘之,其民必叛,祸乱内作,则齐可图也。若不遂乘之,待彼悔前之非,改过恤下而抚其民,则难虑也。”遂进军深入。齐人果大乱失度,湣王出走。乐毅入临淄,取宝物、祭器,输之于燕。燕王亲至济上劳军,行赏飨士,封乐毅为昌国君,遂使留徇齐城之未下者。齐王出亡之卫,卫君辟宫舍之,称臣而共具。齐王不逊,卫人侵之。齐王去奔邹、鲁,有骄色,邹、鲁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齿将兵救齐,因为齐相。淖齿欲与燕分齐地,乃执湣王而数之曰:“千乘、博昌之间,方数百里,雨血沾衣,王知之乎?”曰:“知之。”“赢、博之间,地坼及泉,王知之乎?”曰:“知之。”“有人当阙而哭者,求之不得,去则闻其声,王知之乎?”曰:“知之。”淖齿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及泉者,地以告也;有人当阙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告矣,而王不知诫焉,何得无诛!”遂弑王于鼓里。
荀子论之曰:国者,天下之利势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齐湣、宋献是也。故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
挈国以呼礼义也,而无以害之。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仁者不为也。擽然扶持心国,且若是其固也。之所与为之者之人,则举义士也;之所以为布陈于国家刑法者,则举义法也;主之所极然,帅群臣而首向之者,则举义志也。如是,则下仰上以义矣,是綦定也。綦定而国定,国定而天下定。故曰:以国济义,一日而白,汤、武是也。是所谓义立而王也。
德虽未至也,义虽未济也,然而天下之理略奏矣,刑赏已诺信乎天下矣,臣下晓然皆知其可要也。政令已陈,虽睹利败,不欺其民;约结已定,虽睹利败,不欺其与。如是,则兵劲城固,敌国畏之;国一綦明,与国信之。虽在僻陋之国,威动天下,五伯是也。是所谓信立而霸也。
挈国以呼功利,不务张其义,齐其信,唯利之求;内则不惮诈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则不惮诈其与而求大利焉。内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则臣下百姓莫不以诈心待其上矣。上诈其下,下诈其上,则是上下析也。如是,则敌国轻之,与国疑之,权谋日行而国不免危削,綦之而亡,齐湣、薛公是也。故用强齐,非以修礼义也,非以本政教也,非以一天下也,绵绵常以结引驰外为务。故强,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诎秦,北足以败燕,中足以举宋。及以燕、赵起而攻之,若振槁然,而身死国亡,为天下大戮,后世言恶则必稽焉。是无他故焉,唯其不由礼义而由权谋也。
三者,明主之所谨择也,仁人之所务白也。善择者制人,不善择者人制之。
乐毅闻昼邑人王蠋贤,令军中环画邑三十里无入。使人请蠋,蠋谢不往。燕人曰:“不来,吾且屠画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用吾谏,故退而耕于野。国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与其不义而生,不若死!”遂经其颈于树枝,自奋绝脰而死。燕师乘胜长驱,齐城皆望风奔溃。乐毅修整燕军,禁止侵掠,求齐之逸民,显而礼之。宽其赋敛,除其暴令,修其旧政,齐民喜悦。乃遣左军渡胶东、东莱;前军循太山以东至海,略琅邪;右军循河、济,屯阿、鄄以连魏师;后军旁北海以抚千乘;中军据临淄而镇齐都。祀桓公、管仲于郊,表贤者之闾,封王蠋之墓。齐人食邑于燕者二十馀君,有爵位于蓟者百有馀人。六月之间,下齐七十馀城,皆为郡县。秦王、魏王、韩王会于京师。
赧王中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二八三年)
秦、赵会于穰。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还。
齐淖齿之乱,湣王子法章变名姓为莒太史敫家佣。
太史敫女奇法章状貌,以为非常人,怜而常窃衣食之,因与私通。
王孙贾从湣王,失王之处,其母曰:“汝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事王,王走,汝不知其处,汝尚何归焉!”
王孙贾乃入市中呼曰:“淖齿乱齐国,杀湣王。欲与我诛之者袒右!”市人从者四百人,与攻淖齿,杀之。
于是齐亡臣相与求湣王子,欲立之。
法章惧其诛己,久之乃敢自言,遂立以为齐王,保莒城以拒燕,布告国中曰:“王已立在莒矣!”
赵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请易以十五城。
赵王欲勿与,畏秦强,欲与之,恐见欺。
以问蔺相如,对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许,曲在我矣;我与之璧而秦不与我城,则曲在秦。均之二策,宁许以负秦。臣愿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请完璧而归之。”
赵王遣之。
相如至秦,秦王无意偿赵城。
相如乃以诈绐秦王,复取璧,遣从者怀之,间行归赵,而以身待命于秦。
秦王以为贤而弗诛,礼而归之。
赵王以相如为上大夫。
卫嗣君薨,子怀君立。
嗣君好察微隐,县令有发褥而席敝者,嗣君闻之,乃赐之席。
令大惊,以君为神。
又使人过关市,赂之以金,既而召关市,问有客过与汝金,汝回遣之,关市大恐。
又爱泄姬,重如耳,而恐其因爱重以壅己也,乃贵薄疑以敌如耳,尊魏妃以偶泄姬,曰:“以是相参也。”
荀子论之曰:成侯、嗣君,聚敛计数之君也,未及取民也。
子产,取民者也,未及为政也。
管仲,为政者也,未及修礼也。
故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民者安,聚敛者亡。
赧王中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二八二年)
秦伐赵,拔两城。
赧王中三十四年(庚辰,公元前二八一年)
秦伐赵,拔石城。
秦穰侯复为丞相。
楚欲与齐、韩共伐秦,因欲图周。
王使东周武公谓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图也。”
昭子曰:“乃图周,则无之;虽然,何不可图?”
武公曰:“西周之地,绝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虽然,攻之者名为弑君。然而犹有欲攻之者,见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犹攻之;若使泽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万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国;诎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欲诛残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传器,器南,则兵至矣。”
于是楚计辍不行。
赧王中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二八零年)
秦白起败赵军,斩首二万,取代光狼城。
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
楚献汉北及上庸地。
赧王中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二七九年)
秦白起伐楚,取鄢、邓、西陵。
秦王使使者告赵王,愿为好会于河外渑池。
赵王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怯也。”
赵王遂行,相如从。
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请立太子,以绝秦望。”
王许之。
会于渑池。
王与赵王饮,酒酣,秦王请赵王鼓瑟,赵王鼓之。
蔺相如复请秦王击缶,秦王不肯。
相如曰:“五步之内,臣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
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
王不怿,为一击缶。
罢酒,秦终不能有加于赵。
赵人亦盛为之备,秦不敢动。
赵王归国,以蔺相如为上卿,位在廉颇之右。
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功。蔺相如素贱人,徒以口舌而位居我上。吾羞,不忍为之下!”
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
相如闻之,不肯与会;每朝,常称病,不欲争列。
出而望见,辄引车避匿。
其舍人皆以为耻。
相如曰:“子视廉将军孰与秦王?”
曰:“不若。”
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也。”
廉颇闻之,肉袒负荆至门谢罪,遂为刎颈之交。
初,燕人攻安平,临淄市掾田单在安平,使其宗人皆以铁笼傅车轊。
及城溃,人争门而出,皆以轊折车败,为燕所禽;独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免,遂奔即墨。
是时齐地皆属燕,独莒、即墨未下,乐毅及并右军、前军以围莒,左军、后军围即墨。
即墨大夫出战而死。
即墨人曰:“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是多智习兵。”
因共立以为将以拒燕。
乐毅围二邑,期年不克,及令解围,各去城九里而为垒,令曰:“城中民出者勿获,困者赈之,使即旧业,以镇新民。”
三年而犹未下。
或谗之于燕昭王曰:“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呼吸之间克七十馀城。今不下者两城耳,非其力不能拔,所以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耳。今齐人已服,所以未发者,以其妻子在燕故也。且齐多美女,又将忘其妻子。愿王图之!”
昭王于是置酒大会,引言者而让之曰:“先王举国以礼贤者,非贪土地以遗子孙也。遭所传德薄,不能堪命,国人不顺。齐为无道,乘孤国之乱以害先王。寡人统位,痛之入骨,故广延群臣,外招宾客,以求报仇。其有成功者,尚欲与之同共燕国。今乐君亲为寡人破齐,夷其宗庙,报塞先仇,齐国固乐君所有,非燕之所得也。乐君若能有齐,与燕并为列国,结欢同好,以抗诸侯
之难,燕国之福,寡人之愿也。汝何敢言若此!”乃斩之。
赐乐毅妻以后服,赐其子以公子之服;辂车乘马,后属百两,遣国相奉而致之乐毅,立乐毅为齐王。
乐毅惶恐不受,拜书,以死自誓。由是齐人服其义,诸侯畏其信,莫敢复有谋者。
顷之,昭王薨,惠王立。惠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乐毅。
田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与燕新王有隙,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唯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
燕王固已疑乐毅,得齐反间,乃使骑劫代将而召乐毅。乐毅知王不善代之,遂奔赵。燕将士由是愤惋不和。
田单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庭,飞鸟皆翔舞而下城中。燕人怪之,田单因宣言曰:“当有神师下教我。”
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因反走。田单起引还,坐东乡,师事之。卒曰:“臣欺君。”田单曰:“子勿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
乃宣言曰:“吾唯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即墨败矣!”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见降者尽劓,皆怒,坚守,唯恐见得。
单又纵反间,言:“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冢墓,烧死人。齐人从城上望见,皆涕泣,共欲出战,怒自十倍。
田单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锸,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
田单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降,愿无虏掠吾族家。”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益懈。
田单乃收城中,得牛千馀,为绛缯衣,画以五采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其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
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大惊,视牛皆龙文,所触尽死伤。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
齐人杀骑劫,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叛燕,复为齐。田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走至河上,而齐七十馀城皆复焉。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封田单为安平君。
齐王以太史敫之女为后,生太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种也,污吾世!”终身不见君王后,君王后亦不以不见故失人子之礼。
赵王封乐毅于观津,尊宠之,以警动于燕、齐。燕惠王乃使人让乐毅,且谢之曰:“将军过听,以与寡人有隙,遂捐燕归赵。将军自为计则可矣,而亦何以报先王之所以遇将军之意乎?”
乐毅报书曰:“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自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唯君王之留意焉!”
于是燕王复以乐毅子闲为昌国君,而乐毅往来复通燕,卒于赵,号曰望诸君。
田单相齐,过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田单解其裘而衣之。襄王恶之,曰:“田单之施于人,将欲以取我国乎?不早图,恐后之变也。”
左右顾无人,岩下有贯珠者,襄王呼而问之曰:“汝闻吾言乎?”对曰:“闻之。”王曰:“汝以为何如?”对曰:“王不如因以为己善。王嘉单之善,下令曰:‘寡人忧民之饥也,单收而食之;寡人忧民之寒也,单解裘而衣之;寡人忧劳百姓,而单亦忧之,称寡人之意。’单有是善而王嘉之,单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乃赐单牛酒。
后数日,贯珠者复见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单而揖之于庭,口劳之。乃布令求百姓之饥寒者,收穀之。”乃使人听于闾里,闻大夫之相与语者曰:“田单之爱人,嗟,乃王之教也!”
田单任貂勃于王。王有所幸臣九人,欲伤安平君,相与语于王曰:“燕之伐齐之时,楚王使将军将万人而佐齐。今国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谢于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属曰:“貂勃可。”
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觞之,数月不反。九人之属相与语于王曰:“夫一人之身而牵留万乘者,岂不以据势也哉!且安平君之与王也,君臣无异而上下无别。且其志欲为不善,内抚百姓,外怀戎翟,礼天下之贤士,其志欲有为也,愿王之察之!”
异日,王曰:“召相单而来!”田单免冠、徒跣、肉袒而进,退而请死罪,五日而王曰:“子无罪于寡人。子为子之臣礼,吾为吾之王礼而已矣。”
貂勃从楚来,王赐之酒。酒酣,王曰:“召相单而来!”貂勃避席稽首曰:“王上者孰与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与齐桓公?”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则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独曰‘单’,安得此亡国之言乎!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始,为人臣之功者,谁有厚于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兴师而袭齐,王走而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马而反千里之齐,安平君之功也。当是之时,舍城
阳而自王,天下莫之能止。然而计之于道,归之于义,以为不可,故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反,子临百姓。今国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单’,婴儿之计不为此也。王亟杀此九子者以谢安平君,不然,国其危矣!”乃杀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万户。
田单将攻狄,往见鲁仲连。鲁仲连曰:“将军攻狄,不能下也。”田单曰:“臣以即墨破亡馀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车弗谢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齐小儿谣曰:“大冠若箕,修剑拄颐。攻狄不能下,垒枯骨成丘。”田单乃惧,问鲁仲连曰:“先生谓单不能下狄,请问其说。”鲁仲连曰:“将军之在即墨,坐则织蒉,立则仗锸,为士卒倡曰:‘无可往矣!宗庙亡矣!今日尚矣!归于何党矣!’当此之时,将军有死之心,士卒先无之气,闻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战,此所以破燕也。当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田单曰:“单之有心,先生志之矣。”明日,乃厉气循城,立于矢石之所,援桴鼓之。狄人乃下。
初,齐湣王既灭宋,欲去孟尝君。孟尝君奔魏,魏昭王以为相,与诸侯共伐破齐。湣王死,襄王复国,而孟尝君中立为诸侯,无所属。襄王新立,畏孟尝君,与之连和。孟尝君卒,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君绝嗣。
赧王中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二七八年)
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烧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复战,东北徙都于陈。秦以郢为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赧王中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二七七年)
秦武安君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
魏昭王薨,子安釐王立。
赧王中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二七六年)
秦武安君伐魏,拔两城。
楚王收东地兵,得十馀万,复西取江南十五邑。
魏安釐王封其弟无忌为信陵君。
赧王中四十年(丙戌,公元前二七五年)
秦相国穰侯伐魏。韩暴鸢救魏,穰侯大破之,斩首四万。暴鸢走开封。魏纳八城以和。穰侯复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围大梁,魏人割温以和。
赧王中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二七四年)
魏复与齐合从。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斩首四万。
鲁缗公薨,子顷公雠立。
赧王中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二七三年)
赵人、魏人伐韩华阳。韩人告急于秦,秦王弗救。韩相国谓陈筮曰:“事急矣!愿公虽病,为一宿之行。”陈筮如秦,见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来。”陈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陈筮曰:“彼韩急则将变而他从;以未急,故复来耳。”穰侯曰:“请发兵矣。”乃与武安君及客卿胡阳救韩,八日而至,败魏军于华阳之下,走芒卯,虏三将,斩首十三万。武安君又与赵将贾偃战,沈其卒二万人于河。魏段干子请割南阳予秦以和。苏代谓魏王曰:“欲玺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玺,欲玺者制地,魏地尽矣!夫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王曰:“是则然也。虽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对曰:“夫博之所以贵枭者,便则食,不便则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枭也?”魏王不听,卒以南阳为和,实修武。
韩釐王薨,子桓惠王立。
韩、魏既服于秦,秦王将使武安君与韩、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黄歇至,闻之,畏秦乘胜一举而灭楚也,乃上书曰:“臣闻物至则反,冬、夏是也;致至则危,累棋是也。今大国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从生民已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使盛桥守事于韩,盛桥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入邢,魏之兵云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二年而后复之,又并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齐、秦之要,绝楚、赵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单矣!王若能保功守威,绌攻取之心,而肥仁义之地,使无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仗兵革之强,乘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后患也。《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昔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之信韩、魏也,从而伐赵,攻晋阳城,胜有日矣,韩、魏叛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下。今王妒楚之不毁,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夫楚国,援也;邻国,敌也。今王信韩、魏之善王,此正吴之信越也,臣恐韩、魏卑辞除患而实欲欺大国也。何则?王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今王资之与攻楚,不亦过乎!且攻楚将恶出兵?王将借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反也。王若不借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水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溪谷,不食之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悉起兵以应王。秦、楚之兵
构而不离;
魏氏将出而攻留、方舆、铚、湖陵、砀、萧、相,故宋必尽;
齐人南面攻楚,泗上必举。
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
如此,则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魏矣。
臣为王虑,莫若善楚。
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而朝;
王施以东山之险,带以曲河之利,韩必为关内之侯。
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
如此,魏亦关内侯矣。
王壹善楚而关内两万乘之主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
王之地一经两海,要约天下,是燕、赵无齐、楚,齐、楚无燕、赵也。
然后危动燕、赵,直摇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王从之,止武安君而谢韩、魏,使黄歇归,约亲于楚。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周纪-周纪四-译文
魏国成为敌国后,更加自信其霸主地位。为了尽快实现霸业,他们射天打地,斩断社稷并焚烧,以此显示威服鬼神的力量。他们在室内举行长夜之饮,室内的人喊万岁,堂上的人回应,堂下的人又回应,门外的人又回应,以至于全国上下,没有人敢不喊万岁。天下人称他们为“桀宋”。齐湣王起兵讨伐他们,民众四散,城池失守。宋王逃到魏国,死于温地。
赧王三十年(丙子年,公元前285年)
秦王在宛地与楚王会面,在中阳与赵王会面。
秦国的蒙武攻打齐国,攻占了九座城池。
齐湣王灭掉宋国后变得骄傲,于是向南侵略楚国,向西侵略三晋,企图吞并二周,成为天子。狐咺提出正议,被斩于檀衢,陈举直言,被杀死在东闾。燕昭王日夜安抚百姓,国家日益富强,于是与乐毅商议讨伐齐国。乐毅说:“齐国是霸国的余业,地广人多,不容易单独攻下。大王一定要讨伐它,不如联合赵国、楚国和魏国。”于是派乐毅去联合赵国,另外派使者联络楚国和魏国,并让赵国以伐齐的利益诱惑秦国。诸侯们对齐王的骄暴感到厌恶,都争相联合燕国讨伐齐国。
赧王三十一年(丁丑年,公元前284年)
燕王动员全部兵力,任命乐毅为上将军。秦国的尉斯离率领军队与三晋的军队会合。赵王将相国印授予乐毅,乐毅率领秦、魏、韩、赵的军队讨伐齐国。齐湣王动员全国兵力抵抗,双方在济西交战,齐军大败。乐毅让秦、韩的军队返回,分派魏军攻占宋地,部署赵军收复河间,自己率领燕军长驱直入。剧辛说:“齐国大而燕国小,依赖诸侯的帮助才能打败齐军,应该及时攻取齐国的边城以增强自己,这是长久的利益。现在不攻取,以深入为名,对齐国没有损害,对燕国没有好处,反而结下深仇,以后一定会后悔。”乐毅说:“齐王自夸功绩,能力不足,不听取下属的意见,废黜贤良,信任谄媚之人,政令暴虐,百姓怨恨。现在军队已经溃败,如果趁机进攻,百姓一定会背叛,内乱爆发,齐国就可以被攻下。如果不趁机进攻,等到齐王悔过,改过自新,安抚百姓,那就难以对付了。”于是继续深入进攻。齐国果然大乱,湣王出逃。乐毅进入临淄,夺取宝物和祭器,运回燕国。燕王亲自到济上慰劳军队,赏赐将士,封乐毅为昌国君,并让他继续攻占齐国未下的城池。齐王逃到卫国,卫君为他安排住所,称臣并供应物资。齐王态度傲慢,卫人侵犯他。齐王又逃到邹、鲁,态度依然傲慢,邹、鲁不接纳他,于是逃到莒地。楚国派淖齿率兵救援齐国,并任命他为齐相。淖齿想与燕国瓜分齐国,于是抓住湣王并责备他说:“千乘、博昌之间,方圆数百里,天上下血雨沾湿了衣服,你知道吗?”湣王说:“知道。”“赢、博之间,地裂到泉水,你知道吗?”湣王说:“知道。”“有人在宫门前哭泣,找不到人,离开后又听到哭声,你知道吗?”湣王说:“知道。”淖齿说:“天上下血雨沾湿衣服,是天在警告你;地裂到泉水,是地在警告你;有人在宫门前哭泣,是人在警告你。天、地、人都警告你了,而你不知悔改,怎能不被诛杀!”于是在鼓里杀死了湣王。
荀子评论说:国家是天下的利益所在。用正道来治理,就能得到大安和大荣,是积累美德的源泉。不用正道来治理,就会面临大危和大累,拥有它还不如没有它。到了极点时,想做一个普通百姓都不可得。齐湣王和宋献公就是例子。所以治理国家的人,以义立国则能称王,以信立国则能称霸,以权谋立国则会导致灭亡。
以礼义来治理国家,而不去损害它。做一件不义的事,杀一个无罪的人,即使能得到天下,仁者也不会去做。坚定地扶持国家和民心,就像这样稳固。与这样的人一起做事的人,都是义士;用来治理国家的刑法,都是义法;君主所极力推崇的,带领群臣去追求的目标,都是义志。这样,臣民就会以义来仰望君主,这就是国家的安定。国家安定,天下也就安定了。所以说:以国家来推行义,一天就能显明,商汤、周武王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以义立国而称王。
即使德行还未达到,义还未完全实现,但天下的道理已经大致奏效,刑赏已经得到天下的信任,臣下都清楚地知道可以依靠。政令已经颁布,即使看到利益受损,也不欺骗百姓;盟约已经签订,即使看到利益受损,也不欺骗盟友。这样,军队就会强大,城池就会坚固,敌国就会畏惧;国家一旦明确,盟友就会信任。即使是一个偏僻的小国,也能威震天下,五霸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以信立国而称霸。
以功利来治理国家,不致力于弘扬义和信,只追求利益;对内不惜欺骗百姓以获取小利,对外不惜欺骗盟友以获取大利。内部不修正已有的问题,却总是想要别人的东西,这样,臣下和百姓都会以欺诈的心态对待君主。君主欺骗臣下,臣下欺骗君主,这样上下就会分裂。这样,敌国就会轻视它,盟友就会怀疑它,权谋日益盛行而国家难免危险削弱,最终走向灭亡,齐湣王和薛公就是例子。所以用强大的齐国,不是为了修礼义,不是为了本政教,不是为了统一天下,而是不断地结盟和对外扩张。所以齐国强大时,南足以破楚,西足以屈秦,北足以败燕,中足以举宋。但当燕、赵联合起来攻打它时,就像摇动枯枝一样,身死国亡,成为天下的大耻辱,后世谈论恶行时一定会提到它。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它不遵循礼义而依赖权谋。
这三种情况,是明君所谨慎选择的,是仁人所努力辨明的。善于选择的人能控制别人,不善于选择的人被别人控制。
乐毅听说昼邑人王蠋贤能,命令军队在画邑周围三十里内不得进入。派人去请王蠋,王蠋谢绝不去。燕人说:“如果你不来,我们就要屠城!”王蠋说:“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听我的劝谏,所以我退隐田野耕种。国家破灭,君主逃亡,我不能保全国家,现在又想用武力胁迫我,我与其不义地活着,不如死去!”于是用树枝勒住脖子,自尽而死。燕军乘胜长驱直入,齐国的城池纷纷望风而逃。乐毅整顿燕军,禁止侵掠,寻找齐国的隐士,给予礼遇。减轻赋税,废除暴政,恢复旧政,齐国百姓非常高兴。于是派左军渡过胶东、东莱;前军沿太山以东至海,攻占琅邪;右军沿河、济,驻扎在阿、鄄以连接魏军;后军沿北海安抚千乘;中军占据临淄并镇守齐都。在郊外祭祀桓公和管仲,表彰贤者的闾里,封王蠋的墓。齐人在燕国食邑的有二十多位君主,在蓟地有爵位的有一百多人。六个月之间,攻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全部设为郡县。秦王、魏王、韩王在京师会面。
赧王三十二年(戊寅年,公元前283年)
秦、赵在穰地会面。秦国攻占魏国安城,军队到达大梁后返回。
齐国发生淖齿之乱,湣王的儿子法章改名换姓,在莒地的太史敫家做佣人。
太史敫的女儿觉得法章的相貌奇特,认为他不是普通人,心生怜爱,常常偷偷给他衣服和食物,后来两人私通。
王孙贾跟随湣王,但湣王失踪了,王孙贾的母亲对他说:‘你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我就倚着门等你;你晚上出去不回来,我就倚着巷口等你。你现在侍奉大王,大王走了,你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你还回来干什么!’
王孙贾于是到市场上呼喊:‘淖齿祸乱齐国,杀了湣王。愿意和我一起诛杀淖齿的人,露出右臂!’市场上跟随他的有四百人,他们一起攻打淖齿,杀了他。
于是齐国的逃亡臣子们一起寻找湣王的儿子,想立他为王。
法章害怕他们杀自己,过了很久才敢表明身份,最终被立为齐王,他坚守莒城抵抗燕国,向全国宣布:‘大王已经在莒城即位了!’
赵王得到了楚国的和氏璧,秦昭王想要它,提出用十五座城来交换。
赵王不想给,但又害怕秦国的强大;想给,又担心被欺骗。
他问蔺相如,蔺相如回答说:‘秦国用城来换璧,大王如果不答应,是我们理亏;如果我们给了璧,秦国不给城,那就是秦国理亏。权衡这两种情况,宁可答应秦国,让他们背负理亏的责任。我愿意带着璧去秦国;如果秦国不给城,我一定完璧归赵。’
赵王派他去了。
蔺相如到了秦国,秦王没有诚意给赵国城池。
蔺相如于是用计欺骗秦王,重新拿回璧,派随从带着璧从小路回赵国,自己则留在秦国等待命令。
秦王认为蔺相如贤能,没有杀他,反而以礼相待,送他回国。
赵王封蔺相如为上大夫。
卫嗣君去世,他的儿子怀君即位。
嗣君喜欢观察细微的事情,县令中有人的褥子破了,席子也坏了,嗣君听说后,赐给他新的席子。
县令非常惊讶,认为嗣君是神。
嗣君又派人过关市,贿赂关市官员一些金子,后来召见关市官员,问有没有客人经过并给你金子,你回绝了他,关市官员非常害怕。
嗣君宠爱泄姬,重用如耳,但又担心他们因为受宠而蒙蔽自己,于是提拔薄疑来制衡如耳,尊崇魏妃来平衡泄姬,说:‘这样互相牵制。’
荀子评论说:成侯、嗣君是聚敛财富、精于算计的君主,但他们没有真正得到民心。
子产是得到民心的,但他没有真正掌握政权。
管仲是掌握政权的,但他没有修习礼制。
所以修习礼制的人能成为王者,掌握政权的人能强大,得到民心的人能安定,聚敛财富的人会灭亡。
赧王三十三年(己卯年,公元前282年)
秦国攻打赵国,攻占了两座城。
赧王三十四年(庚辰年,公元前281年)
秦国攻打赵国,攻占了石城。
秦国的穰侯再次担任丞相。
楚国想与齐国、韩国一起攻打秦国,顺便图谋周朝。
周王派东周武公对楚国的令尹昭子说:‘周朝不能图谋。’
昭子说:‘既然图谋周朝,那就没有意义;但即便如此,为什么不能图谋?’
武公说:‘西周的土地,长短补短,不过百里。名义上是天下的共主,但分裂它的土地不足以让国家富强,得到它的民众不足以增强兵力。即便如此,攻打它的人会被视为弑君。然而还是有人想攻打它,是因为周朝的祭器在那里。老虎的肉臊,但它的皮和牙齿锋利,人们还是会攻击它;如果让泽中的麋鹿披上虎皮,人们攻击它的欲望会增强万倍。分裂楚国的土地,足以让国家富强;削弱楚国的名声,足以让君主尊贵。现在你想诛杀天下的共主,占据三代的传国宝器,宝器一旦南移,战争就会到来。’
于是楚国放弃了攻打周朝的计划。
赧王三十五年(辛巳年,公元前280年)
秦国的白起打败赵军,斩首两万人,攻占了光狼城。
又派司马错从陇西发兵,通过蜀地攻打楚国的黔中,攻占了它。
楚国献出汉北和上庸的土地。
赧王三十六年(壬午年,公元前279年)
秦国的白起攻打楚国,攻占了鄢、邓、西陵。
秦王派使者告诉赵王,希望在河外的渑池举行友好会盟。
赵王不想去,廉颇和蔺相如商量说:‘大王不去,显得赵国弱小且胆怯。’
赵王于是去了,蔺相如随行。
廉颇送赵王到边境,与赵王诀别说:‘大王去,估计路程和会盟的礼仪结束后,回来不会超过三十天。如果三十天不回来,就请立太子为王,以断绝秦国的野心。’
赵王答应了。
在渑池会盟时,秦王和赵王一起喝酒,酒酣时,秦王请赵王弹瑟,赵王弹了。
蔺相如又请秦王击缶,秦王不肯。
蔺相如说:‘五步之内,我可以用颈血溅到大王身上!’
秦王左右的人想杀蔺相如,蔺相如瞪大眼睛呵斥他们,左右的人都退缩了。
秦王不高兴,勉强击了一下缶。
酒宴结束后,秦国最终没有占到赵国的便宜。
赵国人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秦国不敢轻举妄动。
赵王回国后,封蔺相如为上卿,地位在廉颇之上。
廉颇说:‘我是赵国的将军,有攻城野战的功劳。蔺相如原本是个低贱的人,只靠口舌就位居我之上。我感到羞耻,不甘心在他之下!’
他公开宣称:‘我见到蔺相如,一定要羞辱他!’
蔺相如听说后,不肯与廉颇见面;每次上朝,常常称病不去,不想与廉颇争位。
出门时远远看到廉颇,就驾车避开。
蔺相如的门客都感到羞耻。
蔺相如说:‘你们看廉将军和秦王谁更厉害?’
门客说:‘廉将军不如秦王。’
蔺相如说:‘以秦王的威势,我尚且敢在朝廷上呵斥他,羞辱他的群臣。我虽然无能,难道会怕廉将军吗?只是我考虑到,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对赵国用兵,正是因为我和廉将军在。如果两虎相斗,势必不能共存。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先考虑国家的急难,后考虑私人的恩怨。’
廉颇听说后,赤膊背着荆条到蔺相如门前谢罪,两人从此成为生死之交。
当初,燕国攻打安平,临淄的市掾田单在安平,让他的族人都用铁笼保护车轴。
城破时,人们争相从城门逃出,车轴折断,车毁人亡,被燕军俘虏;只有田单的族人因为用铁笼保护车轴得以逃脱,逃到了即墨。
当时齐国的土地都被燕国占领,只有莒和即墨没有被攻下,乐毅率领右军和前军包围莒城,左军和后军包围即墨。
即墨的大夫出战而死。
即墨的人说:‘安平之战,田单的族人用铁笼保护车轴得以保全,说明他足智多谋,熟悉军事。’
于是大家共同推举田单为将,抵抗燕军。
乐毅包围了两座城,一年都没有攻下,后来下令解围,各自在离城九里的地方筑垒,命令说:‘城中百姓出来的不要抓,困苦的要救济,让他们恢复旧业,以安抚新归附的百姓。’
三年过去了,两座城还是没有攻下。
有人向燕昭王进谗言说:‘乐毅智谋过人,攻打齐国,短时间内攻下了七十多座城。现在只剩下两座城没有攻下,不是他没有能力攻下,而是他想长期依靠兵威来降服齐国人,自己南面称王。现在齐国人已经降服,他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因为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燕国。而且齐国美女众多,他可能会忘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希望大王考虑!’
燕昭王于是设宴大会群臣,召见进谗言的人并责备他说:‘先王举国礼贤下士,不是为了贪图土地留给子孙。只是我们继承的德行不够,不能胜任天命,国人不顺服。齐国无道,乘我们国家内乱时害死了先王。我即位后,痛恨入骨,所以广招群臣,外招宾客,以求报仇。那些有功劳的人,我还想和他们共享燕国。现在乐毅亲自为我攻破齐国,夷平了他们的宗庙,报了先王的仇,齐国本来就是乐毅的,不是燕国的。如果乐毅能拥有齐国,与燕国并列为诸侯国,结为友好,共同对抗其他诸侯
这是燕国的福气,也是我的愿望。你怎么敢这样说!”于是将他斩首。
赐给乐毅的妻子王后的服饰,赐给他的儿子公子的服饰;赐给他车马,后面跟随一百辆车,派国相护送他到乐毅那里,立乐毅为齐王。
乐毅惶恐不敢接受,上书表示以死自誓。从此齐人佩服他的义气,诸侯敬畏他的诚信,没有人再敢有图谋。
不久,昭王去世,惠王即位。惠王在做太子时,曾经对乐毅不满。
田单听说后,便在燕国散布反间计,宣称:“齐王已经死了,只有两座城没有攻下。乐毅与新燕王有矛盾,害怕被杀不敢回国,以伐齐为名,实际上是想联合军队在南方称王。齐人还没有归附,所以暂时缓攻即墨等待时机。齐人所害怕的,只是其他将领的到来,即墨就会陷落。”
燕王本来就怀疑乐毅,得到齐国的反间计后,便派骑劫代替乐毅为将,召乐毅回国。乐毅知道燕王不善待他,于是逃到赵国。燕国将士因此愤恨不和。
田单命令城中的人,吃饭时必须在庭院里祭祀祖先,飞鸟都盘旋飞下城中。燕人感到奇怪,田单便宣称:“将有神师来教导我们。”
有一个士兵说:“我可以做神师吗?”于是转身就跑。田单起身将他拉回来,让他坐在东边,像对待老师一样侍奉他。士兵说:“我欺骗了您。”田单说:“你不要说话。”于是以他为师,每次发布命令,都称是神师的指示。
田单又宣称:“我只害怕燕军割掉俘虏的鼻子,把他们放在前面,即墨就会陷落!”燕人听到后,果然这样做了。城中的人看到投降的人都被割掉鼻子,都非常愤怒,坚守城池,生怕被俘。
田单又散布反间计,说:“我害怕燕人挖掘我们城外的坟墓,这真是令人寒心!”燕军果然挖掘坟墓,烧毁尸体。齐人从城上看到后,都痛哭流涕,都想出战,愤怒增加了十倍。
田单知道士兵们可以用了,便亲自拿着木板和铁锹,与士兵们一起劳动;让妻妾编入军队;把所有的食物都分给士兵。命令精锐士兵埋伏起来,让老人、弱者和妇女登上城墙,派使者向燕军表示愿意投降,燕军都欢呼万岁。
田单又收集了千镒黄金,让即墨的富豪送给燕将,说:“如果投降,希望不要掠夺我们的家族。”燕将非常高兴,答应了。燕军更加松懈。
田单于是收集城中的牛,得到一千多头,给它们穿上红色的丝绸衣服,画上五彩龙纹,把兵器绑在牛角上,把油脂和芦苇绑在牛尾上,点燃芦苇,凿开城墙几十个洞,晚上放出牛,五千壮士跟在后面。
牛尾被烧热,牛愤怒地冲向燕军。燕军大惊,看到牛身上都是龙纹,被牛撞到的都死伤。城中的人敲锣打鼓跟随牛群,老人和弱者都敲打铜器,声音震天动地。燕军非常害怕,败退逃跑。
齐人杀了骑劫,追击逃亡的燕军,所经过的城邑都背叛燕国,重新归附齐国。田单的军队越来越多,乘胜追击,燕军日益败亡,逃到河边,齐国的七十多座城都收复了。于是迎接襄王回到莒城。进入临淄后,封田单为安平君。
齐王娶太史敫的女儿为后,生下太子建。太史敫说:“女儿没有经过媒人,自己嫁人,不是我的后代,玷污了我的家族!”终身不见君王后,君王后也不因为不见而失去作为子女的礼节。
赵王封乐毅在观津,尊宠他,以此来震慑燕国和齐国。燕惠王于是派人责备乐毅,并且道歉说:“将军听信谗言,以为与我有矛盾,于是离开燕国投奔赵国。将军为自己打算是可以的,但怎么报答先王对将军的厚待呢?”
乐毅回信说:“从前伍子胥的建议被阖闾采纳,吴国的势力远达郢都;夫差不听他的建议,赐他鸱夷之刑,将他投入江中。吴王不明白先前的建议可以建立功业,所以沉杀伍子胥而不后悔;伍子胥没有早看出君主的不同度量,所以最终被投入江中而不化。我免于自立功业以彰显先王的功绩,这是我的上策。远离毁谤和侮辱,不玷污先王的名声,这是我最害怕的。面临不测之罪,以求侥幸得利,这是道义所不允许的。我听说古代的君子,绝交时不说恶言,忠臣离开国家,不玷污自己的名声。我虽然不才,但也多次受到君子的教诲。希望君王留意!”
于是燕王又封乐毅的儿子闲为昌国君,乐毅往来于燕赵之间,最终在赵国去世,号称望诸君。
田单担任齐相时,经过淄水,有一个老人涉水过河,出水后冷得不能行走。田单脱下自己的皮衣给他穿上。襄王对此不满,说:“田单这样施恩于人,是不是想夺取我的国家?不早点除掉他,恐怕以后会有变故。”
左右看看没有人,岩下有一个穿珠的人,襄王叫他过来问:“你听到我的话了吗?”那人回答:“听到了。”襄王问:“你觉得怎么样?”那人回答:“大王不如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善行。大王称赞田单的善行,下令说:‘我担心百姓饥饿,田单就收留他们给他们食物;我担心百姓寒冷,田单就脱下皮衣给他们穿;我担心百姓劳苦,田单也担心,这符合我的心意。’田单有这样的善行,大王称赞他,田单的善行也就是大王的善行。”襄王说:“好。”于是赐给田单牛和酒。
几天后,穿珠的人又见襄王说:“大王应该在朝会上召见田单,在庭中向他行礼,口头表扬他。然后发布命令寻找饥寒的百姓,收留他们。”于是派人到民间打听,听到大夫们互相议论说:“田单爱护百姓,唉,这是大王的教导啊!”
田单推荐貂勃给齐王。齐王有九个宠臣,想陷害安平君,一起对齐王说:“燕国攻打齐国时,楚王派将军率领一万人来帮助齐国。现在国家已经安定,为什么不派使者去感谢楚王呢?”齐王问:“左右谁可以去?”九人说:“貂勃可以去。”
貂勃出使楚国,楚王接待他并设宴款待,几个月不让他回来。九人对齐王说:“一个人能牵制万乘之君,难道不是因为他有势力吗?而且安平君与大王,君臣之间没有区别。他的志向是想做坏事,对内安抚百姓,对外结交戎狄,礼遇天下的贤士,他的志向是想有所作为,希望大王明察!”
有一天,齐王说:“召相国田单来!”田单脱帽、赤脚、袒露上身进来,退下后请求死罪,五天后齐王说:“你没有罪。你尽你的臣子之礼,我尽我的君王之礼而已。”
貂勃从楚国回来,齐王赐他酒。酒酣时,齐王说:“召相国田单来!”貂勃离开座位叩头说:“大王与周文王相比如何?”齐王说:“我不如他。”貂勃说:“是的,我本来就知道大王不如他。与齐桓公相比如何?”齐王说:“我不如他。”貂勃说:“是的,我本来就知道大王不如他。然而周文王得到吕尚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仲为仲父,现在大王得到安平君却只叫他‘单’,这怎么是亡国之言呢!而且自从天地开辟,人类开始,作为臣子的功劳,有谁比安平君更大呢?大王不能守住国家的社稷,燕人兴兵袭击齐国,大王逃到城阳的山中,安平君以区区即墨三里的城池,五里的城墙,七千疲惫的士兵,擒获燕国的司马,恢复了千里的齐国,这是安平君的功劳。在那个时候,舍弃城池
阳而自王,天下没有人能阻止他。然而从道义上考虑,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所以修建栈道和木阁,迎接王和后到城阳山中,王才得以返回,治理百姓。现在国家已经安定,百姓也已经安居乐业,王却说‘单’,这不是婴儿的计策。王应该立即杀掉这九个人来向安平君谢罪,否则国家将陷入危险!”于是王杀了这九个人并驱逐了他们的家族,增加了安平君的封地,赐予夜邑万户。
田单准备攻打狄,去见鲁仲连。鲁仲连说:“将军攻打狄,不会成功。”田单说:“我凭借即墨的残兵败将打败了强大的燕国,恢复了齐国的领土,现在攻打狄却攻不下来,这是为什么?”田单上车没有告辞就离开了,于是攻打狄,三个月没有攻下。齐国的小孩唱道:“大帽子像簸箕,长剑撑下巴。攻打狄攻不下,枯骨堆成山。”田单感到害怕,问鲁仲连:“先生说我攻不下狄,请问原因是什么?”鲁仲连说:“将军在即墨时,坐着编织草鞋,站着拿着铁锹,对士兵们说:‘没有地方可去了!宗庙已经灭亡了!今天还能活着!还能投靠谁呢!’那时,将军有必死的决心,士兵们没有生还的念头,听到你的话无不流泪挥臂想要战斗,这就是打败燕国的原因。现在将军东有夜邑的供奉,西有淄上的娱乐,黄金腰带横挂在腰间,驰骋在淄、渑之间,有生活的乐趣,没有必死的决心,所以不能取胜。”田单说:“我的心思,先生已经知道了。”第二天,田单振奋精神,沿着城墙巡视,站在箭石之间,亲自擂鼓。狄人于是投降。
当初,齐湣王灭掉宋国后,想要除掉孟尝君。孟尝君逃到魏国,魏昭王任命他为相国,与诸侯一起攻打并打败了齐国。湣王死后,襄王复国,孟尝君中立为诸侯,没有归属。襄王刚即位,害怕孟尝君,与他结盟。孟尝君死后,他的儿子们争夺继承权,齐国和魏国一起灭掉了薛,孟尝君的后代断绝。
赧王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278年)
秦国的大良造白起攻打楚国,攻下郢都,烧毁夷陵。楚襄王的军队溃散,不再战斗,向东北迁都到陈。秦国将郢设为南郡,封白起为武安君。
赧王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277年)
秦国的武安君平定巫、黔中,首次设立黔中郡。
魏昭王去世,儿子安釐王即位。
赧王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276年)
秦国的武安君攻打魏国,攻下两座城。
楚王收编东地的军队,得到十多万士兵,再次向西攻取江南十五座城。
魏安釐王封他的弟弟无忌为信陵君。
赧王四十年(丙戌,公元前275年)
秦国的相国穰侯攻打魏国。韩国的暴鸢救援魏国,穰侯大败暴鸢,斩首四万。暴鸢逃到开封。魏国割让八座城求和。穰侯再次攻打魏国,赶走芒卯,进入北宅。于是包围大梁,魏国割让温地求和。
赧王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274年)
魏国再次与齐国结盟。秦国的穰侯攻打魏国,攻下四座城,斩首四万。
鲁缗公去世,儿子顷公雠即位。
赧王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273年)
赵国和魏国攻打韩国的华阳。韩国向秦国求救,秦王不救。韩国的相国对陈筮说:“事情紧急了!希望您即使生病,也能连夜赶去。”陈筮到秦国,见到穰侯。穰侯说:“事情紧急吗?所以派您来。”陈筮说:“还不紧急。”穰侯生气地说:“为什么?”陈筮说:“如果韩国紧急,就会转而投靠其他国家;因为还不紧急,所以我又来了。”穰侯说:“请发兵吧。”于是与武安君及客卿胡阳救援韩国,八天到达,在华阳打败魏军,赶走芒卯,俘虏三名将领,斩首十三万。武安君又与赵国的将领贾偃交战,将两万赵军沉入河中。魏国的段干子请求割让南阳给秦国求和。苏代对魏王说:“想要印章的是段干子;想要土地的是秦国。现在大王让想要土地的人控制印章,让想要印章的人控制土地,魏国的土地就完了!用土地讨好秦国,就像抱着柴火去救火,柴火不烧完,火不会灭。”魏王说:“确实如此。但是,事情已经开始,不能改变了!”苏代回答说:“下棋之所以重视枭棋,是因为有利就吃子,不利就停止。现在大王为什么不用智慧而用枭棋呢?”魏王不听,最终割让南阳求和,实际上修武。
韩釐王去世,儿子桓惠王即位。
韩国和魏国已经臣服于秦国,秦王准备派武安君与韩国、魏国一起攻打楚国,还没有行动,楚国的使者黄歇到了,听说这件事,害怕秦国乘胜一举灭掉楚国,于是上书说:“我听说事物发展到极点就会反转,冬夏交替就是如此;达到极点就会危险,堆积的棋子就是如此。现在大国的领土,遍及天下的三分之二,这是自有人类以来,万乘之国从未有过的。先王三代不忘与齐国接壤,以断绝合纵的纽带。现在大王派盛桥在韩国任职,盛桥将韩国的土地献给秦国,这是大王不用兵甲,不靠威势,就得到了百里之地,大王可以说是能干了!大王又举兵攻打魏国,封锁大梁的门户,占领河内,攻下燕、酸枣、虚、桃,进入邢地,魏国的军队像云一样聚集却不敢救援,大王的功绩也很多了!大王休整军队,两年后再次出兵,又攻下蒲、衍、首、垣,逼近仁、平丘,黄、济阳的城池被围困,魏国臣服。大王又割让濮磨以北的土地,控制齐、秦的要道,切断楚、赵的脊梁,天下诸侯五次联合六次聚集却不敢救援,大王的威势也达到了极点!大王如果能保住功绩,守住威势,放弃攻取的野心,而扩大仁义的地盘,使国家没有后患,三王不足以成为四王,五霸不足以成为六霸!大王如果依仗人多势众,凭借兵强马壮,乘着打败魏国的威势,想要用武力使天下的君主臣服,我担心会有后患。《诗经》说:‘凡事都有开始,但很少有好的结局。’《易经》说:‘狐狸过河,会弄湿尾巴。’这是说开始容易,结束难。从前吴国信任越国,跟着越国攻打齐国,在艾陵战胜齐军后,却在三江口被越国擒获。智氏信任韩、魏,跟着韩、魏攻打赵国,攻打晋阳城,胜利在望时,韩、魏背叛,在凿台下杀了智伯瑶。现在大王嫉妒楚国没有被灭,却忘记了灭楚会增强韩、魏的力量,我为大王考虑,认为不可取。楚国是盟友;邻国是敌人。现在大王相信韩、魏对大王友好,这正是吴国信任越国的情况,我担心韩、魏用谦卑的言辞消除祸患,实际上是想欺骗大国。为什么?大王对韩、魏没有世代相传的恩德,却有世代相传的怨恨。韩、魏的父子兄弟接连死在秦国手中已经快十代了,所以韩、魏不灭亡,是秦国的忧患。现在大王资助他们攻打楚国,不是太过分了吗!而且攻打楚国将如何出兵?大王要向仇敌韩、魏借路吗?出兵的那天,大王会担心军队回不来。大王如果不向仇敌韩、魏借路,就必须攻打随水右岸的土地,那里都是广阔的河流、大水、山林、溪谷,是不毛之地。这样大王有灭楚的名声,却没有得到土地的实利。而且大王攻打楚国时,四国一定会全部出兵响应大王。秦、楚的军队
联合而不分离;
魏国将出兵攻打留、方舆、铚、湖陵、砀、萧、相,所以宋国必定会灭亡;
齐国向南进攻楚国,泗上地区必定会被占领。
这些都是平原地区四通八达的肥沃土地。
这样一来,天下的国家没有比齐国、魏国更强大的了。
我为您考虑,不如与楚国交好。
秦国和楚国联合起来对付韩国,韩国必定会束手就擒;
您利用东山的险要地形,依托曲河的有利条件,韩国必定会成为关内的诸侯。
如果这样,您用十万军队驻守郑国,梁国就会感到恐惧,许、鄢陵会坚守城池,而上蔡、召陵之间就不会有往来。
这样一来,魏国也会成为关内的诸侯。
您一旦与楚国交好,关内的两个万乘之国的君主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齐国,齐国的右壤地区就可以轻易夺取。
您的土地横跨两海,控制天下,这样燕国、赵国就没有齐国、楚国,齐国、楚国也没有燕国、赵国。
然后您再威胁燕国、赵国,直接动摇齐国、楚国,这四个国家不用费力就会臣服。”
秦王听从了他的建议,停止了对武安君的进攻,并向韩国、魏国道歉,派黄歇回国,与楚国结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周纪-周纪四-注解
桀宋:指宋王因暴虐无道而被天下人称为“桀宋”,桀是夏朝末代暴君,这里用来比喻宋王的暴政。
赧王:东周时期的周王,名姬延,公元前314年至前256年在位。
乐毅:战国时期燕国名将,曾率军攻占齐国七十余城,后因燕惠王猜忌而投奔赵国。
淖齿:楚国将领,曾率兵救齐,后因与燕国分齐地而弑杀齐湣王。
王蠋:齐国贤士,因不愿事二君而自尽,成为忠臣的象征。
桓公、管仲:齐桓公是春秋时期齐国的君主,管仲是其宰相,二人共同开创了齐国的霸业。
淖齿之乱:淖齿是齐国的一位将领,他在齐国发动叛乱,杀死了齐湣王,导致齐国政局动荡。
法章:齐湣王的儿子,在淖齿之乱中隐姓埋名,后来被立为齐王。
太史敫:莒国的太史,法章在其家中做佣人时,太史敫的女儿对他产生了感情。
王孙贾:齐湣王的臣子,在湣王被杀后,他号召市民反抗淖齿,最终杀死了淖齿。
蔺相如:赵国的贤臣,以智慧和勇气著称,曾成功保护赵国的和氏璧不被秦国夺取。
和氏璧:一块极为珍贵的玉石,象征着国家的尊严和权力。
渑池之会:秦国和赵国在渑池举行的一次外交会晤,蔺相如在会上展现了赵国的尊严。
廉颇:赵国的著名将领,与蔺相如有过矛盾,但最终和解。
田单:战国时期齐国名将,以火牛阵大败燕军,收复齐国失地,被封为安平君。
骑劫:燕国将领,接替乐毅攻打齐国,后被齐军击败。
即墨:齐国的重要城市,位于今山东省青岛市即墨区。
火牛阵:田单发明的战术,用火牛冲击敌军,取得重大胜利。
安平君:战国时期齐国的贵族,具体身份不详,可能是田单的封号。
貂勃:齐国大臣,曾出使楚国,后为田单辩护。
贯珠者:齐国隐士,以智慧著称,曾为田单解围。
栈道木阁:栈道是古代在山崖上凿孔架木而成的道路,木阁则是指用木材搭建的阁楼。这里指的是为了迎接王与后而临时搭建的简易道路和住所。
城阳山:古代地名,具体位置不详,可能是齐国境内的一座山。
夜邑:古代地名,位于齐国境内,具体位置不详。
狄:古代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常与中原诸侯国发生冲突。
鲁仲连: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善于游说和谋略。
淄、渑:淄指淄水,渑指渑水,均为齐国境内的河流。
孟尝君:战国时期齐国的贵族田文,以养士闻名,曾为齐相。
薛:古代地名,孟尝君的封地,位于今山东省滕州市。
白起:战国时期秦国的名将,以善战著称。
郢:楚国的都城,位于今湖北省荆州市。
夷陵:古代地名,位于今湖北省宜昌市。
陈: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淮阳县。
巫、黔中:巫指巫山,黔中指黔中地区,均为古代地名,位于今重庆市和贵州省一带。
穰侯:战国时期秦国的权臣魏冉,封于穰地,故称穰侯。
华阳: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新郑市。
芒卯:战国时期魏国的将领。
南阳: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南阳市。
黄歇:指战国时期楚国的著名政治家黄歇,即春申君,曾为楚国的相国。
艾陵:古代地名,位于今山东省泰安市。
三江之浦:指长江、淮河、汉江的交汇处,位于今江苏省扬州市一带。
智伯瑶:战国时期晋国的贵族,智氏的首领。
凿台:古代地名,位于今山西省太原市。
魏氏:指战国时期的魏国,是战国七雄之一,位于今河南、山西一带。
留、方舆、铚、湖陵、砀、萧、相:这些是战国时期的地名,分别位于今河南、安徽、江苏等地,是当时的重要战略要地。
齐人:指战国时期的齐国,位于今山东一带,是战国七雄之一。
泗上:指泗水流域,位于今山东南部,是齐国的重要地区。
平原四达膏腴之地:指地势平坦、交通便利、土地肥沃的地区,具有重要的经济和战略价值。
关内侯:指战国时期的一种封号,表示被封在关内(即函谷关以内)的诸侯。
郑:指战国时期的郑国,位于今河南中部,后被韩国所灭。
梁氏:指魏国,因魏国都城大梁(今河南开封)而得名。
许、鄢陵、上蔡、召陵:这些是战国时期的地名,分别位于今河南、安徽等地,是当时的重要城市。
武安君:指战国时期秦国的名将白起,因功封为武安君。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资治通鉴-周纪-周纪四-评注
这段古文记载了战国时期齐国的兴衰史,尤其是齐湣王的暴政及其最终的失败。齐湣王在灭宋后,因骄横而四处侵略,导致诸侯联合伐齐。燕国名将乐毅率领联军大败齐军,齐湣王最终被楚国将领淖齿弑杀。这段历史反映了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的残酷现实,以及暴政必然导致灭亡的历史规律。
文中通过齐湣王的暴政和乐毅的军事才能,展现了战国时期政治与军事的复杂性。齐湣王的骄横和暴虐,使得齐国失去了民心,最终导致国家的崩溃。而乐毅则通过联合诸侯,采取正确的战略,成功击败了齐国。这一对比不仅揭示了暴政的危害,也展示了智谋和联合的重要性。
此外,文中还提到了齐国贤士王蠋的忠烈行为。王蠋因不愿事二君而自尽,成为忠臣的象征。这一情节不仅体现了战国时期士人的忠义精神,也反映了当时社会对忠臣的高度推崇。王蠋的行为与齐湣王的暴政形成了鲜明对比,进一步凸显了暴政的恶果。
最后,文中还提到了乐毅在占领齐国后的善政。乐毅不仅禁止侵掠,还宽赋敛、除暴令、修旧政,使得齐民喜悦。这一举措不仅稳定了占领区的局势,也为燕国赢得了民心。乐毅的善政与齐湣王的暴政形成了鲜明对比,进一步揭示了仁政的重要性。
总的来说,这段古文通过齐湣王的暴政、乐毅的军事才能和王蠋的忠烈行为,展现了战国时期政治与军事的复杂性,揭示了暴政必然导致灭亡的历史规律,同时也强调了仁政和忠义的重要性。这段历史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为后人提供了深刻的启示。
这段古文记载了战国时期齐、赵、燕等国的政治动荡和外交斗争,展现了当时各国之间的复杂关系。齐国的淖齿之乱导致齐湣王被杀,法章在危难中隐姓埋名,最终被立为齐王,体现了王权的更迭与继承。王孙贾的忠勇和蔺相如的智慧,分别代表了臣子对国家的忠诚和外交上的谋略。
蔺相如在渑池之会上的表现,不仅维护了赵国的尊严,也展示了个人勇气和智慧的结合。他与廉颇的矛盾与和解,反映了国家利益高于个人恩怨的理念,体现了战国时期士人的高尚品格。
田单在安平之战中的机智和乐毅在攻齐过程中的战略眼光,分别代表了军事上的智谋与耐心。乐毅虽然攻占了齐国大部分领土,但在莒和即墨两城受阻,显示了战争中的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
荀子对成侯、嗣君、子产、管仲的评价,反映了战国时期思想家对政治的不同看法。他认为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民者安,聚敛者亡,强调了礼治、政治、民生和国家财政之间的关系。
这段古文不仅记录了历史事件,还通过人物的言行展现了战国时期的社会风貌和思想观念。它揭示了权力斗争、外交博弈、军事策略和个人品格在历史进程中的重要作用,具有重要的历史和文化价值。
这段文字主要讲述了战国时期燕国名将乐毅和齐国名将田单的故事。乐毅曾率燕军攻占齐国七十余城,但因燕惠王猜忌而投奔赵国。田单则利用火牛阵大败燕军,收复齐国失地,被封为安平君。
从文化内涵来看,这段文字体现了战国时期各国之间的复杂关系和权谋斗争。乐毅和田单都是当时的名将,他们的故事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和战争的残酷。同时,田单的火牛阵也展示了古代军事智慧的巧妙运用。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段文字叙事生动,情节跌宕起伏。作者通过细腻的描写,将乐毅的无奈、田单的机智以及燕惠王的猜忌都刻画得淋漓尽致。特别是田单火牛阵的描写,充满了戏剧性和画面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历史价值来看,这段文字为我们了解战国时期的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它不仅记录了乐毅和田单的事迹,还反映了当时各国之间的政治、军事关系,以及社会各阶层的生活状况。这些内容对于我们研究战国时期的历史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通过生动的叙事和细腻的描写,展现了战国时期的历史画卷。它不仅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还为我们了解当时的社会状况提供了重要的历史资料。
这段文本主要讲述了战国时期齐国和秦国的一些历史事件,涉及了田单、鲁仲连、孟尝君、白起等历史人物。通过这些事件,我们可以看到战国时期诸侯国之间的复杂关系和频繁的战争。
田单是齐国的重要将领,他在即墨之战中以弱胜强,击败了燕国,恢复了齐国的领土。然而,在攻打狄国时却遇到了困难,鲁仲连指出田单之所以无法攻下狄国,是因为他失去了当初在即墨时的决心和斗志。田单听从了鲁仲连的建议,最终成功攻下了狄国。这一情节反映了战国时期将领的智慧和谋略的重要性。
孟尝君是齐国著名的贵族,以养士闻名。他在齐湣王时期被排挤,逃到魏国,后来在魏昭王的支持下与诸侯联合伐齐。孟尝君死后,他的封地薛被齐、魏两国瓜分,孟尝君绝嗣。这一事件反映了战国时期贵族之间的权力斗争和诸侯国的兴衰。
秦国在战国后期逐渐强大,白起作为秦国的名将,多次率军攻打楚国和魏国,取得了重大胜利。秦国的扩张引起了其他诸侯国的警惕,楚国使者黄歇上书秦王,劝其不要过度扩张,以免引起其他诸侯国的联合反抗。黄歇的谏言反映了战国时期诸侯国之间的复杂外交关系和合纵连横的策略。
总的来说,这段文本通过具体的历史事件,展现了战国时期诸侯国之间的政治、军事和外交斗争,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和复杂性。同时,文本中的人物形象鲜明,情节紧凑,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
这段文字出自《战国策》,记载了战国时期各国之间的复杂外交关系和战略布局。文中通过谋士的进言,展现了战国时期各国之间的博弈与权衡。谋士建议齐王与楚国结盟,利用秦、楚联合的力量压制韩国和魏国,进而控制中原地区。这一策略的核心在于通过外交手段削弱敌国的力量,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从文化内涵来看,这段文字反映了战国时期‘合纵连横’的外交思想。战国时期,各国之间为了争夺霸权,常常通过结盟、分化等手段来达到战略目的。谋士的建议正是这种思想的体现,他通过分析各国的地理、经济和军事形势,提出了一个看似可行的战略方案。这种外交策略不仅体现了战国时期谋士的智慧,也反映了当时各国之间的复杂关系。
从艺术特色来看,这段文字语言简练,逻辑清晰,具有很强的说服力。谋士通过列举具体的地名和战略要点,增强了论点的可信度。同时,文中运用了对比和假设的手法,如‘秦、楚合而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而朝’,形象地描绘了秦楚联合后的强大威慑力。这种修辞手法不仅增强了文章的表现力,也使读者更容易理解谋士的战略意图。
从历史价值来看,这段文字为我们研究战国时期的外交策略提供了宝贵的资料。通过这段记载,我们可以了解到战国时期各国之间的复杂关系,以及谋士在外交决策中的重要作用。同时,这段文字也反映了战国时期‘合纵连横’思想的实际应用,为我们理解战国时期的历史进程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总的来说,这段文字不仅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也展现了战国时期谋士的智慧和外交策略的精妙。通过这段记载,我们可以更深入地理解战国时期各国之间的博弈与权衡,以及‘合纵连横’思想在实际外交中的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