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明代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是中国古代小说的杰出代表之一。他的创作涉猎广泛,特别是在短篇小说和民间传说方面有所建树。《警世通言》是他最著名的短篇小说集之一。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616年)。
内容简要:《警世通言》是冯梦龙创作的短篇小说集,包含了诸多通过生动故事展示世间人情、道德与智慧的故事。全书共计六十篇,许多故事揭示了社会生活中的道德教训与人性的复杂。这些故事情节有的是从古代历史中提炼的教训,也有些是以讽刺、幽默的方式揭示当时社会风气,警示人们在生活中谨言慎行,行事有德。冯梦龙通过这些故事揭示了当时社会中的许多不公平和不正之风,强调了道德与智慧的价值。全书以通俗易懂的语言,表现了“警世”之意,至今仍对中国古代小说和文化有重要的影响。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警世通言-卷二十-原文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话说大宋徽宗朝有个官人,姓计名安,在北司官厅下做个押番,只夫妻两口儿。
偶一日,下番在家,天色却热,无可消遣,却安排了钓竿,迤逦取路来到金明他上钓鱼。
钓了一日,不曾发市。计安肚里焦躁,却待收了钓竿归去,觉道浮于沉下去,钓起一件物事来。
计安道声好,不知高低:‘只有钱那里讨!’安在篮内,收拾了竿子,起身取路归来。
一头走,只听得有人叫道:‘计安!’回头看时,却又没人。
又行又叫:‘计安,吾乃金明池掌。汝若放我,教汝富贵不可言尽;汝若害我,教你合家人口死于非命。’
仔细听时,不是别处,却是鱼篮内叫声。
计安道:‘却不作怪!’一路无话。
到得家中,放了竿子篮儿。
那浑家道:‘丈夫,快去厅里去,太尉使人来叫你两遭。不知有甚事,吩咐便来。’
计安道:‘今日是下番日期,叫我做甚?’说不了,又使人来叫:‘押番,太尉等你。’
计安连忙换了衣衫,和那叫的人去乾当官的事。
了毕,回来家中,脱了衣裳,教安排饭来吃。
只见浑家安排一件物事,放在面前。
押番见了,吃了一惊,叫声苦,不知高低:‘我这性命休了!’
浑家也吃一惊道:‘没甚事,叫苦连声!’
押番却把早间去钓鱼的事说了一遍,道:‘是一条金鳗,它说:‘吾乃金明池掌,若放我,大富不可言;若害我,教我合家死于非命。’你却如何把它来害了?我这性命合休!’
浑家见说,啐了一口唾,道:‘却不是放屁!金鳗又会说起后来!我见没有下饭,安排他来吃,却又没事。你不吃,我一发吃了。’
计安终是闷闷不已。
到得晚间,夫妻两个解带脱衣去睡。
浑家见他怀闷,离不得把些精神来陪侍他。
自当夜之间,那浑家身怀六甲,只见眉低眼慢,腹大乳高。
倏忽间又十月满足。
临盆之时,叫了收生婆,生下个女孩儿来。
正是:野花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日日生。
那押番看了,夫妻二人好不喜欢,取名叫做庆奴。
时光如箭,转眼之间,那女孩儿年登二八,长成一个好身材,伶俐聪明,又教成一身本事。
爹娘怜惜,有如性命。
时遇靖康丙午年间,士马离乱。
因此计安家夫妻女儿三口,收拾随身细软包裹,流落州府。
后来打听得车驾杭州驻晔,官员都随驾来临安。
计安便迤里取路奔行在来。
不则一一日,三口儿入城,权时讨得个安歇,便去寻问;日日官员相见了,依;臼收留在厅著役,不在话下。
计安便教人寻间房,安顿了妻小居住。
不只一日,计安觑著浑家道:‘我下番无事,若不做些营生,恐坐吃山空,须得些个道业,来相助方好。’
浑家道:‘我也这般想,别没甚事好做,算来只好开一个酒店。便是你上番时,我也和孩儿在家里卖得。’
计安道:‘你说得是,和我肚里一般。’便去理会这节事。
次日,便去打合个量酒的人。
却是外方人,从小在临安讨衣饭吃,没爹娘,独自一人,姓周名得,排行第三。
安排都厂,选吉日良时,开张店面。
周三就在门前卖些果子,自捏合些汤水。
到晚问,就在计安家睡。
计安不在家,那娘儿两个自在家中卖。
那周三直是勤力,却不躲懒,倏忽之间,相及数月。
忽朝一日,计安对妻子道:‘我有句话和你说,不要嗔我。’
浑家道:‘却有甚事,只管说。’
计安道:‘这几日我见那庆奴,全不像那女孩儿相态。’
浑家道:‘孩儿日夜不曾放出去,外没甚事,想必长成了恁么!’
计安道:‘莫托大!我见她和周三两个打眼色。’当日没话说。
一日,计安不在家,做娘的叫那庆奴来:‘我儿,娘有件事和你说,不要瞒我。’
庆奴道:‘没甚事。’娘便说道:‘我这几日,见你身体粗丑,全不像模样。实对我说。’
庆奴见问,只不肯说。
娘见那女孩儿前言不应后语,失张失志,道三不著两,面上忽青忽红,娘道:‘必有缘故!’
捉住庆奴,搜检她身上时,只叹得口气,叫声苦,连腮赠掌,打那女儿:‘你却被何人坏了?’
庆奴吃打不过,哭著道:‘我和那周三两个有事。’
娘见说,不敢出声,撷著脚,只叫得苦:‘却是怎的计结?爹归来时须说我在家管甚事,装这般幌子!’
周三不知里面许多事,兀自在门前卖酒。
到晚,计安归来歇息了,安排些饭食吃罢。
浑家道:‘我有件事和你说。果应你的言语,那丫头被周三那厮坏了身体。’
那计安不听得说,万事全休;听得说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便要去打那周三。
浑家拦住道:‘且商量。打了他,不争我家却是甚活计!’
计安道:‘我指望教这贱人去个官员府第,却做出这般事来。譬如不养得,把这丫头打杀了罢。’
做娘的再三再四劝了一个时辰。
爹性稍过,便问这事却怎地出豁,做娘的不慌不忙,说出一个法儿来,正是:
金风吹树蝉先觉,断送无常死不知。
浑家道:‘只有一法,免得妆幌子。’
计安道:‘你且说。’
浑家道:‘周三那厮,又在我家得使,何不把他来招赘了?’
说话的,当时不把女儿嫁与周三,只好休;也只被人笑得一场,两下赶开去,却没后面许多说话。
不想计安听情了妻子之言,便道:‘这也使得。’当日且吩咐周三归去。
那周三在路上思量:‘我早间见那做娘的打庆奴,晚间押番归,却打发我出门。莫是‘东窗事发,?若是这事走漏,须教我吃官司,如何计结?’没做理会处。
正是:
乌鸦与喜鹊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闲话提过,离不得汁押番使人去说合周三。
下财纳礼,择日成亲,不在话下。
倏忽之间,周三入赘在家,一载有馀。
夫妻甚是说得著。
两个暗地计较了,只要搬出去住。
在家起晏睡早,躲懒不动。
周三那厮,打出吊入,公然乾颐。
计安忍不得,不住和那周三厮闹。
便和浑家商量,和这厮官司一场,夺了休,却不妨碍。
日前时便怕人笑,没出手;今番只说是招那厮不著,便安排圈套,捉那周三些个事,闹将起来,和他打官司,邻舍劝不住,夺了休。
周三只得离了计押番家,自去赶趁。
庆奴不敢则声,肚里自烦恼,正自生离死别。
讨休在家相及半载,只见有个人来寻押番娘,却是个说亲的媒人。
相见之后,坐定道:‘闻知宅上小娘子要说亲,老媳妇特来。’
计安道:‘有甚好头脑,万望主盟。’
婆子道:‘不是别人,这个人是虎翼营有请受的官身,占役在官员去处,姓戚名青。’
计安见说,因缘相撞,却便肯。
即时便出个帖子,几杯酒相待。
押番娘便说道:‘婆婆用心则个!事成时,却得相谢。’
婆婆谢了自去,夫妻两个却说道:‘也好,一则有请受官身;二则年纪大些,却老成;三则周三那厮不敢来胡生事,已自嫁了个官身。我也认得这戚青,却善熟。’
话中见快。
媒人一合说成。
依旧少不得许多节次,成亲。
却说庆奴与戚青两个说不著,道不得个少女少郎,情色相当。
戚青却年纪大,便不中那庆奴意。
却整日闹吵,没一日静办。
爹娘见不成模样,义与女夺休,告托官员,封过状子,去所属看人情面,给状判离。
戚青无力势,被夺了休。
遇吃得醉,便来计押番门前骂。
忽朝一日,发出句说话来,教‘张公吃酒李公醉’,‘柳树上著刀,桑树上出血’。
正是:
安乐窝中好使乖,中堂有客寄书来。
多应只是名和利,撇在牀头不拆开。
那戚青遇吃得酒醉,便来厮骂。
却又不敢与他争。
初时邻里也来相劝。
次后吃得醉便来,把做常事,不睬他。
一日,戚青指著计押番道:‘看我不杀了你这狗男女不信!’
道了自去,邻里都知。
却说庆奴在家,又经半载。
只见有个婆婆来闲话。
莫是来说亲?
相见了。
茶罢,婆子道:‘有件事要说,怕押番焦躁。’
计安夫妻两个道:‘但说不妨。’
婆子道:‘老媳妇见小娘子两遍说亲不著,何不把小娘子去个好官员家?三五年一程,却出来说亲也不迟。’
计安听说,肚里道:‘也好,一则两遍装幌子,二则坏了些钱物;却是又嫁什么人是得?’
便道:‘婆婆有什么好去处教孩儿去则个?’
婆子道:‘便是有个官人要小娘子,特地叫老媳妇来说。现在家中安歇。他曾来宅上吃酒,认得小娘子,他是高邮军主簿,如今来这里理会差遣,没人相伴。只是要带归宅里去,却不知押番肯也不肯?’
夫妻两个计议了一会,便道:‘若是婆婆说时,必不肯相误,望婆婆主盟则个。’
当日说定,商量拣日,做了文字。
那庆奴拜辞了爹娘,便来伏事那官人。
有分教做个失乡之鬼,父子不得相见。
正是:
天听寂无声,苍苍何处寻?
非高亦非远,都只在人心。
那官人是高邮军主簿,家小都在家中,来行在理会本身差遣,姓李,名子由。
讨得庆奴,便一似夫妻一般。
日间寒食节,夜里正月半。
那庆奴思衣得衣,思食得食。
数月后,官人家中信到,催那官人去,恐在都下费用钱物。
不只一日,乾当完备,安排行装,买了人事,雇了船只,即日起程,取水路归来。
在路贪花恋酒,迁延程途,直是快快。
相次到家,当真人等接著。
那恭人出来,与官人相见。
官人只应得嘈,便道:‘恭人在宅乾管不易。’
便教庆奴入来参拜恭人。
庆奴低著头,走入来立地,却待拜。
恭人道:‘且休拜!’
便问:‘这是甚么人?’
官人道:‘实不瞒恭人,在都下早晚无人使唤,胡乱讨来相伴。今日带来伏事恭人。’
恭人看了庆奴道:‘你却和官人好快活!来我这里做什么?’
庆奴道:‘奴一时遭际,恭人看离乡背井之面。’
只见恭人教两个养娘来:‘与我除了那贱人冠子,脱了身上衣裳,换几件粗布衣裳著了。解开脚,蓬松了头,罚去厨下打水烧火做饭!’
庆奴只叫得万万声苦,哭告恭人道:‘看奴家中有老爹娘之面。。若不要庆奴,情愿转纳身钱,还归宅中。’
恭人道:‘你要去,可知好哩!且罚你厨下吃些苦:你从前快活也够了。’
庆奴看著那官人道:‘你带我来,却教我恁地模样!你须与我告恭人则个。’
官人道:‘你看恭人何等情性!随你了得的包待制,也断不得这事。你且没奈何,我自性命不保;等她性下,却与你告。’
即时押庆奴到厨下去。
官人道:‘恭人若不要他时,只消退在牙家,转变身钱便了,何须发怒!’
恭人道:‘你好做作!兀自说哩!’
自此罚在厨下,相及一明。
忽一日晚,官人去厨下,只听得黑地里有人叫官人。
官人听得,认得是庆奴声音。
走近前来,两个扯住了哭,不敢高声。
便说道:‘我不合带你回来,教你吃这般苦!’
庆奴道:‘你只管教我在这里受苦,却是几时得了?’
官人沉吟半晌,道:‘我有道理救你处。不若我告他,只做退你去牙家,转变身钱。安排懈舍,悄悄地教你在那里往。我自教人把钱来,我也不时自来和你相聚。是好也不好?’
庆奴道:‘若得如此,可知好哩!却是灾星退度。’
当夜官人离不得把这事说道:‘庆奴受罪也够了。若不要他时,教发付牙家去,转变身钱。’
恭人应允,不知里面许多事。
且说官人差一个心腹虞候,叫做张彬,专一料理这事。
把庆奴安顿廊舍里,隔得那宅中一两条街。
只瞒著恭人一个不知。
官人不时便走来,安排几杯酒吃了后,免不得干些没正经的事。
却说宅里有个小官人,叫做佛郎,年方六岁,直是得人惜。
有时往来庆奴那里耍。
爹爹便道:‘我儿不要说向妈妈道,这个是你姐姐。’
孩儿应喏。
忽一日,佛郎来,要走入去。
那张彬与庆奴两个相并肩而坐吃酒。
佛郎见了,便道:‘我只说向爹爹道。’
两个男女回避不迭,张彬连忙走开躲了。
庆奴一把抱住佛郎,坐在怀中,说:‘小官人不要胡说。姐姐自在这里吃酒,等小官人来,便把果子与小官人吃。’
那佛郎只是说:‘我向爹爹道,你和张虞候两个做甚么?’
庆奴听了,口中不道,心下思量:‘你说了,我两个却如何?’
眉头一纵,计上心来:‘宁苦你,莫苦我。没奈何,来年今月今日今时,是你忌辰!’
把条手中,捉住佛郎,扑翻在牀上,便去一勒。
那里消半碗饭时,那小官人命归泉世。
正是:时间风火性,烧却岁寒心。
一时把那小官人来勒杀了,却是怎地出豁?正没理会处,只见张彬走来。
庆奴道:‘叵耐这厮,只要说与爹爹知道。我一时慌促,把来勒死了。’
那张彬听说,叫声苦,不知高低,道:‘姐姐,我家有老娘,却如何出豁?’
庆奴道:‘你教我坏了他,怎恁他说!是你家有老娘,我也有爹娘。事到这里,我和你收拾些包裹,走归行在见我爹娘,这须不妨。’
张彬没奈何,只得随顺。
两个打叠包儿,漾开了逃走。
离不得宅中不见了佛郎,寻到庆奴家里,见他和张彬走了,孩儿勒死在牀。
一面告了官司,出赏捉捕,不在话下。
张彬和庆奴两个取路到镇江。
那张彬肚里思量著老娘,忆著这事,因此得病,就在客店中将息。
不只一日,身边细软衣物解尽。
张彬道:‘要一文看也没有,却是如何计结?’
籁籁地两行泪下:‘教我做个失乡之鬼!’
庆奴道:‘不要烦恼,我有钱。’
张彬道:‘在那里?’
庆奴道:‘我会一身本事,唱得好曲,到这里怕不得羞。何不买个锣儿,出去诸处酒店内卖唱,趁百十文,把来使用,是好也不好?’
张彬道:‘你是好人家儿女,如何做得这等勾当?’
庆奴道:‘事极无奈,但得你没事,和你归临安见我爹娘。’
从此庆奴只在镇江店中赶趁。
话分两头,却说那周三自从夺休了,做不得经纪。
归乡去投奔亲戚又不著。
一夏衣裳著汗,到秋天都破了。
再归行在来,于计押番门首过。
其时是秋深天气,蒙蒙的雨下。
计安在门前立地。
周三见了便唱个喏。
计安见是周三,也不好问他来做甚么。
周三道:‘打这里过,见丈人,唱个暗。’
计安见他身上褴楼,动了个恻隐之心,便道:‘人来,请你吃碗酒了去。’
当时只好休引那厮,却没甚事。
千不合,万不合,教人来吃酒,却教计押番:一种是死,死之太苦,一种是亡,亡之太屈!
却说计安引周三进门。
老婆道:‘没事引他来做甚?’
周三见了丈母,唱了喏,道:‘多时不见。自从夺了休,病了一场,做不得经纪,投远亲不著。姐姐安乐?’
计安道:‘休说!自你去之后,又讨头脑不著。如今且去官员人家三二年,却又理会。’
便教浑家暖将酒来,与周三吃,吃罢,没甚事,周三谢了自去。
天色却晚,有一两点雨下。
周三道:‘也罪过,他留我吃酒!却不是他家不好,都是我自讨得这场烦恼。’
一头走,一头想:‘如今却是怎地好?深秋来到,这一冬如何过得?’
自古人极计生,摹上心来:‘不如等到夜深,掇开计押番门。那老夫妻两个又睡得早,不防我。拿些个东西,把来过冬。’
那条路却静,不甚热闹。
走回来等了一歇,掇开门闪身入去,随手关了。
仔细听时,只听得押番娘道:‘关得门户好?前面响。’
押番道:‘撑打得好。’
浑家道:‘天色雨下,怕有做不是的。起去看一看,放心。’
押番真个起来看。
周三听得,道:‘苦也,起来捉住我,却不利害!’
去那灶头边摸著把刀在手,黑地里立著,押番不知头脑,走出房门看时,周三让他过一步,劈脑后便剁。
觉得衬手,劈然倒地,命归泉世。
周三道:‘只有那婆子,索性也把来杀了。’
不则声,走上牀,揭开帐子:把押番娘杀了。
点起灯来,把家中有底细软包裹都收拾了。
碌乱了半夜,周三背了包裹,倒拽上门。
迤逦出北关门。
且说天色已晓,人家都开门,只见计押番家静悄悄不闻声息。
邻舍道:‘莫是睡杀了也?’
隔门叫唤不应。
推那门时,随手而开。
只见那中门里计押番死尸在地,便叫押番娘,又不应。
走入房看时,只见牀上血浸著那死尸,箱笼都开了。
众人都道:‘不是别人,是戚青这厮,每日醉了来骂,便要杀他。今日真个做出来!’
即时经由所属,便去捉了戚青。
戚青不知来历,一条索缚将去,和邻舍解上临安府。
府主见报杀人公事,即时升厅,押那戚青至面前,便问:‘有请官身,辄敢禁城内杀命掠财!’
戚青初时辩说,后吃邻舍指证叫骂情由,分说不得。
结正申奏朝廷,勘得戚青有请官身,禁城内图财杀人,押赴市曹处斩。
但见:
刀过时一点清风,尸倒处满街流血。
戚青在吃了一刀。
且说周三坏了两个人命,只恁地休,却没有天理!天几曾错害了一个?只是时辰未到。
且说周三迤逦取路,直到镇江府,讨个客店歇了。
没事,出来闲走一遭,觉道肚中有些饥i就这里买些酒吃:只见一家门前招子上写道:
醒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西南北人。
周三入去时,酒保唱了喏。
问了升数,安排蔬菜下口。
方才吃得两盏,只见一个人,头顶著厮锣,入来阁儿前,道个万福。
周三擡头一看,当时两个都吃一惊,不是别人,却是庆奴。
周三道:‘姐姐,你如何却在这里?’
便教来坐地。
教量酒人添只盏来,便道:‘你家中说卖你官员人家,如今却如何恁地?’
庆奴见说,泪下数行。
但见:
几声娇语如鸯磺,一串真珠落线头。
道:‘你被休之后,嫁个人不著。如今卖我在高邮军主簿家。到得他家,娘子妒色,罚我厨下打火,挑水做饭,一言难尽……吃了万千辛苦。’
周三道:‘却如何流落到此?’
庆奴道:‘实不相瞒,后来与本府虞候两个有事,小官人撞见,要说与他爹爹,因此把来勒杀了。没计奈何,逃走在此。那厮却又害病在店中,解当使尽,因此我便出来攒几钱盘缠。今日天与之幸,撞见你。吃了酒,我和你同归店中。’
周三道:‘必定是你老公一般,我须不去。’
庆奴道:‘不妨,我自有道理。’
那里是教周三去,又教坏了一个人性命。
有诗为证:
日暮迎来香阁中,百年心事一宵同。
寒鸡鼓翼纱窗外,已觉恩情逐晓风。
当时两个同到店中,甚是说得著。
当初兀自赎药煮粥,去看那张彬。
次后有了周三,便不管他。
有一顿,没一顿。
张彬又见他两个公然在家乾颗,先自十分病做十五分,得口气,死了。
两个正是推门入拍。
免不得买具棺木盛殓,把去烧了。
周三搬来店中,两个依旧做夫妻。
周三道:‘我有句话和你说:如今却不要你出去卖唱;我自寻些道路,撰得钱来使。’
庆奴道:‘怎么恁他说?当初是没计奈何,做此道路。’
自此两个恩情,便是:
云淡淡天边驾凤,水沉沉交颈鸳鸯。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忽一日庆奴道:‘我自离了家中,不知音信,不若和你同去行在,投奔爹娘。--‘大虫恶杀不吃儿’。’
周三道:‘好却好,只是我和你归去不得。’
庆奴道:‘怎地?’
周三却待说,又忍了。
当时只不说便休,千不合,百不合,说出来,分明似飞蛾投火,自送其死。
正是: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庆奴务要间个备细。
周三道:“实不相瞒,如此如此,把你爹娘都杀了,却走在这里。如何归去得!”
庆奴见说,大哭起来,扯住道:“你如何把我爹娘来杀了?”
周三道:“住住!我不合杀了你爹娘,你也不合杀小官人和张彬,大家是死的。”
庆奴沉吟半晌;无言抵对。
倏忽之间,相及数月。
周三忽然害著病,起牀不得,身边有些钱物,又都使尽。
庆奴看著周三道:“家中没柴米,却是如何?你却不要咳我,前回意智今番在,依旧去卖唱几时;等你好了,却又理会。”
周三无计可施,只得应允。
自从出去赶趁,每日撰得几贯钱来,便无话说;有时攒不得来,周三那厮便骂:“你都是又喜欢汉子,贴了他!”不由分说。
若撰不来,庆奴只得去到处熟酒店里柜头上,借几贯归家,撰得来便还他。
一日,却是深冬天气,下雪起来。
庆奴立在危楼上,倚著栏杆立地,只见三四个客人,上楼来吃酒。
庆奴道:“好大雪,晚间没钱归去,那厮又骂。且喜那三四客人来饮酒,我且胡乱去卖一卖。”
便去揭开帘儿,打个照面。
庆奴只叫得“苦也”,不是别人,却是宅中当直的。
叫一声:“庆奴,你好做作,却在这里!”吓得庆奴不敢则声。
原来宅中下状,得知道走过镇江,便差宅中一个当直厮赶著做公的来捉。
便问:“张彬在那里?”
庆奴道:“生病死了。我如今却和我先头丈夫周三在店里住。那厮在临安把我爹娘来杀了,却在此撞见,同做一处。”
当日酒也吃不成。
即时缚了庆奴,到店中牀上拖起周三,缚了,解来府中,尽情勘结。
两个各自认了本身罪犯,申奏朝廷。
内有戚青屈死,别作施行。
周三不合图财杀害外父外母,庆奴不合因好杀害两条性命,押赴市曹处斩。
但见:
犯由前引,棍棒后随。
前衔后巷。
这番过后几时回?把眼睁开,今日始知天报近。
正是:但存夫子三分札,不犯萧何六尺条。
这两个正是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随。
道不得个: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后人评论此事,道计押番钓了金鳗,那时金鳗在竹篮中,开口原说道:“汝若害我,教你合家人口,死于非命。”
只合计押番夫妻偿命,如何又连累周三、张彬、戚青等许多人?想来这一班人也是一缘一会,该是一宗案上的鬼,只借金鳗作个引头。
连这金鳗说话,金明池执掌,未知虚实,总是个凶妖之先兆。
计安既知其异,便不该带回家中,以致害他性命。
大凡物之异常者,便不可加害,有诗为证:
李救朱蛇得美妹,孙医龙子获奇书。
劝君莫害非常物,祸福冥中报不虚。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警世通言-卷二十-译文
整天昏昏沉沉地醉生梦死,忽然听到春天已尽,便勉强登山。因为路过竹林寺院,与僧人交谈,又得到了半日闲适的时光。
话说大宋徽宗朝时期,有一个名叫计安的官员,他在北司官厅担任押番,只有夫妻两人。
有一天,计安下完班在家,天气很热,没有什么消遣,于是准备了钓竿,一路走去金明池边钓鱼。钓了一整天,没有钓到鱼。计安心里焦急,正准备收起钓竿回家,突然感觉鱼漂下沉,钓起了一件东西。计安喊了一声好,不知道是什么,心想:‘只有钱才能买到!’他把东西放在篮子里,收拾好钓竿,准备回家。一边走,一边听到有人喊他:‘计安!’回头看时,却没有人。继续走,又听到喊声:‘计安,我是金明池的掌管。如果你放了我,你的富贵无法用言语表达;如果你伤害我,让你的全家都死于非命。’仔细一听,声音确实是从鱼篮里传来的。计安说:‘这岂不是怪事!’一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
回到家后,放下钓竿和篮子。妻子说:‘丈夫,快去厅里,太尉派人叫了你两次。不知道有什么事,吩咐一下就回来。’计安说:‘今天是我下班的日期,叫我有什么事?’话还没说完,又有人来叫:‘押番,太尉等你。’计安连忙换上衣服,跟着来人去了乾当官的地方处理事情。事情办完后,回家脱了衣服,让妻子准备饭吃。只见妻子准备了一样东西放在面前。押番见了,大吃一惊,叫苦不迭:‘我的命要完了!’妻子也吃了一惊说:‘没什么事,为什么叫苦连天!’押番就把早上钓鱼的事情说了一遍,说:‘是一条金鳗,它说:“我是金明池的掌管,如果你放了我,你的富贵无法用言语表达;如果你伤害我,让你的全家都死于非命。”你却为什么要伤害它?我的命该休!’妻子听后,吐了一口唾沫说:‘这分明是胡说!金鳗怎么会说话!我看没有下饭,就准备了它来吃,又没什么事。你不吃,我就吃了。’计安心里仍然闷闷不乐。
到了晚上,夫妻俩脱衣准备睡觉。妻子看到他闷闷不乐,便尽力陪他。从那夜开始,妻子怀孕了,只见她眉低眼慢,肚子大,乳房高。转眼间,十个月过去了。临盆的时候,请了接生婆,生下了一个女孩。正是:野花不种年年有,烦恼无根日日生。那押番看了,夫妻俩非常高兴,给孩子取名叫庆奴。
时光飞逝,转眼间,庆奴长到了十八岁,身材曼妙,聪明伶俐,还学会了一身本事。父母非常疼爱她,就像对待生命一样。当时正值靖康丙午年间,战乱不断。因此,计安一家三口收拾了细软,流落到了州府。后来得知皇帝在杭州驻扎,官员们都跟着到了临安。计安便带着家人赶往临安。不久,一家三口进了城,暂时找到了住处,就去寻找工作;每天都见到官员,都留下了;白天收留在厅里当差,不再赘述。计安让人找了一间房子,安排了妻子和女儿住下。不久,他对妻子说:‘我下完班没事,如果不做点生意,恐怕坐吃山空,必须有一些事业来帮助。’妻子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有什么好做的,看来只能开一家酒店。就是你上工的时候,我也和女儿在家里卖过。’计安说:‘你说得对,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于是去处理这件事。
次日,便去招聘了一个酒保。那是一个外地人,从小在临安讨生活,没有父母,一个人,姓周,名得,排行第三。安排好了酒厂,选了吉日良辰,开张了店面。周三就在门前卖些果子,自己做一些汤水。晚上,就在计安家睡觉。计安不在家时,那娘俩就自己在家卖酒。周三非常勤快,从不偷懒,转眼间,过了几个月。
有一天,计安对妻子说:‘我有句话要和你说,不要生气。’妻子说:‘有什么事,只管说。’计安说:‘这几日我发现庆奴,全不像以前那个女孩了。’妻子说:‘孩子日夜都没出去,外面也没发生什么事,想必是长大了。’计安说:‘别自以为是!我发现她和周三两人互相递眼色。’那天没有再说什么。
有一天,计安不在家,妻子叫庆奴过来:‘孩子,妈妈有件事要和你说,不要瞒我。’庆奴说:‘没什么事。’妈妈说:‘我这几日,见你身材粗壮,完全不像样子。老实告诉我。’庆奴被问,却不说。妈妈看到女儿前言不搭后语,说话颠三倒四,脸色忽青忽红,妈妈说:‘一定有什么原因!’抓住庆奴,搜查她身上时,只叹了口气,叫苦连天,打女儿的脸:‘你被什么人害了?’庆奴被打不过,哭着说:‘我和周三两人有事。’妈妈听后,不敢出声,拉着脚,只叫苦:‘这怎么解决?爹回来时必须说我在家管什么事,装成这样!’周三不知道里面的事情,仍然在门前卖酒。
晚上,计安回来休息了,吃完饭后。妻子说:‘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果然如你所说,那丫头被周三那家伙害了。’计安听后,如果不生气,那就没事了;一听这话,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就要打周三。妻子拦住他说:‘先商量一下。打了周三,我们家的生计怎么办!’计安说:‘我本来希望让她去官员府第,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如不养她,把她打死了算了。’妻子反复劝了一个小时。父亲稍微冷静下来,问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妻子不慌不忙地想出了一个办法,正是:金风吹树蝉先觉,断送无常死不知。
浑家说:“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做样子。”计安说:“你说说看。”浑家说:“周三那家伙,又在我家做事,为什么不把他招赘过来?”当时如果不把女儿嫁给周三,就只能算了;也只会被人笑话一场,两边都赶走,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了。没想到计安听了妻子的话,便说:“这也行。”当天就吩咐周三回去。那周三在路上想:“我早上看到那做娘的打庆奴,晚上押番回来,却打发我出门。难道是‘东窗事发’?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我肯定要吃官司,怎么办呢?”没有办法。正是:
乌鸦和喜鹊一起走,吉凶之事全然未知。
闲话不提了,汁押番派人去说合周三。给了彩礼,选了日子成亲,就不多说了。
转眼之间,周三成了家,一年多过去了。夫妻俩相处得很好。两个暗地里商量,只想搬出去住。在家晚起早睡,偷懒不动。周三那家伙,被打出去又拉回来,公然在家里享福。计安忍不了,不停地和周三闹。就和浑家商量,和这小子打官司,赢了休妻,也不妨碍。以前的时候怕人笑话,没动手;现在说是招不进这小子,就设下圈套,抓住周三的一些事情,闹起来,和他打官司,邻居劝不住,夺了休。周三只得离开计押番家,自己去赶集。庆奴不敢出声,心里却很烦恼,正自生离死别。
讨休在家过了半年,只见有个人来寻押番娘,却是个说亲的媒人。见面后,坐下说:“听说宅上小娘子要嫁人,老媳妇特地来。”计安说:“有什么好主意,希望您能成全。”媒婆说:“不是别人,这个人是虎翼营的官员,现在在官员那里服役,姓戚名青。”计安一听,觉得有缘,就答应了。立刻拿出帖子,请了几杯酒款待。押番娘说:“婆婆费心了!事情成了,一定要感谢您。”媒婆谢过自去,夫妻俩却商量说:“也好,一则有官身的人可以请;二则年纪大些,比较稳重;三则周三那家伙不敢再来胡闹,已经嫁了个官身。我也认识这戚青,人很好。”话中透露出喜悦。媒人一合,事情就成功了。自然少不了许多程序,最后成亲。
再说庆奴和戚青两个合不来,少女少郎,情色相当。戚青年纪大,不符合庆奴的心意。整天吵闹,没一天安静。爹娘看到不成样子,就帮女儿夺了休,托付给官员,封过状子,去所属地方看人情面,给了判决书,让女儿离婚。戚青势力小,被夺了休。他喝醉了,就来到计押番门前骂。有一天,他突然说出了一句话,‘张公吃酒李公醉’,‘柳树上挂刀,桑树上出血’。正是:
安乐窝中好使乖,中堂有客寄书来。多应只是名和利,撇在床头不拆开。
那戚青喝醉了酒,就来骂街。却又不敢和他争。开始的时候,邻居也来劝。后来他喝醉了就来,把当成了常事,不理他。有一天,戚青指着计押番说:‘看我不杀了你这狗男女不信!’说完就走了,邻居都知道了。
再说庆奴在家,又过了半年。只见有个婆婆来闲聊。不知道是不是来说亲的?见面后,喝完茶,婆婆说:‘有件事要说,怕押番着急。’计安夫妻俩说:‘说吧,没关系。’婆婆说:‘老媳妇看到小娘子两次说亲都不成功,为什么不把小娘子嫁给一个好官员?三五年后再出来也不迟。’计安一听,心里想:‘也好,一则两次做样子,二则花了些钱物;但又能嫁给什么人呢?’便说:‘婆婆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让我女儿去?’婆婆说:‘有个官人要小娘子,特地叫老媳妇来说。现在他家安顿着。他曾来宅上喝酒,认得小娘子,他是高邮军主簿,现在来这里处理公事,没有人陪伴。只是要带回家去,不知道押番愿意不愿意?’夫妻俩商量了一下,便说:‘如果婆婆说,肯定不会误导我们,希望婆婆能成全。’当天就定下来了,商量选日子,写了文书。庆奴拜别了爹娘,就来服侍那个官人。有分教做个失乡之鬼,父子不得相见。正是:
天听寂无声,苍苍何处寻?非高亦非远,都只在人心。
那官人是高邮军主簿,家眷都在家中,来这里处理公事,姓李,名子由。得到庆奴后,就像夫妻一样。白天是寒食节,晚上是正月十五。庆奴想穿什么就有什么,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几个月后,官人家中信来,催那官人回去,担心在都下花费太多。不多久,一切准备就绪,安排了行装,买了礼物,雇了船只,立刻起程,走水路回家。在路上贪花恋酒,拖延了行程,真是急得不行。
他们依次到家,当真的人等都来迎接。那恭人出来了,与官人相见。官人只应该感到嘈杂,便说:“恭人在家中管理家务不容易。”于是让庆奴进来拜见恭人。庆奴低着头,走进来站定,正要跪拜。恭人说:‘不用拜了!’便问:‘这是谁呀?’官人说:‘实不相瞒恭人,在都城下早晚无人使唤,随便找来陪伴。今天带来服侍恭人。’恭人看了庆奴说:‘你与官人过得这么快活!来我这里做什么?’庆奴说:‘奴一时遭遇,恭人看离乡背井的可怜。’只见恭人叫来两个保姆:‘给我把那贱人的冠子摘了,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几件粗布衣服。解开脚镣,松散了头发,罚去厨房打水烧火做饭!’庆奴只能连声叫苦,哭着向恭人哀求:‘看在奴家中有老爹娘的面上……如果不要庆奴,情愿退还身钱,回到家中。’恭人说:‘你要走,那当然好!暂且罚你在厨房吃些苦头:你以前快活也够了。’庆奴看着那官人说:‘你带我回来,却让我变成这样!你一定要向恭人告状。’官人说:‘你看恭人的性格多么古怪!即使包拯也断不了这件事。你且没办法,我自己的性命都不保;等她心情好了,我再为你告状。’立即押着庆奴到厨房去。官人说:‘如果恭人不要他,只管退回牙家,退还身钱就可以了,何必发怒!’恭人说:‘你太做作了!还在说这些!’从那以后,庆奴被罚在厨房,过了整整一夜。
有一天晚上,官人去厨房,只听见黑暗中有人叫官人的名字。官人一听,认出是庆奴的声音。走近前去,两人拉住彼此哭了起来,不敢大声。官人说:‘我不该带你回来,让你受这么多的苦!’庆奴说:‘你让我在这里受苦,什么时候是个头?’官人沉思了半晌,说:‘我有办法救你。不如我向她告状,假装退你去牙家,退还身钱。安排住处,悄悄地让你在那里。我自己让人把钱送来,我也时不时地来和你相聚。这样好不好?’庆奴说:‘如果这样,那当然好!可是灾星退了。’当天晚上,官人忍不住把这件事说出来:‘庆奴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如果不要她,就让她去牙家,退还身钱。’恭人答应了,不知道里面还有许多事情。且说官人派了一个心腹虞候,叫做张彬,专门处理这件事。把庆奴安置在廊舍里,隔了那宅中一两条街。只瞒着恭人一个人。官人时不时地来,喝了几杯酒后,不免做一些不正经的事。
家里有个小官人,叫做佛郎,六岁,非常得人喜爱。有时去庆奴那里玩。父亲就对他说:‘我儿不要告诉你妈妈,这个是你姐姐。’孩子答应了。有一天,佛郎来了,想要进去。张彬和庆奴两个并肩坐着喝酒。佛郎见了,就说:‘我只说告诉你妈妈。’两个男女赶紧回避,张彬连忙走开躲了起来。庆奴一把抱住佛郎,坐在怀里,说:‘小官人不要乱说。姐姐在这里喝酒,等小官人来,就把果子给你吃。’那佛郎只是说:‘我告诉你爸爸,你和张虞候两个在做什么?’庆奴听了,嘴上不说,心里想:‘你说了,我们怎么办?’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宁愿苦了你,不愿苦了我。没奈何,来年今月今日今时,是你忌辰!’她拿起手中的东西,抓住佛郎,把他扑倒在床上,就勒了起来。不到半碗饭的功夫,那小官人命归黄泉。正是:时间风火性,烧却岁寒心。一时把那小官人勒死了,可是怎么解释?正没理会处,只见张彬走来,庆奴说:‘可恶这厮,只要告诉爸爸知道。我一时慌张,把他勒死了。’那张彬听说,叫声苦,不知高低,说:‘姐姐,我家有老娘,可怎么办呢?’庆奴说:‘你让我坏了他,怎么这么说他!是你家有老娘,我也有爹娘。事到如今,我和你收拾些包裹,回行在见我爹娘,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彬没奈何,只得随从。两个收拾好包裹,悄悄地逃走。家里不见了佛郎,找到庆奴家里,见她和张彬走了,孩子被勒死在床上。一面告了官府,出赏捉拿,不赘述。
张彬和庆奴两个取道去镇江。张彬心里想着老娘,怀念着这件事,因此生病,就在客店中将息。没过多久,身上的细软衣物都卖光了。张彬说:‘一文钱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呢?’籁籁地流下两行泪:‘教我做个失乡之鬼!’庆奴说:‘不要烦恼,我有钱。’张彬说:‘在哪里?’庆奴说:‘我会一身本事,唱得好曲,到这里怕什么羞。何不买个锣儿,出去各处酒店里卖唱,挣百十文,用来使用,好不好?’张彬说:‘你是好人家儿女,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庆奴说:‘事到如今,只要你能没事,我们就回临安见我爹娘。’从此庆奴只在镇江客店中谋生。
话分两头,再说那周三自从休了职,做不了生意。回乡去投奔亲戚又没有着落。一夏天衣服都因出汗而破了。秋天又回来,衣服都破了。再回到行在,在计押番门前过。那时正是秋深天气,蒙蒙细雨下着。计安在门前站着。周三见了,便打个揖。计安见是周三,也不好问他做什么。周三说:‘从这里过,见丈人,唱个暗。’计安见他身上破烂,动了恻隐之心,便说:‘来人,请你喝碗酒再走。’当时只好暂时留下他,也没有什么事。千不该,万不该,让他来喝酒,却让计押番:一种是死,死得太苦,一种是亡,亡得太屈!
计安引着周三进了门。他老婆问:“没事为什么引他来?”周三见到丈母娘后,行了一礼,说:“好久不见了。自从被休了之后,我病了一场,不能做买卖,投靠远亲也没有着落。姐姐过得好吗?”计安说:“别提了!你走之后,我也没找到好工作。现在先去官员家做三年两年,然后再说。就让妻子暖酒,给周三喝,喝完之后,也没什么事,周三道谢后自己走了。天色已经晚了,下着一点雨。周三说:“真是不好意思,他留我喝酒!这并不是他家不好,都是我自己找的烦恼。”一边走,一边想:“现在该怎么办呢?深秋到了,这个冬天该怎么过?”
自古以来人们都有各种计谋,周三心里想:“不如等到深夜,撬开计押番家的门。那老夫妻俩又睡得早,不会防备我。拿些东西,用来过冬。”那条路很静,不太热闹。走回来等了一会儿,撬开门闪身进去,随手关上了门。仔细听时,只听见押番娘说:“门关得怎么样?前面有响声。”押番说:“门闩得很好。”押番娘说:“天色下雨,怕有人做坏事。起来看看,放心。”押番真的起来看了。周三听到后,说:“糟糕,起来抓住我了,这不是好事!”他去灶台边摸到一把刀,在黑暗中站着,押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出房门看时,周三让他让一步,从后脑勺劈了下来。感觉刀很顺,押番倒在地上,断了气。周三说:“只有那婆子,干脆也把她杀了。”不声不响地上床,掀开被子:把押番娘杀了。点起灯来,把家里有价值的包裹都收拾了。忙了一夜,周三背起包裹,关上门。慢慢地出了北城门。
天已经亮了,人家都开门了,只见计押番家静悄悄的,没有声音。邻居说:“是不是睡着了被杀了?”隔着门叫唤没有回应。推门时,门随手就开了。只见中门里有计押番的尸体躺在地上,就叫押番娘,也没有回应。走进房里看时,只见床上血迹斑斑,箱子都打开了。大家都说:“不是别人,是戚青这小子,每天喝醉了来骂人,就要杀他。今天真的做出来了!”立即上报所属官府,就去抓了戚青。戚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一条绳子绑着,和邻居一起被带到临安府。府主看到报告杀人案件,立即升堂,把戚青带到面前,问:“有请官身,怎么敢在禁城内杀人抢财!”戚青一开始辩解,后来被邻居指证叫骂的原因,无法辩解。最终上报朝廷,查实戚青有请官身,在禁城内图财杀人,被押送到市曹处斩。只见:
刀过时一点清风,尸倒处满街流血。戚青被一刀砍倒。而周三已经杀了两个人,这样下去,没有天理!天怎么会错杀一个人?只是时候未到。
周三慢慢地走着,直到镇江府,找了个客店住下。没事的时候,出来闲逛一下,觉得肚子有点饿,就买些酒喝:只见一家门前招牌上写着:
醒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西南北人。
周三进去时,酒保行了一礼。问了酒量,安排了蔬菜。刚喝了两杯,只见一个人,头顶着铜锣,走进阁楼前,行了个礼。周三抬头一看,两人都吃了一惊,不是别人,正是庆奴。周三说:“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让她坐下。让酒保再添一杯,说:“你家里说你卖给了官员人家,现在怎么会这样?”庆奴听说后,泪流满面。只见:
几声娇语如鸳鸯,一串珍珠落线头。
你说你被休之后,嫁不出去。现在卖到了高邮军主簿家。到了他家,妻子嫉妒,罚我在厨房点火,挑水做饭,苦不堪言……吃尽了苦头。”周三说:“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庆奴说:“实不相瞒,后来与本府的虞候有了关系,小官人撞见了,要告诉他父亲,因此把我勒死了。没有办法,我只能逃到这里。那个家伙又生病在店里,典当了一切,所以我才出来攒点钱。今天天意如此,碰到了你。喝了酒,我们一起回店吧。”周三说:“一定是你丈夫那样的人,我是不去的。”庆奴说:“没关系,我有办法。”结果并没有让周三去,反而又害了一个人。有诗为证:
日暮迎来香阁中,百年心事一宵同。寒鸡鼓翼纱窗外,已觉恩情逐晓风。
当时两个一起回到店里,相处得很好。当初还去探望张彬,后来有了周三,就不管他了。有一顿没一顿的。张彬又看到他们两个在家公开做夫妻,先自十分病做十五分,得口气,死了。两个正是推门入拍。免不得买具棺木盛殓,把去烧了。周三搬来店里,两个依旧做夫妻。周三说:“我有句话想和你说:现在不要你出去卖唱;我自己找些门路,赚些钱来用。”庆奴说:“你怎么这么说?当初是没办法,才做这个的。”从那以后,两个的感情就是:
云淡淡天边驾凤,水沉沉交颈鸳鸯。
欢娱嫌夜短,寂寞恨更长。
忽一日庆奴说:“我自从离开家里,不知道音信,不如和你一起去行在,投奔爹娘。‘大虫恶杀不吃儿’。”周三说:“好是好,只是我和你回去不了。”庆奴问:“为什么?”周三正想说,又忍住了。当时不说就算了,千不合,百不合,说出来,分明像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正是: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庆奴一定要问个明白。周三说:“实话告诉你,是这样的,我把你爹娘都杀了,才逃到这里的。你怎么回去呢!”庆奴听后,大哭起来,拉住周三说:“你怎么能杀了我的爹娘?”周三说:“别说了!我不该杀了你爹娘,你也不该杀小官人和张彬,我们都是一样的死。”庆奴沉默了半天,无言以对。突然之间,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周三突然生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身边的钱物也都用光了。庆奴看着周三说:“家里没有柴米了,怎么办呢?你不用再催我了,上次的方法现在还在,我再去卖唱一段时间;等你好了,我再想办法。”周三没有办法,只能答应。自从出去卖唱,每天能赚几贯钱,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有时攒不够,周三那家伙就会骂:“你都是喜欢男人,把钱都贴给他了!”不容分说。如果攒不够,庆奴只能去熟悉的酒店柜台上借几贯钱回家,攒够了就还他。
一天,正是深冬,下起大雪。庆奴站在危楼上,靠着栏杆站着,只见三四个客人上楼来喝酒。庆奴说:“这么大的雪,晚上没钱回家,那个人又骂。幸好那三四个客人来喝酒,我且随便卖唱一下。”就揭开帘子,打个招呼。庆奴只叫了一声“苦啊”,不是别人,却是宅中的当直。他叫道:“庆奴,你真是不知羞耻,怎么在这里!”庆奴吓得不敢出声。原来宅中有人告发,得知庆奴走过镇江,就派宅中的当直和做公的来抓她。他们问:“张彬在哪里?”庆奴说:“生病死了。我现在和先前的丈夫周三在店里住。那个人在临安杀了我的爹娘,在这里被我撞见,我们一起住。”当天酒也没喝成。立刻把庆奴绑起来,到店里床上拖起周三,绑起来,带到府中,详细审问。两人都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向朝廷上报。其中戚青冤死,另外处理。周三因为图财杀害外父外母,庆奴因为私情杀害了两个人,都被押到市曹处斩。
只见:前有犯人,后有棍棒跟随。前面是大街,后面是小巷。这次过后何时能回来?睁开眼睛,今天才知道天理循环近在咫尺。正是:只要存有孔夫子的三句话,不犯萧何的六尺法条。这两个人正是明有刑法相系,暗有鬼神相随。道不得个: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后人评论此事,说计押番钓了金鳗,当时金鳗在竹篮中,就开口说:‘如果你害我,让你的全家都死于非命。’原本只是计算押番夫妻偿命,怎么又连累了周三、张彬、戚青等许多人?想来这一班人也是一缘一会,该是一宗案上的鬼,只借金鳗作个引头。连这金鳗说话,金明池执掌,不知虚实,总是个凶妖之先兆。计安既然知道它的异常,就不该带回家中,以致害了他的性命。大凡物之异常者,便不可加害,有诗为证:李救朱蛇得美妹,孙医龙子获奇书。劝君莫害非常物,祸福冥中报不虚。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警世通言-卷二十-注解
押番:古代官府中的低级武官,负责守卫和巡逻。
金鳗:金鳗是指一种传说中的金色鳗鱼,这里可能是指某种异常的动物或征兆。
金明池:金明池是古代汴京(今河南开封)的一处名胜,这里可能是指某个地方或人物。
太尉:古代官名,为三公之一,是辅佐皇帝的高级官员。
乾当官:指担任官职,从事公务。
细软包裹:指携带的细小而贵重的物品,如金银财宝等。
车驾:古代对皇帝的尊称,也指皇帝的车辆。
打合:招揽,聘请。
量酒:古代酒店中负责量酒的人。
汤水:指酒水,也泛指饮料。
相及:经过,过去。
嗔:生气,发怒。
托大:骄傲自大,狂妄。
收生婆:古代帮助妇女分娩的接生人。
细软:指细小而贵重的物品。
打眼色:暗中交换眼色,示意。
搜检:检查,搜查。
断送无常:指导致死亡,无常即命运,此处比喻不可预知的灾难或死亡。
妆幌子:指虚假的装饰或表面的伪装,这里指的是为了掩盖真相而进行的表面功夫。
周三那厮:古代口语,对周三这个人的贬称,含有轻蔑之意。
招赘:指男子到女方家中成婚,成为女方家庭成员。
东窗事发:比喻阴谋败露,这里周三担心自己的秘密被揭露。
汁押番:汁押番可能是指某位官员或地方官的职务名称,具体含义不明。
财纳礼:指以财物作为结婚的彩礼。
官身:指官员的身份或地位。
占役:指被征召或雇佣。
虎翼营:古代军队的一种编制,此处指戚青所在的军队。
请受:接受职务或邀请。
高邮军主簿:高邮军的主簿,主簿是古代官职,负责文书和档案管理。
人事:指人情的交往,这里可能指送礼或行贿。
行在:古代对皇帝所在地的称呼,也泛指皇帝的行宫。
贪花恋酒:形容人沉溺于酒色之中,不愿离开。
迁延程途:拖延行程,不愿尽快返回。
官人:古代对官员或贵族的尊称,此处指故事中的男主角。
恭人:古代对女性长辈或尊贵女性的尊称,此处指故事中的女主角。
庆奴:庆奴在这里指的是一个女性角色,名字为庆奴。在古文中,通常指代的是故事中的某个女性人物。
牙家:古代指官宦人家的宅院。
转身钱:古代指雇佣关系中的遣散费用,即雇佣者解雇时支付给被雇佣者的钱。
虞候:古代官府中的低级官员,负责管理官员的日常事务。
忌辰:指人的生日,古代有忌讳提及,故称忌辰。
计押番:古代官府中的低级官职,负责治安和征收赋税等事务。
暗:古代方言,指私下里,此处指偷偷地。
褴褛:形容衣服破旧,此处指周三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
计安:计安在这里可能指的是周三的亲戚或朋友,名字带有古代汉语的特点。
周三:周三是一个男性角色,名字为周三。在古文中,通常指代的是故事中的某个男性人物。
休:在古代,‘休’字常用来指代夫妻关系的解除,即休妻或离婚。
头脑:在这里指的是家中的主人或当家人。
浑家:古代对妻子的称呼,相当于现代的‘妻子’。
戚青:可能是故事中的人物名字,具有古汉语的命名风格。
市曹:市曹是指市集中的刑场。
大虫恶杀不吃儿:这是一句俗语,意思是比喻恶人凶残,连自己的子女都不顾。
鸾磺:这里可能是指鸟类的叫声,或者是比喻美妙的音乐。
乾颗:可能是指古代的一种食品,或者是比喻某种行为。
云淡淡天边驾凤,水沉沉交颈鸳鸯:这是一句诗,用比喻的手法描绘了夫妻间的恩爱和和谐。
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这是一句诗,意思是即使表面上看起来美好,也可能隐藏着危险和恶意。
爹娘:爹娘指的是一个人的父母,是古代汉语中对父母的称呼。
小官人:小官人是对年轻官员或富家子弟的称呼,含有一定的尊敬之意。
张彬:张彬是故事中的一个男性角色,名字为张彬。
牀:牀是古代汉语中对床的称呼,现在多写作床。
钱物:钱物指的是钱财和物品,泛指财物。
意智:意智可能指的是智慧和机智,这里可能是指庆奴的聪明才智。
赶趁:赶趁是指做小生意,赶集卖货。
撰得:撰得是指赚得,这里指庆奴通过卖唱赚得钱。
宅中当直的:宅中当直的指的是家中负责日常事务的仆人。
做作:做作在这里可能是指庆奴的行为不端正或过分。
做公的:做公的指的是官差,即执行公务的官员。
勘结:勘结是指调查并结案。
犯由前引:犯由前引是指犯罪的原因和经过。
棍棒后随:棍棒后随是指受到惩罚,这里指被杖责。
夫子:夫子是对有学问的人的尊称,这里可能是指庆奴和周三的罪行。
萧何:萧何是西汉初年著名政治家,这里可能是指法律或刑律。
鬼神相随:鬼神相随是指认为人的善恶行为会得到鬼神的监督和报应。
非常物:非常物是指不寻常的、异常的物品。
朱蛇:朱蛇是指红色或金色的蛇,这里可能是指某种神奇的动物。
龙子:龙子是指龙的儿子,这里可能是指某种神奇的生物。
奇书:奇书是指非常珍贵或神秘的书籍。
祸福冥中报不虚:祸福冥中报不虚是指人的善恶行为最终会在冥冥之中得到相应的报应。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警世通言-卷二十-评注
此段古文描述了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故事,通过庆奴和周三的命运起伏,展现了善恶有报的古老道德观念。
首句‘庆奴务要间个备细’中的‘务要间个备细’表现出庆奴的好奇心和对真相的渴望,同时也暗示了故事中可能隐藏的惊人秘密。
周三的坦白‘实不相瞒,如此如此,把你爹娘都杀了,却走在这里’直接揭示了他的罪行,同时也为庆奴的悲痛和愤怒埋下了伏笔。
庆奴的悲痛和疑惑‘你如何把我爹娘来杀了?’以及周三的无奈‘大家是死的’之间的对话,深刻描绘了悲剧性的人物关系和命运的无奈。
庆奴的沉默和思考‘庆奴沉吟半晌;无言抵对’展现了她在道德和情感上的挣扎,同时也为后续剧情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周三生病无钱,庆奴为了生计而卖唱,两人的生活困顿和相互依赖,进一步加深了读者对他们的同情。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的警句,是对整个故事主题的深刻总结,强调了因果报应的必然性。
‘犯由前引,棍棒后随’的描写,生动地展现了庆奴和周三被绳之以法的场景,同时也揭示了法律和正义的最终胜利。
‘但存夫子三分札,不犯萧何六尺条’的引用,是对古代法律和道德的尊重,同时也强调了遵守法律的重要性。
故事最后对金鳗的描述,将故事与神话传说相结合,增加了故事的神秘色彩,同时也为读者提供了对善恶有报的更深层次的思考。
整个故事通过庆奴和周三的命运,向读者传达了道德的警示和人生的哲理,使读者在欣赏故事的同时,也能反思自身的道德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