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汝珍(约1550年-1626年),明代小说家,尤以《剪灯新话》为人称道。李汝珍的作品多描写民间传说,小说中的情节富有浪漫色彩,人物形象多为民间典型,兼具文化性和娱乐性。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剪灯新话》是李汝珍所编的一部短篇小说集,书中包含了多个民间故事,故事内容以爱情、奇遇、离奇事件为主,充满浪漫与奇幻色彩。李汝珍通过这些故事展现了当时社会的风貌与人性中的光辉与阴暗面。小说的写作手法独特,通过细腻的语言和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描写,使得故事情节更加生动、引人入胜。整部作品既具文学价值,又富有民俗色彩,是研究明代小说和民间文化的珍贵资料。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剪灯新话-卷四-修文舍人传-原文
夏颜,字希贤,吴之震泽人也。
博学多闻,性气英迈,幅巾布裘,游于东西两浙间。
喜慷慨论事,叠叠不厌,人每倾下之。
然而命分甚薄,日不暇给,尝喟然长叹曰:
“夏颜,汝修身谨行,奈何不能润其家乎?”
则又自解曰:
“颜渊困于陋巷,岂道义之不足也?贾谊屈于长沙,岂文章之不贍也?校尉封拜而李广不侯,岂智勇之不逮也?侏儒饱死而方朔苦饥,岂才艺之不敏也?盖有命焉,不可幸而致。
吾知顺受而已,岂敢非理妄求哉!”
至正初,客死润州,葬于北固山下。
友人有与之契厚者,忽遇之于途。
见颜驱高车,拥大盖,峨冠曳珮,如侯伯状,从者各执其物,呵殿而随护,风采扬扬,非复住日,投北而去。
友人不敢呼之。
一日,早作,复遇之于里门,颜遽搴帷下车而施揖曰:
“故人安否?”
友人遂与叙旧,执手款语,不异平生。
乃问之曰:
“与君隔别未久,而能自致青云,立身要路。
车马仆从,如此之盛;衣服冠带,如此之华,可谓大丈夫得志之秋矣!不胜健羡之至!”
颜曰:
“吾今隶职冥司,颇极清要。
故人下问,何敢有隐,但途路之次,未暇备述,如不相弃,可于后夕会于甘露寺多景楼,庶得从容时顷,少叙间阔,不知可乎?望勿以幽冥为讶,而负此诚约也。
友人许之。
告别而去。
是夕,携洒而往,则颜已先在,见其至,喜甚,迎谓曰:
“故人真信士,可谓死生之交矣!”
乃言曰:
“地下之乐,不减人间,吾今为修文舍人,颜渊、卜商旧职也。
冥司用人,选擢甚精,必当其才,必称其职,然后官位可居,爵禄可致,非若人间可以贿赂而通,可以门第而进,可以外貌而滥充,可以虚名而攫取也。
试与君论之:今夫人世之上,仕路之间,秉笔中书者,岂尽萧、曹、丙、魏之徒乎?提兵阃外者,岂尽韩、彭、卫、霍之流乎?馆阁擒文者,岂皆班、扬、董、马之辈乎?郡邑牧民者,岂皆龚、黄、召,杜之俦乎?骐骥服盐车而驽骀厌刍豆,凤凰栖枳棘而鸱鸮鸣户庭,贤者槁项黄馘而死于下,不贤者比肩接迹而显于世,故治日常少,乱日常多,正坐此也。
冥司则不然、黜陟必明,赏罚必公,昔日负君之贼,败国之臣,受穹爵而享厚禄者,至此必妥其殃,昔日积善之家,修德之士,阨下位而困穷途者,至此必蒙其福。
盖轮口之数,报应之条,至此而莫逃矣。
遂引满而饮,连举数觥,凭栏观眺,口占律诗二章,吟赠友人曰:
笑拍阑干扣玉壶,林鸦惊散渚禽呼。
一江流水三更月,两岸青山六代都。
富贵不来吾老矣,幽明无间子知乎?
旁人若问前程事,积善行仁是坦途。
满身风露夜茫茫,一片山光与水光。
铁瓮城边人玩月,鬼门关外客还乡。
功名不博诗千首,生死何殊梦一场!
赖有故人知此意,清谈终夕据藤床。
吟讫,搔首而言曰:
“太上立德,其次立功。
其次立言。
仆在世之日,无德可称,无功可述,然而著成集录,不下数百卷。
作为文章,将及千余篇,皆极深研几,尽意而为之者。
奄忽以来,家事零替,内无应门之童,外绝知音之士,盗贼之所攘窃,虫鼠之所毁伤,十不存一,甚可惜也。
伏望故人以怜才为念,恤交为心,捐季子之宝剑,付尧夫之麦舟,用财于当行,施德于不报,刻之桐梓,传于好事,庶几不与草木同腐。
此则故人之赐也。
兴言及此,惭愧何胜!”
友人许诺。
颜大喜,捧觞拜献,以致丁宁之意。
已而,东方渐曙,告别而去。
友人吴中,访其家,除散亡零落外,犹得遗文数百篇,并所薯《汲古录》、《通玄志》等书,亟命工镂版,鬻之予肆,以广其传。
颜复到门致渤。
自此往来无间,其家吉凶祸福,皆前期报之。
三年之启,友人感疾,颜来访问,因谓曰:
“仆备员修文府,日月已满,当得举代。
冥间最重此职,得之甚难。
君若不欲,则不敢强;万一欲之,当与尽力。
所以汲汲于此者,盖欲报君镂版之恩耳。
人生会当有死,纵复强延数年,何可得居此地也?”
友人欣然许之,遂处置家事,不复治疗,数日而终。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剪灯新话-卷四-修文舍人传-译文
夏颜,字希贤,是吴地震泽人。他博学多才,性格豪迈,常常戴着幅巾穿着布衣,在东西两浙之间游历。他喜欢慷慨地谈论事情,说得滔滔不绝,人们都乐于听他讲话。然而他的命运很薄,日子过得忙碌,曾经长叹道:‘夏颜啊,你修身谨行,为什么不能使你的家庭得到润泽呢?’然后他又自我安慰说:‘颜渊在陋巷中受困,难道是道义不足吗?贾谊在长沙受屈,难道是文章不够丰富吗?校尉封拜了,但李广没有得到侯爵,难道是智勇不够吗?侏儒饿死,东方朔却饥饿,难道是才艺不够敏捷吗?大概是有命运的安排,不能侥幸得到。我知道只能顺其自然,怎么敢非分之想呢!’
至正初年,他在润州客死,葬于北固山下。有与他交情深厚的友人,在路上突然遇到了他。看到夏颜乘坐高车,拥有大盖,戴着高帽,挂着玉佩,像侯伯一样,随从们各自拿着他们的东西,呼喝着跟随保护,神采飞扬,不再是过去的夏颜,他投向北去,友人不敢呼唤他。
有一天,一大早,友人在村门又遇到了他。夏颜急忙掀开帘子下车,行礼说:‘老朋友你好吗?’友人于是与他叙旧,握手亲切地交谈,就像以前一样。他问夏颜:‘我们分别不久,你却能自致青云,站在重要位置。车马仆从,如此之多;衣服冠带,如此之华丽,可以说是大丈夫得志的时候了!我非常羡慕你!’夏颜说:‘我现在在阴间任职,相当清闲。老朋友你问起,我怎敢有所隐瞒,只是在路上,我没有时间详细叙述,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后天的晚上在甘露寺的多景楼见面,或许可以有机会慢慢叙旧,不知道可以吗?希望你不要因为阴间的事情而惊讶,而辜负了这个真诚的约定。’友人答应了。
那天晚上,友人带着酒去,却发现夏颜已经先到了。看到友人来了,他非常高兴,迎接他说:‘老朋友真是守信的人,可以说是生死之交了!’于是他说:‘阴间的乐趣,并不亚于人间。我现在是修文舍人,这是颜渊、卜商曾经担任过的职位。阴间用人,选拔非常严格,必须具备才能,才能胜任职位,然后才能官位高升,爵禄丰厚,不像人间可以用贿赂打通,可以用门第提升,可以用外貌滥竽充数,可以用虚名攫取。让我给你分析一下:现在人世间的官场,执笔中书的人,难道都是萧何、曹参、丙吉、魏相那样的人吗?在外领兵的人,难道都是韩信、彭越、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吗?在馆阁写文章的人,难道都是班固、扬雄、董仲舒、马融那样的人吗?在郡邑治理百姓的人,难道都是龚遂、黄霸、召信臣、杜诗那样的人吗?骏马被套在盐车上,劣马却吃着豆子,凤凰栖息在荆棘中,猫头鹰在庭院里鸣叫,贤者饿死,不贤者却显赫于世,所以治世很少,乱世很多,正是这个原因。阴间则不然,升降必须明确,赏罚必须公正,过去背叛你的敌人,危害国家的臣子,享受高爵位和丰厚俸禄的人,到这时必然遭受灾祸,过去积德行善的家庭,修养德行的人,在低位受困,在穷途末路的人,到这时必然得到福报。因为因果报应的规律,到这时就无法逃脱了。’
于是他斟满酒杯,连续举杯数巡,倚着栏杆远眺,即兴吟咏了两首律诗,吟赠给友人说:‘笑拍阑干扣玉壶,林鸦惊散渚禽呼。一江流水三更月,两岸青山六代都。富贵不来吾老矣,幽明无间子知乎?旁人若问前程事,积善行仁是坦途。满身风露夜茫茫,一片山光与水光。铁瓮城边人玩月,鬼门关外客还乡。功名不博诗千首,生死何殊梦一场!赖有故人知此意,清谈终夕据藤床。’
吟完后,他挠头说:‘最上等的是立德,其次是立功,再次是立言。我在世的时候,没有值得称道的德行,也没有值得叙述的功绩,然而我著成的书籍不下数百卷,写的文章将近千篇,都是深入钻研,尽力而为的。然而自从我去世以来,家事零落,家里没有守门的孩子,外面没有知音的朋友,被盗贼抢夺,被虫鼠破坏,十不存一,非常可惜。我恳请老朋友以怜才为念,以恤交为心,捐出季子的宝剑,交付给尧夫的麦舟,用财于当行,施德于不报,刻在桐梓上,传给好事之人,或许不会与草木一同腐朽。这将是老朋友的恩赐。’友人答应了他的请求,夏颜非常高兴,举杯敬酒,表达了他的感激之情。不久,东方渐亮,他们告别离去。
友人回到吴中,访问夏颜的家,除了散亡零落之外,还找到了数百篇遗文,以及他所著的《汲古录》、《通玄志》等书,他立即命令工匠刻版,在店铺中出售,以传播其作品。夏颜又到访了他的家。从此以后,他们往来不断,夏颜的家中的吉凶祸福,都能提前告知。三年后,友人感疾,夏颜来探望他,并对他说:‘我在修文府任职,时间已经满了,应该可以升迁。阴间最重视这个职位,得到它非常困难。如果你不想,我就不敢勉强;如果你愿意,我会尽力帮助你。我之所以如此迫切,是因为我想报答你刻版传书的恩情。人生总有一死,即使再勉强延年数年,又怎能长久居于此地呢?’友人欣然答应,于是他处理了家事,不再治疗,几天后就去世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剪灯新话-卷四-修文舍人传-注解
夏颜:夏颜,人名,字希贤,吴之震泽人,即今江苏吴江人。博学多闻,性气英迈,为人所敬仰。
希贤:夏颜的字,意为希望贤能,寓意他希望成为一个有道德、有才能的人。
吴之震泽人:震泽,古地名,位于今江苏吴江,夏颜是吴地之人。
博学多闻:形容人学识渊博,见闻广博。
性气英迈:性格英勇豪迈。
幅巾布裘:幅巾,古代男子束发用的头巾;布裘,粗布衣服,形容简朴的装束。
游于东西两浙间:两浙,指浙江东部和西部,夏颜曾在两地游历。
喜慷慨论事:喜欢豪爽地谈论时事。
叠叠不厌:连续不断,不感到厌烦。
命分甚薄:命运不佳,命中注定贫穷。
日不暇给:时间不够用,形容忙碌。
喟然长叹:深深地叹息。
颜渊:颜渊,春秋时期鲁国大夫颜回,孔子弟子,以德行著称。
贾谊:西汉时期文学家、政治家,以辞赋见长。
长沙:地名,今属湖南,贾谊曾贬谪于此。
校尉封拜而李广不侯:校尉,古代官名;李广,西汉时期著名将领,因功封为侯爵,但未得封侯。
侏儒饱死而方朔苦饥:侏儒,矮人;方朔,西汉时期文学家,以诙谐著称,这里指才艺出众的人。
盖有命焉:意思是说,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至正初:至正,元朝年号,至正初即元朝至正年间。
润州:古地名,今江苏镇江。
北固山:位于江苏镇江,山势险峻,风景秀丽。
冥司:阴间官府,掌管生死事务。
修文舍人:古代官名,掌管文书、档案等事务。
颜渊、卜商旧职:颜渊和卜商都是孔子的弟子,这里指古代文人的职位。
秉笔中书:指担任中书省的官员,中书省是古代中央政府的行政机构。
提兵阃外:指担任边疆军事职务的将领。
馆阁擒文:指在翰林院等文学机构任职的文人。
郡邑牧民:指担任地方行政职务的官员。
骐骥服盐车而驽骀厌刍豆:骐骥,良马;驽骀,劣马;刍豆,饲料,比喻才能与职位不相称。
凤凰栖枳棘而鸱鸮鸣户庭:凤凰,传说中的神鸟;鸱鸮,猫头鹰,比喻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用。
槁项黄馘:槁项,干瘦的脖子;黄馘,黄色的脸,形容人憔悴。
比肩接迹:形容人众多,接连不断。
治日常少,乱日常多:太平的日子很少,乱世的日子很多。
黜陟必明,赏罚必公:黜陟,指官员的升降;赏罚,指奖赏和惩罚,都要明确公正。
穹爵:高官厚禄。
阨下位而困穷途:困于低位,困顿于穷途。
轮口之数,报应之条:轮口,命运;报应,因果报应,指善恶有报。
萧、曹、丙、魏:萧何、曹参、丙吉、魏相,都是西汉时期的名臣。
韩、彭、卫、霍:韩信、彭越、卫青、霍去病,都是西汉时期的著名将领。
班、扬、董、马:班固、扬雄、董仲舒、马融,都是东汉时期的著名文人。
龚、黄、召、杜:龚遂、黄霸、召信臣、杜诗,都是东汉时期的著名官员。
贤者槁项黄馘而死于下,不贤者比肩接迹而显于世:贤者,有德行的人;不贤者,无德行的人;槁项黄馘,形容人憔悴;比肩接迹,形容人众多。
正坐此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昔日负君之贼,败国之臣,受穹爵而享厚禄者,至此必妥其殃:昔日,过去;负君之贼,背叛君主的人;败国之臣,导致国家败亡的臣子;穹爵,高官厚禄;妥其殃,得到应有的惩罚。
昔日积善之家,修德之士,阨下位而困穷途者,至此必蒙其福:积善之家,行善积德的人家;修德之士,修养道德的人;阨下位,低位;困穷途,困境。
丁宁之意:诚恳的意思。
东方渐曙:东方渐渐发白,天快亮了。
亟命工镂版:急忙命令工匠雕刻版面。
鬻之予肆:将其出售给书店。
广其传:扩大其传播。
亟命工镂版,鬻之予肆,以广其传:急忙命令工匠雕刻版面,将其出售给书店,以扩大其传播。
三年之启:三年的启发,指三年的教诲。
感疾:感到疾病。
备员修文府:担任修文府的官员。
日月已满,当得举代:任期已满,应当被提拔。
得举代:被提拔。
此职,得之甚难:这个职位,得到它非常困难。
捐季子之宝剑,付尧夫之麦舟:捐,赠送;季子,古代贵族子弟;宝剑,珍贵的剑;尧夫,古代贤人;麦舟,载麦的船,这里比喻帮助他人。
用财于当行,施德于不报:在应该帮助的地方用财,在不需要回报的地方施德。
刻之桐梓,传于好事:刻在桐木和梓木上,传给好事之人。
庶几不与草木同腐:希望不会和草木一样腐朽。
此则故人之赐也:这是故人的恩赐。
兴言及此,惭愧何胜:提起这些,感到非常惭愧。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剪灯新话-卷四-修文舍人传-评注
夏颜,字希贤,吴之震泽人也。博学多闻,性气英迈,幅巾布裘,游于东西两浙间。
此句开篇点明人物夏颜的籍贯、学识和性格特点。‘博学多闻’表明其学识渊博,‘性气英迈’则描绘其性格豪迈,‘幅巾布裘’则展现了其不拘小节的形象。‘游于东西两浙间’说明其活动范围广泛,增加了人物的形象深度。
喜慷慨论事,叠叠不厌,人每倾下之。
此句进一步描绘夏颜的性格特点,‘喜慷慨论事’表明其乐于发表见解,‘叠叠不厌’则表现了其言辞之丰富和表达之热情,‘人每倾下之’则说明其言论具有感染力,能够吸引他人。
然而命分甚薄,日不暇给,尝喟然长叹曰:‘夏颜,汝修身谨行,奈何不能润其家乎?’
此句转折,由夏颜的豪迈转向其命运的无奈。‘命分甚薄’点明其命运多舛,‘日不暇给’则表现了其生活的艰辛。夏颜的感叹表达了他对自己命运的无奈和对家庭责任的愧疚。
则又自解曰:‘颜渊困于陋巷,岂道义之不足也?贾谊屈于长沙,岂文章之不贍也?校尉封拜而李广不侯,岂智勇之不逮也?侏儒饱死而方朔苦饥,岂才艺之不敏也?盖有命焉,不可幸而致。吾知顺受而已,岂敢非理妄求哉!’
夏颜的自我解嘲体现了他对命运的接受和淡泊。他以颜渊、贾谊、李广、方朔等历史人物为例,说明命运的不公,但又强调自己能够顺应命运,不妄求非理之事。
至正初,客死润州,葬于北固山下。
此句交代了夏颜的去世和安葬之地,为后文故事发展埋下伏笔。
友人有与之契厚者,忽遇之于途。见颜驱高车,拥大盖,峨冠曳珮,如侯伯状,从者各执其物,呵殿而随护,风采扬扬,非复住日,投北而去。
此句描绘了夏颜在死后所遇到的景象,‘驱高车,拥大盖,峨冠曳珮’等描绘了他的威仪,‘风采扬扬’则表现了他的自信和从容。
一日,早作,复遇之于里门,颜遽搴帷下车而施揖曰:‘故人安否?’友人遂与叙旧,执手款语,不异平生。
此句描写了夏颜与友人的重逢,‘遽搴帷下车而施揖’等动作描写表现了他的热情和诚意,‘不异平生’则说明两人之间的深厚情谊。
乃问之曰:‘与君隔别未久,而能自致青云,立身要路。车马仆从,如此之盛;衣服冠带,如此之华,可谓大丈夫得志之秋矣!不胜健羡之至!’
此句表达了友人对于夏颜在死后所取得的成就的羡慕和赞叹,同时也反映了夏颜在生前未能实现的人生理想。
颜曰:‘吾今隶职冥司,颇极清要。故人下问,何敢有隐,但途路之次,未暇备述,如不相弃,可于后夕会于甘露寺多景楼,庶得从容时顷,少叙间阔,不知可乎?望勿以幽冥为讶,而负此诚约也。’
夏颜的回答透露了他对冥司职位的满足和对友人的信任,同时也表达了他对友人的邀请和对约定的重视。
友人许之。告别而去。是夕,携洒而往,则颜已先在,见其至,喜甚,迎谓曰:‘故人真信士,可谓死生之交矣!’
此句描绘了友人如约而至,夏颜的热情欢迎和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
乃言曰:‘地下之乐,不减人间,吾今为修文舍人,颜渊、卜商旧职也。冥司用人,选擢甚精,必当其才,必称其职,然后官位可居,爵禄可致,非若人间可以贿赂而通,可以门第而进,可以外貌而滥充,可以虚名而攫取也。’
夏颜在此处对冥司的描述,既表现了他对冥司制度的认同,也批判了人间的虚伪和腐败。
试与君论之:今夫人世之上,仕路之间,秉笔中书者,岂尽萧、曹、丙、魏之徒乎?提兵阃外者,岂尽韩、彭、卫、霍之流乎?馆阁擒文者,岂皆班、扬、董、马之辈乎?郡邑牧民者,岂皆龚、黄、召,杜之俦乎?骐骥服盐车而驽骀厌刍豆,凤凰栖枳棘而鸱鸮鸣户庭,贤者槁项黄馘而死于下,不贤者比肩接迹而显于世,故治日常少,乱日常多,正坐此也。
夏颜通过一系列的对比,揭示了人世间的种种不公和荒谬,表达了对社会现实的批判。
冥司则不然、黜陟必明,赏罚必公,昔日负君之贼,败国之臣,受穹爵而享厚禄者,至此必妥其殃,昔日积善之家,修德之士,阨下位而困穷途者,至此必蒙其福。盖轮口之数,报应之条,至此而莫逃矣。
此句进一步强调了冥司的公正和报应,与人间的不公形成鲜明对比。
遂引满而饮,连举数觥,凭栏观眺,口占律诗二章,吟赠友人曰:‘笑拍阑干扣玉壶,林鸦惊散渚禽呼。一江流水三更月,两岸青山六代都。富贵不来吾老矣,幽明无间子知乎?旁人若问前程事,积善行仁是坦途。’
夏颜在此处通过诗歌表达了自己的感慨和对友人的祝福,同时强调了积善行仁的重要性。
满身风露夜茫茫,一片山光与水光。铁瓮城边人玩月,鬼门关外客还乡。
此诗描绘了夏颜在冥界的景象,同时表达了他对家乡的思念和对人世间的感慨。
功名不博诗千首,生死何殊梦一场!赖有故人知此意,清谈终夕据藤床。
此诗进一步表达了夏颜对人生和死亡的看法,以及对友人的感激之情。
吟讫,搔首而言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仆在世之日,无德可称,无功可述,然而著成集录,不下数百卷。作为文章,将及千余篇,皆极深研几,尽意而为之者。’
夏颜在此处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虽然未能立德立功,但通过文学创作,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
奄忽以来,家事零替,内无应门之童,外绝知音之士,盗贼之所攘窃,虫鼠之所毁伤,十不存一,甚可惜也。
此句表达了夏颜对自身文化遗产流失的遗憾和对友人的期望。
伏望故人以怜才为念,恤交为心,捐季子之宝剑,付尧夫之麦舟,用财于当行,施德于不报,刻之桐梓,传于好事,庶几不与草木同腐此则故人之赐也。
夏颜在此处请求友人帮助他传承自己的文化遗产,表达了对友人的信任和期望。
兴言及此,惭愧何胜!
此句表达了夏颜在请求友人帮助时的谦卑和自责。
友人许诺。颜大喜,捧觞拜献,以致丁宁之意。
此句描绘了友人答应夏颜的请求,夏颜的喜悦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已而,东方渐曙,告别而去。
此句表明了夏颜与友人的告别,同时也暗示了故事的高潮即将到来。
友人吴中,访其家,除散亡零落外,犹得遗文数百篇,并所薯《汲古录》、《通玄志》等书,亟命工镂版,鬻之予肆,以广其传。
此句说明了友人帮助夏颜传承文化遗产的行动,同时也体现了夏颜的文学成就。
颜复到门致渤。自此往来无间,其家吉凶祸福,皆前期报之。
此句表明了夏颜与友人的友谊得以延续,并且夏颜在冥界仍然关心着友人的家庭。
三年之启,友人感疾,颜来访问,因谓曰:‘仆备员修文府,日月已满,当得举代。冥间最重此职,得之甚难。君若不欲,则不敢强;万一欲之,当与尽力。所以汲汲于此者,盖欲报君镂版之恩耳。’
夏颜在此处表达了自己即将离开冥界的意愿,并且愿意帮助友人实现愿望,报答友人的恩情。
友人欣然许之,遂处置家事,不复治疗,数日而终。
此句说明了友人在夏颜的帮助下,接受了冥界的职位,并在数日后去世,完成了与夏颜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