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范晔(公元398年-445年),南朝宋时期的历史学家、文学家。范晔为《后汉书》一书的主要编纂者,书中详细记载了东汉的历史,尤其关注了汉朝最后几位帝王及其治国、军事等方面的历史事宜。
年代:成书于南朝宋(约5世纪)。
内容简要:《后汉书》是范晔根据史料所编纂的东汉史书,全面记载了东汉王朝的政治、军事、文化以及重要人物的传记。书中通过讲述东汉的兴起、发展与衰退,深刻反映了当时的政治格局与社会变迁。《后汉书》不仅详细描写了汉光武帝刘秀重建汉朝的过程,还关注了东汉的治国方略与官员任职制度。书中还特别强调了外戚与宦官的权力斗争,以及政治腐败对国家衰退的影响。作为一部重要的历史著作,《后汉书》为后世研究东汉历史和中国古代社会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具有重要的历史与学术价值。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陈王列传-原文
陈蕃王允
陈蕃字仲举,汝南平舆人也。祖河东太守。
蕃年十岁,尝闲处一室,而庭宇芜秽。
父友同郡薛勤来候之,谓蕃曰:‘孺子何不洒埽以待宾客?’
蕃曰:‘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勤知其有清世志,甚奇之。
初仕郡,举孝廉,除郎中。
遭母忧,弃官行丧。
服阕,刺史周景辟别驾从事,以谏争不合,投传而去。
后公府辟举方正,皆不就。
太尉李固表荐,征拜议郎,再迁为乐安太守。
时,李膺为青州刺史,名有威政,属城闻风,皆自引去,蕃独以清绩留。
郡人周璆,高洁之士。
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
字而不名,特为置一榻,去则县之。
璆字孟玉,临济人,有美名。
民有赵宣葬亲而不闭埏隧,因居其中,行服二十余年,乡邑称孝,州郡数礼请之。
郡内以荐蕃,蕃与相见,问其妻子,而宣五子皆服中所生。
蕃大怒曰:‘圣人制礼,贤者俯就,不肖企及。且祭不欲数,以其易黩故也。况及寝宿冢藏,而孕育其中,诳时惑众,诬污鬼神乎?’遂致其罪。
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时遣书诣蕃,有所请托,不得通,使者诈求谒,蕃怒,笞杀之,坐左转修武令。
稍迁,拜尚书。
时,零陵、桂阳山贼为害,公卿议遣讨之,又诏下州郡,一切皆得举孝廉、茂才。
蕃上疏驳之曰:‘昔高祖创业,万邦息肩,抚养百姓,同之赤子。今二郡之民,亦陛下赤子也。致令赤子为害,岂非所在贪虐,使其然乎?宜严敕三府,隐核牧守令长,其有在政失和,侵暴百姓者,即便举奏,更选清贤奉公之人,能班宣法令情在爱惠者,可不劳王师,而群贼弭息矣。又三署郎吏二千余人,三府掾属过限未除,但当择善而授之,简恶而去之。岂烦一切之诏,以长请属之路乎!’以此忤左右,故出为豫章太守。
性方峻,不接宾客,士民亦畏其高。
征为尚书令,送者不出郭门。
迁大鸿胪。
会白马令李云抗疏谏,桓帝怒,当伏重诛。
蕃上书救云,坐免归田里。
复征拜议郎,数日迁光禄勋。
时,封赏逾制,内宠猥盛,蕃乃上疏谏曰:
臣闻有事社稷者,社稷是为;有事人君者,容悦是为。
今臣蒙恩圣朝,备位九列,见非不谏,则容悦也。
夫诸侯上象四七,垂耀在天,下应分土,籓屏上国。
高祖之约,非功臣不侯。
而闻追录河南尹邓万世父遵之微功,更爵尚书令黄儁先人之绝封,近习以非义授邑,左右以无功传赏,授位不料其任,裂土莫纪其功,至乃一门之内,侯者数人,故纬象失度,阴阳谬序,稼用不成,民用不康。
臣知封事已行,言之无及,诚欲陛下从是而止。
又比年收敛,十伤五六,万人饥寒,不聊生活,而采女数千,食肉衣绮,脂油粉黛不可赀计。
鄙谚言‘盗不过五女门’,以女贫家也。
今后宫之女,岂不贫国乎!
是以倾宫嫁而天下化,楚女悲而西官灾。
且聚而不御,必生忧悲之感,以致并隔水旱之困。
夫狱以禁止奸违,官以称才理物。
若法亏于平,官失其人,则王道有缺。
而令天下之论,皆谓狱由怨起,爵以贿成。
夫不有臭秽,则苍蝇不飞。
陛下宜采求失得,择从忠善。
尺一选举,委尚书三公,使褒责诛赏,各有所归,岂不幸甚!
帝颇纳其言,为出宫女五百余人,但赐儁爵关内侯,则万世南乡侯。
延熹六年,车驾幸广成校猎。
蕃上疏谏曰:
臣闻人君有事于苑囿,唯仲秋西郊,顺时讲武,杀禽助祭,以敦孝敬。
如或违此,则为肆纵。
故皋陶戒舜‘无教逸游’,周公戒成王‘无槃于游田’。
虞舜、成王狱有此戒,况德不及二主者乎!
夫安平之时,尚宜有节,况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哉!
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是谓三空。
加兵戎未戢,四方离散,是陛下焦心毁颜,坐以待旦之时也。
岂宜扬旗曜武,骋心舆马之观乎!
又秋前多雨,民始种麦。
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贤圣恤民之意也。
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蹙眉之感,景公为之不行。
周穆王欲肆车辙马迹,祭公谋父为诵《祈招》之诗,以止其心。
诚恶逸游之害人也。
书奏不纳。
自蕃为光禄勋,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典选举,不偏权富,而为势家郎所谮诉,坐免归。
顷之,征为尚书仆射,转太中大夫。
八年,代杨秉为太尉。
蕃让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臣不如太常胡广。齐七政,训五典,臣不如议郎王畅。聪明亮达,文武兼姿,臣不如弛刑徒李膺。’帝不许。
中常侍苏康、管霸等复被任用,遂排陷忠良,共相阿谀。
大司农刘祐、廷尉冯绲、河南尹李膺,皆以忤旨,为之抵罪。
蕃因朝会,固理膺等,请加原宥,升之爵任。
言及反复,诚辞恳切。
帝不听,因流涕而起。
时,小黄门赵津、南阳大猾张汜等,奉事中官,乘势犯法,二郡太守刘质、成瑨考案其罪,虽经赦令,而并竟考杀之。
宦官怨恚,有司承旨,遂奏质、瑨罪当弃市。
又山阳太守翟超,没入中常侍侯览财产,东海相黄浮,诛杀下邳令徐宣,超、浮并坐髡钳,输作左校。
蕃与司徒刘矩、司空刘茂共谏请质、瑨、超、浮等,帝不悦。
有司劾奏之,矩、茂不敢复言。
蕃乃独上疏曰:
臣闻齐桓修霸,务为内政;《春秋》于鲁,小恶必书。
宜先自整敕,后以及人。
今寇贼在外,四支之疾;内政不理,心腹之患。
臣寝不能寐,食不能饱,实忧左右日亲,忠言以疏,内患渐积,外难方深。
陛下超从列侯,继承天位。
小家畜产百万之资,子孙尚耻愧失其先业,况乃产兼天下,受之先帝,而欲懈怠以自轻忽乎?
诚不爱已,不当念先帝得之勤苦邪?
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内,天启圣意,收而戮之,天下之议,冀当小平。
明鉴未远,覆车如昨,而近习之权,复相扇结。
小黄门赵津、大猾张汜等,肆行贪虐,奸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刘质、南阳太守成王晋,纠而戮之。
虽言赦后不当诛杀,原其诚心,在乎去恶。
至于陛下,有何悁悁?而小人道长,营惑圣听,遂使天威为之发怒。
如加刑谪,已为过甚,况乃重罚,令伏欧刀乎!
又,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奉公不挠,疾恶如仇,超没侯览财物,浮诛徐宣之罪,并蒙刑坐,不逢赦恕。
览之从横,没财已幸;宣犯衅过,死有余辜。
昔丞相申屠嘉召责邓通,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从而请之,光武加以重赏,未闻二臣有专命之诛。
而今左右群竖,恶伤党类,妄相交构,致此刑谴。
闻臣是言,当复啼诉。
陛下深宜割塞近习豫政之源,引纳尚书朝省之事,公卿大官,五日壹朝,简练清高,斥黜佞邪。
于是天和于上,地洽于下,休祯符瑞,岂远乎哉!
陛下虽厌毒臣言,凡人主有自勉强,敢以死陈。
帝得奏愈怒,意无所纳,朝廷众庶莫不怨之。
宦官由此疾蕃弥甚,选举奏议,辄以中诏谴却,长史已下多至抵罪。
犹以蕃名臣,不敢加害。
质字文理,高唐人。
瑨字幼平,陕人。
并有经术称,处位敢直言,多所搏击,知名当时,皆死于狱中。
九年,李膺等以党事下狱考实。
蕃因上疏极谏曰:
臣闻贤明之君,委心辅佐;亡国之主,讳闻直辞。
故汤武虽圣,而兴于伊吕;桀纣迷惑,亡在失人。
由此言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同体相须,共成美恶者也。
伏见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无玷,死心社稷。
以忠忏旨,横加考案,或禁锢闭隔,或死徙非所。
杜塞天下之口,聋盲一世之人,与秦焚书坑儒,何以为异?
昔武王克殷,表闾封墓,今陛下临政,先诛忠贤。
遇善何薄?待恶何优?
夫谗人似实,巧言如簧,使听之者惑,视之者昏。
夫吉凶之效,存乎识善;成败之机,在于察言。
人君者,摄天下之政,秉四海之维,举动不可以违圣法,进退不可以离道规。
谬言出口,则乱及八方,何况髡无罪于狱,杀无辜于市乎!
昔禹巡狩苍梧,见市杀人,下车而哭之曰:‘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兴也勃焉。
又青、徐炎旱,五谷损伤,民物流迁,茹菽不足。
而宫女积于房掖,国用尽于罗纨,外戚私门,贪财受赂,所谓‘禄去公室,政在大夫’。
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数十年间无复灾眚者,天所弃也。
天之于汉,悢々无已,故殷勤示变,以悟陛下。
除妖去孽,实在修德。
臣位列台司,忧责深重,不敢尸禄惜生,坐观成败。
如蒙采录,使身首分裂,异门而出,所不恨也。
帝讳基言切,托以蕃辟召非其人,遂策免之。
永康元年,帝崩。
窦后临朝,诏曰:‘夫民生树君,使司牧之,必须良佐,以固王业。’
前太尉陈蕃,忠清直亮。
其以蕃为太傅,录尚书事。
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胃惧权官,托病不朝。
蕃以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
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
于义不足,焉得仁乎!
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灵帝即位,窦太后复优诏蕃曰:‘盖褒功以劝善,表义以厉俗,无德不报,《大雅》所叹。’
太傅陈蕃,辅弼先帝,出内累年。
忠孝之美,德冠本朝;謇愕之操,华首弥固。
今封蕃高阳乡侯,食邑三百户。
蕃上疏让曰:‘使者即臣庐,授高阳乡侯印绶,臣诚悼心,不知所裁。’
臣闻让,身之文,德之昭也,然不敢盗以为名。
窃惟割地之封,功德是为。
臣孰自思省,前后历职,无他异能,合亦食禄,不合亦食禄。
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
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震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
顾惟陛下哀臣朽老,戒之在得。
窦太后不许,蕃复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初,桓帝欲立所幸田贵人为皇后。
蕃以田氏卑微,窦族良家,争之甚固。
帝不得已,已立窦后。
及后临朝,故委用于蕃。
蕃与后父大将军窦武,同心尽力,征用名贤,共参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
而帝乳母赵娆,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与共交构,谄事太后。
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及其支类,多行贪虐。
蕃常疾之,志诛中官,会窦武亦有谋。
蕃自以既从人望而德于太后,必谓其志可申,乃先上疏曰:
臣闻言不直而行不正,则为欺乎天而负乎人。
危言极意,则群凶侧目,祸不旋踵。
钧此二者,臣宁得祸,不敢欺天也。
今京师嚣嚣,道路喧哗,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女尚书并乱天下。
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伤。
方今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东西,耽禄畏害。
陛下前始摄位,顺天行诛,苏康、管霸并伏其辜。
是时,天地清明,人鬼欢喜,奈何数月复纵左右?
元恶大奸,莫此之甚。
今不急诛,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
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
太后不纳,朝廷闻者莫不震恐。
蕃因与窦武谋之,语在《武传》。
用理泄,曹节等矫诏诛武等。
蕃时年七十余,闻难作,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
并拔刃突入承明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
王甫时出,与蕃相迕,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窦武何功,兄弟父子,一门三侯?又多取掖庭宫人,作乐饮宴,旬月之间,赀财亿计。大臣若此,是为道邪?公为栋梁,枉桡阿党,复焉求贼!’
遂令收蕃。
蕃拔剑叱甫,甫兵不敢近,乃益人围之数十重,遂执蕃送黄门北寺狱。
黄门从官驺蹋踧蕃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
即日害之。
徙其家属于比景,宗族、门生、故吏皆斥免禁锢。
蕃友人陈留朱震,时为铚令,闻而弃官哭之,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于甘陵界中。
事觉系狱,合门桎梏。
震受考掠,誓死不言,故逸得免。
后黄巾贼起,大赦党人,乃追还逸,官至鲁相。
震字伯厚,初为州从事,奏济阴太守单匡臧罪,并连匡兄中常侍车骑将军超。
桓帝收匡下廷尉,以谴超,超诣狱谢。
三府谚曰:‘车如鸡栖马如狗,疾恶如风朱伯厚。’
论曰:桓、灵之世,若陈蕃之徒,咸能树立风声,抗论惽俗。
而驱驰嶮厄之中,与刑人腐夫同朝争衡,终取灭亡之祸者,彼非不能洁情志,违埃雾也。
愍夫世士以离俗为高,而人伦莫相恤也。
以遁世为非义,故屡退而不去;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
及遭际会,协策窦武,自谓万世一遇也。
懔懔乎伊、望之业矣!功虽不终,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
汉世乱而不亡,百余年间,数公之力也。
王允字子师,太原祁人也。
世仕州郡为冠盖。
同郡郭林宗尝见允而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
遂与定交。
年十九,为郡吏,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横放恣,为一县巨患,允讨捕杀之。
而津兄弟谄事宦官,因缘谮诉,桓帝震怒,征太守刘质,遂下狱死。
允送丧还平原,终毕三年,然后归家。
复还仕,郡人有路佛者,少无名行,而太守王球召以补吏,允犯颜固争,球怒,收允欲杀之。
剌史邓盛闻而驰传辟为别驾从事。
允由是知名,而路佛以之废弃。
允少好大节,有志于立功,常习诵经传,朝夕试驰射。
三公并辟,以司徒高第为侍御史。
中平元年,黄巾贼起,特选拜豫州刺史。
辟荀爽、孔融等为从事,上除禁党。
讨击黄巾别帅,大破之,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等受降数十万。
于贼中得中常侍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交通,允具发其奸,以状闻。
灵帝责怒让,让叩头陈谢,竟不能罪之。
而让怀协忿怨,以事中允。
明年,遂传下狱。
会赦,还复刺史。
旬日间,复以他罪被捕。
司徒杨赐以允素高,不欲使更楚辱,乃遣客谢之曰:‘君以张让之事,故一月再征。凶慝难量,幸为深计。’
又诸从事好气决者,共流涕奉药而进之。
允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
投杯而起,出就槛车。
既至廷尉,左右皆促其事,朝臣莫不叹息。
大将军何进、大尉袁隗、司徒杨赐共上疏请之曰:‘夫内视反听,则忠臣谒诚;宽贤矜能,则义士厉节。’
是以孝文纳冯唐之说,晋悼宥魏绛之罪。
允以特选受命,诛逆抚顺,曾未期月,州境澄清。
方欲列其庸勋,请加爵赏,而以奉事不当,当肆大戮。
责轻罚重,有亏众望。
臣等备位宰相,不敢寝默。
诚以允宜蒙三槐之听,以昭忠贞之心。
书奏,得以减死论。
是冬大赦,而允独不在宥,三公咸复为言。
至明年,乃得解释。
是时,宦者横暴,睚眦触死。
允惧不免,乃变易名姓,转侧河内、陈留间。
及帝崩,乃奔丧京师。
时,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召允与谋事,请为从事中郎,转河南尹。
献帝即位,拜太仆,再迁守尚书令。
初平元年,代杨彪为司徒,守尚书令如故。
及董卓迁都关中,允悉收敛兰台、石室图书秘纬要者以从。
既至长安,皆分别条上。
又集汉朝旧事所当施用者,一皆奏之。
经籍具存,允有力焉。
时董卓尚留洛阳,朝政大小,悉委之于允。
允矫情屈意,每相承附,卓亦推心,不生乖疑,故得扶持王室于危乱之中,臣主内外,莫不倚恃焉。
允见卓祸毒方深,篡逆已兆,密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公业等谋共诛之。
乃上护羌校尉杨瓚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并将兵出武关道,以讨袁术为名,实欲分路征卓,而后拔天子还洛阳。
卓疑而留之,允乃引内瑞为仆射,瓚为尚书。
二年,卓还长安,录入关之功,封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
固让不受。
士孙瑞说允曰:‘夫执谦守约,存乎其时。公与董太师并位俱封,而独崇高节,岂和光之道邪?’
允纳其言,乃受二千户。
三年春,连雨六十余日,允与士孙瑞、杨瓚登台请霁,复结前谋。
瑞曰:‘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霖雨积时,月犯执法,彗孛仍见,昼阴夜阳,雾气交侵,此期应促尽,内发者胜。几不可后,公其图之。’
允然其言,乃潜结卓将吕布,使为内应。
会卓入贺,吕布因刺杀之。
语在《卓传》。
允初议赦卓部曲,吕布亦数劝之。
既而疑曰:‘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
吕布又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
而素轻布,以剑客遇之。
布亦负有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
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
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及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群下不甚附之。
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允议罢其军。
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
允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耳。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
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
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
更相谓曰:‘丁彦思、蔡伯喈但以董公亲厚,并尚从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解兵,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鱼肉矣。’
卓部曲将李傕、郭汜等先将兵在关东,因不自安,遂合谋为乱,攻围长安。
城陷,吕布奔走。
布驻马青琐门外,招允曰:‘公可以去乎?’
允曰:‘若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吾之愿也。如其不获,则奉身以死之。朝廷幼少,恃我而已,临难苟免,吾不忍也。怒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
初,允以同郡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
是时,三辅民庶炽盛,兵谷富实,李傕等欲即杀允,惧二郡为患,乃先征翼、宏。
宏遣使谓翼曰:‘郭汜、李傕以我二人在外,故未危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计将安出?’
翼曰:‘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
宏曰:‘义兵鼎沸,在于董卓,况其党与乎!若举兵共讨君侧恶人,山东必应之,此转祸为福之计也。’
翼不从。
宏不能独立,遂俱就征,下廷尉。
傕乃收允及翼、宏,并杀之。
允时年五十六。
长子侍中盖、次子景、定及宗族十余人皆见诛害,唯兄子晨、陵得脱归乡里。
天子感恸,百姓丧气,莫敢收允尸者,唯故吏平陵令赵戬弃官营丧。
王宏字长文,少有气力,不拘细行。
初为弘农太守,考案郡中有事宦官买爵位者,虽位至二千石,皆掠考收捕,遂杀数十人,威动邻界。
素与司隶校尉胡种有隙,及宏下狱,种遂迫促杀之。
宏临命诟曰:‘宋翼竖儒,不足议大计。胡种乐人之祸,祸将及之。’
种后眠辄见宏以杖击之,因发病,数日死。
后迁都于许,帝思允忠节,使改殡葬之,遣虎贲中郎将奉策吊祭,赐东园秘器,赠以本官印绶,送还本郡。
封其孙黑为安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士孙瑞字君策,扶风人,颇有才谋。
瑞以允自专讨董卓之劳,故归功不侯,所以获免于难。
后为国三老、光禄大夫。
每三公缺,杨彪、皇甫嵩皆让位于瑞。
兴平二年,从驾东归,为乱兵所杀。
赵戬字叔茂,长陵人,性质正多谋。
初平中,为尚书,典选举。
董卓数欲有所私授,戬辄坚拒不听,言色强厉。
卓怒,召将杀之,众人悚栗,而戬辞貌自若。
卓悔,谢释之。
长安之乱,客于荆州,刘表厚礼焉。
及曹操平荆州,乃辟之,执戬手曰:‘恨相见晚。’
卒相国钟繇长史。
论曰:士虽以正立,亦以谋济。
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权,伺其间而敝其罪,当此之时,天下悬解矣。
而终不以猜忤为衅者,知其本于忠义之诚也。
故推卓不为失正,分权不为苟冒,伺间不为狙诈。
及其谋济意从,则归成于正也。
赞曰:陈蕃芜室,志清天纲。
人谋虽缉,幽运未当。
言观殄瘁,曷非云亡?
子师图难,晦心倾节。
功全元丑,身残余孽。
时有隆夷,事亦工拙。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陈王列传-译文
陈蕃字仲举,是汝南平舆人。他的祖父是河东太守。陈蕃十岁时,曾经有一段时间独自居住在一间屋子里,而庭院里非常杂乱。他的父亲的朋友、同郡的薛勤来拜访他,对陈蕃说:‘年轻人,为什么不打扫一下房间来迎接客人呢?’陈蕃回答说:‘大丈夫在世,应当清除天下,何必只打扫一间房子呢!’薛勤知道他有清世之志,非常惊奇。
最初在郡里做官,被举荐为孝廉,后来被任命为郎中。遇到母亲去世,他辞去官职回家守丧。守丧期满后,刺史周景征召他担任别驾从事,但因为意见不合,他辞职离开。后来公府征召他担任方正,但他都没有接受。
太尉李固推荐他,他被征召为议郎,后来升迁为乐安太守。当时,李膺担任青州刺史,以威严和政绩著称,属城的人都闻风而退,只有陈蕃以清廉的政绩留下。郡里有位名叫周璆的高洁之士,前任郡守都未能招致他,只有陈蕃做到了。他称呼周璆的字而不叫名,特别为他准备了一张床,周璆离开时就把床收起来。周璆字孟玉,是临济人,有美好的名声。
有位名叫赵宣的人,为了葬亲而不封闭墓穴,因此居住在其中,服丧二十多年,乡里的人都称赞他孝顺,州郡多次礼请他,但他都不肯去。郡里推荐陈蕃,陈蕃与他相见,询问他的妻子和孩子,但赵宣五个孩子都是在服丧期间出生的。陈蕃非常愤怒,说:‘圣人制定礼制,贤者顺从,不肖者则仰望。祭拜不希望频繁,因为频繁容易使人心生轻慢。何况在墓穴中居住,孕育孩子,欺骗世人,迷惑众人,污蔑鬼神呢?’于是就把赵宣绳之以法。
大将军梁冀威震天下,当时派人送信给陈蕃,有所请求,但未能传达,使者假装请求拜见,陈蕃愤怒,鞭打并杀死了使者,因此被贬为修武令。后来逐渐升迁,被任命为尚书。
当时,零陵、桂阳的山贼为害,公卿们商议派遣军队讨伐,皇帝下诏让州郡推荐孝廉和茂才。陈蕃上疏反对说:‘以前高祖创业,天下安宁,抚养百姓,视同亲生之子。现在这两个郡的百姓,也是陛下的亲生之子。让他们受害,难道不是因为当地官员贪婪残暴,使他们这样吗?应该严格命令三府,秘密审查地方官吏,那些在位上失职、侵害百姓的人,应该立即举报,重新选择清廉贤能、奉公守法的人,能够宣扬法令、关心爱护百姓的人,这样就不必劳师动众,而群贼自然平息了。另外,三署郎吏有二千多人,三府掾属超过限额未任命,只需选择合适的人任命,淘汰不合适的人。何必发布一切诏令,以助长请托之风呢!’因此触怒了皇帝,被调出京城担任豫章太守。他性格刚直严厉,不接待宾客,士民也敬畏他的高洁。
后来被征召为尚书令,送行的人没有出城门。
升迁为大鸿胪。当时,白马令李云上疏直言进谏,桓帝大怒,要对他进行重罚。陈蕃上书救李云,因此被免职回家。后来又被征召为议郎,几天后升任光禄勋。当时,封赏过度,宫中宠爱之人众多,陈蕃上疏进谏说:
我听说有关国家大事的人,以国家为重;有关君主的人,以取悦君主为重。现在我蒙受圣朝的恩宠,位列九卿,看到不对的事情不进谏,那就是取悦君主。诸侯如同天上的北斗七星,照耀在天上,下面分封土地,作为国家的屏障。高祖规定,不是功臣不得封侯。但我听说追封河南尹邓万世的父亲邓遵的微小功绩,重新封尚书令黄儁先人的爵位,亲近的人以非正当方式授封,身边的人以无功受赏,授位不考虑是否胜任,分封土地不计功绩,以至于一家之内封侯数人,导致天象失序,阴阳错乱,农业无法丰收,百姓生活困苦。我知道封赏已经执行,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但我真心希望陛下能够因此而停止。另外,近年来收成不好,损失了十分之五六,百姓饥寒交迫,无法生活,而宫女却有数千人,吃肉穿绸,脂粉不可计数。俗语说‘盗不过五女门’,因为女子会使得家庭贫穷。那么后宫的女子,难道不会使国家贫穷吗?因此,后宫女子出嫁,天下就会变得和谐,楚女悲伤,西宫就会发生灾难。而且聚集而不使用,必然会产生忧虑和悲伤,以至于同时遭遇水旱灾害。
监狱是用来禁止邪恶的,官吏是用来称职处理事务的。如果法律不公,官吏不称职,那么王道就会有缺陷。现在天下人都说监狱是因为怨恨而设立,爵位是因为贿赂而获得。如果没有臭秽,苍蝇就不会飞来。陛下应该寻求得失,选择忠诚善良的人。选拔官员,委托尚书和三公,让他们褒奖、责罚、赏赐,各得其所,这不是很好吗!
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释放了五百多名宫女,但只赐予黄儁关内侯的爵位,邓万世为南乡侯。
延熹六年,皇帝驾临广成校猎。陈蕃上疏进谏说:
我听说君主在园林中活动,只有在仲秋时节的西郊,顺应时令进行军事演习,猎杀禽兽以助祭,这是表达孝敬的方式。如果违反了这个规定,那就是放纵。因此,皋陶告诫舜不要过度游乐,周公告诫成王不要沉迷于游乐。虞舜、成王都有这样的告诫,何况我们的德行比不上他们呢!在安定的时期,还应该有节制,何况现在国家正面临三空的危机呢!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这就是三空。再加上战争没有结束,四方离散,这是陛下焦虑、憔悴,坐等天明的时候。怎么可以高举旗帜,炫耀武力,享受马车的观赏呢!另外,秋前多雨,百姓刚开始播种麦子。现在失去了鼓励播种的机会,却让百姓去为驱赶禽兽和清理道路的劳役,这不是贤明的君主体恤百姓的意思。
上书没有被采纳。
自从陈蕃担任光禄勋以来,与五宫中郎将黄琬共同负责选拔官员,不偏袒权贵富豪,因此被权贵家的子弟诬陷告发,被免职回家。不久后,又被征召为尚书仆射,后来转任太中大夫。八年,接替杨秉担任太尉。陈蕃辞让说:‘“不犯过错,不忘旧规”,我不如太常胡广。齐七政,教五典,我不如议郎王畅。聪明睿智,文武双全,我不如弛刑徒李膺。’皇帝没有同意。
中常侍苏康、管霸等人再次被任用,于是排挤陷害忠良,互相阿谀奉承。大司农刘祐、廷尉冯绲、河南尹李膺,都因为违背皇帝的旨意,而被定罪。陈蕃在朝会上坚持为李膺等人辩护,请求宽恕他们,提升他们的爵位。言辞反复,诚恳恳切。皇帝不听,流泪起身。当时,小黄门赵津、南阳大恶人张汜等人,侍奉宦官,趁机犯法,两郡太守刘质、成瑨审查他们的罪行,尽管经过赦令,但仍然将他们处死。宦官们怨恨,官员们秉承旨意,于是上奏刘质、成瑨有罪,应当处死。
陈蕃与司徒刘矩、司空刘茂共同上疏请求宽恕刘质、成瑨、翟超、黄浮等人,皇帝不高兴。官员们弹劾他们,刘矩、刘茂不敢再说话。陈蕃于是独自上疏说:
我听说齐桓公致力于修明内政,而《春秋》在鲁国,即使是小错误也一定要记载。应该先整顿自己,然后再去影响他人。现在敌人就在外面,像是四肢的疾病;而内政不理顺,就像是心腹的大患。我晚上睡不着觉,吃饭也吃不下,实在是担心身边的人越来越亲近,而忠言却越来越疏远,内患逐渐积累,外患也越来越深。
陛下超越了一般的列侯,继承了天位。一个小家庭如果拥有百万家产,子孙们还会感到羞愧失去祖先的基业,更不用说拥有整个天下的产业,是先帝传下来的,难道还想懈怠自轻吗?如果真的不爱惜自己,难道不应该想到先帝得之不易的辛苦吗?以前梁氏的五位侯爷,恶行遍及海内,天意显圣,将他们收捕并处决,天下的人都希望事情能够平息。
明镜高悬,往事犹在眼前,而最近亲近的人却再次结党营私。小黄门赵津、大奸臣张汜等人,肆意行贪虐之事,讨好陛下左右,前太原太守刘质、南阳太守成王晋,将他们纠举并处决。虽然有人说赦免之后不应该再处决,但他们的本意在于去除恶人。
至于陛下,有什么烦恼呢?但是小人的道行越来越长,迷惑了圣上的听闻,以至于天威都因此愤怒。如果加以刑罚,已经过分,何况是重罚,以至于让他们受到极刑!
还有,前山阳太守翟超、东海相黄浮,坚持公正不屈服,痛恨恶人如同仇敌,翟超没收了侯览的财物,黄浮处决了徐宣的罪行,他们都被判刑,没有得到赦免。侯览的横行,没收财物已经幸运;徐宣犯下的罪行,死有余辜。
过去丞相申屠嘉责备邓通,洛阳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汉文帝因此请求宽恕他们,汉光武帝加以重赏,没有听说两位大臣有专断命令被诛杀的先例。而现在左右亲近的人,恶意伤害同党,胡乱相互构陷,导致这样的刑罚。
听说我的话,他们会再次哭泣抱怨。陛下应该深陷割断亲近的人干预政事,引导尚书朝省处理事务,公卿大臣,每五天朝见一次,挑选清廉高尚的人,罢黜奸邪之人。这样天和地合,吉祥的征兆就会不远了!陛下虽然不喜欢我的话,但作为君主,有自我勉励的责任,我愿意以死陈述。
皇帝收到奏章后更加愤怒,没有任何接受的意思,朝廷和百姓无不怨恨他。宦官因此更加痛恨陈蕃,选举奏议,总是被中诏谴责退回,长史以下的多至被定罪。但因为陈蕃是名臣,不敢加害。刘质字文理,是高唐人。陈蕃字幼平,是陕人。他们都有经术的成就,担任官职时敢于直言,多次打击邪恶,当时都很有名,都死在狱中。
九年,李膺等人因为党派事件被关进监狱审查。陈蕃因此上疏极谏说:
我听说贤明的君主会委托心腹大臣辅佐,而亡国的君主会忌讳听取直率的言论。所以商汤和周武虽然圣明,但他们的兴起得益于伊尹和吕尚;夏桀和商纣迷惑不明,他们的灭亡是因为失去了贤人。
由此看来,君主是国家的元首,大臣是国家的股肱,他们同体相依,共同成就国家的美名和恶名。我看到前司隶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人,正身无瑕,忠心耿耿。因为忠诚而触怒圣意,被无理地审查,有的被禁锢,有的被流放。
堵塞了天下人的口,使一代人变得盲目,这与秦朝焚书坑儒有什么区别?过去周武王攻克商朝,表彰忠臣,封赏功臣,现在陛下临政,却先诛杀忠臣。对待善人如此薄情,对待恶人如此优待。谗言如同事实,巧言如簧,让人听后迷惑,看后昏庸。
吉凶的征兆在于识别善人,成败的关键在于观察言论。君主掌握天下大政,承担四海的重任,一举一动不能违背圣法,进退不能离开道德规范。错误的言论一出,就会导致天下大乱,何况是无罪的人被关在监狱,无辜的人被杀在市井之中。
过去大禹巡视苍梧,看到市场上杀人,下车哭泣说:‘万方有罪,在予一人!’所以他的兴起是如此迅速。又青州、徐州大旱,五谷受损,民流离失所,连豆类都不够吃。而宫女堆积在宫中,国库耗尽在丝绸上,外戚和权贵贪婪受贿,这就是所说的‘禄去公室,政在大夫’。
春秋末期,周朝德行衰微,几十年间没有灾害,这是天意抛弃了它。天对汉朝的恩情,没有尽头,所以不断地显示灾变,来唤醒陛下。除去邪恶,关键在于修养德行。我位列台司,责任重大,不敢尸位素餐,坐视成败。如果我的建议被采纳,即使身体分裂,异门而出,我也不会后悔。
皇帝忌讳我言辞激烈,借口我征召的人不合适,于是下诏免去了我的职务。
永康元年,皇帝去世。窦太后临朝,下诏说:‘百姓立君主是为了让他们管理国家,必须要有贤良的辅佐,才能巩固王业。前太尉陈蕃,忠诚清廉,正直明亮。任命陈蕃为太傅,录尚书事。’当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各位尚书害怕权力,借口生病不去朝见。陈蕃用书信责备他们说:‘古人立节,事亡如存。现在皇帝的基业未立,政事日益紧迫,各位为什么放弃艰难,躺在床上休息?在道义上不足,怎么能得到仁爱呢!’各位尚书惶恐不安,都起身处理政务。
灵帝即位,窦太后再次下诏优待陈蕃说:‘表扬功绩以鼓励善行,表彰义节以激励风俗,没有德行不得到回报,《大雅》中有所赞颂。太傅陈蕃,辅佐先帝,内外事务多年。忠诚和孝道之美,德行冠绝本朝;刚正不阿的操守,年老更加坚定。现在封陈蕃为高阳乡侯,食邑三百户。’
陈蕃上疏辞让说:‘使者来到我的家中,授予我高阳乡侯的印绶,我内心非常悲痛,不知道如何处理。我听说辞让是个人修养的体现,也是德行的彰显,但我不敢贪图名声。我私下里思考,割地封赏,是因为功德。我自己反思,前后担任的职务,没有特别的才能,无论是合意还是不合意,都领有俸禄。
我虽然没有高洁的品行,但我私下里仰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如果接受封赏而不辞让,掩面接受,让皇天震怒,灾害流及百姓,对我个人来说,又有什么寄托呢?我只希望陛下体谅我年老体衰,提醒我不要贪得无厌。
窦太后不同意,陈蕃再次坚决辞让,奏章前后上了十次,最终没有接受封赏。
起初,桓帝想立他所宠幸的田贵人为皇后。陈蕃认为田氏出身卑微,窦氏是良家,坚决反对。桓帝不得已,只好立窦氏为皇后。等到皇后临朝,就委托事务给陈蕃。陈蕃与皇后之父大将军窦武,同心协力,征用名贤,共同参与政事,天下之士,无不期待太平盛世。而皇帝的乳母赵娆,日夜在太后身边,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与她勾结,讨好太后。太后相信他们,多次下诏封赏,以及他们的亲族,多行贪虐之事。陈蕃经常痛恨他们,立志诛杀宦官,恰逢窦武也有同样的计划。陈蕃自认为既得到了人们的拥护,又在太后那里有恩德,必定能够实现自己的志向,于是先上疏说:
我听说说话不直率,行为不正派,那就是欺骗了天,辜负了人。
危言耸听,会引起众人的侧目,灾祸就会随之而来。
在这两种情况中,我宁愿承受灾祸,也不敢欺骗天。
现在京城喧哗,道路上吵闹,说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人与赵夫人和几位女尚书一起扰乱天下。
附和的人得到提升,反对的人受到伤害。
现在朝廷中的大臣,就像河中的木耳,随意漂浮,贪图禄位,害怕祸害。
陛下刚刚即位,顺应天意进行诛杀,苏康、管霸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时,天地清明,人鬼欢喜,为什么几个月后又放纵身边的人?最大的恶人,莫过于此。
如果不立即诛杀,必定会引起变乱,颠覆国家,其祸难以估量。
希望将我的奏章公布给身边的人,并让天下所有的奸人知道我对他们的痛恨。
太后没有采纳,朝廷中听到的人无不震惊恐慌。
蕃因此与窦武商议,详情见《窦武传》。
曹节等人假传圣旨诛杀了窦武等人。
蕃当时七十多岁,听说发生变乱,带领他的官属和门生八十多人。
他们拔出刀冲入承明门,挥舞手臂呼喊:‘大将军忠诚保卫国家,黄门宦官反叛,怎么能说窦家不道德呢?’
王甫当时出来,与蕃相遇,正巧听到他的话,就责备蕃说:‘先帝刚刚离开人世,陵墓还没有建成,窦武有什么功绩,兄弟父子,一家三侯?他还大量夺取后宫宫女,作乐饮酒,十个月的时间里,财富积累到亿计。大臣如果这样,难道是正道吗?你是国家的栋梁,却曲意逢迎奸党,还想要找谁为贼!’
于是下令逮捕蕃。
蕃拔剑怒斥王甫,王甫的士兵不敢靠近,于是增派人围困他几十层。
最终逮捕了蕃,将他送到黄门北寺监狱。
黄门宦官的随从踩踏蕃,说:‘死老怪!还能减少我们的人数,夺取我们的权力吗?’当天就杀害了他。
将他的家属迁往比景,宗族、门生、旧部都遭到贬斥和禁锢。
蕃的朋友陈留朱震,当时担任铚县县令,听到这件事后辞职哭泣,收葬了蕃的尸体,将他的儿子朱逸藏在甘陵界中。
事情被发现后,朱震被捕入狱,全家都被锁链锁住。
朱震受到拷打,誓死不说,所以朱逸得以幸免。
后来黄巾军起义,大赦党人,朱逸才被追回,官至鲁相。
朱震字伯厚,最初担任州从事,上奏弹劾济阴太守单匡的罪行,并牵连到他的哥哥中常侍车骑将军超。
桓帝逮捕了单匡交给廷尉,以责备超,超到监狱谢罪。
三府有谚语说:‘车如鸡窝,马如狗,疾恶如风朱伯厚。’
评论说:在桓帝、灵帝的时代,像陈蕃这样的人,都能树立风气,与世俗抗争。
他们在险恶的环境中,与受刑的人腐朽的人一起在朝廷中竞争,最终招致灭亡的灾祸。
他们并非不能保持清白,远离尘世,而是因为世俗之士把离开世俗看作是高尚,而没有人关心人伦。
把隐居看作是不义,所以屡次退让而不离开;把仁心作为自己的责任,虽然道路遥远,但更加坚定。
等到遭遇机遇,与窦武合作,自认为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怀着伊尹、周公的抱负,虽然功业未竟,但他的信义足以赢得民心。
汉朝虽然混乱,但没有灭亡,百余年间,这些人的力量功不可没。
王允字子师,是太原祁人。世代在州郡做官。
同郡的郭林宗见到王允后认为他不同寻常,说:‘王生一日千里,是辅佐人才的。’于是与他结交。
十九岁时,担任郡吏,当时,小黄门晋阳赵津贪婪横行,成为一县的祸害,王允追捕并杀了他。
赵津的兄弟巴结宦官,趁机诬告,桓帝震怒,征召太守刘质,结果他被关进监狱而死。
王允送丧回到平原,直到三年期满才回家。
他又回到官场,郡人路佛,年轻没有名声,但太守王球召他补缺,王允冒犯王球坚决反对,王球生气,逮捕王允想要杀他。
剌史邓盛听说后,急忙派人征召他为别驾从事。王允因此出名,而路佛因此被废弃。
王允年轻时就重视大节,有立功的志向,经常诵读经传,早晚练习骑射。
三公都征召他,他以司徒高第的身份担任侍御史。
中平元年,黄巾军起义,特别选拔他为豫州刺史。征召荀爽、孔融等人担任从事,上奏解除禁党。
讨伐黄巾军别帅,大败他们,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俊等接受数十万人的投降。
在贼军中得到了中常侍张让宾客的书信,与黄巾军有勾结,王允全部揭露了他们的奸情,以情况上报。
灵帝责备并愤怒张让,张让磕头谢罪,最终没有被处罚。
但张让心中怀恨在心,找机会中伤王允。第二年,王允就被逮捕入狱。
遇到大赦,王允得以恢复刺史职务。十天后,又因为其他罪名被捕。
司徒杨赐因为王允一向高尚,不想让他再次受到侮辱,就派使者去道歉说:‘你因为张让的事情,一个月内两次被征召。
恶人难以估量,希望你好好考虑。’又有些从事喜欢决断的人,共同流泪献上药物。王允严厉地说:‘我作为人臣,得罪了君主,应该受到死刑以向天下谢罪,哪有喝药求死之理!’
他扔掉酒杯起身,走出房间登上囚车。到了廷尉那里,左右的人都催促他处理事情,朝臣无不叹息。
大将军何进、大尉袁隗、司徒杨赐共同上奏请求说:‘如果我们只看自己的过错,不听从忠臣的忠言,那么忠臣就无法表达诚意;如果我们宽恕贤能的人,那么义士就会更加坚定。
因此孝文帝采纳了冯唐的建议,晋悼公宽恕了魏绛的罪行。王允因为是特别选拔而受命,讨伐叛逆,安抚顺从的人,不到一个月,州境就恢复了平静。
正准备表彰他的功勋,请求给予奖赏,却因为奉事不当,要受到死刑。责罚过重,有损众望。我们作为宰相,不敢沉默。
我们确实认为王允应该得到三公的审慎考虑,以展示他的忠贞之心。’奏章呈上后,得以减免死刑。
那年冬天大赦,但王允独独没有被赦免,三公都再次为他说话。到了第二年,才得以释放。
当时,宦官横行霸道,瞪眼就杀人。王允害怕不能幸免,于是改名换姓,在河内、陈留之间辗转。
等到皇帝去世,他赶往京城奔丧。当时,大将军何进想要诛杀宦官,召唤王允一起商议,请求他担任从事中郎,后来转任河南尹。
献帝即位后,任命他为太仆,再升任守尚书令。
初平元年,代替杨彪担任司徒,仍然担任守尚书令。等到董卓迁都关中,王允收集了兰台、石室图书秘纬要者跟随。
到了长安后,都分别条目上报。又收集汉朝旧事中应当施用的,全部上奏。
经籍得以保存,王允有很大的功劳。当时董卓还留在洛阳,朝政的大小事务都委托给王允。
王允假装屈从,每次都顺从董卓,董卓也推心置腹,没有产生怀疑,所以能够在危难中扶持王室,朝廷内外都依赖他。
王允看到董卓的祸害越来越深,篡逆的迹象已经显现,就与司隶校尉黄琬、尚书郑公业等人密谋共同诛杀他。
于是上奏任命护羌校尉杨瓚为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带领军队出武关道,以讨伐袁术为名,实际上想要分路征讨董卓,然后迎回天子回到洛阳。
董卓怀疑并留下他们,王允于是引荐孙瑞为仆射,杨瓚为尚书。
第二年,董卓回到长安,录入关中的功绩,封王允为温侯,食邑五千户。王允坚决辞让不接受。
士孙瑞劝说王允说:‘保持谦逊和守约,取决于时机。你与董太师并位同封,却独自保持高尚的节操,难道不是和光同尘的道理吗?’
王允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接受了二千户的封地。
三年春天,连续下雨六十多天,王允和士孙瑞、杨瓚一起登上台请雨停,又重新策划之前的计划。士孙瑞说:‘从年底以来,太阳不照耀,连绵的雨水积聚了很长时间,月亮触犯了法律,彗星和孛星仍然出现,白天阴沉,夜晚阳光,雾气交织,这个时期应该尽快结束,内部的问题会胜出。几乎不能再拖延了,您应该考虑一下。’王允同意了他的话,于是秘密地与卓将吕布结盟,让他作为内应。正好卓进宫祝贺,吕布趁机刺杀了卓。这件事在《卓传》中有记载。
王允最初提议赦免卓的部下,吕布也多次劝说他。但后来他怀疑说:‘这些人没有罪,只是跟从他们的主人。现在如果名义上是恶逆而特别赦免他们,只会让他们自己怀疑,这不是安抚他们的方法。’吕布还想用卓的财物分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不答应。王允平时轻视吕布,像对待剑客一样对待他。吕布也有功劳,常常自夸,一旦失去希望,渐渐不再和他和睦。
王允性格刚烈,痛恨恶行,最初害怕董卓像豺狼一样,所以降低身份来对付他。董卓被消灭后,王允自认为没有再有什么困难,但等到关键时刻,他常常缺乏温和的态度,坚持正义和稳重,不采取权宜之计,因此手下的人不太支持他。
董卓的将校和在位的大多来自凉州,王允提议解散他们的军队。有人对王允说:‘凉州人一向害怕袁氏,也畏惧关东。现在如果突然解散军队,那么每个人都会感到危险。可以任命皇甫义真为将军,就地领导他们,趁机让他们留在陕西以安抚他们,然后慢慢与关东互通情报,观察情况。’王允说:‘不是这样的。关东起兵的人,都是我们的同志。现在如果拒绝险要之地,驻扎在陕西,虽然可以安抚凉州,但会让人怀疑关东,这是非常不好的。’
当时,百姓传言要全部杀光凉州人,于是互相恐慌。在关中的人,都拥兵自守。他们互相说:‘丁彦思、蔡伯喈只是因为董公亲近,一起被牵连,现在既然不赦免我们,还想解散军队,今天解散军队,明天我们就会成为鱼肉。’卓的部下李傕、郭汜等人先在关东驻军,因此感到不安,于是合谋作乱,围攻长安。城被攻陷,吕布逃跑。吕布驻马在青琐门外,招呼王允说:‘您可以离开吗?’王允说:‘如果能够依靠国家的神灵,使国家安定,这是我的愿望。如果做不到,我就献身以死。朝廷年轻,依赖我而已,面临困难时苟且偷生,我不忍心。我尽力向关东的各位表示歉意,恳请他们以国家为重。’
最初,王允任命同郡的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那时,三辅地区的百姓繁盛,兵力和粮食都很丰富,李傕等人想立即杀死王允,但又担心两个郡会制造麻烦,于是先征召宋翼、王宏。王宏派人告诉宋翼说:‘郭汜、李傕因为我们二人在外,所以没有危害王公。现在如果我们被征召,明天就会全家被杀。我们该怎么办?’宋翼说:‘虽然祸福难以预料,但王命是不能躲避的。’王宏说:‘义兵已经沸腾,都是因为董卓,何况是他的党羽呢!如果我们起兵共同讨伐董卓身边的恶人,山东一定会响应,这是将祸转为福的方法。’宋翼不同意。王宏不能独立行动,于是两人都被征召,被下到廷尉那里。李傕于是逮捕了王允、宋翼、王宏,并将他们全部杀死。
王允当时五十六岁。他的长子侍中盖、次子景、定以及十几个宗族成员都被杀害,只有侄子晨、陵逃脱回到了家乡。天子感到悲痛,百姓也失去了信心,没有人敢收王允的尸体,只有他以前的手下平陵令赵戬弃官为他办理丧事。
王宏字长文,年轻时有力量,不拘小节。最初担任弘农太守,审查郡中有关宦官买官位的事情,即使官位达到了二千石,也都抓捕审问,结果杀了数十人,威震邻界。他平时与司隶校尉胡种有矛盾,等到王宏被关进监狱,胡种就迫不及待地杀了他。王宏临死时辱骂说:‘宋翼是竖儒,不足以讨论大计。胡种喜欢别人的灾祸,灾祸将要降临到他头上。’胡种后来每次睡觉都会梦见王宏用棒子打他,因此生病,几天后死去。
后来迁都到许昌,天子怀念王允的忠诚,派人改葬了他,派虎贲中郎将奉策吊祭,赐予东园秘器,赠予他本官的印绶,送回他的本郡。封他的孙子黑为安乐亭侯,食邑三百户。
士孙瑞字君策,扶风人,有才智和谋略。瑞因为王允独自负责讨伐董卓的功劳,所以不封侯,因此免于灾难。后来担任国三老、光禄大夫。每次三公职位空缺,杨彪、皇甫嵩都让位给瑞。兴平二年,随驾东归,被乱兵所杀。
赵戬字叔茂,长陵人,性格正直,多谋略。初平年间,担任尚书,主管选举。董卓多次想要私自授予官职,赵戬总是坚决拒绝,言辞强硬。董卓愤怒,召来要杀他,众人惊恐,但赵戬神色自若。董卓后悔,向他道歉并释放了他。长安之乱时,他在荆州做客,刘表对他礼遇有加。等到曹操平定荆州,就征召了他,握着赵戬的手说:‘遗憾相见太晚。’后来担任相国钟繇的长史。
评论说:士人虽然以正直立身,但也以谋略来辅助。如果王允能够巧妙地推动董卓,利用他的权力,等待时机揭露他的罪行,在那个时候,天下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而他最终没有因为猜疑而产生矛盾,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出于忠诚和正义的真诚。因此,推动董卓并不失正道,分权不是为了投机取巧,等待时机不是为了欺诈。等到他的计划成功,就归于正道。
赞颂说:陈蕃芜室,志向清高,天纲有序。人谋虽然周密,但命运未定。言辞虽然哀婉,但何尝不是云散?子师图难,内心倾注,功业完成,身留余孽。时有兴衰,事有成败。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陈王列传-注解
陈蕃:陈蕃,东汉末年名臣,字仲举,汝南平舆(今河南省平舆县)人。陈蕃是东汉末年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以清廉、正直著称。
王允:王允,东汉末年名臣,字子师,扶风平陵(今陕西省咸阳市)人。王允是东汉末年的政治家、文学家,以谋略和清廉著称。
孝廉:孝廉,古代中国选拔官员的一种方式,指孝顺父母、品行端正的士人。
郎中:郎中,古代官职,为九卿之一,掌管宫廷警卫、接待宾客等事务。
母忧:母忧,指母亲去世,古代官员在母亲去世后需要离职守丧。
别驾从事:古代的官职,负责辅助地方行政。
公府:公府,古代官署名,指三公(太尉、司徒、司空)的官署。
方正:方正,古代对品行端正、才能出众的士人的赞誉。
太尉:太尉,古代官职,为三公之一,掌管军事。
青州刺史:青州刺史,古代地方行政长官,掌管青州(今山东半岛)的政务。
清绩:清绩,指政绩清廉、政绩显著。
榻:榻,古代的一种坐具,此处指为客人准备的座位。
祭不欲数:祭不欲数,指祭祀不应频繁,以免亵渎神灵。
大将军:大将军,古代军事最高官职,掌管全国军事。
左转脩武令:左转脩武令,指官职的降级调动。
尚书:尚书,古代官职,为九卿之一,掌管文书、奏章等事务。
山贼:山贼,指在山林中为非作歹的盗贼。
赤子:赤子,比喻对国家的忠诚和热爱。
三府:三府,指太尉府、司徒府、司空府,是三公的官署。
牧守令长:牧守令长,指地方行政长官,包括牧、守、令、长等。
王师:王师,指国家军队。
豫章太守:豫章太守,指豫章(今江西省南昌市)的地方行政长官。
光禄勋:光禄勋,古代官职,为九卿之一,掌管宫廷宴会、祭祀等事务。
内宠:内宠,指皇帝宠幸的宫女。
关内侯:关内侯,古代爵位,为低于侯爵的爵位。
南乡侯:南乡侯,古代爵位,为低于侯爵的爵位。
广成校猎:广成校猎,指皇帝在广成宫进行狩猎活动。
仲秋:仲秋,即农历八月,古代认为这是秋季的中期。
皋陶:皋陶,传说中古代的贤臣,曾辅佐大禹。
周公:周公,周朝初年的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曾辅佐周成王。
成王:成王,周朝的君主,周武王的儿子。
三空:三空,指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形容国家财政困难。
中常侍:古代的宦官。
大司农:大司农,古代官职,为九卿之一,掌管国家财政。
廷尉:古代的司法官。
河南尹:河南尹,古代地方行政长官,掌管河南(今河南省)的政务。
小黄门:古代宫廷中低级官员的称呼。
大猾:指狡猾的人。
有司:有司,指官吏。
弃市:弃市,指被处死。
左校:左校,古代监狱名。
司徒:古代的官职,负责礼仪和教育。
司空:司空,古代官职,为三公之一,掌管工程。
忠良:忠良,指忠诚善良的人。
忏旨:忏旨,指违背皇帝的旨意。
髡钳:髡钳,古代刑罚,指剃光头发,戴上枷锁。
齐桓修霸:齐桓公,春秋时期齐国国君,以修明内政、发展经济、加强军事而著称,成为五霸之一。修霸即指其治理国家,追求霸权的行为。
内政:指国家内部的政治、经济、文化等事务。
《春秋》:中国古代的一部编年体史书,由孔子编撰,记录了春秋时期的历史。
小恶必书:《春秋》记载历史时,即使是小的恶行也会记录下来,体现了对历史的真实记录和道德的评判。
自整敕:自我整顿,自我约束。
内患:国家内部的隐患、问题。
天位:帝位,指皇帝的位子。
小家畜产:指小家庭所拥有的财产。
梁氏五侯:指东汉末年梁冀家族的五位权贵。
天启圣意:天意启示,指天命所在。
收而戮之:收捕并处决。
冀当小平:希望事情能够平息。
明鉴未远:明智的观察不远。
覆车如昨:犯过的错误就像昨天一样。
近习之权:亲近皇帝的权贵。
扇结:煽动结党。
太原太守:太原地区的行政长官。
南阳太守:南阳郡的行政长官。
纠而戮之:纠集并处决。
赦后不当诛杀:赦免之后不应再处决。
去恶:去除恶行。
陛下:对皇帝的尊称。
悁悁:忧虑不安的样子。
小人道长:小人得志,邪恶之道盛行。
营惑圣听:试图迷惑皇帝的视听。
天威:皇帝的威严。
刑谪:刑罚和贬谪。
山阳太守:山阳地区的行政长官。
东海相:东海地区的行政长官。
奉公不挠:忠诚于公事,不屈不挠。
疾恶如仇:痛恨恶行,如同仇敌。
没侯览财物:没收侯览的财物。
诛徐宣之罪:处决徐宣的罪行。
刑坐:受到刑罚。
赦恕:赦免。
申屠嘉:西汉时期的丞相。
邓通:西汉时期的宦官。
洛阳令:洛阳地区的行政长官。
董宣:东汉时期的洛阳令。
公主:皇帝的女儿。
专命之诛:未经授权的处决。
左右群竖:身边的亲信。
恶伤党类:伤害自己的党羽。
妄相交构:无端地相互陷害。
刑谴:刑罚和谴责。
抵罪:受到惩罚。
名臣:著名的忠臣。
经术:经学,古代儒家经典的研究。
搏击:斗争,抗争。
党事:党派之争。
司隶校尉:古代官职,负责监察地方官员。
太仆:古代官职,负责宫廷车马事务。
太尉掾:太尉的属官。
考实:审查核实。
死心社稷:对国家忠诚不渝。
横加考案:随意进行审查。
禁锢闭隔:限制自由。
死徙非所:处死并流放。
塞天下之口:使天下人闭口。
聋盲一世之人:使一代人成为聋子和瞎子。
焚书坑儒:秦始皇时期焚烧书籍、坑杀儒者的行为。
武王克殷:周武王打败商朝建立周朝的事件。
表闾封墓:表彰功臣,封赏墓地。
宫女积于房掖:宫女积累在宫中。
国用尽于罗纨:国家用度耗尽。
外戚私门:外戚的私人府邸。
禄去公室,政在大夫:俸禄离开了公室,政权掌握在大夫手中。
周德衰微:周朝的德行衰败。
灾眚:灾害。
殷勤示变:频繁地显示变化。
修德:修养德行。
台司:台省,指中央政府。
尸禄惜生:占有俸禄,珍惜生命。
坐观成败:袖手旁观,看事情的发展。
帝祚:皇帝的基业。
政事日蹙:政务日益紧张。
荼蓼之苦:形容痛苦。
息偃在床:卧床休息。
延颈想望:伸长脖子期待。
交构:相互陷害。
封拜:封官拜爵。
支类:亲戚。
贪虐:贪婪残忍。
中官:宦官。
谄事:巴结。
疾之:痛恨他们。
诛中官:处决宦官。
从人望:顺应民心。
申:上疏请求。
辟召:征召官员。
非其人:不合适的人。
策免:罢免官职。
高阳乡侯:封为高阳乡侯。
食邑:封地。
让:辞让。
素洁之行:纯洁的行为。
皇天:天帝。
灾流下民:灾害流散到百姓。
朽老:年老体衰。
戒之在得:警惕在于得到。
胃惧:恐惧。
权官:有权势的官员。
托病不朝:借口生病不参加朝会。
立节:坚守节操。
事亡如存:对待已故的人如同活着的人一样。
延颈想望太平:伸长脖子期待太平盛世。
乳母:乳母,指喂养孩子的女性。
会:恰逢。
先上疏:首先上疏请求。
言不直:言语不真诚,不正直。
行不正:行为不端正,不符合道德规范。
欺乎天:欺骗天意,违背天理。
负乎人:辜负人,不尊重他人。
危言极意:言语激烈,表达极端的意见。
群凶侧目:众多凶恶之徒都侧目而视,表示恐惧或敌意。
祸不旋踵:灾祸接踵而至,形容灾祸连连。
钧此二者:指上述两种情况。
宁得祸:宁愿承受灾祸。
不敢欺天:不敢欺骗天意。
京师嚣嚣:京城内喧哗不安。
道路喧哗:道路上嘈杂喧闹。
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这些都是东汉末年的宦官,当时权势很大。
赵夫人诸女尚书:赵夫人和她的女儿们以及女尚书,都是权贵。
乱天下:扰乱天下,指他们干预朝政。
附从者升进:依附他们的人得到提升。
忤逆者中伤:反对他们的人受到伤害。
河中木耳:比喻朝廷中的官员如同河中的木耳,随波逐流,没有主见。
泛泛东西:随波逐流,没有坚定的立场。
耽禄畏害:贪图官禄,害怕受到伤害。
摄位:代理皇位。
苏康、管霸:苏康和管霸是东汉末年的宦官,被诛杀。
伏其辜:受到应有的惩罚。
天地清明:天地之间清明无垢。
人鬼欢喜:人鬼都感到高兴,指天下太平。
左右:指皇帝身边的人。
元恶大奸:最大的恶人和奸臣。
生变乱:引发变乱。
倾危社稷:危及国家。
其祸难量:其带来的灾祸难以估量。
矫诏:伪造皇帝的诏书。
承明门:皇宫的大门。
攘臂呼曰:挥动手臂大声呼喊。
栋梁:比喻国家的重要支柱。
枉桡阿党:曲意迎合奸党。
复焉求贼:还要求什么叛贼呢?意指没有正当理由。
山陵未成:皇帝的陵墓尚未完工。
掖庭宫人:宫女。
赀财亿计:财富以亿计算。
栋梁阿党:比喻国家的重要支柱和奸党。
收蕃:逮捕陈蕃。
北寺狱:皇宫北面的监狱。
驺蹋踧:用脚践踏。
死老魅:死去的恶鬼。
曹节:东汉末年的宦官,权势很大。
黄巾贼:东汉末年起义军,以头戴黄巾为标志。
党人:指因政治原因被排斥的人。
三槐之听:指公正无私的审理。
信义:忠诚和道义。
携持民心:赢得民心。
冠盖:指显赫的官职。
贪横放恣:贪婪凶横,任意妄为。
因缘谮诉:利用机会诬告。
震怒:非常愤怒。
剌史:古代的监察官。
大节:高尚的节操。
立功:建立功勋。
经传:古代的经书和传记。
朝夕试驰射:早晚练习骑射。
三公:古代的三个最高官职,指太尉、司徒、司空。
豫州刺史:豫州的行政长官。
左中郎将:古代的军事官职。
右中郎将:古代的军事官职。
禁党:被禁止结党营私的人。
大赦:皇帝颁布的特赦令。
大尉:古代的军事官职。
大辟:死刑。
三槐:古代的官职,负责审理重大案件。
矫情屈意:违背自己的意愿,屈从他人。
护羌校尉:古代的军事官职,负责管理羌族地区。
左将军事:古代的军事官职。
执金吾:古代的官职,负责宫廷的安全。
温侯:古代的侯爵,指王允。
和光之道:和谐共处之道。
连雨六十余日:连续下雨超过六十天,形容雨势持续且时间长。
允:指王允,东汉末年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曾任司徒、司空等职。
士孙瑞:士孙瑞,有才谋。
杨瓚:东汉末年名士,王允的幕僚。
请霁:请求天晴,即停止下雨。
复结前谋:重新结成之前的计划。
太阳不照:太阳不照耀,比喻政治昏暗。
霖雨积时:连绵不断的雨,形容雨势持久。
月犯执法:月亮侵犯执法星,古代星占学中的一种现象,认为是不吉之兆。
彗孛仍见:彗星和孛星仍然出现,彗星和孛星在古代星占学中也被认为是凶兆。
昼阴夜阳:白天阴沉,夜晚阳光,形容天气反常。
雾气交侵:雾气和阴云交织,形容天气阴沉。
内发者胜:内部问题解决者胜出,指内部矛盾解决有助于国家稳定。
允然其言:王允同意他的话。
潜结卓将吕布:秘密结交董卓的部将吕布。
内应:内部协助,指吕布作为内应。
会卓入贺:恰逢董卓入宫贺喜。
刺杀之:将其刺杀。
《卓传》:指《董卓传》,记载董卓事迹的传记。
赦卓部曲:赦免董卓的部下。
班赐公卿、将校:分赐公卿和将校。
素轻布:一向轻视吕布。
剑客:古代以剑术为业的侠客。
刚棱疾恶:性格刚烈,痛恨邪恶。
折节图之:降低身份来对付他。
歼灭:消灭。
际会:机会。
温润之色:温和的气色。
杖正持重:坚持正义,稳重行事。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指临时的应对策略。
群下:手下的人,指朝廷官员。
凉州人:指凉州地区的人。
皇甫义真:皇甫嵩的儿子,曾任将军。
关东:指函谷关以东地区。
讹言:谣言。
拥兵自守:拥有兵力,自我防守。
丁彦思、蔡伯喈:丁仪、蔡邕,都是东汉末年名士。
尚从坐:尚且被牵连坐罪。
李傕、郭汜:董卓的部将,后来反叛董卓。
青琐门:皇宫的大门。
社稷之灵:国家的神灵。
朝廷幼少:朝廷年轻,指皇帝年幼。
同郡宋翼:与王允同乡的宋翼。
左冯翊、右扶风:古代官职,分别负责地方行政和军事。
三辅:指京兆、左冯翊、右扶风三个地区,即今陕西关中地区。
素:一向。
平陵令赵戬:曾任平陵县令的赵戬。
东园秘器:指棺材。
虎贲中郎将:官职,负责宫廷警卫。
安乐亭侯:封号,一种荣誉的称号。
食邑三百户:封地有三百户的赋税收入。
光禄大夫:官职,掌管宫廷礼仪。
杨彪、皇甫嵩:东汉末年名士。
兴平二年:公元194年。
从驾东归:跟随皇帝东迁。
乱兵所杀:被叛乱士兵所杀。
质正多谋:性格正直,多谋略。
典选举:主管选拔官员。
私授:私下授予官职。
强厉:强硬严厉。
相国钟繇:钟繇,曾任相国,是曹操的重要助手。
论曰:评论说。
推董卓:推举董卓。
敝其罪:揭露他的罪行。
天下悬解:天下大乱。
猜忤:猜疑和怨恨。
陈蕃芜室:陈蕃,东汉末年名士,芜室指他的居所。
志清天纲:志向清高,维护国家纲纪。
子师图难:子师,指王允,图难,指策划困难的事情。
晦心倾节:隐藏自己的心意,保持节操。
功全元丑:功绩保全,但仍有余孽。
隆夷:兴盛或衰落。
工拙:成功或失败。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陈王列传-评注
三年春,连雨六十余日,允与士孙瑞、杨瓚登台请霁,复结前谋。
此句描绘了连绵不断的春雨,使得王允与士孙瑞、杨瓚等人在台上请求晴天,再次商议之前的计划。‘请霁’和‘复结前谋’反映了当时政治斗争的紧张和复杂,也体现了王允等人对时局的关注和对改变现状的渴望。
瑞曰:‘自岁末以来,太阳不照,霖雨积时,月犯执法,彗孛仍见,昼阴夜阳,雾气交侵,此期应促尽,内发者胜。几不可后,公其图之。’允然其言,乃潜结卓将吕布,使为内应。
士孙瑞的分析深刻而具体,他通过天象异象来预测时局,认为这是内乱即将发生的征兆。王允对此表示赞同,并秘密与吕布结盟,使其成为内应。这体现了王允的智谋和对时局的准确把握,同时也揭示了当时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会卓入贺,吕布因刺杀之。语在《卓传》。
此句简洁地描述了吕布刺杀董卓的事件,为后文《卓传》的叙述埋下伏笔。这一事件是整个故事的关键转折点,标志着王允等人反抗董卓的开始。
允初议赦卓部曲,吕布亦数劝之。既而疑曰:‘此辈无罪,从其主耳。今若名为恶逆而特赦之,适足使其自疑,非所以安之之道也。’吕布又欲以卓财物班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
王允在处理董卓部曲的问题上,表现出了谨慎和深思熟虑。他意识到特赦可能会引起部曲的疑虑,因此拒绝了吕布的建议。这反映了王允的政治智慧和对他人的关心。
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及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群下不甚附之。
此句描述了王允的性格特点,他刚毅正直,对董卓的恐惧使他不得不屈节图之。然而,在董卓被消灭后,王允依然保持坚定,不随波逐流,这使得他难以得到群下的支持。
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允议罢其军。或说允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可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允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耳。今若距险屯陕,虽安凉州,而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
王允在处理凉州人问题上,展现了他的政治远见。他不仅考虑了凉州人的安全,还考虑到了关东势力的反应。这表明他在处理问题时能够兼顾各方利益,体现了他的政治智慧。
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
此句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恐慌和动荡,百姓们相互恐吓,导致关中地区的凉州人纷纷拥兵自守,进一步加剧了局势的紧张。
允时年五十六。长子侍中盖、次子景、定及宗族十余人皆见诛害,唯兄子晨、陵得脱归乡里。
王允的悲剧性命运在此句中得到体现,他的家人和宗族遭受了严重的迫害,只有少数人得以幸免。这反映了当时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天子感恸,百姓丧气,莫敢收允尸者,唯故吏平陵令赵戬弃官营丧。
此句描绘了王允去世后的社会反应,天子和百姓都感到悲痛,但没有人敢收尸,只有赵戬这位故吏弃官营丧,体现了王允的忠诚和赵戬的义气。
王宏字长文,少有气力,不拘细行。初为弘农太守,考案郡中有事宦官买爵位者,虽位至二千石,皆掠考收捕,遂杀数十人,威动邻界。
王宏的形象通过他的行为和事迹得到塑造,他敢于执法,不畏权贵,因此威震邻界。这反映了他的正直和勇敢。
论曰:士虽以正立,亦以谋济。若王允之推董卓而引其权,伺其间而敝其罪,当此之时,天下悬解矣。
这段论述对王允的行为进行了评价,认为他虽然以正直立身,但也善于运用谋略。如果他能巧妙地利用董卓的权力来削弱他的罪行,那么天下或许能够得到解救。
赞曰:陈蕃芜室,志清天纲。人谋虽缉,幽运未当。言观殄瘁,曷非云亡?子师图难,晦心倾节。功全元丑,身残余孽。时有隆夷,事亦工拙。
这段赞语对王允的一生进行了总结,赞扬了他的忠诚和节操,同时也指出了他的悲剧命运。这反映了作者对王允的敬佩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