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范晔(公元398年-445年),南朝宋时期的历史学家、文学家。范晔为《后汉书》一书的主要编纂者,书中详细记载了东汉的历史,尤其关注了汉朝最后几位帝王及其治国、军事等方面的历史事宜。
年代:成书于南朝宋(约5世纪)。
内容简要:《后汉书》是范晔根据史料所编纂的东汉史书,全面记载了东汉王朝的政治、军事、文化以及重要人物的传记。书中通过讲述东汉的兴起、发展与衰退,深刻反映了当时的政治格局与社会变迁。《后汉书》不仅详细描写了汉光武帝刘秀重建汉朝的过程,还关注了东汉的治国方略与官员任职制度。书中还特别强调了外戚与宦官的权力斗争,以及政治腐败对国家衰退的影响。作为一部重要的历史著作,《后汉书》为后世研究东汉历史和中国古代社会提供了珍贵的资料,具有重要的历史与学术价值。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桓荣丁鸿列传-原文
桓荣子郁郁子焉焉孙典郁孙鸾鸾子晔郁曾孙彬丁鸿
桓荣字春卿,沛郡龙亢人也。
少学长安,习《欧阳尚书》,事博士九江朱普。
贫窭无资,常客佣以自给,精力不倦,十五年不窥家园。
至王莽篡位乃归。
会朱普卒,荣奔丧九江,负土成坟,因留教授,徒众数百人。
莽败,天下乱。
荣抱其经书与弟子逃匿山谷,虽常饥困而讲论不辍,后复客授江淮间。
建武十九年,年六十余,始辟大司徒府。
时,显宗始立为皇太子,选求明经,乃擢荣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以《尚书》授太子。
世祖从容问汤本师为谁,汤对曰:‘事沛国桓荣。’
帝即召荣,令说《尚书》,甚善之。
拜为议郎,赐钱十万,入使授太子。
每朝会,辄令荣于公卿前敷奏经书。
帝称善。曰:‘得生几晚!’
会欧阳博士缺,帝欲用荣。
荣叩头让曰:‘臣经术浅薄,不如同门生郎中彭闳,扬州从事皋弘。’
帝曰:‘俞,往,女谐。’因拜荣为博士,引闳、弘为议郎。
车驾幸大学,会诸博士论难于前,荣被服儒衣,温恭有蕴藉,辩明经义,每以礼让相厌,不以辞长胜人,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
又诏诸生雅吹击磬,尽日乃罢。
后荣入会庭中,诏赐奇果,受者皆怀之,荣独举手捧之以拜。
帝笑指之曰:‘此真儒生也。’以是愈见敬厚,常令止宿太子宫。
积五年,荣荐门下生九江胡宪侍讲,乃听得出,旦一入而已。
荣尝寝病,太子朝夕遣中傅问病,赐以珍羞、帷、帐、奴婢,谓曰:‘如有不讳,无忧家室也。’
后病愈,复入侍进。
二十八年,大会百官,诏问谁可傅太子者,群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
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
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
即拜佚为太子太傅,而以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荣大会诸生,陈其车马、印绶,曰:‘今日所蒙,稽古之力也,可不勉哉!’
荣以太子经学成毕,上疏谢曰:‘臣幸得侍帷幄,执经连年,而智学浅短,无以补益万分。今皇太子以聪睿之姿,通明经义,观览古今,储君副主莫能专精博学若此者也。斯诚国家福祐,天下幸甚。臣师道已尽,皆在太子,谨使掾臣汜再拜归道。’
太子报书曰:‘庄以童蒙,学道九载,而典训不明,无所晓识。夫《五经》广大,圣言幽远,非天下之至精,岂能与于此!况以不才,敢承诲命。昔之先师谢弟子者有矣,上则通达经旨,分明章句,下则去家慕乡,求谢师门。今蒙下列,不敢有辞,愿君慎疾加餐,重爱玉体。’
三十年,拜为太常。
荣初遭仓卒,与族人桓元卿同饥厄,而荣讲诵不息。
元卿嗤荣曰:‘但自苦气力,何时复施用乎?’
荣笑不应。
及为太常,元卿叹曰:‘我农家子,岂意学之为利乃若是哉!’
显宗即位,尊以师礼,甚见亲重,拜二子为郎。
荣年逾八十,自以衰老,数上书乞身,辄加赏赐。
乘与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仗,会百官骠骑将军东平王苍以下及荣门生数百人,天子亲自执业,每言辄曰‘大师在是’。
既罢,悉以太官供具赐太常家。
其恩礼若此。
永平二年,三雍初成,拜荣为五更。
每大射养老礼毕,帝辄引荣及弟子升堂,执经自为下说。
乃封荣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荣每疾病,帝辄遣使者存问,太官、太医相望于道。
及笃,上疏谢恩,让还爵士。
帝幸其家问起居,入街下车,拥经而前,抚荣垂涕,赐以床茵、帷帐、刀剑、衣被,良久乃去。
自是诸侯将军大夫问疾者,不敢复乘车到门,皆拜床下。
荣卒,帝亲自变服,临丧送葬,赐冢茔于首山之阳。
除兄子二人补四百石,都讲生八人补二百石,其余门徒多至公卿。
子郁嗣。
论曰:张佚讦切阴侯,以取高位,危言犯众,义动明后,知其直有余也。
若夫一言纳赏,志士为之怀耻;受爵不让,风人所以兴歌。
而佚廷议戚援,自居全德,意者以廉不足乎?
昔乐羊食子,有功见疑;西巴放麑,以罪作傅。
盖推仁审伪,本乎其情。
君人者能以此察,则真邪几于辨矣。
郁字仲恩,少以父任为郎。
敦厚笃学,传父业,以《尚书》教授,门徒常数百人。
荣卒,郁当袭爵,上书让于兄子汎,显宗不许,不得已受封,悉以租入与之。
帝以郁先师子,有礼让,甚见亲厚,常居中论经书,问以政事,稍迁侍中。
帝自制《五家要说章句》,令郁校定于宣明殿,以侍中监虎贲中郎将。
永平十五年,入授皇太子经,迁越骑校尉,诏敕太子、诸王各奉贺致礼。
郁数进忠言,多见纳录。
肃宗即位,郁以母忧乞身,诏听以侍中行服。
建初二年,迁屯骑校尉。
和帝即位,富于春秋,侍中窦宪自以外戚之重,欲令少主颇涉经学,上疏皇太后曰:
《礼记》云:天下之命,悬于天子;天子之善,成乎所习。习与智长,则切而不勤;化与心成,则中道若性。
昔成王幼小,越在襁褓,周公在前,史佚在后,太公在左,召公在右。中立听朝,四圣维之。是以虑无遗计,举无过事。
孝昭皇帝八岁即位,大臣辅政,亦选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入授于前,平成圣德。
近建初元年,张酺、魏应、召训亦讲禁中。
臣伏惟皇帝陛下,躬天然之姿,宜渐教学,而独对左右小臣,未闻典义。
昔五更桓荣,亲为帝师,子郁,结发敦尚,继传父业,故再以校尉入授先帝,父子给事禁省,更历四世,今白首好礼,经行笃备。
又宗正刘方,宗室之表,善为《诗经》,先帝所褒。宜令郁、方并入教授,以崇本朝,光示大化。
由是迁长乐少府,复入侍讲。
顷之,转为侍中奉车都尉。
永元四年,代丁鸿为太常。
明年,病卒。
郁经授二帝,恩宠甚笃,赏赐前后数百千万,显于当世。
门人杨震、朱宠,皆至三公。
初,荣受朱普学章句四十万言,浮辞繁长,多过其实。
及荣入授显宗,减为二十三万言。
郁复删省定成十二万言。
由是有《桓君大小太常章句》。
子普嗣,传爵至曾孙。
郁中子焉,能世传其家学。
孙鸾、曾孙彬,并知名。
焉字叔元,少以父任为郎。
明经笃行,有名称。
永初元年,入授安帝,三迁为侍中步兵校尉。
永宁中,顺帝立为皇太子,以焉为太子少傅,月余,迁太傅,以母忧自乞,听以大夫行丧。
逾年,诏使者赐牛酒,夺服,即拜光禄大夫,迁太常。
时废皇太子为济阴王,焉与太仆来历、廷尉张晧谏,不能得,事已具《来历传》。
顺帝即位,拜太傅,与太尉朱宠并录尚书事。
焉复入授经禁中,因宴见,建言宜引三公、尚书入省事,帝从之。
以焉前廷议守正,封阳平侯,固让不受。
视事三年,坐辟召禁锢者为吏免。
复拜光禄大夫。
阳嘉二年,代来历为大鸿胪,数日,迁为太常。
永和五年,代王龚为太尉。
汉安元年,以日食免。
明年,卒于家。
弟子传业者数百人,黄琼、杨赐最为显贵。
焉孙典。
典字公雅,复传其家业,以《尚书》教授颍川,门徒数百人。
举孝廉为郎。
居无几,会国相王吉以罪被诛,故人亲戚莫敢至者。
典独弃官收敛归葬,服丧三年,负土成坟,为立祠堂,尽礼而去。
辟司徒袁隗府,举高第,拜侍御史。
是时,宦官秉权,典执政无所回避。
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
及黄巾贼起荥阳,典奉使督军。
贼破,还,以牾宦官赏不行。
在御史七年不调,后出为郎。
灵帝崩,大将军何进秉政,典与同谋议,三迁羽林中郎将。
献帝即位,三公奏典前与何进谋诛阉官,功虽不遂,忠义炳著。
诏拜家一人为郎,赐钱二十万。
从西入关,拜御史中丞,赐爵关内侯。
车驾都许,迁光禄勋。
建安六年,卒官。
鸾字始春,焉弟子也。
少立操行,缊袍糟食,不求盈余。
以世浊,州郡多非其人,耻不肯仕。
年四十余,时太守向苗有名迹,乃举鸾孝廉,迁为胶东令。
始到官而苗卒,鸾即去职奔丧,终三年然后归,淮汝之间高其义。
后为巳吾、汲二县令,甚有名迹。
诸公并荐,复征拜议郎。
上陈五事:举贤才,审授用,黜佞幸,省苑囿,息役赋。
书奏御,牾内竖,故不省。
以病免。
中平元年,年七十七,卒于家。
子晔。
晔字文林,一名严,尤修志介。
姑为司空杨赐夫人。
初鸾卒,姑归宁赴哀,将至,止于传舍,整饰从者而后入,晔心非之。
及姑劳问,终无所言,号哭而已。
赐遣吏奉祠,因县发取祠具,晔拒不受。
后每至京师,未尝舍宿杨氏。
其贞忮若此。
宾客从者,皆祗其志行,一餐不受于人。
仕为郡功曹。
后举孝廉,有道、方正、茂才,三公并辟,皆不应。
初平中,天下乱,避地会稽,遂浮海客交阯,越人化其节,至闾里不争讼。
为凶人所诬,遂死于合浦狱。
彬字彦林,焉之兄孙也。
父麟,字元凤,早有才惠。
桓帝初,为议郎,入侍讲禁中,以直道牾左右,出为许令,病免。
会母终,麟不胜丧,未祥而卒,年四十一。
所著碑、诔、赞、说、书凡二十一篇。
彬少与蔡邕齐名。
初举孝廉,拜尚书郎。
时中常侍曹节女婿冯方亦为郎,彬厉志操,与左丞刘歆,右丞杜希同好交善,未尝与方共酒食之会,方深怨之,遂章言彬等为酒党。
事下尚书令刘猛,雅善彬等,不举正其事,节大怒,劾奏猛,以为阿党,请收下诏狱,在朝者为之寒心,猛意气自若,旬日得出,免官禁锢。
彬遂以废。
光和元年,卒于家,年四十六。
诸儒莫不伤之。
所著《七说》及书凡三篇,蔡邕等共论序其志,佥以为彬有过人者四:夙智早成,岐嶷也;学优文丽,至通也;仕不苟禄,绝高也,辞隆从窊,洁操也。
乃共树碑而颂焉。
刘猛,琅邪人。
桓帝时为宗正,直道不容,自免归家。
灵帝即位,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辅政,复征用之。
论曰:伏氏自东西京相袭为名儒,以取爵位。
中兴而桓氏尤盛,自荣至典,世宗其道,父子兄弟代作帝师,受其业者皆至卿相,显乎当世。
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
桓荣之累世见宗,岂其为己乎!
丁鸿字孝公,颍川定陵人也。
父綝,字幼春,王莽末守颍阳尉。
世祖略地颍阳,颍阳城守不下綝,说其宰,遂与俱降,世祖大喜,厚加赏劳,以綝为偏将军,因从征伐。
綝将兵先度河,移檄郡国,攻营略地,下河南、陈留、颍川二十一县。
建武元年,拜河南太守。
及封功臣,帝令各言所乐,诸将皆占丰邑美县,惟綝愿封本乡。
或谓綝曰:‘人皆欲县,子独求乡,何也?’
綝曰:‘昔孙叔敖敕其子,受封必求硗埆之地,今綝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
帝从之,封定陵新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徙封陵阳侯。
鸿年十三,从桓荣受《欧阳尚书》,三年而明章句,善论难,为都讲,遂笃志精锐,布衣荷担,不远千里。
初,綝从世祖征伐,鸿独与弟盛居,怜盛幼小而共寒苦。
及綝卒,鸿当袭封,上书让国于盛,不报。
既葬,乃挂缞绖于冢庐而逃去,留书与盛曰:‘鸿贪经书,不顾恩义,弱而随师,生不供养,死不饭唅,皇天先祖,并不祐助,身被大病,不任茅土。前上疾状,愿辞爵仲公,章寝不报,迫且当袭封。谨自放弃。逐求良医。如遂不瘳,永归沟壑。’
鸿初与九江人鲍骏同事桓荣,甚相友善,及鸿亡封,与骏遇于东海,阳狂不识骏。
骏乃止而让之曰:‘昔伯夷、吴札乱世权行,故得申其志耳。《春秋》之义,不以家事废王事。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可谓智乎?’
鸿感悟,垂涕叹息,乃还就国,开门教授。
鲍骏亦上书言鸿经学至行,显宗甚贤之。
永平十年诏征,鸿至即召见,说《文侯之命篇》,赐御衣及绶,禀食公车,与博士同礼。
顷之,拜侍中。
十三年,兼射声校尉。
建初四年,徙封鲁阳乡侯。
肃宗诏鸿与广平王羡及诸儒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论定《五经》同异于北宫白虎观,使五官中郎将魏应主承制问难,侍中淳于恭奏上,帝亲称制临决。
鸿以才高,论难最明,诸儒称之,帝数嗟美焉。
时人叹曰:‘殿中无双丁孝公。’
数受赏赐,擢徙校书,遂代成封为少府。
门下由是益盛,远方至者数千人。
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皆至公卿。
元和三年,徙封马亭乡侯。
和帝即位,迁太常。
永元四年,代袁安为司徒。
是时窦太后临政,宪兄弟各擅威权。
鸿因日食,上封事曰:
臣闻日者阳精,守实不亏,君之象也;月者阴精,盈毁有常,臣之表也。
故日食者,臣乘君,阴陵阳;月满不亏,下骄盈也。
昔周室衰季,皇甫之属专权于外,党类强盛,侵夺主势,则日月薄食,故《诗》曰:‘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春秋》日食三十六,弑君三十二。
变不空生,各以类应。
夫威柄不以放下,利器不可假人。
览观往古,近察汉兴,倾危之祸,靡不由之。
是以三桓专鲁,田氏擅齐,六卿分晋;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
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
今大将军虽欲敕身自约,不敢僭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刺史二千石初除谒辞,求通待报,虽奉符玺,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
背王室,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
人道悖于下,效验见于天,虽有隐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
间者月满先节,过望不亏,此臣骄溢背君,专功独行也。
陛下未深觉悟,故天重见戒,诚宜畏惧,以防其祸。
《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
若敕政责躬,杜渐防萌,则凶妖销灭,害除福凑矣。
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
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
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
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倾覆谄谀,以求容媚者,宜行一切之诛。
间者大将军再出,威振州郡,莫不赋敛吏人,遣使贡献。
大将军虽云不受,而物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惮,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故海内贪猾,竞为奸吏,小民吁嗟,怨气满腹。
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从横。
宜因大变,改政匡失,以塞天意。
书奏十余日,帝以鸿行太尉兼卫尉,屯南、北宫。
于是收窦宪大将军印绶,宪及诸弟皆自杀。
时大郡口五六十万举孝廉二人,小郡口二十万并有蛮夷者亦举二人,帝以为不均,下公卿会议。
鸿与司空刘方上言:‘凡口率之科,宜有阶品,蛮夷错杂,不得为数。自今郡国率二十万口岁举孝廉一人,四十万二人,六十万三人,八十万四人,百万五人,百二十万六人。不满二十万二岁一人,不满十万三岁一人。’
帝从之。
六年,鸿薨,赐赠有加常礼。
子湛嗣。
[湛]卒,子浮嗣。
浮卒,子夏嗣。
论曰:孔子曰‘太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者,贪夫廉,懦夫有立志’。
若乃太伯以天下而违周,伯夷率洁情以去国,并未始有其让也。
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
后世闻其让而慕其风,徇其名而昧其致,所以激诡行生而取与妄矣。
至夫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己厚其名,于义不亦薄乎!
君子立言,非苟显其理,将以启天下之方悟者;立行,非独善其身,将以训天下之方动者。
言行之所开塞,可无慎哉!
原丁鸿之心,主于忠爱乎?何其终悟而从义也!
异夫数子类乎徇名者焉。
赞曰:五更待问,应若鸣钟。
庭列辎驾,堂修礼容。
穆穆帝则,拥经以从。
丁鸿翼翼,让而不饰。
高论白虎,深言日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桓荣丁鸿列传-译文
桓荣的孙子郁郁,孙子焉焉,孙子典郁,孙子鸾鸾,鸾鸾的儿子晔郁,曾孙彬丁鸿。
桓荣字春卿,是沛郡龙亢人。年轻时在长安学习,研究《欧阳尚书》,跟随九江的博士朱普学习。由于贫穷,常常靠做客和雇佣来维持生计,他精力充沛,十五年来从未回过家。直到王莽篡位才回去。恰逢朱普去世,桓荣去九江奔丧,背着土堆成坟,因此留下教授,学生有几百人。王莽失败后,天下大乱。桓荣带着他的经书和弟子们逃到山谷中,尽管常常饥饿困顿,但讲学从未中断,后来又在江淮之间客居教授。
建武十九年,桓荣六十多岁,开始被征召到太司徒府。当时,显宗刚被立为皇太子,寻找通晓经书的人,于是提拔桓荣的弟子豫章何汤为虎贲中郎将,教授太子《尚书》。世祖随意地问何汤他的本师是谁,何汤回答说:‘跟随沛国的桓荣。’皇帝立即召见桓荣,让他讲解《尚书》,非常满意。任命他为议郎,赐予十万钱,进入宫中教授太子。每次朝会,都让桓荣在公卿面前讲解经书。皇帝称赞他,说:‘得到你这么晚!’正逢欧阳博士职位空缺,皇帝想要任用桓荣。桓荣跪下推辞说:‘我的经学浅薄,不如同门生郎中彭闳,扬州从事皋弘。’皇帝说:‘好,你去,女谐。’于是任命桓荣为博士,提拔闳、弘为议郎。
皇帝的车驾来到大学,召集各位博士在前面讨论难题,桓荣穿着儒服,温文有礼,善于辩论经义,常常以礼让他人,不以辞藻胜人,儒者无人能及,特别受到赏赐。又下诏让学生们吹奏乐器,击磬,直到天黑才结束。后来桓荣进入会庭中,皇帝赐予他奇异的果实,接受的人都怀揣着,只有桓荣举手捧着果实行礼。皇帝笑着指着他说:‘这真是真正的儒生。’因此更加受到尊敬,常常被允许在太子宫中留宿。过了五年,桓荣推荐门下生九江胡宪侍讲,才得以出来,每天只进宫一次。桓荣曾经卧病在床,太子早晚派中傅询问病情,赐予他美味的食物、帷幕、帐子、奴婢,对他说:‘如果有不幸的事,不用担心家室。’后来病愈,又进入宫中侍奉。
二十八年,大会百官,皇帝询问谁可以辅佐太子,大臣们揣摩皇帝的心意,都说太子的舅舅执金吾原鹿侯阴识可以。博士张佚严肃地说:‘现在陛下立太子,是为了阴氏吗?还是为了天下?如果是为阴氏,那么阴侯可以;如果是为天下,那么当然应该用天下的贤才。’皇帝称赞他,说:‘想要设置师傅,是为了辅佐太子。现在博士不害怕纠正我,何况太子呢?’于是任命张佚为太子太傅,而任命桓荣为少傅,赐予他车辆、马匹。桓荣大会学生们,展示他的车马、印绶,说:‘今天所得到的,是稽古的功劳,怎么能不努力呢!’桓荣认为太子经学已经完成,上疏辞谢说:‘我有幸能够侍奉帷幄,连续几年拿着经书,但智慧学识浅薄,无法有所补益。现在皇太子以聪慧的资质,通晓经义,观览古今,储君副主没有人能像他这样专心致志地博学。这确实是国家的福气,天下的幸运。我的师道已经用尽,都在太子身上,我谨派掾臣汜再次拜谢,归道。’太子回信说:‘我像童蒙一样,学习九年来,但典训不明,无所知晓。五经广大,圣人的言语深奥,不是天下最精深的人,怎么能参与其中!何况以我的不才,敢接受教诲。过去的先师向弟子辞行的情况有,上面是通达经旨,分明章句,下面是离家思乡,求谢师门。现在我承蒙下赐,不敢推辞,希望您注意身体,多吃些好的。’
三十年,桓荣被任命为太常。桓荣最初遭遇仓促,和族人桓元卿一同遭受饥饿,但桓荣讲诵不停。桓元卿嘲笑桓荣说:‘只是自己辛苦,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应用呢?’桓荣笑着不回答。等到桓荣成为太常,桓元卿感叹说:‘我是农家子弟,哪里想到学习能带来这样的利益呢!’
显宗即位后,以师礼尊敬桓荣,非常亲近重视他,任命他的两个儿子为郎。桓荣年过八十,自认为衰老,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但都被赏赐。皇帝曾经驾临太常府,让桓荣坐在东面,摆设了几案和兵器,召集百官骠骑将军东平王苍以下以及桓荣的数百名门生,皇帝亲自讲授,每次都说‘大师在这里’。结束后,把太官的供品都赐给了太常府。皇帝的恩礼就是这样。
永平二年,三雍初成,桓荣被任命为五更。每次大射养老礼结束后,皇帝总是引导桓荣和他的弟子们上堂,拿着经书亲自讲解。于是封桓荣为关内侯,食邑五千户。
桓荣每次生病,皇帝都会派使者询问,太官、太医在路上等候。等到病情严重,桓荣上疏辞谢皇恩,请求归还爵位。皇帝亲自到他家探望,进入街道就下车,拿着经书向前,抚摸桓荣流泪,赐予他床榻、帷幕、刀剑、衣被,过了很久才离开。从此以后,诸侯将军大夫探望病情的人,不敢再乘车到门口,都跪在床下。桓荣去世后,皇帝亲自更换衣服,参加丧葬,在首山的南面赐予他墓地。任命他的侄子二人补为四百石,都讲生八人补为二百石,其余的门徒多至公卿。儿子桓郁继承。
评论说:张佚直言不讳地批评阴侯,以取得高位,直言不讳,触犯众人,但他的义举感动了明君,知道他直率有余。至于一句话就能接受赏赐,志士因此感到羞耻;接受爵位而不推辞,诗人因此歌颂。而张佚在朝廷上议论亲戚,自认为具有完美品德,也许他认为廉洁还不够吧?过去乐羊吃儿子,有功却受到怀疑;西巴放麑,因为罪行成为师傅。推仁审伪,本于其情。君主能够以此观察,那么真伪几乎可以辨别。
桓郁字仲恩,年轻时因为父亲的官职被任命为郎。他为人敦厚,勤奋学习,继承父业,以《尚书》教授,门徒常常有几百人。桓荣去世后,桓郁应当继承爵位,上书让给兄长的儿子桓汜,显宗不允许,他不得已接受了封号,把所有的租税收入都给了桓汜。皇帝因为桓郁是先师的儿子,有礼让之心,非常亲近厚待他,常常让他讨论经书,询问政事,逐渐升迁为侍中。皇帝自己编写了《五家要说章句》,让桓郁在宣明殿校定,以侍中的身份监管虎贲中郎将。
永平十五年,桓郁进入宫中教授皇太子经书,升迁为越骑校尉,皇帝下诏让太子和各位王侯都向他表示祝贺和敬意。桓郁多次进献忠言,大多被采纳。肃宗即位后,桓郁因为母亲去世请求退休,皇帝下诏允许他以侍中的身份服丧。建初二年,升迁为屯骑校尉。
和帝即位,年纪尚轻,侍中窦宪自认为以外戚的身份很重,想让年轻的君主稍微涉猎一些经学,上疏皇太后说:
《礼记》说:‘天下的命运,维系在天子手中;天子的美德,取决于他的日常习惯。习惯与智慧一同成长,就会变得坚定而不懒惰;教化与心灵结合,就会遵循中道如同本性。过去成王年幼时,还在襁褓之中,周公在前面,史佚在后面,太公在左边,召公在右边。他站在中间听朝政,四位圣人扶持着他。因此,考虑没有遗漏的计划,行事没有过失。’孝昭皇帝八岁时即位,大臣辅佐政务,也选了名儒韦贤、蔡义、夏侯胜等人前来教导,使他的圣德得以平和成熟。最近在建初元年,张酺、魏应、召训也在宫中讲学。
我恭敬地想到皇帝陛下,拥有天生的资质,应该逐渐学习,但只与左右的小臣交谈,未曾听闻经典和义理。过去五更桓荣,亲自担任帝师,他的儿子桓郁,年轻时就注重品德,继承父业,因此再次以校尉的身份进入宫中教授先帝,父子在宫中任职,历经四代,如今年老好礼,学问和品行都十分完备。还有宗正刘方,是宗室的表率,擅长《诗经》,先帝曾表扬他。应该让桓郁、刘方一起进入教授,以提升本朝,展示大化之德。
因此他被调任长乐少府,再次进入宫中讲学。不久之后,转任侍中奉车都尉。永元四年,代替丁鸿担任太常。第二年,因病去世。
桓郁经过两代帝王的教授,受到了深厚的恩宠,赏赐前后有数百千万,在当时非常显赫。他的门人杨震、朱宠,都官至三公。
最初,桓荣学习了朱普的章句四十万字,言辞浮夸冗长,多过于实际。等到桓荣进入宫中教授显宗,减至二十三万字。桓郁再次删减确定,最终成为十二万字。因此有了《桓君大小太常章句》。
桓普的儿子桓郁继承爵位,传到曾孙。桓郁的次子桓焉,能够世世代代传承家学。孙子桓鸾、曾孙桓彬,都很有名。
桓焉字叔元,年少时因父亲的关系担任郎官。他明经笃行,有很好的名声。永初元年,进入宫中教授安帝,三次升迁至侍中步兵校尉。永宁年间,顺帝立为皇太子,桓焉被任命为太子少傅,一个月后,升任太傅,因为母亲去世而请求辞官,被允许以大夫的身份服丧。过了一年,皇帝下诏派使者赐予牛酒,允许他脱去丧服,随即任命为光禄大夫,升任太常。当时废黜的皇太子被立为济阴王,桓焉与太仆来历、廷尉张皓劝谏,但没有成功,事情详见《来历传》。
顺帝即位后,任命桓焉为太傅,与太尉朱宠一起掌管尚书事务。桓焉再次进入宫中教授经书,在宴会上提出建议,认为应该让三公、尚书进入尚书省处理事务,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因为桓焉在朝廷上保持正直,被封为阳平侯,但他坚决辞让不接受。任职三年后,因为弹劾被禁锢的官员而免职。再次被任命为光禄大夫。阳嘉二年,代替来历担任大鸿胪,几天后,升任太常。永和五年,代替王龚担任太尉。汉安元年,因为日食而免职。第二年,在家中去世。
桓焉的弟子传承他的学业者有数百人,黄琼、杨赐最为显赫。桓焉的孙子桓典。
桓典字公雅,再次传承家业,以《尚书》教授颍川,门徒有数百人。被举荐为孝廉担任郎官。不久,因为国相王吉犯罪被诛杀,他的亲友都不敢前来,只有桓典辞去官职,亲自收敛并安葬,服丧三年,堆土成坟,为立祠堂,尽行礼仪后离开。
被征召到司徒袁隗的府中,考试成绩优异,被任命为侍御史。当时,宦官掌握权力,桓典执政无所回避。他经常骑骢马,京师的人都很畏惧他,因此有句话说:‘行行且止,避开骢马御史。’等到黄巾军在荥阳起事,桓典被派去督军。贼军被击败后,他返回,因为与宦官有矛盾,赏赐没有发放。在御史任上七年没有调动,后来出京担任郎官。
灵帝去世后,大将军何进掌权,桓典与他共同商议,三次升迁至羽林中郎将。献帝即位后,三公上奏桓典曾与何进商议诛杀宦官,虽然未能成功,但忠义显赫。皇帝下诏任命他家的一人为郎官,赐予二十万钱。
从西边进入关中,被任命为御史中丞,赐予关内侯爵位。皇帝的车队到达许昌,他被升任光禄勋。建安六年,在任上去世。
桓鸾字始春,是桓焉的弟子。他年轻时就立下高洁的品行,穿着破旧的衣裳,吃着粗糙的食物,不求盈余。因为世道混乱,州郡官员多不是良才,他耻于做官。
四十多岁那年,当时的太守向苗有好的名声,于是举荐桓鸾为孝廉,升任胶东令。刚到任时,向苗去世,桓鸾立即辞职奔丧,三年后才回来,淮河和汝水之间的人都称赞他的义行。后来担任巳吾、汲两县县令,很有名。许多公卿都推荐他,再次被征召为议郎。上奏五件事:举荐贤才,审慎授予官职,罢黜奸佞,减少苑囿,停止劳役赋税。上奏的书被皇帝批阅,因为触怒了宦官而没有被采纳。因病免职。中平元年,七十七岁,在家中去世。儿子桓晔。
桓晔字文林,又名桓严,特别注重节操。他的姑姑是司空杨赐的夫人。桓鸾去世后,姑姑回乡奔丧,即将到达时,停留在驿站,整理随从后才进入,桓晔对此不满。等到姑姑慰问他,他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哭泣。杨赐派吏员去祭祀,趁机从县里取来祭祀用品,桓晔拒绝接受。后来每次到京师,他从未在杨家住宿。他的忠诚和正直就是这样。宾客和随从都尊重他的志行,一餐都不接受别人的施舍。他担任郡功曹。后来被举荐为孝廉,有道德、方正、茂才,三公都征召他,但他都不接受。
初平年间,天下大乱,他避难到会稽,于是乘船到交趾,越人被他的节操所感化,以至于乡里之间不再争斗。他被恶人诬陷,最终在合浦的监狱中死去。
桓彬字彦林,是桓焉的侄孙。
他的父亲桓麟,字元凤,早就有才华。桓帝初年,担任议郎,进入宫中讲学,因为正直而与左右的人发生冲突,被调出京城担任许县县令,因病免职。正逢母亲去世,桓麟承受不了丧事,没有等到丧期就去世了,享年四十一岁。他所著的碑、诔、赞、说、书等共有二十一篇。
桓彬年轻时与蔡邕齐名。最初被举荐为孝廉,担任尚书郎。当时中常侍曹节的女婿冯方也担任郎官,桓彬坚守志节,与左丞刘歆、右丞杜希交好,从未与冯方一同饮酒吃饭,冯方非常怨恨他,于是上奏章说桓彬等人是酒党。事情下发给尚书令刘猛,刘猛很欣赏桓彬等人,没有追究此事,曹节大怒,弹劾刘猛,认为他是结党营私,请求将他逮捕入狱,朝中的人都很害怕,但刘猛神态自若,十天后得以释放,被免职禁锢。桓彬因此被废黜。光和元年,在家中去世,享年四十六岁。众儒生都为他感到惋惜。
他所著的《七说》及其他文章共有三篇,蔡邕等人共同评论并序其志,一致认为桓彬有四点过人之处:早慧早成,聪明才智;学问优秀,文采飞扬;做官不追求俸禄,高洁无比;辞官隐居,品德高尚。于是共同为他立碑并颂扬他。
刘猛,琅邪人。桓帝时担任宗正,因为正直而不被容忍,自己辞官回家。灵帝即位后,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辅佐朝政,再次征用他。
父綝,字幼春,在王莽末年担任颍阳尉。世祖刘秀攻占颍阳时,颍阳城守军未能抵抗父綝,于是父綝说服了颍阳城的官员,与他们一同投降,世祖非常高兴,给予了丰厚的奖赏,任命父綝为偏将军,并随他征战。
父綝带兵先渡过黄河,发布檄文到各郡国,攻占营寨,夺取土地,攻下河南、陈留、颍川二十一县。
建武元年(公元25年),父綝被任命为河南太守。当封赏功臣时,皇帝让他们各自说出自己愿意被封的地方,众将领都选择了丰饶的县城,只有父綝愿意被封在本乡。
有人对父綝说:‘大家都想被封在县城,你为什么偏偏要本乡?’父綝回答:‘从前孙叔敖告诫他的儿子,受封时一定要选择贫瘠的土地,现在我能力有限,功绩微小,得到本乡已经很厚待了。’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封他为定陵新安乡侯,食邑五千户,后来又改封为陵阳侯。
鸿年十三岁时,跟随桓荣学习《欧阳尚书》,三年后精通章句,擅长辩论,成为都讲,于是专心致志,勤奋学习,不辞千里。
起初,父綝跟随世祖征战,鸿独自和弟弟盛留在家里,怜悯盛年幼,共同忍受寒冷和困苦。等到父綝去世后,鸿应当继承封爵,他上书请求将封爵让给弟弟盛,但没有得到回复。安葬父綝后,鸿将丧服挂在墓庐上逃走,留下书信给盛说:‘我鸿贪图经书,不顾恩义,弱小时跟随师傅,生前未能奉养,死后也不能送终,皇天和祖先都没有保佑我,我身患重病,无法承受封地的重任。之前上奏病情,希望辞去爵位,但奏章被搁置,没有回复,现在被迫要继承封爵。我谨此放弃。我将寻找良医。如果最终无法治愈,我将永远回归山野。’
鸿最初和九江人鲍骏一起在桓荣那里学习,两人关系很好。等到鸿放弃封爵后,在东海遇到了鲍骏,却装疯不认识鲍骏。鲍骏停下来责备他说:‘从前伯夷、吴札在乱世中,因为权势而能够实现自己的志向。《春秋》的大义,不因家事而废弃王事。现在你因为兄弟之间的私情而断绝了父亲未灭的基业,这能算是明智的吗?’鸿感到悔悟,流泪叹息,于是返回封地,开门授徒。鲍骏也上书称赞鸿的经学和品行,显宗皇帝非常器重他。
永平十年(公元67年),皇帝下诏征召丁鸿,丁鸿到达后立即被召见,讲解《文侯之命篇》,皇帝赐给他御衣和绶带,供给公车,与博士同等待遇。不久后,他被任命为侍中。永平十三年(公元70年),兼任射声校尉。建初四年(公元79年),改封为鲁阳乡侯。
肃宗下诏让丁鸿与广平王刘羡以及诸儒楼望、成封、桓郁、贾逵等,在北宫白虎观讨论《五经》的同异,由五官中郎将魏应负责承制提问,侍中淳于恭上奏,皇帝亲自裁决。丁鸿因为才高,辩论最为明确,诸儒都称赞他,皇帝也多次赞叹。当时的人感叹说:‘殿中无双丁孝公。’丁鸿多次受到赏赐,被提升为校书,后来代替成封成为少府。从此,他的门下弟子越来越多,远方来的人有数千人。彭城刘恺、北海巴茂、九江朱伥都成为公卿。元和三年(公元86年),改封为马亭乡侯。
和帝即位后,丁鸿被任命为太常。永元四年(公元92年),代替袁安成为司徒。当时窦太后临朝听政,窦宪兄弟各自掌握大权。丁鸿趁日食的机会,上奏封事说:
我听说太阳是阳精,保持充实而不亏损,这是君王的象征;月亮是阴精,盈亏有常,这是臣子的象征。所以日食是臣子侵犯君王,阴气凌驾于阳气;月亮圆满而不亏损,这是下面的人骄傲自满。从前周室衰落时,皇甫之属在外专权,党羽强大,侵犯君权,于是日月发生食蚀,所以《诗经》中说:‘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春秋》记载日食三十六次,弑君三十二次。变故不是空穴来风,都是相应出现的。因此,三桓专权于鲁,田氏擅权于齐,六卿分晋;诸吕掌握大权,皇位几乎易主;哀帝、平帝末年,宗庙无人祭祀。
所以,即使有周公那样的亲族,如果没有他的德行,也不能行使他的权势。现在大将军虽然想要约束自己,不敢超越分寸,但是天下远近的人都惶恐不安地等待他的旨意,刺史和二千石官员刚被任命,前来辞行,请求通报等待回复,即使手持符节,接受台敕,也不敢立即离开,有的甚至要等上数十天。背离王室,亲近私门,这是上面威严受损,下面权力膨胀的表现。人道悖逆于下,天象显现于上,即使有隐藏的阴谋,神明也能洞察其情,通过天象显现警告,以告知君主。最近月亮圆满超过了预期,没有亏损,这是臣子骄傲自满,背离君主,专权自行的表现。陛下没有深刻觉悟,所以天象再次显现警告,应该感到畏惧,以防其祸。
《诗经》中说:‘敬天之怒,不敢戏豫。’如果皇帝能够反省政治,责备自己,杜绝弊端,防止祸患,那么凶恶的妖孽就会消失,灾害消除,福气降临。
那破坏山崖的流水,源自细小的溪流;遮蔽云彩、阳光的树木,起始于嫩绿的小苗。禁止微小的错误容易,挽救末端的错误困难,没有人不忽视微小的错误,以至于酿成大祸。恩惠不忍心责备,道义不忍心割舍,离开事情之后,未然之事就像明镜一样。我认为那些依附权门,倾覆忠诚,谄媚以求容身的人,应该进行严厉的惩罚。最近大将军再次出征,威震州郡,没有人不向百姓征税,派遣使者进贡。大将军虽然说不接受,但物品并没有归还给百姓,部署的官员无所畏惧,纵行非法,不认罪,所以天下贪官污吏,竞相成为奸吏,百姓疾苦,怨声载道。
我听说天不可以不刚强,不刚强则日月星辰不明;君王不可以不强有力,不强有力则宰臣和地方官横行。应该趁此大变,改革政治,纠正错误,以符合天意。
奏章上奏十多天后,皇帝任命丁鸿为太尉兼卫尉,驻扎在南、北宫。于是收缴了窦宪大将军的印绶,窦宪和他的弟弟们都自杀。
当时大郡有五六十万人口,举荐孝廉两人,小郡有二十万人口,包括有少数民族的,也举荐两人,皇帝认为这不公平,下令公卿会议讨论。丁鸿和司空刘方上奏说:‘关于人口比例的规定,应该有等级差别,少数民族混杂其中,不能计算在内。从现在起,郡国按照每年二十万人口举荐孝廉一人,四十万人口两人,六十万人口三人,八十万人口四人,一百万人口五人,一百二十万人口六人。人口不足二十万的郡国两年举荐一人,不足十万的三年举荐一人。’皇帝同意了。
六年(公元102年),丁鸿去世,赐赠的礼仪超过了常例。儿子丁湛继承。丁湛去世后,儿子丁浮继承。丁浮去世后,儿子丁夏继承。
评论说:孔子说‘太伯三次让天下,百姓无法称赞他’。孟子说‘听到伯夷之风的人,贪婪的人会变得廉洁,懦弱的人会有坚定的志向’。至于太伯因为让天下而违背周室,伯夷因为保持高洁的情感而离开国家,他们并没有真正让出天下。所以太伯被称为至德,伯夷被称为贤人。后世的人听到他们让天下的故事而羡慕他们的风范,追求他们的名声而忽略了他们的实质,所以产生了奇怪的行为和错误的判断。至于邓彪、刘恺,他们让位给弟弟以取义,让弟弟承受不应有的负担,而自己却得到了好名声,这在道义上不是很浅薄吗!君子立言,不是随便显扬自己的道理,而是为了启发天下那些正在觉醒的人;立行,不是仅仅为了完善自己,而是为了教导天下那些即将行动的人。言行所开启或关闭的道路,难道可以不谨慎吗?探究丁鸿的内心,是否出于忠诚和爱呢?为什么他最终觉悟而遵循道义呢!这与那些追求名声的人是不同的。
赞颂说:五更天时等待询问,回答得就像钟声一样响亮。庭院里排列着车辆,殿堂上修饰着礼仪和仪容。皇帝威严庄重,手捧经典随行。丁鸿小心谨慎,谦让而不炫耀。高谈阔论《白虎通义》,深入讨论日食现象。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后汉书-列传-桓荣丁鸿列传-注解
桓荣:桓荣,字春卿,东汉初年著名经学家,沛郡龙亢(今安徽怀远)人。以讲授《尚书》闻名,是东汉经学的奠基人之一。
长安:长安,古都名,今陕西西安,是西汉、新、东汉的都城,也是古代文化的重要中心。
欧阳尚书:《尚书》的一种注本,由西汉经学家欧阳修所注。
博士:古代学官名,负责教授经学,是学术界的权威。
九江:古郡名,今属江西省,是桓荣求学和教授的地方。
王莽:新朝的开国皇帝,篡夺汉朝政权。
建武:建武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年号。
显宗:东汉明帝刘庄,光武帝刘秀的儿子。
世祖:世祖指的是东汉的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
太子:皇位继承人的称号。
议郎:古代官名,负责议论国家大事。
车驾:古代对皇帝出行时的行列的称呼。
大学:古代最高学府,也指学术研究机构。
经书:指儒家经典,如《五经》等。
会:古代聚集、集会的意思。
经义:经书的义理。
五经:指《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
关内侯:古代爵位,低于侯爵。
三雍:指太学、国子监、四门馆,是古代的最高学府。
五更:古代夜间计时,五更指的是夜间的第五个时辰,大约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古代文人常用五更来形容黎明前的寂静或等待的时间。
侍中:古代官职,是皇帝的近臣,负责传达皇帝的命令。
宣明殿:古代宫殿名,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和帝:东汉和帝刘肇,明帝刘庄的儿子。
侍中窦宪:窦宪,东汉外戚,窦太后的侄子,权倾一时。
皇太后:皇帝的母亲,尊称皇太后。
礼记:《礼记》是中国古代一部重要的儒家经典,是《五经》之一,主要记载了周代及以前的礼仪制度、风俗习惯等内容,反映了儒家对道德、礼仪、政治等方面的思想。
天子:古代中国的一种最高统治者的称号,意为天下之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习与智长:指通过不断的学习和实践,智慧与知识得以增长。
化与心成:指通过教化,使人的心灵得到塑造和成长。
成王:指周成王,周朝的第三位君主,以其幼年即位而著称。
周公:指周公旦,周武王的弟弟,辅佐周成王,是中国古代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
史佚:古代的史官,负责记录国家大事。
太公:指姜太公,又称太公望,是周文王的重要辅佐,著名的军事家。
召公:指召穆公,周朝的贤臣。
中立听朝:指在朝廷中保持中立,倾听各方意见。
四圣:指周公、史佚、太公、召公这四位古代圣贤。
孝昭皇帝:指西汉的孝昭皇帝刘弗陵,是汉武帝的儿子。
名儒:指著名的儒家学者。
韦贤:西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
蔡义:西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
夏侯胜:西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
平成圣德:指使国家政治清明,皇帝具有圣德。
建初元年:东汉汉章帝的年号,即公元76年。
张酺:东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
魏应:东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
召训:东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
臣伏惟皇帝陛下:古代臣子对皇帝的敬称,表示对皇帝的忠诚和尊敬。
天然之姿:指皇帝天生的资质和才能。
典义:指经典的意义和道理。
五更桓荣:指桓荣的五世祖,即桓荣的曾祖。
校尉:古代的一种军事官职。
禁省:指皇宫中的禁地。
四世:指四代人。
白首好礼:指年老时仍然喜好礼仪。
经行笃备:指学问和行为都十分严谨。
宗正:古代官职,负责管理皇室宗族事务。
《诗经》:中国古代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也是儒家经典之一。
大化:指教化的广泛传播。
长乐少府:古代官职,负责宫廷的礼仪事务。
奉车都尉:古代官职,负责皇帝的车队。
太常:古代官职,掌管祭祀和礼仪。
丁鸿:东汉时期的著名儒家学者,曾任太常。
父綝:父綝,东汉时期的人物,字幼春,是王莽末年的颍阳尉。
颍阳:颍阳,古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许昌市。
尉:尉是古代官职,相当于现在的县令。
世祖略地颍阳:光武帝刘秀在扩张领土时,经过颍阳。
说其宰:说服颍阳的官员。
降:投降。
偏将军:偏将军是古代军队中的高级军官。
檄:檄是古代的一种公文,用于征召或命令。
郡国:郡国是古代的行政单位,相当于现在的省。
河南:河南,古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陈留:陈留,古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开封市。
颍川:颍川,古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封:封赏,指授予官职或爵位。
乐:喜欢。
孙叔敖:孙叔敖是春秋时期楚国的贤臣。
硗埆之地:贫瘠的土地。
都讲:古代学校的教师。
布衣荷担:穿着布衣,背着行囊。
世祖征伐:光武帝刘秀出兵征战。
袭封:继承爵位。
让国:放弃继承王位。
挂缞绖:挂孝服。
沟壑:山谷。
鲍骏:鲍骏是东汉时期的人物,与丁鸿友善。
阳狂不识骏:假装疯狂,不认识鲍骏。
让:责备。
《春秋》:《春秋》是古代的一部史书,由孔子编撰。
三桓:春秋时期鲁国的三个贵族家族。
田氏:春秋时期齐国的田氏家族。
六卿:春秋时期晋国的六个高级官员。
诸吕:西汉初年的吕氏家族。
哀、平之末:西汉哀帝和平帝末年。
庙不血食:宗庙无人祭祀。
大将军:古代军队中的高级军官,此处指窦宪。
符玺:符节和印玺,代表皇帝的权威。
台敕:中央政府的命令。
背王室,向私门:背离朝廷,投靠私门。
悖于下:违背了臣子的本分。
间者:最近。
月满先节:月亮先于满月。
专功独行:独断专行。
敕政责躬:整顿政治,责备自己。
杜渐防萌:防患于未然。
坏崖破岩之水:从山崖裂缝中流出的水。
干云蔽日之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树木。
左官外附之臣:依附权贵的外臣。
宰牧:地方官员。
孝廉:古代选拔官员的一种方式,指孝顺父母、廉洁自守的人。
公卿:古代的高级官员。
司徒:古代官职,掌管教化。
窦太后:东汉和帝的母亲,临朝听政。
宪兄弟:窦宪和他的兄弟们。
日食:日食,天文学现象,太阳被月亮遮挡。
薄食:指日食。
《诗》:《诗经》,中国古代的一部诗歌总集。
殿中无双丁孝公:丁鸿在朝廷中无与伦比,被称为丁孝公。
擢徙校书:提拔并调任校书。
少府:古代官职,掌管皇室财务。
元和:东汉和帝的年号。
马亭乡侯:封号。
太伯:周朝的开国君主周文王的大伯。
伯夷:商朝末年的贤人。
邓彪:东汉时期的人物,有让位之事。
刘恺:东汉时期的人物,有让位之事。
义:道义。
苟显其理:只是为了显扬自己的道理。
启天下之方悟者:启发那些还未觉悟的人。
训天下之方动者:教导那些即将行动的人。
言行之所开塞:言行的影响。
原:推究,考察。
忠爱:忠诚和爱护。
待问:等待询问或请教,表示期待得到指导或咨询。
应若鸣钟:形容回答得迅速而准确,如同钟声一样清晰响亮。
庭列辎驾:庭指庭院,辎驾指古代的车辆。这里形容庭院中排列着车辆,可能是指准备出行或迎接贵宾。
堂修礼容:堂指大厅,修礼容表示准备或演练礼仪,以示尊敬和庄重。
穆穆帝则:穆穆形容庄重而威严的样子,帝则指帝王的法则或行为准则。
拥经以从:拥经指手拿经典,以从表示遵循或追随。这里可能指帝王或贵族手拿经典,表示尊重文化和知识。
丁鸿翼翼:丁鸿可能是指某位有德行的人或家族,翼翼形容行为谨慎、小心。
让而不饰:让表示谦让,不饰表示不修饰自己的言行,即保持真诚和谦逊。
高论白虎:高论指高深的见解或论述,白虎在古代文化中是西方七宿之一,象征着权威和力量,这里可能指高深的政治见解或权威的言论。
深言日食:深言指深刻的言论,日食在古代文化中常常与天象变化相关联,可能象征着政治或社会的动荡,这里可能指对日食现象的深刻分析或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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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曰:五更待问,应若鸣钟。
此句以‘五更待问’开篇,‘五更’指天刚破晓之时,‘待问’则暗示着等待贤才的咨询。‘应若鸣钟’则比喻贤才的回答如同钟声般响亮,具有警示和启迪的意义。此句通过生动的比喻,展现了古代对贤才的重视和对智慧的崇敬。
庭列辎驾,堂修礼容。
‘庭列辎驾’描绘了宫廷中的车马行列,‘辎驾’指古代贵族出行时的车辆。‘堂修礼容’则描述了殿堂中礼仪的庄重和规范。这两句通过描绘宫廷的景象,展现了古代社会的等级制度和礼仪文化。
穆穆帝则,拥经以从。
‘穆穆帝则’形容皇帝的威严和庄重,‘则’在此处可理解为典范。‘拥经以从’则表示皇帝遵循经典,以经典为行动的准则。此句突出了皇帝的尊贵地位和对传统文化的尊重。
丁鸿翼翼,让而不饰。
‘丁鸿翼翼’形容行为谨慎、小心,‘丁鸿’可能是指某位贤才的名字。‘让而不饰’则表示贤才谦逊有礼,不张扬自己。此句赞美了贤才的品质,强调谦逊和谨慎的重要性。
高论白虎,深言日食。
‘高论白虎’中的‘白虎’可能是指古代的一种象征,代表着权威和智慧。‘高论’则表示提出高深的见解。‘深言日食’则可能是指对日食现象的深入研究和解释。这两句赞美了贤才的学识和智慧,以及对自然现象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