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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三回

作者: 曹雪芹(约1715年-1763年),清代小说家,《红楼梦》被认为是其代表作,是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之作。曹雪芹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通过其家族的命运与亲身经历,写出了《红楼梦》中的深刻社会描绘和复杂人物关系。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红楼梦》是清代小说家曹雪芹创作的长篇小说,被誉为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之作”。全书描绘了荣府与宁府两大家族的兴衰历程,特别通过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情感纠葛,展示了封建社会的家庭结构、人际关系、社会风貌及其衰败过程。小说通过细腻的人物刻画、丰富的社会背景和复杂的情节,展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种种矛盾和冲突。《红楼梦》不仅是对封建社会的批判,也是对人性、爱情、亲情和友情等复杂情感的深刻洞察,具有极高的文学与艺术价值。全书语言精美、情感深刻,是中国古代文学的瑰宝。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三回-原文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却说雨村忙回头看时,不是别人,乃是当日同僚一案参革的号张如圭者。

他本系此地人,革后家居,今打听得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他便四下里寻情找门路,忽遇见雨村,故忙道喜。

二人见了礼,张如圭便将此信告诉雨村,雨村自是欢喜,忙忙的叙了两句,遂作别各自回家。

冷子兴听得此言,便忙献计,令雨村央烦林如海,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

雨村领其意,作别回至馆中,忙寻邸报看真确了。

次日,面谋之如海。

如海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此刻正思向蒙训教之恩未经酬报,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但请放心。弟已预为筹画至此,已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方可稍尽弟之鄙诚,即有所费用之例,弟于内兄信中已注明白,亦不劳尊兄多虑矣。’

雨村一面打恭,谢不释口,一面又问:‘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只怕晚生草率,不敢骤然入都干渎。’

如海笑道:‘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同谱,乃荣公之孙: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书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即弟亦不屑为矣。’

雨村听了,心下方信了昨日子兴之言,于是又谢了林如海。

如海乃说:‘已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尊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

雨村唯唯听命,心中十分得意。

如海遂打点礼物并饯行之事,雨村一一领了。

那女学生黛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他外祖母致意务去,且兼如海说:‘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何反云不往?’

黛玉听了,方洒泪拜别,随了奶娘及荣府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

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

有日到了都中,进入神京,雨村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至荣府的门前投了。

彼时贾政已看了妹丈之书,即忙请入相会。

见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且这贾政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况又系妹丈致意,因此优待雨村,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题奏之日,轻轻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拜辞了贾政,择日上任去了。

不在话下。

且说黛玉自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

这林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

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

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去。

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

正门却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

黛玉想道:这必是外祖之长房了。

想着,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

却不进正门,只进了西边角门。

那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下退出去了。

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

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

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

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

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

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

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

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方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黛玉便知是他外祖母。

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

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此即冷子兴所云之史氏太君,贾赦贾政之母也。

当下贾母一一指与黛玉:‘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黛玉一一拜见过。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

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

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

黛玉忙起身迎上来见礼,互相厮认过,大家归了坐。

丫鬟们斟上茶来。

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

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

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呜咽起来。

众人忙都宽慰解释,方略略止住。

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便知他有不足之症。

因问:‘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黛玉道:‘我自来是如此,从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到今日未断,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皆不见效。

那一年我三岁时,听得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化我去出家,我父母固是不从。

他又说:‘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疯疯癫癫,说了这些不经之谈,也没人理他。

如今还是吃人参养荣丸。’

贾母道:‘正好,我这里正配丸药呢。叫他们多配一料就是了。’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黛玉连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告诉他道:‘这是琏嫂子。’

黛玉虽不识,也曾听见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王熙凤。

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

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

说着,便用帕拭泪。

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前话。’

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

又忙携黛玉之手,问:‘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

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

熙凤亲为捧茶捧果。

又见二舅母问他:‘月钱放过了不曾?’

熙凤道:‘月钱已放完了。才刚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这半日,也并没有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的,想是太太记错了?’

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

因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罢,可别忘了。’

熙凤道:‘这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不过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

王夫人一笑,点头不语。

当下茶果已撤,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黛玉去见两个母舅。

时贾赦之妻邢氏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

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黛玉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绸车,邢夫人携了黛玉,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中。

黛玉度其房屋院宇,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

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

一时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且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即同家里一样。姊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伴着,亦可以解些烦闷。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得,不要外道才是。’”

黛玉忙站起来,一一听了。

再坐一刻,便告辞。

邢夫人苦留吃过晚饭去,黛玉笑回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

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

遂令两三个嬷嬷用方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黛玉告辞。

邢夫人送至仪门前,又嘱咐了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方回来。

一时黛玉进了荣府,下了车。

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比贾母处不同。

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ы彝,一边是玻璃{台皿}。

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亦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

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

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

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

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

老嬷嬷们让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

本房内的丫鬟忙捧上茶来。

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谅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亦与别家不同。

茶未吃了,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

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

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磊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

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

见黛玉来了,便往东让。

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之位。

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

王夫人再四携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因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罢。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

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

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亦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今见王夫人如此说,便知说的是这表兄了。

因陪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亦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唤宝玉,虽极憨顽,说在姊妹情中极好的。

况我来了,自然只和姊妹同处,兄弟们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惹之理?”

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老太太疼爱,原系同姊妹们一处娇养惯了的。

若姊妹们有日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纵然他没趣,不过出了二门,背地里拿着他两个小幺儿出气,咕唧一会子就完了。

若这一日姊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乐,便生出多少事来。

所以嘱咐你别睬他。

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无日,一时又疯疯傻傻,只休信他。

黛玉一一的都答应着。

只见一个丫鬟来回:“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

王夫人忙携黛玉从后房门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宽夹道。

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门,小小一所房室。

王夫人笑指向黛玉道:“这是你凤姐姐的屋子,回来你好往这里找他来,少什么东西,你只管和他说就是了。”

这院门上也有四五个才总角的小厮,都垂手侍立。

王夫人遂携黛玉穿过一个东西穿堂,便是贾母的后院了。

于是,进入后房门,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见王夫人来了,方安设桌椅。

贾珠之妻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

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

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

黛玉方告了座,坐了。

贾母命王夫人坐了。

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

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

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

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

外间伺候之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

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

今黛玉见了这里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随的,少不得一一改过来,因而接了茶。

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

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

贾母便说:“你们去罢,让我们自在说话儿。”

王夫人听了,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方引凤,李二人去了。

贾母因问黛玉念何书。

黛玉道:“只刚念了《四书》。”

黛玉又问姊妹们读何书。

贾母道:“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赖心}人物,懵懂顽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

心中想着,忽见丫鬟话未报完,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

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命:“去见你娘来。”

宝玉即转身去了。

一时回来,再看,已换了冠带: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角,

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

越显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

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宝玉极恰,其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

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

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

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

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又问表字。

黛玉道:‘无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探春便问何出。

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

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

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

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

说着,便向丫鬟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

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

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

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

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

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

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褕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

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

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鬟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

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

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

这袭人亦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今与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

是晚,宝玉李嬷嬷已睡了,他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犹未安息,他自卸了妆,悄悄进来,笑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息?’

黛玉忙让:‘姐姐请坐。’

袭人在床沿上坐了。

鹦哥笑道:‘林姑娘正在这里伤心,自己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

袭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你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了呢。快别多心!’

黛玉道:‘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个来历?上面还有字迹?’

袭人道:‘连一家子也不知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得说,落草时是从他口里掏出来的。等我拿来你看便知。’

黛玉忙止道:‘罢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也不迟。’

大家又叙了一回,方才安歇。

次日起来,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

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如今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进京之意。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三回-译文

贾雨村攀附关系恢复了旧职,林黛玉为了父亲而离开京都。

雨村急忙回头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以前一起工作的同事张如圭。他原本是这里的人,被革职后就在家,现在听说朝廷批准恢复旧职的消息,他就四处寻找关系,碰巧遇到了雨村,所以急忙道喜。两人行过礼后,张如圭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雨村,雨村自然很高兴,匆匆说了两句,然后告辞各自回家。冷子兴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忙出主意,让雨村请求林如海,再转托去请求贾政。雨村明白了他的意思,告辞回到住处,急忙查看邸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第二天,雨村去和林如海商量。林如海说:“真是缘分,因为我的妻子去世了,我岳母想念我女儿没有人照顾教育,之前已经派人用船接她去了,但因为女儿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所以还没出发。现在正好想报答之前对我的恩情,遇到这个机会,怎么能够不尽心呢?请放心,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已经写好了一封推荐信,转托内兄帮忙,这样就可以稍微报答我的一点点心意,如果有费用,我在内兄的信中已经注明,也不需要你多担心。”雨村一边鞠躬,一边不住地感谢,又问:“不知道令尊大人现在担任什么职务?我恐怕自己冒昧,不敢突然进京去打扰。”林如海笑着说:“说到我的亲戚,和您还是同族,是荣公的孙子:大内兄现在继承了一等将军的职位,名叫赦,字恩侯,二内兄名叫政,字存周,现在是工部员外郎。他为人谦逊有礼,很有祖父的风范,不是那些浮华轻薄的官员,所以我才写信麻烦您。否则不仅会玷污您的清誉,我自己也不愿意这样做。”雨村听了,心里才相信了冷子兴昨天的话,于是又感谢了林如海。

林如海接着说:“我已经选定了出月初二女儿进京,您就同路去吧,不是更方便吗?”雨村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心里非常得意。林如海于是准备了礼物和送行的事宜,雨村一一接受了。

那名叫黛玉的女学生,身体刚刚恢复,原本不愿意离开父亲,但无奈她的外祖母坚持要她去,而且林如海说:“你父亲快五十岁了,没有再娶的意思,而且你身体不好,年纪又小,上面没有母亲教养,下面没有兄弟姐妹扶持,现在依靠外祖母和舅舅家的姐妹们去,正好可以减少我的担忧,为什么还要拒绝呢?”黛玉听了,才含泪拜别,跟着奶娘和荣府的几个老妇人上了船。雨村还有一只船,带着两个小童,跟着黛玉一起走。

有一天到了京都,雨村先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小童,拿着宗侄的名帖,到了荣府门前投递。那时贾政已经看了妹丈的信,就急忙请雨村见面。看到雨村相貌堂堂,谈吐不俗,而且贾政最喜欢读书人,礼贤下士,扶贫救弱,很有祖上的风范;何况又是妹丈推荐的,所以对雨村特别优待,竭力在内部帮助他,到了题名的时候,轻轻松松地谋了一个复职的空缺,不到两个月,金陵应天府的职位空缺出来,就填补了这个空缺,辞别了贾政,选了日子上任去了。

黛玉自从那天离开船上岸,荣国府就派了轿子和拉行李的车一直等着。林黛玉经常听母亲说过,她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她最近看到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经很不一般了,何况现在到了她家。因此她处处留心,时时注意,不敢轻易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生怕被人耻笑。上了轿子,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看了一眼,看到街市的繁华,人烟的稠密,与别处大不相同。又走了半天,忽然看到街北有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穿着华丽的人。正门没有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进出。正门上方有一块匾,上面写着‘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黛玉想:这一定是外祖家的长房了。想着,又往西走,不多远,也是三间大门,那就是荣国府了。她没有进正门,只进了西边的角门。轿夫抬进去,走了一段路,转弯时停下来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都已经下了轿,赶上来。另外有三位穿着整齐的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重新抬起轿子。众婆子下了轿,跟着走到一扇垂花门前停下。众小厮退出去,众婆子上来掀开轿帘,扶黛玉下轿。林黛玉扶着婆子的手,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中间是穿堂,中间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是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都雕梁画栋,两边是穿山游廊和厢房,挂着各种鹦鹉、画眉等鸟雀。台基上坐着几个穿着红绿衣服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就忙笑着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叨呢,没想到正好就来了。’于是三四个人争着掀开帘子,一面听到有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刚进房时,只见两个人搀扶着一位头发如银的老妇人迎上来,黛玉就知道是她外祖母。正要拜见时,外祖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哭喊着‘心肝儿肉’。当时在场的仆人都掩面哭泣,黛玉也止不住地哭。过了一会儿,大家慢慢劝住了,黛玉才拜见了外祖母。这就是冷子兴所说的史氏太君,贾赦和贾政的母亲。当时贾母一一指着对黛玉说:‘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见过。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天远方的客人刚到,可以不用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就有两个姑娘被叫了来。

突然之间,只见三个奶妈和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走了过来。第一个身材适中,皮肤白皙,脸颊像新鲜的荔枝一样,鼻子像鹅脂一样细腻,温柔而沉默,看起来很亲切。第二个肩膀窄小,腰身细长,身材高挑,脸型像鸭蛋,眼睛漂亮,眉毛修长,眼神流转,文采飞扬,见到她就会忘记尘世。第三个身材还未发育完全,看起来还很小。她们的发饰、钗环、裙子和衣服都是一样的装扮。黛玉急忙起身迎接,行礼,互相认识后,大家都坐了下来。丫鬟们倒上了茶。大家谈论着黛玉的母亲如何生病,如何请医生服药,如何去世和出殡。贾母又伤感起来,说:“我的这些儿女中,我最疼爱的就是你的母亲,今天她突然离开了我,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今天见到你,我怎能不伤心!”说着,她把黛玉搂在怀里,又哭泣起来。大家急忙安慰她,她才稍微平静下来。

众人看到黛玉年纪虽小,但举止言谈不俗,身体和面容虽然柔弱,却有一股自然的风流气质,便知道她有病。于是问:“平时吃什么药,为什么不赶快治疗?”黛玉说:“我从小就这样,从会吃东西的时候就开始吃药,到现在都没有断过,请了很多名医开方配药,都没有效果。那一年我三岁的时候,听说来了一个癞头和尚,说要带我出家,我父母当然不同意。他又说:既然舍不得他,那他的病可能一辈子也治不好了。如果想要好起来,除非从此以后不准听到哭声,除了父母之外,所有外姓亲友都不能见,才能平安度过一生。’他疯疯癫癫地说了这些荒唐的话,也没有人理他。现在还是吃人参养荣丸。”贾母说:“正好,我这里正好在配药。叫他们多配一些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只听后院中有人笑着说话,说:“我来晚了,没有迎接远客!”黛玉感到奇怪:“这些人个个都敛声屏气,恭恭敬敬,那么来的会是谁,这么放肆无礼?”她心里想着,只见一群媳妇和丫鬟簇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得和其他姑娘不同,光彩照人,就像神仙一样: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插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面罩着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面穿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材苗条,体态妖娆,粉面含春,威严不露,红唇未启,笑声先闻。黛玉连忙起身迎接。贾母笑着说:“你不认识她,她是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南省俗称为‘辣子’,你只管叫她‘凤辣子’好了。”黛玉正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见众姐妹都急忙告诉她:“这是琏嫂子。”黛玉虽然不认识,但也曾听母亲提起过,大舅贾赦的儿子贾琏,娶的是二舅母王氏的内侄女,从小假扮成男孩教养,学名王熙凤。黛玉急忙陪笑行礼,称呼她为“嫂子”。这个熙凤拉着黛玉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送她回到贾母身边坐下,笑着说:“天下真有这样漂亮的人,我今天才算见到了!而且这身气质,竟然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倒像是个亲孙女,难怪老祖宗天天挂在嘴边。可怜我这个妹妹命运如此悲惨,怎么姑妈偏偏就去世了!”说着,她用帕子擦泪。贾母笑着说:“我刚好了,你倒来招我。你妹妹远道而来,身体又弱,才劝住了,别再提这些了。”这个熙凤听了,立刻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到妹妹,心里就全在她身上了,又喜欢又伤心,竟然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她又急忙拉着黛玉的手,问:“妹妹几岁了?读过书吗?现在吃什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告诉我,丫头和婆子们有什么不好的,也只管告诉我。”一边又问婆子们:“林姑娘的行李东西都搬进来了吗?带了多少人?你们赶紧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休息。

说话的时候,茶点和水果已经摆好了。熙凤亲自端茶端果。又见二舅母问她:“月钱发过了吗?”熙凤说:“月钱已经发完了。刚才带着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好半天,也没见到太太说的那种,可能是太太记错了?”王夫人说:“有没有,有什么要紧。”接着又说:“应该随手拿出两块来给你这个妹妹做衣服,晚上想着叫人再去拿,可别忘了。”熙凤说:“这我早就料到了,知道妹妹这两天会到,我已经准备好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再送来。”王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茶点和果品已经撤下去了,贾母命令两个老嬷嬷带着黛玉去见她的两个舅舅。这时,贾赦的妻子邢氏也急忙起身,笑着回答说:“我带着外甥女过去,倒是方便。”贾母笑着说:“正是这样,你也一起去吧,不必再过来了。”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于是带着黛玉和王夫人告别,大家一起送到穿堂前。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多小厮拉过一辆翠绿的车帘、青色绸布的车,邢夫人拉着黛玉,坐在车上,众婆子们放下车帘,然后命令小厮们抬起车,拉到宽敞的地方,才套上驯服的骡子,也出了西角门,往东穿过荣府正门,便进入一个黑油大门中,到了仪门前才下来。众小厮退出后,才抬起车帘,邢夫人搀着黛玉的手,进入院子里。黛玉估计这些房屋院落,一定是荣府中花园隔断出来的。

进入三层仪门,果然看到正房、厢房、游廊都小巧别致,不像刚才那边那么雄伟壮丽,而且院子里随处的树木山石都还在。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装丽服的姬妾和丫鬟迎了上来,邢夫人让黛玉坐下,一面派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日身体不好,见了姑娘彼此都会感到伤心,暂时不忍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就像在家里一样。姐妹们虽然有些笨拙,但大家一起相处,也可以解解闷。如果有委屈的地方,只管说出来,不要拘束。’”黛玉连忙站起来,一一听了。

再坐了一会儿,黛玉就告辞了。邢夫人苦苦挽留她留下来吃晚饭,黛玉笑着回答说:“舅母爱护我,赐饭,我本不应推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怕接受了赐饭后不恭敬,改天再接受也不迟。希望舅母能谅解。”邢夫人听说后,笑着说:“这倒是。”于是命令两三个嬷嬷用刚才的车好好送黛玉过去,于是黛玉告辞了。邢夫人一直送到仪门前,又叮嘱了几句,看着车走了才回来。

过了一会儿,黛玉进了荣府,下了车。众嬷嬷引着她,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向的穿堂,向南是大厅后面,仪门内是一个大院子,上面有五间大正房,两边是鹿顶耳房,四通八达,雄伟壮丽,和贾母那里的不同。黛玉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内室,一条大路直接通向大门。

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到一个金色的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荣禧堂’,后面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还有‘万几宸翰之宝’。大紫檀雕螭案上,放着三尺高的青绿古铜鼎,挂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台皿。地上两排十六张楠木交椅,还有一副对联,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写着:‘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同乡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王夫人经常在这里居住和休息,也不在这正室,而是在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于是老嬷嬷引黛玉进东房门来。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放着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放着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放着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时鲜花卉,还有茗碗痰盒等物。地下西边一溜四张椅子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下面四副脚踏。椅子的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放着茗碗、瓶花等物。其他的陈设,就不一一细说了。

老嬷嬷们让黛玉坐在炕上,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褥对设,黛玉估计这个位置,就没有上炕,只坐在东边的椅子上。本房内的丫鬟连忙捧上茶来。黛玉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这些丫鬟们的装束、衣裙、举止,果然与别家不同。

茶还没喝完,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着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吧。’老嬷嬷听了,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正房炕上横放一张炕桌,桌上放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也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看到黛玉来了,王夫人就往东让。

黛玉心中料定这是贾政的位置。因为看到炕边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就坐在了椅子上。王夫人多次挽留她上炕,她才挨着王夫人坐下。王夫人说:‘你舅舅今天去斋戒了,等会儿再见。只是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三个姐妹都很好,以后一起读书认字学针线,或者偶尔玩笑,都会有让着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顽皮异常的儿子,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天因为去庙里还愿去了,还没回来,晚上你看见就知道了。你只以后不要理他,你这些姐妹都不敢沾惹他。’

黛玉也常常听母亲说起,二舅母生了一个表兄,是衔着玉出生的,顽皮异常,极不喜欢读书,最喜欢在内室嬉戏,外祖母又非常宠爱,没有人敢管。今天看到王夫人这样一说,就知道说的是这个表兄了。于是陪笑着说:‘舅母说的,可是衔着玉出生的那位哥哥?在家时也听母亲说过,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叫宝玉,虽然很顽皮,但在姐妹之间是很不错的。何况我来了,自然只会和姐妹们在一起,兄弟们自然是在别院的,怎么可能去招惹他们呢?’

王夫人笑着说:‘你不知道原因: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为老太太疼爱,本来就是和姐妹们一起娇惯惯的。如果姐妹们有一天不理他,他倒还安静些,即使他不高兴,也不过是出了二门,偷偷地拿他的小厮出气,咕哝一会儿就完了。如果有一天姐妹们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心里一高兴,就会生出许多事来。所以嘱咐你别理他。他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又狂妄自大,一时又疯疯癫癫,你不要相信他。’

黛玉一一点头答应着。这时,一个丫鬟跑来报告说:‘老太太那里已经传晚饭了。’王夫人急忙拉着黛玉从后房门经过后廊,往西走,出了角门,是一条南北向的宽敞夹道。南边是一排三间小抱厦厅,北边立着一座粉刷的大影壁,后面有一半的大门,是一间小房子。王夫人笑着指着黛玉说:‘这是你凤姐的屋子,以后你如果需要找她,就到这里来,缺什么你只管告诉她。’院门上站着四五个小孩,都垂手站立。王夫人就带着黛玉穿过一个东西向的穿堂,就到了贾母的后院。

于是,进入后房门,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里等候,看到王夫人来了,才摆好桌椅。贾珠的妻子李氏端来饭菜,熙凤摆好筷子,王夫人给贾母盛汤。贾母正坐在榻上独自坐着,两边各有四张空椅子,熙凤急忙拉着黛玉坐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黛玉十分推辞。贾母笑着说:‘你舅母和你嫂子们都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人,本来就应该这样坐的。’黛玉这才告了座,坐了下来。贾母让王夫人坐下。迎春姐妹三个告了座后才上来。迎春坐在右边第一张椅子上,探春坐在左边第二张,惜春坐在右边第二张。旁边丫鬟拿着拂尘、漱口盂、手帕。李氏和熙凤站在桌旁布让。外间伺候的媳妇和丫鬟虽然很多,但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饭吃完后,各有丫鬟用小茶盘端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儿要珍惜福分保养身体,说饭后一定要等饭粒咽尽,过一会儿再喝茶,这样才不会伤脾胃。如今黛玉看到这里的事情都不合家里的规矩,不得不跟着做,只好一一改过来,所以接了茶。

早有人端过漱口盂来,黛玉也照着漱了口。洗手完毕,又端上茶来,这才能喝。贾母说:‘你们都去吧,让我们自在地说话。’王夫人听了,急忙起身,又说了两句闲话,然后带着熙凤和李氏离开了。贾母问黛玉读了什么书。黛玉说:‘只刚念了《四书》。’黛玉又问姐妹们读什么书。贾母说:‘读的是什么书,不过是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丫鬟进来笑着说:‘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个怎样的顽劣人物,是个懵懂顽童?——倒不见那呆子也罢了。心里想着,忽然看到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着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面罩着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穿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容像中秋的月亮,肤色如春天的花朵,鬓发像刀裁,眉毛如墨画,面容像桃花,眼睛像秋水。虽然生气时也像在笑,即使瞪视时也带着情感。项上挂着金螭璎珞,还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了一惊,心里想:‘好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怎么这么眼熟!’只见这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便说:“去见你娘来。”宝玉转身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再看,已经换上了冠带:头发周围都编成小辫,用红丝结成,总共编成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头顶到辫梢,串着四颗大珠子,用金八宝坠角,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的大袄,仍然戴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露出松花撒花绫裤腿,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越显得面容如敷粉,唇若施脂,转动眼眸多情,言语常带笑意。天然的风流,全在眉梢;平生的情思,都堆在眼角。看他的外貌最好,却难以知道他的真实本性。后人有《西江月》两首词,评价宝玉非常恰当,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贾母笑着说道:“外来的客人还没见到,你就脱了衣服,还不快去见你妹妹!”宝玉早就看到多了一个妹妹,就猜到是林姑妈的女儿,连忙过来行礼。见过礼后回到座位上,仔细观察她的外貌,觉得她与众不同:两弯眉毛似皱非皱,像烟雾缭绕;一双眼睛似喜非喜,含着情意。她的表情中带着一丝忧愁,身体娇弱,像被疾病侵袭。眼中泪光点点,呼吸微弱。安静时像美丽的花朵映照在水面上,行动时像柔弱的柳枝随风摇曳。她的心思比比干还多一个窍,病态胜过西施三分。宝玉看完后笑着说:“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贾母笑着说:“又在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宝玉笑着说:“虽然没见过她,但我看着她很面熟,心里就像老朋友一样,今天就像久别重逢一样,也未尝不可。”贾母笑着说:“那更好,更好,如果这样,你们会更和睦了。”宝玉就走到黛玉身边坐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问道:“妹妹你读过书吗?”黛玉说:“没有,只上了一年学,认得几个字。”宝玉又问:“妹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黛玉告诉了他名字。宝玉又问表字。黛玉说:“没有。”宝玉笑着说:“我给妹妹起个好名字,不如叫‘颦颦’两个字很妙。”探春问为什么。宝玉说:“《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以代替画眉的墨。’况且这个林妹妹的眉毛尖尖的,用这两个字,不是很妙吗!”探春笑着说:“只怕又是你的胡编乱造。”宝玉笑着说:“除了《四书》之外,胡编乱造的太多,难道只有我是胡编乱造的吗?”他又问黛玉:“你也有玉吗?”众人不明白他的话,黛玉就猜测是因为他有玉,所以问她有没有,回答说:“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稀有的东西,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有的。”宝玉听了,立刻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狠狠地摔在地上,骂道:“什么稀有的东西,连人的高低都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想要这个破玩意儿了!”吓得众人一拥而上争着去捡玉。贾母急忙抱住宝玉说:“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必摔掉你的命根子!”宝玉泪流满面地哭着说:“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只有我有,我说没趣,现在来了这么一个神仙般的妹妹也没有,可见这不是好东西。”贾母急忙安慰他说:“你这个妹妹原来是有玉的,因为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没有办法,就把她的玉带走了:一方面是为了尽你妹妹的孝心,另一方面是你姑妈的灵魂,也可以作为见到女儿的意思。因此她只说没有这个,不方便自己夸耀。你现在怎么能比得上她?还是好好戴上,小心你娘知道了。”说着,就接过丫鬟手中的玉,亲自给他戴上。宝玉听了这些话,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就没有再说什么。

当时,奶娘来询问黛玉的住处。贾母说:“现在把宝玉搬到我和他一起住的套间暖阁里,暂时把林姑娘安置在碧纱橱里。等过了冬天,春天再给他们收拾房子,重新安排。”宝玉说:“好祖宗,我就住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合适,何必再出去打扰老祖宗的安宁。”贾母想了一会儿说:“也行。”每人有一个奶娘和一个丫鬟照看,其余的人在门外值夜班。同时,熙凤派人送来了一顶藕荷色的花帐,还有几件锦被和缎褥等。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从小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鬟,也是从小跟在身边的,名叫雪雁。贾母看到雪雁很小,还是个孩子,王嬷嬷又很老,估计黛玉都不满意,便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叫鹦哥的给了黛玉。外面也像迎春等人一样,每人除了从小奶娘外,还有四个教引嬷嬷,除了贴身掌管钗钏簪饰的两个丫鬟外,还有五六个打扫房屋和来来往往的小丫鬟。当时,王嬷嬷和鹦哥陪着黛玉在碧纱橱里。宝玉的奶娘李嬷嬷,还有一个名叫袭人的大丫鬟,在外面的大床上陪着。

原来这个袭人也是贾母的丫鬟,本名叫珍珠。贾母因为宠爱宝玉,担心宝玉的丫鬟中没有尽心尽力的人,一直喜欢袭人心地善良,尽职尽责,就把她给了宝玉。宝玉因为知道她本姓花,又曾看到过旧人诗句中有‘花气袭人’的句子,就向贾母说明了情况,改名叫袭人。这个袭人也有一些痴的地方:服侍贾母时,心里眼里只有贾母;现在给了宝玉,心里眼里又只有宝玉。因为宝玉性格古怪,常常规劝宝玉,心里非常忧郁。

那天晚上,宝玉和李嬷嬷已经睡了,他看到里面黛玉和鹦哥还没有休息,他自己卸了妆,悄悄进来,笑着问:“姑娘怎么还不休息?”黛玉连忙让座:“姐姐请坐。”袭人在床沿上坐下。鹦哥笑着说:“林姑娘正在这里伤心,自己流泪抹泪地说:‘今天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要是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为我!’因此伤心,我好不容易劝好了。”袭人说:“姑娘别这样,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还有呢!如果你为他这种行为而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过来呢。快别多心!”黛玉说:“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上面还有字迹吗?”袭人说:“连一家人也不知道来历,上面还有现成的眼儿,听说,出生时是从他嘴里掏出来的。等我拿来给你看。”黛玉忙阻止道:“罢了,现在夜深了,明天再看也不迟。”大家又聊了一会儿,才休息。

第二天起来,去拜见贾母,然后去王夫人那里,正好王夫人跟熙凤在一起拆看从金陵寄来的信,还有王夫人的哥哥嫂子派了两个媳妇来谈话的。黛玉虽然不知道原委,探春等人却都知道是在议论金陵城里的薛家姨母的儿子姨表兄薛蟠,依仗财富和势力,打死人命,现在正在应天府审理。现在母舅王子腾得到了消息,所以派了他们家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思是想叫他们进京。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三回-注解

夤缘:指攀附权贵,借助关系以达到某种目的。

复旧职:指恢复原来的官职。

林黛玉:《红楼梦》中的女主角之一,以才情出众、性格孤僻而著称。

抛父进京都:比喻离开父亲,独自前往京都。

同僚:指在同一官职或同一单位工作的官员。

参革:指因某种原因被弹劾而革职。

号:指称呼,类似于现在的名字。

张如圭:《红楼梦》中的人物,贾雨村的同僚。

家居:指在家中居住。

都中:指京都,即现在的北京。

奏准:指皇帝批准。

起复旧员:指重新起用被免职的官员。

寻情找门路:指四处寻找机会和关系。

冷子兴:《红楼梦》中的人物,贾雨村的知己。

央烦:指请求帮忙。

林如海:《红楼梦》中的人物,林黛玉的父亲。

贾政:《红楼梦》中的人物,贾宝玉的父亲。

邸报:古代官方发布的新闻报纸。

周全协佐:指全面周到地协助。

鄙诚:谦词,表示自己的诚意。

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指富贵而轻浮的官员。

荣公:指林黛玉的曾祖父,曾任高官。

大内兄:指林黛玉的舅舅,贾赦。

二内兄:指林黛玉的舅舅,贾政。

袭:指继承。

一等将军:指高级军官。

字:指别称,类似于现在的昵称。

员外郎:古代官职,相当于现在的部长级官员。

清操:指清高的品德。

顾盼之忧:指担忧和牵挂。

敕造:指皇帝下令建造。

宁国府:贾家的宅邸之一。

荣国府:贾家的宅邸之一,贾宝玉的家。

垂花门:古代建筑中的一种门,门上装饰有垂花。

抄手游廊:古代建筑中的一种游廊,两侧有抄手(即走廊)。

穿堂:古代建筑中的一种通道,连接前后两座建筑。

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一种装饰性的家具,上面有紫檀木架子和大理石。

雕梁画栋:指房屋装饰华丽,梁上有雕刻,栋上有彩绘。

鹦鹉:一种会学人说话的鸟。

画眉:一种鸟类,以其鸣声悦耳而著称。

珠大嫂子:林黛玉的表嫂,珠大娘的丈夫。

史氏太君:贾母的别称,史家老太太。

珠大娘:林黛玉的表嫂,珠大嫂子的丈夫。

珠大娘的丈夫:指珠大嫂子的丈夫,即林黛玉的表哥。

奶嬷嬷:指古代家中的乳母,负责照顾婴儿或幼儿。

丫鬟:丫鬟,指家中的女仆。

姊妹:指兄弟姐妹。

肌肤微丰:形容女子皮肤白皙丰满。

合中身材:指身材匀称。

腮凝新荔:形容女子腮红如新出的嫩荷。

鼻腻鹅脂:形容女子鼻子圆润,像鹅脂一样细腻。

温柔沉默:形容性格温和,不善于言辞。

观之可亲:看起来让人感到亲切。

削肩细腰:形容女子肩窄腰细,是古代审美中的一种女性美。

长挑身材:指身材修长。

鸭蛋脸面:指脸型圆润,像鸭蛋一样。

俊眼修眉:指眼睛美丽,眉毛修长。

顾盼神飞:形容眼神灵活,神采飞扬。

文彩精华:指文采出众,才华横溢。

见之忘俗:见到此人后,会忘记世俗的烦恼。

身量未足:指身材还未长成。

形容尚小:指外貌看起来还很小。

钗环裙袄:指古代女子的发饰和服装。

妆饰:指打扮。

黛玉:林黛玉,字如海,是《红楼梦》中的女主角,以才情出众、性格敏感而著称。

贾母:贾母,即贾母王夫人,是《红楼梦》中贾府的家长,地位尊贵,是贾宝玉的祖母。

癞头和尚:指一位疯疯癫癫的和尚,据说有特殊的法力。

出家:指脱离尘世,成为僧侣。

化去:指带走。

疯疯癫癫:形容行为举止古怪,不稳定。

不经之谈:指荒诞不经的话。

人参养荣丸:一种中药,用于滋补身体。

泼皮破落户儿:指无赖之人。

辣子:南省方言,指泼辣的人。

凤辣子:指王熙凤,因其性格泼辣而得名。

王熙凤:《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贾琏的妻子。

丹凤三角眼:指眼睛细长,形状像凤凰的尾巴。

柳叶吊梢眉:指眉毛细长,尾部向上翘起。

体格风骚:指身材妖娆。

粉面含春威不露:形容脸色白皙,但威严不显露。

丹唇未启笑先闻:形容嘴唇红润,笑意未显,但笑声已先传出来。

月钱:古代仆人每月的工资。

缎子:一种丝绸,质地柔软,常用于制作高级服装。

洋缎:一种进口的丝绸,质地细腻,颜色鲜艳。

茶果:古代宴席中的一种食品,通常是指茶和果品,这里可能指宴会结束后留下的茶和果品。

老嬷嬷:指年纪较大的女仆,负责照顾和伺候主人家中的年轻女性。

母舅:母亲的兄弟,即舅舅。

邢氏:指贾赦的妻子,邢夫人。

外甥女:母亲的女儿,即女儿的女儿。

翠幄青绸车:一种装饰华丽的马车,翠幄指绿色的车帷,青绸指用青色丝绸制成的车帘。

仪门:古代官府或贵族住宅中的大门,是进入正堂的必经之路。

驯骡:经过训练的骡子,用于拉车。

荣府:贾家的宅邸,位于贾府的正门。

正房厢庑游廊:正房、厢房、游廊的统称,指房屋的主体部分。

轩峻壮丽:高大雄伟,非常壮观。

姬妾丫鬟:古代家庭中的女性仆人,姬妾通常指贵族家庭中的女性成员。

盛妆丽服:穿着华丽的服饰。

书房:古代家庭中用于读书、写字的房间。

外道:不规矩,不礼貌的行为。

荣禧堂:贾府的正堂,寓意荣耀和喜庆。

斗大的三个大字:指字迹非常大的三个字。

书赐荣国公贾源:皇帝赐予荣国公贾源的诏书。

万几宸翰之宝:皇帝御笔亲书的宝物。

青绿古铜鼎:一种古代的炊具,用青绿色古铜制成。

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种画有墨龙的大画,待漏指等待天亮。

金蜼彝:古代的一种酒器。

玻璃台皿:用玻璃制成的托盘。

楠木交椅:用楠木制成的椅子。

乌木联牌:用乌木制成的对联牌。

錾银的字迹:在金属上雕刻的字迹。

猩红洋罽:一种红色的外国地毯。

金钱蟒:一种用金钱图案装饰的蟒袍。

洋漆小几:一种用洋漆制成的矮几。

文王鼎:古代的一种炊具,文王是周文王,这里指文王的鼎。

匙箸香盒:用于放置筷子和勺子的盒子。

汝窑美人觚:一种汝窑出产的酒器,形状像美人。

痰盒:用于盛放口水的盒子。

银红撒花椅搭:一种装饰华丽的椅子套。

脚踏:古代家具中的一种脚垫。

锦褥:一种华丽的丝织品,用作床上的垫子。

东安郡王穆莳:一位同乡世教弟,东安郡王,穆莳是他的字。

孽根祸胎:指顽劣不堪、会给家庭带来麻烦的孩子。

混世魔王:形容极其顽皮、无法无天的孩子。

内帏:指家中的内室,这里指家中女眷居住的地方。

二门:古代家庭中的第二道门,通常位于正房和厢房之间。

小幺儿:指家中的年轻仆人,通常指家中的小厮。

王夫人:王夫人是贾母的儿媳,贾宝玉的母亲,性格严肃,对家中的事务管理严格。

老太太:老太太指的是贾母,即贾宝玉的祖母,家中长辈,地位尊贵。

凤姐姐:凤姐,即王熙凤,贾母的儿媳,王夫人的妹妹,聪明能干,管理家事。

抱厦厅:抱厦厅是古代建筑中的一种,指与正房相连的侧房。

影壁:影壁是古代建筑中用来遮挡视线的一种墙壁,常设在门廊或庭院中。

角门:角门是古代建筑中的一种,指位于房屋角落的门。

总角:总角是指古代儿童将头发扎成髻的样式,这里指年轻的仆人。

拂尘:拂尘是古代的一种扫帚,用于扫除灰尘。

漱盂:漱盂是古代用来漱口的水器。

巾帕:巾帕是指头巾和手帕,古代女子常备。

贾珠:贾珠是贾母的孙子,王夫人的儿子,早逝。

李氏:李氏是贾珠的妻子。

熙凤:即王熙凤,见上解释。

四书:四书指的是《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是儒家经典。

宝玉:宝玉,贾宝玉,是《红楼梦》中的主人公,贾母的孙子,性格多情、敏感。

西江月:《西江月》是宋代词牌名,这里指后人用此词牌写的关于宝玉的词。

纨绔:纨绔是指富贵人家的子弟,常用来形容不务正业、行为放荡的人。

膏粱:膏粱是指肥肉和细粮,这里指富贵人家。

胎发:胎发是指婴儿出生时头发的颜色,这里指婴儿的头发。

半旧大袄:半旧大袄是指衣服虽旧但仍然穿着的。

护身符:护身符是古代人们认为可以避邪的符咒或物品。

林姑妈:林姑妈,林黛玉的母亲,林黛玉的姑妈,是贾府的亲戚。

林妹妹:林妹妹,即林黛玉,贾宝玉的表妹,聪明伶俐,体弱多病。

作揖:作揖,古代的一种礼节,表示尊敬。

形容:形容,指人的外貌、神态。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形容林黛玉的神态,表现出她美丽而多病的气质。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形容林黛玉哭泣时的样子,表现出她的柔弱。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形容林黛玉的静态和动态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比喻林黛玉聪明伶俐,但体弱多病。

《古今人物通考》:《古今人物通考》,是一部古代的通史著作。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西方有一种名叫黛的石,可以用来画眉。

通灵:通灵,指玉具有灵性,可以预知未来。

命根子:命根子,指对某人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残冬:残冬,指冬季的最后一段时间。

暖阁儿:暖阁儿,指冬天用来取暖的小房间。

碧纱橱:碧纱橱,一种装饰华丽的屏风。

藕合色:藕合色,一种介于粉红和浅紫之间的颜色。

锦被缎褥:锦被缎褥,指华丽的被褥。

奶娘:奶娘,指照顾婴儿的妇女。

《四书》:《四书》,指《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是儒家经典。

杜撰:杜撰,指虚构、编造。

应天府:应天府,古代的一个行政区划,今属南京市。

王子腾:王子腾,王夫人的兄长,贾府的亲戚。

薛蟠:薛蟠,薛姨妈之子,倚财仗势,打死人命。

金陵:金陵,即今南京,古代的一个行政区划。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三回-评注

贾母因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此句通过贾母的笑和话语,展现了贾母的慈爱和幽默,同时也揭示了贾母对宝玉的宠爱,以及对黛玉的期待。‘外客未见’暗示了黛玉的身份特殊,‘就脱了衣裳’则表现了宝玉的率真和随意。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

宝玉的敏锐观察力和对林黛玉身份的猜测,表现了他的聪明和细心。‘忙来作揖’则体现了宝玉的礼貌和尊重。

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这一句通过黛玉的外貌描写,展现了她独特的气质和情感。‘似蹙非蹙’、‘似喜非喜’等词语,生动地描绘了黛玉微妙的神态和内心的矛盾。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这句话通过黛玉的神态和身体状况,进一步揭示了她的忧郁和脆弱。‘态生’、‘娇袭’等词语,展现了黛玉的柔弱和美丽。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这一句通过黛玉的表情和呼吸,描绘了她的柔弱和脆弱,同时也透露出她内心的悲伤。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这句话通过黛玉的静态和动态描写,展现了她的美丽和柔弱。‘姣花照水’、‘弱柳扶风’等词语,生动地描绘了黛玉的形象。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句话通过黛玉的内心和身体状况,与古代美女西子相比,突出了黛玉的聪明和美丽。

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宝玉的这句话,表现了他的率真和对黛玉的熟悉感,同时也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

贾母的这句话,既是对宝玉的调侃,也是对黛玉身份的特殊保护。

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宝玉的这句话,表现了他的随性和对黛玉的喜爱,同时也展现了宝玉的乐观和豁达。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贾母的这句话,体现了她对宝玉和黛玉关系的期待和祝福。

宝玉便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

宝玉的这句话,表现了他的关心和好奇,同时也展现了宝玉对黛玉的尊重。

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黛玉的回答,表现了她的谦虚和低调,同时也揭示了她的真实身份。

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询问黛玉的名字,体现了他的关心和尊重,同时也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

黛玉的回答,表现了她的谦逊和低调,同时也揭示了她的特殊身份。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

宝玉为黛玉取名的行为,表现了他的创意和关心,同时也展现了宝玉的幽默和风趣。

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

宝玉解释取名的原因,体现了他的博学和才华,同时也展现了宝玉对黛玉的细心观察。

宝玉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询问黛玉是否有玉,表现了他的关心和好奇,同时也揭示了宝玉对玉的特殊情感。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宝玉的举动,表现了他的冲动和愤怒,同时也揭示了宝玉对玉的依赖和对现实的失望。

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

贾母的这句话,表现了她的焦急和担忧,同时也揭示了贾母对宝玉的关爱。

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宝玉的这句话,表现了他的悲伤和失望,同时也揭示了宝玉对玉的依赖和对黛玉的期待。

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

贾母的解释,揭示了玉的来历和黛玉的真实身份,同时也展现了贾母的智慧和慈爱。

当下,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说:‘今将宝玉挪出来,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等过了残冬,春天再与他们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罢。’

贾母的安排,体现了她对宝玉和黛玉的关爱,同时也为后续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宝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纱橱外的床上很妥当,何必又出来闹的老祖宗不得安静。’

宝玉的这句话,表现了他的体贴和孝顺,同时也揭示了宝玉对贾母的敬爱。

贾母想了一想说:‘也罢了。’每人一个奶娘并一个丫头照管,余者在外间上夜听唤。

贾母的决定,体现了她的宽容和慈爱,同时也展现了贾母对宝玉和黛玉的关心。

一面早有熙凤命人送了一顶藕合色花帐,并几件锦被缎褥之类。

熙凤的安排,体现了她对宝玉和黛玉的关心,同时也展现了熙凤的周到和细心。

黛玉只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自幼奶娘王嬷嬷,一个是十岁的小丫头,亦是自幼随身的,名唤作雪雁。

黛玉的随从,体现了她的简单和朴素,同时也展现了黛玉的独立和坚强。

贾母见雪雁甚小,一团孩气,王嬷嬷又极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唤鹦哥者与了黛玉。

贾母的安排,体现了她对黛玉的关爱和照顾,同时也展现了贾母的智慧和仁慈。

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褕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

这一段描述了贾府的规矩和黛玉的待遇,体现了贾府的豪华和黛玉的特殊身份。

当下,王嬷嬷与鹦哥陪侍黛玉在碧纱橱内。宝玉之乳母李嬷嬷,并大丫鬟名唤袭人者,陪侍在外面大床上。

这一段描述了宝玉和黛玉的住处,体现了贾府的豪华和宝玉对黛玉的关心。

原来这袭人亦是贾母之婢,本名珍珠。

这一段揭示了袭人的身份和来历,体现了袭人的忠诚和善良。

贾母因溺爱宝玉,生恐宝玉之婢无竭力尽忠之人,素喜袭人心地纯良,克尽职任,遂与了宝玉。

贾母对袭人的评价,体现了贾母的慧眼和识人能力,同时也展现了贾母对宝玉的关爱。

宝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见旧人诗句上有‘花气袭人’之句,遂回明贾母,更名袭人。

宝玉为袭人改名,体现了宝玉的细心和对袭人的关心,同时也展现了宝玉的才华。

这袭人亦有些痴处:服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有一个贾母;今与了宝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

袭人对宝玉的忠诚和痴情,体现了她的善良和坚定,同时也展现了袭人的个性。

只因宝玉性情乖僻,每每规谏宝玉,心中着实忧郁。

袭人对宝玉的规劝和忧郁,体现了她的善良和责任感,同时也展现了袭人的个性。

是晚,宝玉李嬷嬷已睡了,他见里面黛玉和鹦哥犹未安息,他自卸了妆,悄悄进来,笑问:‘姑娘怎么还不安息?’

宝玉的关心和体贴,体现了他的善良和温柔,同时也展现了宝玉的细心。

黛玉忙让:‘姐姐请坐。’袭人在床沿上坐了。

黛玉的礼貌和谦逊,体现了她的教养和素质,同时也展现了黛玉的个性。

鹦哥笑道:‘林姑娘正在这里伤心,自己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

鹦哥的描述,揭示了黛玉的脆弱和悲伤,同时也展现了鹦哥的善良和体贴。

袭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你多心伤感,只怕你伤感不了呢。快别多心!’

袭人的安慰和鼓励,体现了她的善良和乐观,同时也展现了袭人的个性。

黛玉道:‘姐姐们说的,我记着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个来历?上面还有字迹?’

黛玉的提问,体现了她的好奇和求知欲,同时也展现了黛玉的聪明和敏感。

袭人道:‘连一家子也不知来历,上头还有现成的眼儿,听得说,落草时是从他口里掏出来的。等我拿来你看便知。’

袭人的回答,揭示了玉的来历和神秘,同时也展现了袭人的细心和关心。

黛玉忙止道:‘罢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也不迟。’大家又叙了一回,方才安歇。

黛玉的谨慎和理智,体现了她的稳重和冷静,同时也展现了黛玉的个性。

次日起来,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

这一段描述了黛玉的日常和贾府的繁忙,体现了贾府的复杂和黛玉的处境。

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这一段揭示了薛蟠的罪行和贾府的困境,同时也展现了贾府的复杂和黛玉的处境。

如今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进京之意。

这一段揭示了王子腾的意图和贾府的困境,同时也展现了贾府的复杂和黛玉的处境。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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