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曹雪芹(约1715年-1763年),清代小说家,《红楼梦》被认为是其代表作,是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之作。曹雪芹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通过其家族的命运与亲身经历,写出了《红楼梦》中的深刻社会描绘和复杂人物关系。
年代:成书于清代(约18世纪)。
内容简要:《红楼梦》是清代小说家曹雪芹创作的长篇小说,被誉为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之作”。全书描绘了荣府与宁府两大家族的兴衰历程,特别通过贾宝玉与林黛玉、薛宝钗的情感纠葛,展示了封建社会的家庭结构、人际关系、社会风貌及其衰败过程。小说通过细腻的人物刻画、丰富的社会背景和复杂的情节,展现了中国古代社会的种种矛盾和冲突。《红楼梦》不仅是对封建社会的批判,也是对人性、爱情、亲情和友情等复杂情感的深刻洞察,具有极高的文学与艺术价值。全书语言精美、情感深刻,是中国古代文学的瑰宝。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一百六回-原文
王熙凤致祸抱羞惭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话说贾政闻知贾母危急,即忙进去看视。
见贾母惊吓气逆,王夫人鸳鸯等唤醒回来,即用疏气安神的丸药服了,渐渐的好些,只是伤心落泪。
贾政在旁劝慰,总说是“儿子们不肖,招了祸来累老太太受惊。若老太太宽慰些,儿子们尚可在外料理;若是老太太有什么不自在,儿子们的罪孽更重了。”
贾母道:“我活了八十多岁,自作女孩儿起到你父亲手里,都托着祖宗的福,从没有听见过那些事。如今到老了,见你们倘或受罪,叫我心里过得去么!倒不如合上眼随你们去罢了。”说着,又哭。
贾政此时着急异常,又听外面说:“请老爷,内廷有信。”
贾政急忙出来,见是北静王府长史,一见面便说“大喜。”
贾政谢了,请长史坐下,“请问王爷有何谕旨?”
那长史道:“我们王爷同西平郡王进内复奏,将大人的惧怕的心、感激天恩之话都代奏了。主上甚是悯恤,并念及贵妃溘逝未久,不忍加罪,着加恩仍在工部员外上行走。所封家产,惟将贾赦的入官,余俱给还。并传旨令尽心供职。惟抄出借券令我们王爷查核,如有违禁重利的一概照例入官,其在定例生息的同房地文书尽行给还。贾琏着革去职衔,免罪释放。”
贾政听毕,即起身叩谢天恩,又拜谢王爷恩典。
“先请长史大人代为禀谢,明晨到阙谢恩,并到府里磕头。”
那长史去了。
少停,传出旨来。
承办官遵旨一一查清,入官者入官,给还者给还,将贾琏放出,所有贾赦名下男妇人等造册入官。
可怜贾琏屋内东西除将按例放出的文书发给外,其余虽未尽入官的,早被查抄的人尽行抢去,所存者只有家伙物件。
贾琏始则惧罪,后蒙释放已是大幸,及想起历年积聚的东西并凤姐的体己不下七八万金,一朝而尽,怎得不痛。
且他父亲现禁在锦衣府,凤姐病在垂危,一时悲痛。
又见贾政含泪叫他,问道:“我因官事在身,不大理家,故叫你们夫妇总理家事。你父亲所为固难劝谏,那重利盘剥究竟是谁干的?况且非咱们这样人家所为。如今入了官,在银钱是不打紧的,这种声名出去还了得吗!”
贾琏跪下说道:“侄儿办家事,并不敢存一点私心。所有出入的帐目,自有赖大、吴新登、戴良等登记,老爷只管叫他们来查问。
现在这几年,库内的银子出多入少,虽没贴补在内,已在各处做了好些空头,求老爷问太太就知道了。
这些放出去的帐,连侄儿也不知道那里的银子,要问周瑞旺儿才知道。”
贾政道:“据你说来,连你自己屋里的事还不知道,那些家中上下的事更不知道了。
我这回也不来查问你,现今你无事的人,你父亲的事和你珍大哥的事还不快去打听打听。”
贾琏一心委屈,含着眼泪答应了出去。
贾政叹气连连的想道:“我祖父勤劳王事,立下功勋,得了两个世职,如今两房犯事都革去了。
我瞧这些子侄没一个长进的。老天啊,老天啊!我贾家何至一败如此!我虽蒙圣恩格外垂慈,给还家产,那两处食用自应归并一处,叫我一人那里支撑的住。
方才琏儿所说更加诧异,说不但库上无银,而且尚有亏空,这几年竟是虚名在外。
只恨我自己为什么糊涂若此。
倘或我珠儿在世,尚有膀臂;宝玉虽大,更是无用之物。
想到那里,不觉泪满衣襟。
又想:“老太太偌大年纪,儿子们并没有自能奉养一日,反累他吓得死去活来。
种种罪孽,叫我委之何人!”
正在独自悲切,只见家人禀报各亲友进来看候。
贾政一一道谢,说起:‘家门不幸,是我不能管教子侄,所以至此。’
有的说:‘我久知令兄赦大老爷行事不妥,那边珍哥更加骄纵。若说因官事错误得个不是,于心无愧,如今自己闹出的,倒带累了二老爷。’
有的说:‘人家闹的也多,也没见御史参奏,不是珍老大得罪朋友,何至如此。’
有的说:‘也不怪御史,我们听见说是府上的家人同几个泥腿在外头哄嚷出来的。御史恐参奏不实,所以诓了这里的人去才说出来的。我想府上待下人最宽的,为什么还有这事。’
有的说:‘大凡奴才们是一个养活不得的。今儿在这里都是好亲友我才敢说,就是尊驾在外任,我保不得--你是不爱钱的,--那外头的风声也不好,都是奴才们闹的。你该隄防些。如今虽说没有动你的家,倘或再遇着主上疑心起来,好些不便呢。’
贾政听说,心下着忙道:‘众位听见我的风声怎样?’
众人道:‘我们虽没听见实据,只闻外面人说你在粮道任上怎么叫门上家人要钱。’
贾政听了,便说道:‘我是对得天的,从不敢起这要钱的念头。只是奴才在外招摇撞骗,闹出事来我就吃不住了。’
众人道:‘如今怕也无益,只好将现在的管家们都严严的查一查,若有抗主的奴才,查出来严严的办一办。’
贾政听了点头。
便见门上进来回禀说:‘孙姑爷那边打发人来说,自己有事不能来,着人来瞧瞧。说大老爷该他一种银子,要在二老爷身上还的。’
贾政心内忧闷,只说:‘知道了。’
众人都冷笑道:‘人说令亲孙绍祖混帐,真有些。如今丈人抄了家,不但不来瞧看帮补照应,倒赶忙的来要银子,真真不在理上。’
贾政道:‘如今且不必说他。那头亲事原是家兄配错的,我的侄女儿的罪已经受够了,如今又招我来。’
正说着,只见薛蝌进来说道:‘我打听锦衣府赵堂官必要照御史参的办去,只怕大老爷和珍大爷吃不住。’
众人都道:‘二老爷,还得是你出去求求王爷,怎么挽回挽回才好。不然这两家就完了。’
贾政答应致谢,众人都散。
那时天已点灯时候,贾政进去请贾母的安,见贾母略略好些。
回到自己房中,埋怨贾琏夫妇不知好歹,如今闹出放账取利的事情,大家不好。
方见凤姐所为,心里很不受用。
凤姐现在病重,知他所有什物尽被抄抢一光,心内郁结,一时未便埋怨,暂且隐忍不言。
一夜无话。
次早贾政进内谢恩,并到北静王府西平王府两处叩谢,求两位王爷照应他哥哥侄儿。
两位应许。
贾政又在同寅相好处托情。
且说贾琏打听得父兄之事不很妥,无法可施,只得回到家中。
平儿守着凤姐哭泣,秋桐在耳房中抱怨凤姐。
贾琏走近旁边,见凤姐奄奄一息,就有多少怨言,一时也说不出来。
平儿哭道:‘如今事已如此,东西已去不能复来。奶奶这样,还得再请个大夫调治调治才好。’
贾琏啐道:‘我的性命还不保,我还管他么!’
凤姐听见,睁眼一瞧,虽不言语,那眼泪流个不尽,见贾琏出去,便与平儿道:‘你别不达事务了,到了这样田地,你还顾我做什么。我巴不得今儿就死才好。只要你能够眼里有我,我死之后,你扶养大了巧姐儿,我在阴司里也感激你的。’
平儿听了,放声大哭。
凤姐道:‘你也是聪明人。他们虽没有来说我,他必抱怨我。虽说事是外头闹的,我若不贪财,如今也没有我的事,不但是枉费心计,挣了一辈子的强,如今落在人后头。我只恨用人不当,恍惚听得那边珍大爷的事说是强占良民妻子为妾,不从逼死,有个姓张的在里头,你想想还有谁,若是这件事审出来,咱们二爷是脱不了的,我那时怎样见人。我要即时就死,又耽不起吞金服毒的。你到还要请大夫,可不是你为顾我反倒害了我了么。’
平儿愈听愈惨,想来实在难处,恐凤姐自寻短见,只得紧紧守着。
幸贾母不知底细,因近日身子好些,又见贾政无事,宝玉宝钗在旁天天不离左右,略觉放心。
素来最疼凤姐,便叫鸳鸯‘将我体己东西拿些给凤丫头,再拿些银钱交给平儿,好好的伏侍好了凤丫头,我再慢慢的分派。’
又命王夫人照看了邢夫人。
又加了宁国府第入官,所有财产房地等并家奴等俱造册收尽,这里贾母命人将车接了尤氏婆媳等过来。
可怜赫赫宁府只剩得他们婆媳两个并佩凤偕鸾二人,连一个下人没有。
贾母指出房子一所居住,就在惜春所住的间壁。
又派了婆子四人丫头两个伏侍。
一应饭食起居在大厨房内分送,衣裙什物又是贾母送去,零星需用亦在帐房内开销,俱照荣府每人月例之数。
那贾赦贾珍贾蓉在锦衣府使用,帐房内实在无项可支。
如今凤姐一无所有,贾琏况又多债务满身,贾政不知家务,只说已经托人,自有照应。
贾琏无计可施,想到那亲戚里头薛姨妈家已败,王子腾已死,余者亲戚虽有,俱是不能照应,只得暗暗差人下屯将地亩暂卖了数千金作为监中使费。
贾琏如此一行,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也便趁此弄鬼,并将东庄租税也就指名借用些。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贾母见祖宗世职革去,现在子孙在监质审,邢夫人尤氏等日夜啼哭,凤姐病在垂危,虽有宝玉宝钗在侧,只可解劝,不能分忧,所以日夜不宁,思前想后,眼泪不干。
一日傍晚,叫宝玉回去,自己紥挣坐起,叫鸳鸯等各处佛堂上香,又命自己院内焚起斗香,用拐拄着出到院中。
琥珀知是老太太拜佛,铺下大红短毡拜垫。
贾母上香跪下磕了好些头,念了一回佛,含泪祝告天地道:‘皇天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虔诚祷告,求菩萨慈悲。我贾门数世以来,不敢行凶霸道。我帮夫助子,虽不能为善,亦不敢作恶。必是后辈儿孙骄侈暴佚,暴殄天物,以致合府抄检。现在儿孙监禁,自然凶多吉少,皆由我一人罪孽,不教儿孙,所以至此。我今即求皇天保佑:在监逢凶化吉,有病的早早安身。总有合家罪孽,情愿一人承当,只求饶恕儿孙。若皇天见怜,念我虔诚,早早赐我一死,宽免儿孙之罪。’默默说到此,不禁伤心,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鸳鸯珍珠一面解劝,一面扶进房去。
只见王夫人带了宝玉宝钗过来请晚安,见贾母悲伤,三人也大哭起来。
宝钗更有一层苦楚:想哥哥也在外监,将来要处决,不知可减缓否;翁姑虽然无事,眼见家业萧条;宝玉依然疯傻,毫无志气。
想到后来终身,更比贾母王夫人哭得更痛。
宝玉见宝钗如此大恸,他亦有一番悲戚。
想的是老太太年老不得安,老爷太太见此光景不免悲伤,众姐妹风流云散,一日少似一日。
追想在园中吟诗起社,何等热闹,自从林妹妹一死,我郁闷到今,又有宝姐姐过来,未便时常悲切。
见他忧兄思母,日夜难得笑容,今见他悲哀欲绝,心里更加不忍,竟嚎啕大哭。
鸳鸯、彩云、莺儿、袭人见他们如此,也各有所思,便也呜咽起来。
余者丫头们看得伤心,也便陪哭,竟无人解慰。
满屋中哭声惊天动地,将外头上夜婆子吓慌,急报于贾政知道。
那贾政正在书房纳闷,听见贾母的人来报,心中着忙,飞奔进内。
远远听得哭声甚众,打谅老太太不好,急得魂魄俱丧,疾忙进来,只见坐着悲啼,神魂方定。
说是‘老太太伤心,你们该劝解,怎么的齐打伙儿哭起来了。’
众人听得贾政声气,急忙止哭,大家对面发怔。
贾政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又说了众人几句。
各自心想道:‘我们原恐老太太悲伤,故来劝解,怎么忘情大家痛哭起来。’
正自不解,只见老婆子带了史侯家的两个女人进来,请了贾母的安,又向众人请安毕,便说:‘我们家老爷、太太、姑娘打发我来,说听见府里的事原没有什么大事,不过一时受惊。恐怕老爷太太烦恼,叫我们过来告诉一声,说这里二老爷是不怕的了。我们姑娘本要自己来的,因不多几日就要出阁,所以不能来了。’
贾母听了,不便道谢,说:‘你回去给我问好。这是我们的家运合该如此。承你老爷太太惦记,过一日再来奉谢。你家姑娘出阁,想来你们姑爷是不用说的了。他们的家计如何?’
两个女人回道:‘家计倒不怎么着,只是姑爷长的很好,为人又和平。我们见过好几次,看来与这里宝二爷差不多,还听得说才情学问都好的。’
贾母听了,喜欢道:‘咱们都是南边人,虽在这里住久了,那些大规矩还是从南方礼儿,所以新姑爷我们都没见过。我前儿还想起我娘家的人来,最疼的就是你们家姑娘,一年三百六十天,在我跟前的日子倒有二百多天,混得这么大了。我原想给他说个好女婿,又为他叔叔不在家,我又不便作主。他既造化配了个好姑爷,我也放心。月里出阁我原想过来吃杯喜酒的,不料我家闹出这样事来,我的心就像在热锅里熬的似的,那里能够再到你们家去。你回去说我问好,我们这里的人都说请安问好。你替另告诉你家姑娘,不要将我放在心里。我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就死也算不得没福的了。只愿他过了门,两口子和顺,百年到老,我便安心了。’说着,不觉掉下泪来。
那女人道:‘老太太也不必伤心。姑娘过了门,等回了九,少不得同姑爷过来请老太太的安,那时老太太见了才喜欢呢。’
贾母点头。
那女人出去。
别人都不理论,只有宝玉听了发了一回怔,心里想道:‘如今一天一天的都过不得了。为什么人家养了女儿到大了必要出嫁,一出了嫁就改变。史妹妹这样一个人又被他叔叔硬压着配人了,他将来见了我必是又不理我了。我想一个人到了这个没人理的分儿,还活着做什么。’想到那里,又是伤心。
见贾母此时才安,又不敢哭泣,只是闷闷的。
一时贾政不放心,又进来瞧瞧老太太,见是好些,便出来传了赖大,叫他将合府里管事家人的花名册子拿来,一齐点了一点,除去贾赦入官的人,尚有三十余家,共男女二百十二名。
贾政叫现在府内当差的男人共二十一名进来,问起历年居家用度,共有若干进来,该用若干出去。
那管总的家人将近来支用簿子呈上。
贾政看时,所入不敷所出,又加连年宫里花用,帐上有在外浮借的也不少。
再查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
贾政不看则已,看了急得跺脚道:‘这了不得!我打量虽是琏儿管事,在家自有把持,岂知好几年头里已就寅年用了卯年的,还是这样装好看,竟把世职俸禄当作不打紧的事情,为什么不败呢!我如今要就省俭起来,已是迟了。’
想到那里,背着手踱来踱去,竟无方法。
众人知贾政不知理家,也是白操心着急,便说道:‘老爷也不用焦心,这是家家这样的。若是统总算起来,连王爷家还不够。不过是装着门面,过到那里就到那里。如今老爷到底得了主上的恩典,才有这点子家产,若是一并入了官,老爷就不用过了不成。’
贾政嗔道:‘放屁!你们这班奴才最没有良心的,仗着主子好的时候任意开销,到弄光了,走的走,跑的跑,还顾主子的死活吗!如今你们道是没有查封是好,那知道外头的名声。大本儿都保不住,还搁得住你们在外头支架子说大话诓人骗人,到闹出事来望主子身上一推就完了。如今大老爷与珍大爷的事,说是咱们家人鲍二在外传播的,我看这人口册上并没有鲍二,这是怎么说?’
众人回道:‘这鲍二是不在册档上的。先前在宁府册上,为二爷见他老实,把他们两口子叫过来了。及至他女人死了,他又回宁府去。后来老爷衙门有事,老太太们爷们往陵上去,珍大爷替理家事带过来的,以后也就去了。老爷数年不管家事,那里知道这些事来。老爷打量册上没有名字的就只有这个人,不知一个人手下亲戚们也有,奴才还有奴才呢。’
贾政道:‘这还了得!’想去一时不能清理,只得喝退众人,早打了主意在心里了,且听贾赦等事审得怎样再定。
一日正在书房筹算,只见一人飞奔进来说:‘请老爷快进内廷问话。’
贾政听了心下着忙,只得进去。
未知凶吉,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一百六回-译文
王熙凤招来了灾祸,感到羞愧,贾母向天祈祷消除祸患。
贾政听说贾母病危,急忙进去探望。看到贾母被惊吓得气逆,王夫人、鸳鸯等人将她唤醒回来,就让她服用了疏气安神的丸药,渐渐好转,只是伤心落泪。贾政在一旁安慰她,总是说:‘儿子们不成器,招来了祸事,让老太太受惊。如果老太太能宽慰一些,儿子们还可以在外面处理事务;如果老太太有什么不舒服,儿子们的罪过就更重了。’贾母说:‘我活了八十多岁,从做女孩儿起,一直托祖宗的福,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事情。如今老了,看到你们受罪,我怎么能安心呢!倒不如闭上眼睛随你们去吧。’说完,又哭了起来。
贾政此时非常着急,又听说外面有人说:‘请老爷,内廷有信。’贾政急忙出来,看到是北静王府的长史,一见面就说‘大喜’。贾政表示感谢,请长史坐下,问:‘请问王爷有什么命令?’长史说:‘我们王爷和西平郡王进宫复奏,将大人的恐惧之心、感激天恩的话都代为奏报了。皇上非常怜悯,考虑到贵妃刚刚去世不久,不忍心加罪,下令仍然让大人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上任职。封赐的家产,只有贾赦的官职被没收,其余的都归还。并下令要尽心供职。只是查抄出来的借据让我们的王爷核查,如果有违反禁令的高利贷,一律没收,按照规定入官,其在规定生息的同房地文书全部归还。贾琏被革去官职,免罪释放。’贾政听完后,起身叩谢皇上的恩典,又拜谢王爷的恩典。‘先请长史大人代为禀报感谢,明天早上到宫中谢恩,并到府上磕头。’长史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传出了旨意。承办官按照旨意一一查清,该没收的没收,该归还的归还,将贾琏放出,所有贾赦名下的男女人等造册入官。
可怜贾琏家里的东西,除了按照规定放出的文书外,其余的虽然并未全部没收,但早被查抄的人抢光了,剩下的只有一些家什物件。贾琏一开始害怕罪责,后来被释放已是大幸,但一想到历年积聚的东西和凤姐的私房钱不下七八万两银子,一下子就没了,怎能不痛心。而且他父亲现在被关在锦衣卫,凤姐病重,一时悲痛万分。又看到贾政含泪叫他,问道:‘我因为官事在身,不太理家,所以叫你们夫妇管理家事。你父亲的行为固然难以劝阻,但那些高利贷究竟是谁干的?而且这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应该做的事情。如今被没收了,在银钱上倒也无所谓,但这种名声传出去还得了吗!’贾琏跪下说:‘侄儿管理家务,并不敢存有私心。所有的收支账目,都有赖大、吴新登、戴良等人登记,老爷可以叫他们来查问。现在这几年,库里的银子出多入少,虽然没有贴补在内,但已经在各处做了不少空头,求老爷问太太就知道了。这些放出去的账目,连侄儿也不知道银子的去向,要问周瑞旺儿才知道。’贾政说:‘据你说来,连你自己屋里的事情都不知道,家里的上下事情更不知道了。我这回也不来查问你,你现在没事,你父亲的事情和你珍大哥的事情还不快去打听打听。’贾琏心里感到很委屈,含着眼泪答应了出去。贾政连连叹气,心想:‘我祖父勤勤恳恳为国家效力,立下功勋,得了两个世职,如今两房都出了事,都被革去了。我看这些子孙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老天啊,老天啊!我贾家怎么会败得这么惨!我虽然得到了皇上的特别恩典,归还了家产,但两处的开支应该合并一处,叫我一个人怎么支撑得住。刚才琏儿说的话更加让我惊讶,说不但库上没有银子,而且还有亏空,这几年竟然只是虚有其表。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糊涂。如果我的女儿珠儿还在世,还能有所依靠;宝玉虽然大了,但也是无用之人。’想到这里,不觉泪湿衣襟。他又想:‘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儿子们并没有能自己养活她一天,反而让她吓得半死。种种罪孽,叫我怎么办呢!’
正在一个人悲伤,突然家人来报告说各路亲友都来探望。贾政一一对他们表示感谢,说道:“家门不幸,是我没有能够管教好子侄,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有的人说:“我早就知道你哥哥赦大老爷的行为不妥,那边珍哥更加骄纵。如果说因为官事犯错受到了责罚,心里还能接受,但现在自己闹出来的事情,却连累了二老爷。”
有的人说:“别人家也闹过,但没见御史参奏,不是珍老大得罪了朋友,怎么会这样。”
有的人说:“也不怪御史,我们听说是因为府上的家人和几个粗人在外面胡闹,御史担心参奏不实,所以骗了这里的人去才说出来的。我想府上对待下人一向宽容,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有的人说:“一般来说,奴才们是养不活的。今天在这里的都是好亲戚,我才敢说,即使你在外任职,我也无法保证——你又不爱钱,外面的风声也不好,都是那些奴才们闹的。你应该小心一些。现在虽然没动你的家产,但如果再遇到皇上怀疑起来,有很多不便之处。”
贾政听说后,心里着急地问:“大家都听到我的风声怎么样了?”众人回答:“我们虽然没有听到确凿的证据,只听说外面有人说你在粮道任上让家人要钱。”贾政听了,便说:“我对得起天,从不敢有要钱的念头。只是奴才在外面招摇撞骗,出了事我就承受不住了。”
众人说:“现在恐怕也于事无补,只好把现在的管家们都好好查查,如果有抗命不遵的奴才,查出来就要严厉处理。”贾政听了点头。
这时,门房的人进来报告说:“孙姑爷那边派人来说,他自己有事不能来,派人来探望。说大老爷欠他一笔银子,要在二老爷身上偿还。”贾政心里烦闷,只说:“知道了。”众人都冷笑着说:“人说令亲孙绍祖混账,看来真是这样。如今丈人抄了家,不但不来探望帮忙,反而急忙来要银子,真是理亏。”
贾政说:“现在不必说他了。那门亲事原本是我哥哥配错的,我的侄女的罪已经受够了,现在又牵连到我。”
正说着,只见薛蝌进来报告说:“我听说锦衣府赵堂官一定会按照御史的参奏去办,只怕大老爷和珍大爷承受不住。”众人说:“二老爷,还得你去求求王爷,看看怎么挽回挽回,不然这两家就完了。”贾政答应并表示感谢,众人散去。
那时天已经点灯了,贾政进去请贾母的安,见贾母稍微好一些。回到自己房中,责怪贾琏夫妇不懂事,现在闹出放账取利的事情,大家都不好。刚看到凤姐的行为,心里很不舒服。
凤姐现在病重,知道她所有的东西都被抄没一空,心里郁闷,一时不便责怪,暂时忍着不说话。一晚上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贾政进宫谢恩,并到北静王府和西平王府拜谢,请求两位王爷照顾他哥哥和侄儿。两位王爷答应了。贾政又在同僚处托情。
贾琏打听到父亲和哥哥的事情不太对劲,无法应对,只能回家。平儿守着凤姐哭泣,秋桐在耳房中抱怨凤姐。贾琏走近旁边,见凤姐奄奄一息,有很多怨言,一时也说不出来。
平儿哭着说:“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东西已经没有了,不能复得。奶奶这样,还得再请个大夫调治调治才好。”贾琏吐了口唾沫说:“我的命都保不住了,我还管她做什么!”凤姐睁开眼睛一看,虽然没有说话,但眼泪不停地流,见贾琏出去,就对平儿说:“你别不懂事,到了这种地步,你还顾我做什么。我巴不得今天就死。只要你对我好,我死后,你抚养大了巧姐儿,我在阴间也会感激你的。”平儿听了,放声大哭。
凤姐说:“你也是个聪明人。他们虽然没有说我,但一定抱怨我。虽然事情是外面闹起来的,但我若不贪财,现在也不会有我的事,不仅白费心机,一辈子辛苦挣来的东西,现在却落在人后。我只恨用人不当,恍惚听说那边珍大爷的事说是强占良民妻子为妾,不从逼死,有个姓张的在里面,你想想还有谁,若是这件事审出来,咱们二爷是脱不了关系的,我那时怎么见人。我要立刻就死,又受不了吞金服毒的。你还要请大夫,这不是你为了照顾我反而害了我吗?”平儿越听越惨,想来实在难处,担心凤姐寻短见,只得紧紧守着她。
幸亏贾母不知道详情,因为最近身体好些,又见贾政没事,宝玉宝钗在旁边天天不离左右,心里稍微放心。最疼爱凤姐,就叫鸳鸯“把我的私房东西拿些给凤丫头,再拿些银钱交给平儿,好好照顾凤丫头,我再慢慢分派。”又命王夫人照看了邢夫人。
宁国府的财产房地等家产和家奴都被抄没,贾母命人用车接了尤氏婆媳等人过来。可怜赫赫宁府只剩他们婆媳两个和佩凤偕鸾两人,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贾母指了一所房子让他们居住,就在惜春住的隔壁。又派了四个婆子和两个丫头服侍他们。所有的饭食起居都在大厨房分发,衣服用品又是贾母送去的,零星需要的东西也在账房开支,都按照荣府每人每月的例数。
贾赦、贾珍、贾蓉在锦衣府里,账房里实在没有钱可支。现在凤姐一无所有,贾琏又背负着很多债务,贾政对家务事一无所知,只说已经托人,自有安排。
贾琏没有办法,想到亲戚里头薛姨妈家已经败落,王子腾已经去世,其他的亲戚虽然还有,但都不能帮忙,只得暗中派人把地亩暂时卖了数千金作为监中的费用。
贾琏这样做了,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也趁机捣乱,并把东庄的租税也借口借用了一些。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贾母看到祖先的官职被革除,现在子孙们被关押在牢里接受审讯,邢夫人、尤氏等人日夜哭泣,凤姐病得危在旦夕,虽然有宝玉和宝钗在旁边安慰,也只能是解劝,不能分担他们的忧虑,因此日夜不得安宁,思前想后,眼泪不断。
有一天傍晚,贾母叫宝玉回去,自己挣扎着坐起来,让鸳鸯等人到各处的佛堂上香,又命令自己院子里点燃斗香,拄着拐杖出到院子里。琥珀知道是老太太拜佛,就铺下大红短毡拜垫。贾母上香跪下磕了好几次头,念了一段时间的佛,含着泪向天地祷告说:‘皇天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虔诚地祷告,求菩萨慈悲。我贾门几代以来,不敢行凶霸道。我帮助丈夫,虽然不能做善事,也不敢做坏事。一定是后辈儿孙骄奢淫逸,浪费天物,以至于整个府邸被抄。现在儿孙们被监禁,凶多吉少,都是因为我一个人的罪孽,没有教导好儿孙,所以才会这样。我现在请求皇天保佑:在牢里遇到危险能够化险为夷,有病的早日康复。如果有全家的罪孽,我愿意一个人承担,只求宽恕我的儿孙。如果皇天见怜,怜悯我的虔诚,早早赐我死亡,宽恕儿孙们的罪过。’默默地说到这里,不禁伤心,呜咽着哭了起来。鸳鸯和珍珠一边劝解,一边扶着她回房。
只见王夫人带着宝玉和宝钗过来请安,看到贾母悲伤,三个人也大哭起来。宝钗更加痛苦:想到哥哥也在外监,将来可能被处决,不知道是否能够减轻刑罚;公婆虽然没事,但家业已经衰落;宝玉依然疯疯傻傻,毫无志气。想到自己的终身,比贾母和王夫人哭得更伤心。宝玉看到宝钗这样悲痛,自己也有一番悲伤。想到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得安宁,父亲母亲看到这样的景象难免会悲伤,众姐妹们纷纷离散,一天比一天少。回想在园中吟诗作社,多么热闹,自从林妹妹死后,自己一直郁闷到现在,又有宝姐姐过来,不便时常悲伤。看到她忧心哥哥思念母亲,日夜难得笑容,今天看到她如此悲痛,心里更加不忍,竟然痛哭起来。鸳鸯、彩云、莺儿、袭人看到他们这样,也各自有所感慨,便也哭泣起来。其余的丫鬟们看到伤心,也跟着哭泣,竟然没有人来安慰。整个房间里哭声震天动地,把外面值夜的婆子吓坏了,急忙报告给贾政。贾政正在书房里纳闷,听到贾母的人来报告,心中慌乱,急忙奔进内室。远远地听到哭声很多,以为老太太不好,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进来,只见她坐着哭泣,神魂才定。贾政说:‘老太太伤心,你们应该劝解,怎么大家都一起哭了起来。’众人听到贾政的声音,急忙停止哭泣,大家面面相觑。
贾政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又对众人说了几句。大家心想:‘我们原本担心老太太悲伤,所以来劝解,怎么大家都忘情地痛哭起来。’正在不解之时,只见老妇人带着史侯家的两个女人进来,向贾母请安,又向众人请安完毕,便说:‘我们家的老爷、太太、姑娘打发我来,说府里的事情原本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时受惊。担心老爷太太烦恼,叫我们过来告诉一声,说这里的二老爷是不用担心的。我们姑娘本来要自己来的,但因为不久就要出嫁,所以不能来了。’贾母听了,不便道谢,说:‘你回去替我问候。这是我们的家运合该如此。承蒙你老爷太太关心,过一天再来道谢。你家姑娘出嫁,想来你们姑爷是不用说的了。他们的家计如何?’两个女人回答说:‘家计倒没什么,只是姑爷长得很好,为人又和善。我们见过好几次,看起来和这里的宝二爷差不多,还听说他的才情学问都很好。’贾母听了,很高兴地说:‘我们都是南方人,虽然在这里住久了,那些大规矩还是从南方学来的,所以新姑爷我们都没见过。我前些日子还想起我娘家的人来,最疼的就是你们家姑娘,一年三百六十天,在我身边的日子倒有二百多天,混得这么大了。我原本想给她找个好女婿,又因为她叔叔不在家,我不便做主。她既然有福气配了个好姑爷,我也放心了。我原想出嫁的时候过来喝杯喜酒的,没想到我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的心就像在热锅里煎熬,哪里还能再到你们家去。你回去告诉我问好,我们这里的人都说请安问好。你替我告诉你家姑娘,不要把我放在心上。我已经八十多岁了,就算死了也算不得没福。只愿她嫁过去后,夫妻和睦,百年到老,我就安心了。’说着,不禁流下泪来。那个女人说:‘老太太也不必伤心。姑娘出嫁后,等过了九日,少不得会带着姑爷过来请安,那时老太太见到才会高兴呢。’贾母点头。
那个女人出去了。其他人都不说什么,只有宝玉听了之后发了一会愣,心里想:‘如今一天天过得都不安宁。为什么人家养女儿长大了就一定要出嫁,一出了嫁就变了。史妹妹这样一个人又被她叔叔硬逼着嫁人,她将来见到我一定不会理我了。我想一个人到了这个没人理的地步,还活着做什么。’想到这里,又伤心起来。看到贾母此时才平静下来,又不敢哭泣,只是闷闷不乐的。
一时贾政不放心,又进来瞧瞧老太太,见是好些,便出来传了赖大,叫他将合府里管事家人的花名册子拿来,一齐点了一点,除去贾赦入官的人,尚有三十余家,共男女二百十二名。
贾政叫现在府内当差的男人共二十一名进来,问起历年居家用度,共有若干进来,该用若干出去。那管总的家人将近来支用簿子呈上。
贾政看时,所入不敷所出,又加连年宫里花用,帐上有在外浮借的也不少。再查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
贾政不看则已,看了急得跺脚道:‘这了不得!我打量虽是琏儿管事,在家自有把持,岂知好几年头里已就寅年用了卯年的,还是这样装好看,竟把世职俸禄当作不打紧的事情,为什么不败呢!我如今要就省俭起来,已是迟了。’
想到那里,背着手踱来踱去,竟无方法。
众人知贾政不知理家,也是白操心着急,便说道:‘老爷也不用焦心,这是家家这样的。若是统总算起来,连王爷家还不够。不过是装着门面,过到那里就到那里。如今老爷到底得了主上的恩典,才有这点子家产,若是一并入了官,老爷就不用过了不成。’
贾政嗔道:‘放屁!你们这班奴才最没有良心的,仗着主子好的时候任意开销,到弄光了,走的走,跑的跑,还顾主子的死活吗!如今你们道是没有查封是好,那知道外头的名声。大本儿都保不住,还搁得住你们在外头支架子说大话诓人骗人,到闹出事来望主子身上一推就完了。如今大老爷与珍大爷的事,说是咱们家人鲍二在外传播的,我看这人口册上并没有鲍二,这是怎么说?’
众人回道:‘这鲍二是不在册档上的。先前在宁府册上,为二爷见他老实,把他们两口子叫过来了。及至他女人死了,他又回宁府去。后来老爷衙门有事,老太太们爷们往陵上去,珍大爷替理家事带过来的,以后也就去了。老爷数年不管家事,那里知道这些事来。老爷打量册上没有名字的就只有这个人,不知一个人手下亲戚们也有,奴才还有奴才呢。’
贾政道:‘这还了得!’想去一时不能清理,只得喝退众人,早打了主意在心里了,且听贾赦等事审得怎样再定。
一日正在书房筹算,只见一人飞奔进来说:‘请老爷快进内廷问话。’贾政听了心下着忙,只得进去。
未知凶吉,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一百六回-注解
王熙凤:王熙凤,贾府中的人物,贾琏的妻子,以其聪明能干、手段强硬著称,但最终因贾府的衰败而遭受不幸。
致祸:导致祸患,指引起或导致灾难。
抱羞惭:感到羞愧和惭愧,指因自己的错误或失败而感到羞愧。
贾太君:贾太君,指贾母,贾府的家长,地位尊贵,深受家族成员尊敬。
祷天消祸患:向天祈祷以消除祸患,指通过宗教仪式或信仰来祈求避免灾难。
贾政:贾政,是《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之一,贾母的孙子,贾宝玉的父亲,官至工部郎中。在小说中,他是家中的长房长孙,负责管理家务。
贾母:贾母,贾府的最高权威,贾政的母亲,家族的长辈,深受家族成员敬爱。
惊吓气逆:因惊吓而引起的呼吸不畅,形容极度恐慌的状态。
疏气安神的丸药:一种药物,用于缓解紧张和焦虑,使心情平静。
儿子们不肖:儿子们不成材,指贾政对自己的儿子们不满。
贵妃溘逝:贵妃突然去世,溘逝是古汉语中指突然去世的婉辞。
北静王府长史:北静王府的官员,长史是官职名,负责王府的日常事务。
惧怕的心:指对可能受到惩罚的恐惧心理。
感激天恩:对皇帝的恩典表示感激。
贵妃:贵妃,古代帝王的妃嫔之一,地位较高。
工部员外:官职名,工部是古代的政府部门,员外是副职。
贾赦:贾赦,贾政的兄弟,贾府的另一位家长,因犯事而被抄家。
锦衣府:古代官署名,掌管皇帝的亲军。
体己:私房钱,个人积蓄。
世职:世袭的官职,由家族成员世代继承。
两房犯事:指贾政和贾赦两房家族成员因犯事而受牵连。
两处食用:指两房家族的日常开支。
珠儿:珠儿,贾珠的昵称,贾政的次子,早逝。
宝玉:宝玉,贾政的次子,贾母的孙子,贾府中的核心人物,性格独特。
子侄:指贾政的子孙,即他的儿子贾宝玉和其他晚辈。
赦大老爷:指贾赦,贾政的哥哥,贾家的另一主要家长。
珍哥:指贾珍,贾赦的儿子,贾政的侄子,性格骄纵。
官事错误:指因官职上的错误而受到的惩罚。
御史:古代官名,负责监察官员的言行。
府上:指贾家,贾政的家。
家人:指贾家的仆人。
泥腿:旧时对农民的贬称。
风声:指关于某事的传闻。
外任:指在地方担任官职。
隄防:警惕,防备。
主上:指皇帝。
门上:指官府的守门人。
孙姑爷:指贾政的女婿孙绍祖。
抄家:指官府没收某人家产,通常是因为该家有人犯了大罪。
堂官:指官署的长官。
王爷:指亲王,是皇帝的宗室成员。
同寅:指同一朝代的官员。
平儿:贾琏的妾室,凤姐的得力助手。
秋桐:贾琏的另一个妾室,与平儿关系紧张。
巧姐儿:贾宝玉的女儿。
王夫人:贾政的妻子,贾宝玉的母亲。
邢夫人:贾政的妹妹,贾母的儿媳。
宁国府:贾家的另一分支,贾珍的家。
入官:指财产被官府没收。
家奴:指贾家的仆人。
屯:古代对田地的称呼。
使费:费用,开支。
祖宗世职革去:指家族中祖先所拥有的官职被剥夺,这是对家族荣誉的严重打击。
监质审:指被官府监禁并接受审查。
啼哭:指哭泣,表达悲伤或痛苦的情绪。
凤姐:指贾府中的女性角色王熙凤,她在此处病重。
宝玉宝钗:宝玉和宝钗是贾府中的两位主要角色,宝玉是贾母的孙子,宝钗是宝玉的妻子。
佛堂:指供奉佛像和进行佛教仪式的场所。
斗香:指一种香炉,通常用于佛教仪式。
拐拄:指拐杖,老年人或行动不便者用来支撑身体。
磕头:指一种传统的跪拜礼节,表示尊敬或悔过。
天地:指天地神明,这里用来祈求保佑。
骄侈暴佚:指骄横奢侈,放纵无度。
暴殄天物:指任意糟蹋物品,这里指对资源的浪费。
抄检:指官府对某地进行搜查。
皇天菩萨:指天神和菩萨,这里用来祈求庇佑。
虔诚祷告:指虔诚地祈求神明。
罪孽:指犯下的错误或罪恶。
出阁:指女子出嫁。
家业萧条:指家中的产业衰落。
风流云散:比喻人散去,也比喻事情结束。
吟诗起社:指吟诗作对,组织诗社活动。
林妹妹:指贾府中的角色林黛玉,她的死给贾母等人带来了极大的悲伤。
造化:指天意,命运。
礼儿:指礼节,规矩。
月里出阁:指在一个月内出嫁。
热锅上熬:比喻非常痛苦或焦虑的状态。
百年到老:指夫妻白头偕老。
发怔:指发呆,愣神。
赖大:赖大,是贾府中的管家,负责管理府中事务,是贾政的得力助手。
花名册子:花名册子,是记录府中家人信息的册子,包括姓名、职务等。
男女二百十二名:男女二百十二名,指的是府中男女仆人的总数。
居家用度:居家用度,指家庭日常生活的费用。
宫里花用:宫里花用,指宫廷中的开支。
东省地租:东省地租,指东省(可能指贾府的地产)的地租收入。
世职俸禄:世职俸禄,指世袭的官职所应有的俸禄。
寅年用了卯年:寅年用了卯年,比喻入不敷出,挪用未来的收入来满足现在的开支。
主上的恩典:主上的恩典,指皇帝的恩赐。
王爷家:王爷家,指与贾政有亲戚关系的王爷及其家族。
门面:门面,指外表,面子。
内廷:内廷,指皇宫中的内院,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问话:问话,指皇帝或其使者对贾政进行询问或交代事宜。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红楼梦-第一百六回-评注
一时贾政不放心,又进来瞧瞧老太太,见是好些,便出来传了赖大,叫他将合府里管事家人的花名册子拿来,一齐点了一点,除去贾赦入官的人,尚有三十余家,共男女二百十二名。
此段描写了贾政对家中的不放心,以及他对于家族成员的关心。通过点名的细节,展现了贾政对家族成员的重视,同时也反映了家族规模的庞大。‘一齐点了一点’这一动作,体现了贾政的严谨和细致,也暗示了他对家族事务的掌控欲望。
贾政叫现在府内当差的男人共二十一名进来,问起历年居家用度,共有若干进来,该用若干出去。
这段描写了贾政对家族财务状况的审查。‘问起’二字,表现了贾政对家族财务的关心和质疑,‘历年居家用度’则是对家族消费习惯的回顾,‘进来’与‘出去’的对比,揭示了家族财务的紧张状况。
那管总的家人将近来支用簿子呈上。贾政看时,所入不敷所出,又加连年宫里花用,帐上有在外浮借的也不少。
这段描写了贾政对家族财务状况的失望。‘所入不敷所出’反映了家族财务的困境,‘连年宫里花用’则揭示了家族奢侈浪费的风气,‘在外浮借’则暴露了家族财务的混乱。
再查东省地租,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
这段描写了家族财务状况的恶化。‘近年所交不及祖上一半’和‘如今用度比祖上更加十倍’两个对比,突显了家族财务的严重危机,也反映了家族的衰败。
贾政不看则已,看了急得跺脚道:‘这了不得!我打量虽是琏儿管事,在家自有把持,岂知好几年头里已就寅年用了卯年的,还是这样装好看,竟把世职俸禄当作不打紧的事情,为什么不败呢!我如今要就省俭起来,已是迟了。’
这段描写了贾政对家族衰败的痛心疾首。‘跺脚’这一动作,表现了贾政的焦急和无奈,‘打量’与‘岂知’的对比,揭示了贾政对家族衰败的失望和无奈。
想到那里,背着手踱来踱去,竟无方法。
这段描写了贾政的无奈和无力。‘踱来踱去’这一动作,表现了贾政的焦虑和困惑,‘竟无方法’则反映了贾政对家族衰败的无力感。
众人知贾政不知理家,也是白操心着急,便说道:‘老爷也不用焦心,这是家家这样的。若是统总算起来,连王爷家还不够。不过是装着门面,过到那里就到那里。如今老爷到底得了主上的恩典,才有这点子家产,若是一并入了官,老爷就不用过了不成。’
这段描写了贾政与家人的对话,反映了家族内部的矛盾和无奈。家人对贾政的安慰,既是对他的关心,也是对家族衰败的无奈接受。
贾政嗔道:‘放屁!你们这班奴才最没有良心的,仗着主子好的时候任意开销,到弄光了,走的走,跑的跑,还顾主子的死活吗!如今你们道是没有查封是好,那知道外头的名声。大本儿都保不住,还搁得住你们在外头支架子说大话诓人骗人,到闹出事来望主子身上一推就完了。
这段描写了贾政对家人的愤怒和失望。‘放屁’这一词语,表现了贾政的愤怒和不满,‘大本儿都保不住’则揭示了家族内部的腐败和道德沦丧。
如今大老爷与珍大爷的事,说是咱们家人鲍二在外传播的,我看这人口册上并没有鲍二,这是怎么说?’
这段描写了贾政对家族内部问题的质疑。‘人口册上并没有鲍二’这一细节,揭示了家族内部管理的不严格和混乱。
众人回道:‘这鲍二是不在册档上的。先前在宁府册上,为二爷见他老实,把他们两口子叫过来了。及至他女人死了,他又回宁府去。后来老爷衙门有事,老太太们爷们往陵上去,珍大爷替理家事带过来的,以后也就去了。老爷数年不管家事,那里知道这些事来。老爷打量册上没有名字的就只有这个人,不知一个人手下亲戚们也有,奴才还有奴才呢。’
这段描写了家人的解释,反映了家族内部的复杂关系。‘不知一个人手下亲戚们也有,奴才还有奴才呢’这一句话,揭示了家族内部的裙带关系和腐败。
贾政道:‘这还了得!’想去一时不能清理,只得喝退众人,早打了主意在心里了,且听贾赦等事审得怎样再定。
这段描写了贾政的决断和无奈。‘这还了得’这一感叹,表现了贾政对家族问题的严重性,‘早打了主意在心里了’则反映了贾政的决断和无奈。
一日正在书房筹算,只见一人飞奔进来说:‘请老爷快进内廷问话。’贾政听了心下着忙,只得进去。
这段描写了贾政的忙碌和焦虑。‘飞奔进来说’这一动作,表现了情况的紧急,‘心下着忙’则反映了贾政的焦虑。
未知凶吉,下回分解。
这段描写了情节的悬念,为读者留下了悬念,期待下回的情节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