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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董仲舒传

作者: 班固(公元32年-92年),字孟坚,东汉时期著名历史学家、文学家。他是中国古代史学家班固的代表作之一,他的父亲班昭同样是历史学家。班固所编写的《汉书》是继《史记》之后最为重要的中国史书之一。

年代:成书于东汉(约公元82年)。

内容简要:《汉书》是班固根据史料编纂的汉朝史书,内容覆盖了西汉的兴起、发展与衰落。全书共分为三十篇,主要记录了汉朝的历史事件、帝王传记、政治制度、经济状况等。班固通过严谨的史实记载和深入的分析,为后代研究汉朝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特别是在帝王的治国理政、军事战争、外交往来等方面,《汉书》提供了许多细节,对了解汉朝的政治体系与社会结构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此外,《汉书》还包含了许多人物传记,其中涉及了大量的历史人物,为研究中国古代名将、政治家的生平提供了重要依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董仲舒传-原文

董仲舒,广川人也。

少治《春秋》,孝景时为博士。

下帷讲诵,弟子传以久次相授业,或莫见其面。

盖三年不窥园,其精如此。

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

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前后百数,而仲舒以贤良对策焉。

制曰:‘朕获承至尊休德,传之亡穷,而施之罔极,任大而守重,是以夙夜不皇康宁,永惟万事之统,犹惧有阙。’

故广延四方之豪俊,郡国诸侯公选贤良修洁博习之士,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

今子大夫褎然为举首,朕甚嘉之。

子大夫其精心致思,朕垂听而问焉。

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

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

圣王已没,钟鼓管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

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誖缪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查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乌乎!凡所为屑屑,夙兴夜寐,务法上古者,又将无补与?

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灾异之变,何缘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寿,或仁或鄙,习闻其号,未烛厥理。

伊欲风流而令行,刑轻而奸改,百姓和乐,政事宣昭,何修何饬而膏露降,百谷登,德润四海,泽臻草木,三光全,寒暑平,受天之祜,享鬼神之灵,德泽洋溢,施乎方外,延及群生?

子大夫明先圣之业,习俗化之变,终始之序,讲闻高谊之日久矣,其明以谕朕。

科别其条,勿猥勿并,取之于术,慎其所出。

乃其不正不直,不忠不极,枉于执事,书之不泄,兴于朕躬,毋悼后害。

子大夫其尽心,靡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仲舒对曰:‘陛下发德音,下明诏,求天命与情性,皆非愚臣之所能及也。’

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

自非大亡道之世者,天尽欲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强勉而已矣。

强勉学习,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此皆可使还至而有效者也。

‘《诗》曰‘夙夜匪解’,《书》云‘茂哉茂哉!’皆强勉之谓也。

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

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

王者未作乐之时,乃用先五之乐宜于世者,而以深入教化于民。

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故王者功成作乐,乐其德也。

乐者,所以变民风,化民俗也;其变民也易,其化人也著。

故声发于和而本于情,接于肌肤,臧于骨髓。

故王道虽微缺,而管弦之声未衰也。

夫虞氏之不为政久矣,然而乐颂遗风犹有存者,是以孔子在齐而闻《韶》也。

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然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

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

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弊,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上天晁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通,至今不绝。

此夙夜不解行善之所致也。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也。

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得可反,其所操持誖谬失其统也。

臣闻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

天下之人同心归之,若归父母,故天瑞应诚而至。

‘《书》曰‘白鱼入于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此盖受命之符也。

周公曰‘复哉复哉’,孔子曰‘德不孤,必有邻’,皆积善累德之效也。

及至后世,淫佚衰微,不能统理群生,诸侯背畔,残贱良民以争壤土,废德教而任刑罚。

刑罚不中,则生邪气;邪气积于下,怨恶畜于上。

上下不和,则阴阳缪盭而娇孽生矣。

此灾异所缘而起也。

臣闻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

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粹美,有治乱之所在,故不齐也。

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故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

未上之化下,下之从上,犹泥之在钧,唯甄者之所为,犹金之在熔,唯冶者之所铸。

‘绥之斯俫,动之斯和’,此之谓也。

臣谨案《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于正。

正次王,王次春。

春者,天之所为也;正者,王之所为也。

其意曰,上承天之所为,而下以正其所为,正王道之端云尔。

然则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

天道之大者在阴阳。

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

是故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

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

天使阳出布施于上而主岁功,使阴入伏于下而时出佐阳;阳不得阴之助,亦不能独成岁。

终阳以成岁为名,此天意也。

王者承天意以从事,故任德教而不任刑。

刑者不可任以治世,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

为政而任刑,不顺于天,故先王莫之肯为也。

今废先王德教之官,而独任执法之吏治民,毋乃任刑之意与!

孔子曰:‘不教而诛谓之虐。’

虐政用于下,而欲德教之被四海,故难成也。

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

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

‘《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

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孰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

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

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

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

是故教化立而奸邪皆止者,其堤防完也;教化废而奸邪并出,刑罚不能胜者,其堤防坏也。

古之王者明于此,是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

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

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未败也。

至周之末世,大为亡道,以失天下。

秦继其后,独不能改,又益甚之,重禁文学,不得挟书,弃捐礼谊而恶闻之,其心欲尽灭先圣之道,而颛为自恣苟简之治,故立为天子十四岁而国破亡矣。

自古以来,未尝有以乱济乱,大败天下之民如秦者也。

其遗毒余烈,至今未灭,使习俗薄恶,人民嚚顽,抵冒殊扞,孰烂如此之甚者也。

孔子曰:‘腐朽之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奈何。

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

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

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

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

‘《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人。’

为政而宜于民者,固当受禄于天。

夫仁、谊、礼、知、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当修饬也;五者修饬,故受天之晁,而享鬼神之灵,德施于方外,延及群生也。

天子览其对而异焉,乃复册之曰:制曰:盖闻虞舜之时,游于岩郎之上,垂拱无为,而天下太平。

周文王至于日昃不暇食,而宇内亦治。

夫帝王之道,岂不同条共贯与?何逸劳之殊也?

盖俭者不造玄黄旌旗之饰。

及至周室,设两观,乘大路,朱干玉戚,八佾陈于庭,而颂声兴。

夫帝王之道岂异指哉?或曰良玉不瑑,又曰非文亡以辅德,二端异焉。

殷人执五刑以督奸,伤肌肤以惩恶。

成、康不式,四十余年天下不犯,囹圄空虚。

秦国用之,死者甚众,刑者相望,秏矣哀哉!

乌乎!朕夙寤晨兴,惟前帝王之宪,永思所以奉至尊,章洪业,皆在力本任贤。

今朕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劝孝弟,崇有德,使者冠盖相望,问勤劳,恤孤独,尽思极神,功烈休德未始云获也。

今阴阳错缪,氛气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故详延特起之士,庶几乎!

今子大夫待诏百有余人,或道世务而未济,稽诸上古之不同,考之于今而难行,毋乃牵于文系而不得骋与?

将所繇异术,所闻殊方与?各悉对,著于篇,毋讳有司。

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朕意。

仲舒对曰:臣闻尧受命,以天下为忧,而未以位为乐也,故诛逐乱臣,务求贤圣,是以得舜、禹、稷、卨、咎繇。

众圣辅德,贤能佐职,教化大行,天下和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动作应礼,从容中道。

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

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

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

舜知不可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辅佐,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无为而天下治。

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矣’,此之谓也。

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杀戮贤知,残贼百姓。

伯夷、太公皆当世贤者,隐处而不为臣。

守职之人皆奔走逃亡,入于河海。

天下秏乱,万民不安,故天下去殷而从周。

文王顺天理物,师用贤圣,是以闳夭、大颠、散宜生等亦聚于朝廷。

爱施兆民,天下归之,故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也。

当此之时,纣尚在上,尊卑昏乱,百姓散亡,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民。

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系万事,见素王之文焉。

由此观之,帝王之条贯同,然而劳逸异者,所遇之时异也。

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此之谓也。

臣闻制度文采玄黄之饰,所以明尊卑,异贵贱,而劝有德也。

故《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

然则官至旌旗之制,有法而然者也。

故孔子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俭非圣人之中制也。

臣闻良玉不瑑,资质润美,不待刻瑑,此亡异于达巷党人不学而自知也。

然则常玉不瑑,不成文章;君子不学,不成其德。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

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余年,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

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非有文德以教训于下也。

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

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趣利无耻;又好用憯酷之吏,赋敛亡度,竭民财力,百姓散亡,不得从耕织之业,群盗并起。

是以刑者甚众,死者相望,而奸不息,俗化使然也。

故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此之谓也。

今陛下并有天下,海内莫不率服,广览兼听,极群下之知,尽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于方外。

夜郎、康居,殊方万里,说德归谊,此太平之致也。

然而功不加于百姓者,殆王心来加焉。

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

愿陛下因用所闻,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陛下亲耕籍田以为农先,夙寤晨兴,忧劳万民,思维往古,而务以求贤,此亦尧、舜之用心也,然而未云获者,士素不厉也。

夫不素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

故养士之大者,莫大乎太学;太学者,贤士之所关也,教化之本原也。

今以一郡一国之众,对亡应书者,是王道往往而绝也。

臣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则英俊宜可得矣。

今之郡守、县令,民之师帅,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师帅不贤,则主德不宣,恩泽不流。

今吏既亡教训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甚不称陛下之意。

是以阴阳错缪,氛气弃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济,皆长吏不明,使至于此也。

夫长吏多出于郎中、中郎,吏二千石子弟选郎吏,又以富訾,未必贤也。

且古所谓功者,以任官称职为差,非谓积日累久也。

故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贤材虽未久,不害为辅佐。

是以有司竭力尽知,务治其业而以赴功。

今则不然。累日以取贵,积久以致官,是以廉耻贸乱,贤不肖浑淆,未得其真。

臣愚以为使诸列侯、郡守、二千石各择其吏民之贤者,岁贡各二人以给宿卫,且以观大臣之能;所贡贤者有赏,所贡不肖者有罚。

夫如是,诸侯、吏二千石皆尽心于求贤,天下之士可得而官使也。

遍得天下之贤人,则三王之盛易为,而尧、舜之名可及也。

毋以日月为功,实试贤能为上,量材而授官,录德而定位,则廉耻殊路,贤不肖异处矣。

陛下加惠,宽臣之罪,令勿牵制于文,使得切磋究之,臣敢不尽愚!

于是天子复册之。

制曰:盖闻‘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

故朕垂问乎天人之应,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

今子大夫明于阴阳所以造化,习于先圣之道业,然而文采未极,岂惑乎当世之务哉?

条贯靡竟,统纪未终,意朕之不明与?听若眩与?

夫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

今子大夫既已著大道之极,陈治乱之端矣,其悉之究之,孰之复之。

‘《诗》不云乎,‘嗟尔君子,毋常安息,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朕将亲览焉,子大夫其茂明之。

仲舒复对曰:臣闻《论语》曰:‘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虖!’

今陛下幸加惠,留听于承学之臣,复下明册,以切其意,而究尽圣德,非愚臣之所能具也。

前所上对,条贯靡竟,统纪不终,辞不别白,指不分明,此臣浅陋之罪也。

册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

臣闻天者群物之祖也。

故遍覆包函而无所殊,建日月风雨以和之,经阴阳寒暑以成之。

故圣人法天而立道,亦溥爱而亡私,布德施仁以厚之,设谊立礼以导之。

春者天之所以生也,仁者君之所以爱也;

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德者君之所以养也;

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刑者君之所以罚也。

繇此言之,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

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参之于古,考之于今。

故《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

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亦言天之一端也。

古者修教训之官,务以德善化民,民已大化之后,天下常亡一人之狱矣。

今世废而不修,亡以化民,民以故弃行谊而死财利,是以犯法而罪多,一岁之狱以万千数。

以此见古之不可不用也,故《春秋》变古则讥之。

天令之谓命,命非圣人不行;

质朴之谓性,性非教化不成;

人欲之谓情,情非度制不节。

是故王者上谨于承天意,以顺命也;

下务明教化民,以成性也;

正法度之宜,别上下之序,以防欲也;

修此三者,而大本举矣。

人受命于天,固超然异于群生,入有父子兄弟之亲,出有君臣上下之谊,

会聚相遇,则有耆老长幼之施,粲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此人之所以贵也。

生五谷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养之,服牛乘马,圈豹槛虎,是其得天之灵,贵于物也。

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为贵。’

明于天性,知自贵于物;

知自贵于物,然后知仁谊;

知仁谊,然后重礼节;

重礼节,然后安处善;

安处善,然后乐循理;

乐循理,然后谓之君之。

故孔子曰‘不知命,亡以为君子’,此之谓也。

册曰:‘上嘉唐、虞,下悼桀、纣,浸微浸灭浸明浸昌之道,虚心以改。’

臣闻众少成多,积小致臣,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

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乎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

言出于已,不可塞也;

行发于身,不可掩也。

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

故尽小者大,慎微者著。

‘《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胡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以其浸明浸昌之道也。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夫善恶之相从,如景乡之应形声也。故桀、纣暴谩,谗贼并进,贤知隐伏,恶日显,国日乱,晏然自以如日在天,终陵夷而大坏。夫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故桀、纣虽亡道,然犹享国十余年,此其浸微浸灭之道也。‘

册曰:‘三王之教所祖不同,而皆有失,或谓久而不易者道也,意岂异哉?’

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

道者万世之弊,弊者道之失也。

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

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

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

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

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

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

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

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

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陛下有明德嘉道,愍世俗之靡薄,悼王道之不昭,故举贤良方正之士,论议考问,将欲兴仁谊之林德,明帝王之法制,建太平之道也。

臣愚不肖,述所闻,诵所学,道师之言,廑能勿失耳。

若乃论政事之得失,察天下之息耗,此大臣辅佐之职,三公九卿之任,非臣仲舒所能及也,然而臣窃有怪者。

夫古之天下亦今之天下,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共是天下,古以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盛,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吏亡奸邪,民亡盗贼,囹圄空虚,德润草木,泽被四海,凤皇来集,麒麟来游,以古准今,壹何不相逮之远也!

安所缪盭而陵夷若是?意者有所失于古之道与?有所诡于天之理与?

试迹之于古,返之于天,党可得见乎。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

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

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

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

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浸,浸以大穷。

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不上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

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

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

故公仪子相鲁,之其家见织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愠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禄,又夺园夫红女利乎!’

古之贤人君子在列位者皆如是,是故下高其行而从其教,民化其廉而不贪鄙。

及至周室之衰,其卿大夫缓于谊而急于利,亡推让之风而有争田之讼。

故诗人疾而刺之,曰:‘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尔好谊,则民乡仁而俗善;尔好利,则民好邪而俗败。

由是观之,天子大夫者,下民之所视效,远方之所四面而内望也。

近者视而放之,远者望而效之,岂可以居贤人之位而为庶人行哉!

夫皇皇求财利常恐乏匮者,庶人之意也;皇求仁义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

《易》曰:‘负且乘,致寇至。’乘车者君子之位也,负担着小人之事也,此言居君子之位而为庶人之行者,其患祸必至也。

若居君子之位,当君子之行,则舍公仪休之相鲁,亡可为者矣。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

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

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易王。

易王,帝兄,素骄,好勇。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焉。

久之,王问仲舒曰:‘粤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伐吴,遂灭之。孔子称殷有三仁,寡人亦以为粤有三仁。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

仲舒对曰:‘臣愚不足以奉大对。闻昔者鲁君问柳下惠:‘吾欲伐齐,何如?’柳下惠曰:‘不可。’归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此言何为至于我哉!’徒见问耳,且犹羞之,况设诈以伐吴乎?由此言之,粤本无一仁。

夫仁人者,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之童羞称五伯,为其先诈力而后仁谊也。

苟为诈而已,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也。

五伯比于他诸侯为贤,其比三王,犹武夫之与美玉也。

王曰:‘善。’

仲舒治国,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

中废为中大夫。

先是辽东高庙、长陵高园殿灾,仲舒居家推说其意,草稿未上,主父偃候仲舒,私见,嫉之,窃其书而奏焉。

上召视诸儒,仲舒弟子吕步舒不知其师书,以为大愚。

于是下仲舒吏,当死,诏赦之,仲舒遂不敢复言灾异。

仲舒为人廉直。

是时方外攘四夷,公孙弘治《春秋》不如仲舒,而弘希世用事,位至公卿。

仲舒以弘为从谀,弘嫉之。

胶西王亦上兄也,尤纵恣,数害吏二千石。

弘乃言于上曰:‘独董仲舒可使相胶西王。’

胶西王闻仲舒大儒,善待之。

仲舒恐久获罪,病免。

凡相两国,辄事骄王,正身以率下,数上疏谏争,教令国中,所居而治。

及去位归居,终不问家产业,以修学著书为事。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

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

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

年老,以寿终于家,家徙茂陵,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

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及上疏条教,凡百二十三篇。

而说《春秋》事得失,《闻举》、《玉杯》、《蕃露》、《清明》、《竹林》之属,复数十篇,十余万言,皆传于后世。

掇其切当世施朝廷者著于篇。

赞曰:刘向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材,虽伊、吕亡以加,管、晏之属,伯者之佐,殆不及也。’

至向子歆以为:‘伊、吕乃圣人之耦,王者不得则不兴。故颜渊死,孔子曰‘噫!天丧余。’唯此一人为能当之,自宰我、子赣、子游、子夏不与焉。

仲舒遭汉承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愤,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壹,为群儒首。

然考其师友渊源所渐,犹未及乎游、夏,而曰管、晏弗及,伊、吕不加,过矣。

至向曾孙龚,笃论君子也,以歆之言为然。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董仲舒传-译文

董仲舒,是广川人。年轻时研究《春秋》,在孝景帝时期担任博士。他放下帷幕讲授,弟子们按照辈分传承学业,有的甚至没有见过他的面。他三年不曾窥视园中景色,他的专注程度如此之深。他的举止进退都符合礼仪,学士们都尊敬他。

武帝即位后,选拔了数百名贤良文学之士,而董仲舒也以贤良的身份对策。皇帝下诏说:‘我继承了至高无上的美德,传承下去没有尽头,施及四方也没有极限,责任重大而守职重要,因此日夜忙碌,不能享受安宁,永远思考万事的根本,还担心有所遗漏。所以我广泛邀请四方的杰出人才,郡国诸侯公推举贤良、修洁、博学之士,想听听大道的要领,至论的最高境界。现在你们这些大夫们脱颖而出,我非常赞赏。你们要精心思考,我会耐心倾听并提问。

听说五帝三王的时代,通过改革制作音乐而使天下和谐,百王都是如此。在虞朝,《韶》乐最为盛行,在周朝,《勺》乐最为盛行。圣王去世后,钟鼓管弦的声音并未消减,但大道逐渐衰微,直到桀、纣的行为,王道彻底崩溃。在五百年间,守旧的君主,当道之士,想要效仿先王之法来维护其时代的很多,但仍然不能恢复,一天天衰败,直到后王时代才停止,难道是他们所持的信念有误而失去了根本吗?一定是天命不查,必须等到大衰之后才会停止吗?唉!那些忙碌不已,早起晚睡,致力于效法上古的人,难道就没有帮助吗?三代接受天命,其符兆在哪里?灾害异象的变化,从何而来?人的生死,或寿或夭,或仁或鄙,虽然常听到这些说法,但并未真正理解其道理。想要风俗盛行而令行禁止,刑罚轻而奸邪改变,百姓和乐,政事宣扬,如何修整才能使甘露降下,五谷丰登,德泽润泽四海,恩泽及于草木,日月星辰光明,寒暑平衡,承受天命,享受鬼神的保佑,德泽遍布四方,惠及众生?

大夫们,你们明了先圣的事业,习俗的变化,终始的顺序,讲授高深的道理已经很久了,请你们用你们的智慧来告诉我。区分其条理,不要杂乱无章,从学术上选取,谨慎其来源。对于那些不正当、不正直、不忠诚、不极致的行为,如果是在执行公务时发生的,不要泄露,如果是在我身上发生的,不要害怕后患。

大夫们,请你们尽心尽力,不要有所隐瞒,我将亲自审阅。

董仲舒回答说:陛下发布德音,下明诏,寻求天命和人性,这些都不是愚臣所能达到的。我仔细研究了《春秋》中的内容,观察前代已经发生的事情,以观察天人之间的关系,非常令人敬畏。国家将要失去道德,天灾就会先出现以警告之,如果不自我反省,又会出现怪异现象以警示之,还是不知道改变,那么灾害就会到来。从这里可以看出,天心仁爱,爱护君主,希望阻止混乱。如果不是大失道德的时代,天总是想要扶持并保护之,事情在于努力而已。努力学习,就能见闻广博而知识更加明确;努力行道,道德就会日益增长,大有成效:这些都是可以使国家恢复并有效的方法。《诗经》中说‘早晚不懈’,《尚书》中说‘多么美好啊!’都是努力的意思。

道,是通往治理的道路,仁义礼乐都是其组成部分。因此,圣王去世后,子孙能够长久安宁数百年,这都是礼乐教化的功劳。王者在创作音乐之前,使用先代适合世道的音乐,深入教化民众。教化之情不得,雅颂之乐不成,所以王者功成作乐,是为了庆祝其德行。音乐,是用来改变民风,教化民俗的;它改变民风容易,教化人则更为显著。因此,音乐从和谐开始,基于情感,触及肌肤,深藏于骨髓。因此,即使王道有所衰微,但管弦之声并未消减。虞朝已经很久不施行政治了,但乐颂的遗风仍然存在,所以孔子在齐国时听到了《韶》乐。君主没有不希望安宁而厌恶危亡的,但政治混乱、国家危难的情况很多,所任用的人不是合适的人,所走的道路也不是正确的道路,因此政治一天天衰败。周朝在周幽王、周厉王时期衰落,并不是道德消失,而是幽王、厉王不遵循道德。到了周宣王时期,他思考先王的德行,振兴停滞,弥补弊端,明确文王、武王的事业,周朝的道路再次辉煌,诗人赞美并创作,上天也给予嘉许,生出了贤明的辅佐,后世称颂,至今不息。这是早起晚睡不懈行善的结果。孔子说‘人能弘扬道德,不是道德能弘扬人’。因此,治乱兴衰在于自己,不是天命所降,无法逆转,是他们所持的信念有误而失去了根本。

我听说天所大力推举的王者,必然有一些人力无法达到而自然到来的东西,这就是受命之符。天下的人同心归附,就像回到父母身边一样,因此天瑞应验,真实地到来。《尚书》中说‘白鱼进入王舟,有火复于王屋,流为乌’,这大概是受命之符。周公说‘多么美好啊!’,孔子说‘德不孤,必有邻’,这都是积累善行、积累德行的效果。到了后世,放纵荒淫、衰微,不能统一治理民众,诸侯背叛,残害良民以争夺土地,废弃德教而任用刑罚。刑罚不当,就会产生邪气;邪气积累于下,怨恨积累于上。上下不和,就会阴阳失调,妖孽产生。这就是灾害异象产生的原因。

我听说命是天的命令,性是生命的本质,情是人的欲望。或夭或寿,或仁或鄙,通过陶冶而形成,不能完美无瑕,有治乱的原因,所以不完全相同。孔子说:‘君子的德行像风,小人的德行像草,草上之风必倒。’因此,尧、舜行德则民仁寿,桀、纣行暴则民鄙夭。上面的教化影响下面,下面的顺从上面,就像泥在陶钧中,只看陶工如何塑造,就像金属在熔炉中,只看铸工如何铸造。‘安抚它就和谐,推动它就和顺’,这就是这个意思。

我仔细研究了《春秋》的文字,寻求王道的根本,发现它在于正义。正义是王道的基础,王道是正义的体现。其含义是,上承天之所为,下以正义所行,这就是王道的根本。那么,王者想要有所作为,应该在天意中寻求根本。天道的大要在阴阳。阳代表德,阴代表刑;刑以杀为主,德以生为主。因此,阳常居夏季,以生育养育为事;阴常居冬季,积聚于空虚不用的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出,天是任用德而不是任用刑。天使阳在上布施,主持岁功,使阴在下伏藏,适时辅助阳;阳得不到阴的帮助,也不能单独完成岁功。最终阳以完成岁功为名,这是天意。王者秉承天意行事,因此任用德教而不是任用刑罚。刑罚不能用来治理世道,就像阴不能用来完成岁功一样。治理国家而任用刑罚,不符合天意,所以先王没有人愿意这样做。现在废弃了先王的德教官员,而只任用执法官吏治理民众,难道这不是任用刑罚的意思吗?孔子说:‘不教而诛叫做虐。’在下面实行虐政,而想要德教普及四海,因此很难实现。

臣谨案《春秋》所说的‘一元’的意思,一指的是万物开始的地方,元是指辞藻中所说的大的意思。说一为元,是因为看到了大的开始而想要端正根本。《春秋》深入探究其根本,而反从尊贵的人开始。所以作为君主,要端正自己的心以端正朝廷,端正朝廷以端正百官,端正百官以端正万民,端正万民以端正四方。四方端正,远近没有人敢不遵循正道,而邪恶之气没有掺杂其间。因此,阴阳调和而风雨适时,群生和谐而万民繁衍,五谷成熟而草木茂盛,天地之间受到滋润而非常丰美,四海之内听闻盛德而都来归附,各种福祥之物,可招致的吉祥,无不全部到来,而王道也就完成了。

孔子说:‘凤凰不至,黄河不出图,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自感可招致这些祥瑞,但自身地位低微无法招致。现在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处于可以招致祥瑞的位置,掌握可以招致祥瑞的权势,又有能够招致祥瑞的资质,行为高尚而恩德深厚,智慧明敏而意图美好,爱护民众而喜好士人,可以说是仁义之主了。然而天地没有响应而美好的祥瑞没有到来,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教化没有建立而万民不正。万民追求利益,就像水往低处流,不通过教化来堤防,是无法阻止的。因此,教化建立而邪恶停止,就像堤防完好;教化废弃而邪恶并行,刑罚无法制服,就像堤防损坏。古代的君王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们治理天下,没有不把教化作为首要任务的。设立太学来教育国家,设立庠序来教化城邑,用仁来渐渐感化民众,用义来摩砺民众,用礼来节制民众,所以他们的刑罚很轻而没有人犯禁,教化实行而习俗美好。

圣明的君王继承乱世之后,清除其痕迹而全部去除,重新修建教化而大力推广。教化一旦明确,习俗一旦形成,子孙遵循,行为五六百年还未衰败。到了周朝的末世,大行无道,失去了天下。秦国继承其后,却不能改变,反而更加严重,重视禁止文学,不允许携带书籍,丢弃礼义而厌恶听到这些,他们的心思想要完全消灭先圣的道义,而专行自恣、苟且简化的治理,所以立为天子十四年国家就破败了。自古以来,没有像秦国那样以乱制乱,大败天下民众的。其遗留下的恶行,至今未灭,使习俗浅薄恶劣,人民愚昧顽钝,敢于冒犯和抗拒,烂到如此地步。

孔子说:‘腐朽的木头不能雕刻,粪土的墙壁不能粉刷。’现在汉朝继承秦国之后,就像腐朽的木头、粪土的墙壁一样,虽然想要好好治理,却无可奈何。法律出台而奸诈产生,命令下达而欺诈兴起,就像用热水止沸,抱柴救火,越是这样越糟糕。我私下打个比喻,琴瑟不协调,严重的必须拆开重新调弦,才能弹奏;治理国家而不行,严重的必须改变而进行变革,才能治理好。当需要调弦而不调弦,即使有好的工匠也不能很好地调音;当需要变革而不变革,即使有贤能的人也不能很好地治理。所以汉朝得到天下以来,一直想要好好治理,但至今仍不能好好治理,是因为失去了在应当变革的时候不进行变革的机会。

古人有句话说:‘站在深渊边羡慕鱼,不如回去结网。’现在执政希望治理已经七十多年了,不如退而变革;变革之后就可以好好治理,好好治理之后灾害就会日益减少,福禄就会日益增多。《诗经》说:‘宜民宜人,受禄于人。’治理国家而适宜于民众的人,本来就应该受到天的赐福。

仁、义、礼、智、信这五种常道,是君王应当修养的;这五种常道修养好了,所以会受到天的恩赐,享受鬼神的保佑,德行施及四方,惠及众生。

天子看了他的回答后感到惊异,于是再次下诏说:听说虞舜的时候,在岩山之上游玩,垂衣拱手,无为而治,天下太平。周文王到日暮不暇吃饭,而天下也治理得很好。帝王的道,难道不是同一条路吗?为什么劳逸有如此大的差别?

俭朴的人不制作华丽的旌旗装饰。到了周朝,设立两观,乘坐大车,朱干玉戚,八佾在庭院中陈列,而颂歌兴起。帝王的道难道有别的指向吗?有人说良玉不雕刻,又说没有文采就无法辅助德行,这两者有所不同。

商朝人执行五种刑罚来督察邪恶,伤害肌肤来惩罚恶行。成王、康王不滥用刑罚,四十多年天下没有人犯罪,监狱空虚。秦国采用这种方法,死者众多,受刑的人络绎不绝,国家衰败。

唉!我早起晚睡,思考前代帝王的法度,永远思考如何尊奉天子,彰显宏大的事业,都在于重视根本和任用贤能。现在我亲自耕种籍田,作为农民的表率,提倡孝悌,崇尚有德之人,使者络绎不绝,询问勤劳,关心孤独,竭尽心思,功绩和美德从未停止。现在阴阳错乱,恶气充满,群生不得安宁,百姓未得救助,廉耻混乱,贤能和奸邪混淆,没有得到真正的治理,所以详细地延请特殊有才能的人,希望他们能够有所作为!现在有百余人等待诏令,有的谈论世务而未能实现,考察上古的不同,参考现在而难以实行,是不是被文辞所束缚而无法施展才华?或者是因为有特殊的技艺,听到了不同的地方?你们各自详尽回答,写下来,不要有所顾忌。

明其指略,切磋究之。以称朕意。

仲舒回答说:我听说尧接受天命,以天下为忧,而不是以地位为乐,所以诛杀驱逐乱臣,致力于寻求贤圣,因此得到了舜、禹、稷、契、咎繇。众多圣贤辅助德行,贤能的人辅助职事,教化广泛实行,天下和谐,万民都安于仁义,各得其所,行为符合礼,从容中道。所以孔子说:‘如果有王者,必经过一世之后才能实现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尧在位七十年,于是退位禅让给虞舜。尧去世后,天下不归附尧的儿子丹朱,而是归附于虞舜。虞舜知道不能推辞,于是即位为天子,以禹为相,继承尧的辅佐,继续他的事业,因此垂衣拱手而天下大治。孔子说‘《韶》乐尽善尽美’,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至于商纣,违背天意,残害万物,杀害贤能的人,残害百姓。伯夷、太公都是当世的贤者,隐居而不做臣子。守职的人纷纷逃亡,进入河海。天下混乱,万民不得安宁,所以天下的人都离开商朝而归附周朝。文王顺应天理,任用贤圣,因此闳夭、大颠、散宜生等也聚集在朝廷。爱护民众,天下人都归附他,所以太公从海滨起事而成为三公。在这个时候,纣还在位,尊卑混乱,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文王感到悲痛而想要安抚他们,因此日暮不暇吃饭。

孔子著《春秋》,首先端正王道而关联万事,看到了素王的文章。从这里可以看出,帝王的道是相同的,然而劳逸不同,是因为他们遇到的时代不同。孔子说‘《武》乐尽善尽美,但未尽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听说制度上的文采和玄黄之饰,是用来表明尊卑、区分贵贱,并鼓励有德行的人的。所以《春秋》接受天命后首先制定的是改正朔、改变服饰颜色,以此来顺应天意。那么,官员的旌旗制度,也是有法可依的。因此孔子说:‘奢侈则不谦逊,节俭则固执。’节俭并不是圣人的中庸之道。

我听说良玉不需要雕刻,因为它的质地润泽美丽,不需要雕刻就能展现出来,这就像那些不学习却能自知的达巷党人一样。那么,普通的玉石不经过雕刻,就不能成为美丽的文章;君子不学习,就不能成就其品德。

我听说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年幼时学习知识,长大后培养才能,用爵位和俸禄来培养他们的德行,用刑罚来威慑他们的恶行,所以百姓明白礼义,并耻于触犯上级。武王推行大义,平定残暴,周公创作礼乐来教化,到了成康盛世,监狱空虚了四十多年,这既是教化的渐进,也是仁义的影响,不仅仅是伤害肌肤的效果。

到了秦国就不同了。秦国效法申商的法律,实行韩非子的学说,憎恶帝王的道德,以贪婪为习俗,没有用文德来教育百姓。只诛杀名声而不察实情,做好事的人不一定能免罪,而做坏事的人也不一定受到惩罚。因此,百官都装饰虚言而不顾实际,外表有侍奉君主的礼节,内心却怀有背叛之心;制造虚假,追求利益而不顾廉耻;又喜欢使用残忍的官吏,横征暴敛,耗尽民力,百姓流离失所,无法从事耕织。因此,犯罪的人很多,死者相望,而邪恶行为不断,这是风俗教化的结果。

所以孔子说:‘用政治引导,用刑罚整顿,民众虽然避免了犯罪,但没有了羞耻之心。’这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现在陛下统治了整个天下,四海之内没有人不服从,广泛听取意见,充分利用群臣的智慧,尽享天下之美,至德昭然,施及四方。夜郎、康居,虽然遥远,但都能听到德义,这是太平盛世的景象。然而,如果功绩不能惠及百姓,那么大概是君王的心意还没有完全施加。

曾子说:‘尊重你所听到的,就会变得高尚;实行你所知道的,就会变得伟大。高尚伟大,不在于其他,而在于加意而已。’愿陛下能够采纳所听到的,内心真诚并付诸实践,那么三王之道有何不同呢!

陛下亲自耕种籍田,作为农民的榜样,早起晚睡,劳心劳力,思考古代,致力于寻求贤才,这也是尧、舜的心意。然而,如果没有找到贤才,那是因为士人平时没有受到严格的培养。不培养士人却想寻求贤才,就像不雕琢玉石却想得到文采一样。所以,培养士人的最大之处,莫过于太学;太学是贤士所关注的,是教化的根本。

现在,如果一郡一国的人都不应征,那么王道就会逐渐断绝。我愿陛下兴办太学,设立明师,来培养天下之士,定期考核以充分展现他们的才能,那么英俊的人才就可以得到了。

现在的郡守、县令,是民众的导师,他们被派遣去承流而宣化;如果导师不贤,那么君主的德行就不能宣扬,恩泽就不能流布。现在官吏对下没有进行教化,有的不遵守上级的法律,虐待百姓,与奸人交易,使贫穷孤弱的人受到冤屈,这很不称陛下之意。

因此,阴阳错乱,恶气弥漫,众生不得安宁,百姓未能得救,这都是因为长吏不明智,导致这种情况。

长吏大多出自郎中、中郎,两千石官员的子弟被选为郎吏,又以财富为标准,这未必是贤能的。古时候所说的功绩,是以任职称职为标准,而不是说积累时间久就能得到。所以,小才能的人虽然积累了很多日子,但仍然不能脱离小官;贤能的人虽然任职时间不长,但不会妨碍他成为辅佐之才。

因此,有司尽力施展才能,致力于自己的事业,以期获得功绩。现在却不是这样。积累日子来获取高位,积累时间来获得官职,因此廉耻颠倒,贤能和愚劣混淆,没有得到真实的情况。

我愚蠢地认为,如果让诸侯、郡守、两千石官员各自挑选他们吏民中的贤能者,每年推荐两人以供宿卫,同时也可以观察大臣的能力;被推荐的贤能者有奖赏,被推荐的不贤能者有惩罚。

如果是这样,诸侯、两千石官员都会尽心寻求贤能,天下的人才就可以得到并加以任用。如果能够得到天下的贤人,那么三王的盛世就很容易实现,尧、舜的名声也可以达到。

不要以时间长短为功绩,实际考验贤能,根据才能授予官职,记录德行来确定位置,那么廉耻就会分明,贤能和愚劣就会不同。

陛下给予恩惠,宽恕我的罪过,不要让我受到文辞的束缚,让我能够深入探讨,我敢不尽愚忠!

于是天子再次册封了他。

制书说:‘听说善于谈论天的人必然会在人身上得到印证,善于谈论古的人必然会在今世得到验证。’所以我询问了天人相应的道理,上嘉奖唐虞,下哀悼桀、纣,逐渐衰微、逐渐复兴的道路,虚心加以改变。

现在你们明白阴阳所以造化的道理,熟悉先圣的道德事业,然而文采尚未极致,难道是迷惑于当世的政务吗?条理不清,纲纪未成,是我不明智吗?听若迷惑吗?三王的教化所依据的不同,但都有缺失,有人说长久不变的是道,难道有不同吗?现在你们已经阐述了大道的极致,陈述了治乱的根源,请你们深入研究,究竟是谁重复了它。

《诗经》不是说过吗:‘唉,你们这些君子,不要总是安于现状,神会听到你的,给你带来吉祥。’我将亲自查看,你们要更加明智。

董仲舒再次回答说:‘我听说《论语》说:“有始有终的,只有圣人吧!”现在陛下给予恩惠,留心听取我们这些学习的人,再次下达明确的制书,以切合我们的心意,深入探究圣德,这不是愚臣所能完全做到的。之前所上奏的,条理不清,纲纪未成,言辞没有明确,指代不清晰,这是臣子浅薄之罪。’

册文说:‘善于谈论天的人,必然能在人世间找到证据;善于谈论古的人,必然能在今天找到验证。’我听说天是万物的祖先。因此它普遍覆盖包容,没有区别对待,建立日月风雨来调和万物,经历阴阳寒暑来成就万物。所以圣人效法天来建立道德,也是普遍爱护而没有私心,传播德行和仁爱来丰富它,设立义理和礼制来引导它。春天是天地生长的时候,仁爱是君王爱护的表现;夏天是天地成长的时候,德行是君王养育的表现;霜冻是天地消减的时候,刑罚是君王惩罚的表现。从这些来看,天和人的相互影响,是古今不变的道理。孔子撰写《春秋》,向上遵循天道,向下符合人情,参考古代,考察现实。所以《春秋》所批评的,是灾害所加;所厌恶的,是怪异所行。记录国家过失,包括灾害的变化;从这里可以看出,人的行为,其美恶的极致,与天地相互流通,相互响应,这也是谈论天的一个方面。

古代的教化官员,致力于用德行善化民众,民众经过大规模教化之后,天下常常没有一个人的牢狱。现在世道废弃而不加以教化,无法化民,民众因此放弃行为准则而追求财利,所以犯法的人增多,一年中的牢狱人数以万计。从这里可以看出古代的教化不可不用,所以《春秋》对改变古代的做法表示批评。

天意所命,不是圣人就无法施行;人的本性是质朴的,不是教化就无法成就;人的欲望是情感,不是度量和制度就无法节制。因此,王者在上要谨慎地承接天意,以顺应天命;在下要努力明教化民,以成就人的本性;端正法度,区分上下秩序,以防欲望泛滥;修明这三者,根本大业就完成了。人受命于天,确实与众生不同,在家中有关爱父母兄弟的亲情,在外面有关爱君臣上下的道义,聚集相遇时,有尊老爱幼的体现,文质彬彬,相互关爱,这是人之所以尊贵的原因。天地生长五谷来养活人,桑麻用来制作衣服,六畜用来养育,驯服牛马,圈养豹虎,这是人得天独厚的灵性,比万物更为尊贵。所以孔子说:‘天地之间的本性,人最为尊贵。’明白人的本性,知道自己在万物中尊贵;知道自己在万物中尊贵,然后知道仁义;知道仁义,然后重视礼节;重视礼节,然后安于善行;安于善行,然后乐于遵循道理;乐于遵循道理,然后才被称为君子。所以孔子说‘不知道天命,就无法成为君子’,这就是这个意思。

册文说:‘上赞美唐尧、虞舜,下哀悼夏桀、商纣,逐渐衰落逐渐兴盛的道理,要虚心改正。’我听说众人从少到多,积小成大,圣人没有不是从暗淡到光明,从微小到显著。因此尧从诸侯中崛起,舜从深山中兴起,不是一天就显赫起来的,而是逐渐积累的结果。言语从自己口中说出,无法阻止;行为从自身发出,无法掩盖。言行是治理的大事,君子之所以能感动天地。因此,注重小事的人成就大事,谨慎小事的人成就显著。《诗经》说:‘只有周文王,小心翼翼。’胡地尧兢兢业业地行其道,而舜兢兢业业地行其孝,善行积累而名声显赫,德行昭著而身位尊贵,这是逐渐光明逐渐兴盛的道理。积累善行在身上,就像长日增加,而人却不知道;积累恶行在身上,就像火消融脂肪,而人却看不见。不是明白人的情感和本性,洞察流俗的人,谁能知道这些?这就是唐尧、虞舜之所以得到美名,而夏桀、商纣之所以令人哀悼恐惧的原因。善与恶相互跟随,就像影子随形体,声音随声音一样。所以夏桀、商纣暴虐无道,谗言和贼行并行,贤能的人隐藏起来,恶行日益明显,国家日益混乱,自以为如同太阳在天上,最终衰落而彻底崩溃。暴虐不仁的人,不是一天就灭亡的,也是逐渐导致的,所以夏桀、商纣虽然不道德,但仍然享有国家十多年,这是他们逐渐衰落逐渐灭亡的道路。

册文说:‘三王的教化所依据的不同,但都有缺失,有人说长久不易的是道,难道意思不同吗?’我听说快乐而不混乱,反复而不厌烦的叫做道;道是万世的弊病,弊病是道的缺失。先王的道必然有偏颇而不起作用的地方,所以政策有难以实行的,只需要纠正偏颇来弥补缺失就可以了。三王的道所依据的不同,并不是相反,而是为了纠正过度和扶持衰败,所遭遇的变化不同。所以孔子说:‘无为而治的人,大概就是舜吧!’改正历法,改变服饰颜色,只是为了顺应天命而已;其他的都遵循尧的道,为什么要改变呢!所以王者有改制的名义,但没有改变道的实质。然而夏朝重视忠诚,商朝重视敬畏,周朝重视文采,所继承和挽救的,应该用这些。孔子说:‘商朝继承夏朝的礼制,所增损是可知的;周朝继承商朝的礼制,所增损是可知的;如果继承周朝,即使是一百世也是可知的。’这是说百代帝王的使用,都遵循这三个方面。夏朝继承虞朝,但不说所增损,因为他们的道是一样的,所崇尚的也相同。道的大本源于天,天不变,道也不变,所以大禹继承舜,舜继承尧,三位圣人相互继承并坚守一条道,没有挽救弊病的政策,所以不说所增损。

从这里可以看出,继承治世的人,他们的道是相同的;继承乱世的人,他们的道是变化的。现在汉朝继承大乱之后,应该稍微减少周朝的文采,采用夏朝的忠诚。

陛下有明德和美好的道德,同情世俗的衰败,哀悼王道的不明,因此选拔贤良正直之士,进行讨论和询问,希望兴起仁义之林,阐明帝王的法制,建立太平的道路。我愚昧不才,只是陈述我所听到的,背诵我所学的,遵循老师的教诲,尽力不偏离而已。至于讨论政事的得失,考察天下的兴衰,这是大臣辅佐的职责,三公九卿的责任,不是我能达到的,然而我私下里有所疑惑。古代的天下也是现在的天下,现在的天下也是古代的天下,同一个天下,古代天下大治,上下和睦,习俗美好,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官吏没有奸邪,民众没有盗贼,监狱空虚,德行润泽草木,恩泽遍及四海,凤凰来集,麒麟来游,以古代来衡量现在,为什么相差如此之远!哪里出了差错而衰落成这样?或许是在古代的道上有所缺失,或者在天理上有所偏差?试着从古代追溯,回归天理,或许可以得到答案。

天也有它给予的分配,它给了你牙齿就夺走你的角,给了你翅膀就给你两只脚,这是指得到大的就不能再得到小的。古代所给予的俸禄,不是通过体力劳动获得的,也不是通过末端行业获得的,这也是得到大的就不能再得到小的,与天的原则是一致的。既然已经得到了大的,却又想要小的,天都不能满足,何况是人呢!这就是民众之所以喧哗和感到不满足的原因。身体受到宠爱,身居高位,家庭温暖,享受丰厚的俸禄,因此利用富贵的资本和力量,与民众在下层争夺利益,民众怎么能比得上呢!所以,他们增多奴婢,增多牛羊,扩大田地房屋,广泛经营产业,积累财富,不停止地追求这些,以此来压迫民众,民众的财富日渐减少,最终变得非常贫穷。富人奢侈浪费,穷人贫穷困苦;贫穷困苦而不向上救助,民众就不愿意生活;民众不愿意生活,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逃避罪责!这就是刑罚之所以繁多,而邪恶无法胜过的原因。因此,接受俸禄的家庭,只应该享受俸禄,不要与民众争夺职业,这样利益才能公平分配,民众才能家家富裕。这是上天的道理,也是太古时代的道路,天子应该效法来制定制度,大夫应该遵循来行事。

所以公仪休担任鲁国的相,到他家看到织布的丝绸,生气地赶走了他的妻子,在舍中吃饭时吃葵菜,生气地拔掉了葵菜,说:‘我已经接受了俸禄,难道还要剥夺园丁和女工的利益吗!’古代的贤人和君子在他们的位置上都是这样的,因此民众尊敬他们的行为并遵循他们的教导,民众受到他们的廉洁而不贪婪的教化。到了周朝衰落的时候,那些卿大夫对道义变得松懈,对利益变得急切,没有了谦让的风气,反而有了争夺田地的诉讼。所以诗人愤怒地讽刺他们,说:‘那高高的南山,只有石头坚硬,显赫的师尹,民众都注视着你。’你喜好道义,民众就会向仁善发展,风俗也会变得善良;你喜好利益,民众就会喜好邪恶,风俗也会败坏。

从这一点来看,天子和大夫是民众效仿的对象,是远方四面八方都仰望的地方。近处的人效仿他们,远处的人仰望他们,怎么可以身居贤人的位置却做出庶民的行为呢!那些急切地追求财富利益,常常担心不够的人,是庶民的心态;那些急切地追求仁义,常常担心不能教化民众的人,是大夫的心态。《易经》说:‘背着东西又乘车,招来盗贼。’乘车的是君子的位置,背着东西的是小人的事情,这说的是身居君子之位却做小人之行的人,他们的灾祸必然到来。如果身居君子之位,就应当行君子之行,那么除了公仪休担任鲁国的相之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做了。

《春秋》所倡导的大一统,是天地永恒的规律,是古今通用的道义。现在老师们的学说不同,人们的观点不同,百家争鸣,意见不一致,因此上面无法维持统一;法制不断变化,下面不知道该遵守什么。我认为那些不属于六艺科目和孔子学说的,都应该断绝它们的道路,不要让它们并进。邪恶的学说消失,然后纲纪可以统一,法度可以明确,民众知道该遵循什么。

讨论完毕后,天子任命董仲舒为江都相,辅佐易王。易王是皇帝的哥哥,素来骄横,喜欢勇猛。董仲舒用礼义来匡正他,易王对他非常敬重。过了一段时间,易王问董仲舒说:‘越王勾践与大夫泄庸、种、蠡谋划攻打吴国,最终灭掉了它。孔子称颂商朝有三仁人,我也认为越国有三位仁人。齐桓公在管仲的帮助下决定疑虑,我在你的帮助下决定疑虑。’董仲舒回答说:‘我愚昧不足以回答大问题。听说以前鲁君问柳下惠:“我想攻打齐国,怎么样?”柳下惠说:“不行。”他回家后脸色忧愁,说:“我听说攻打国家不询问仁人,这句话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他只是被问了一下,而且感到羞愧,何况是设谋攻打吴国呢?从这一点来说,越国本来就没有一个仁人。仁人应该端正道义而不谋求利益,明确道路而不计较功名。因此,孔子的门下,即使是五尺高的孩子也羞于称颂五霸,因为他们先使用欺诈和武力,然后才谈论仁义。如果只是欺诈,那么就不足以在伟大的君子之门中得到赞誉。五霸与其他诸侯相比是贤明的,但与三王相比,就像武夫与美玉一样。”易王说:“说得好。”

董仲舒治理国家,用《春秋》中的灾异变化来推论阴阳的变化,所以求雨时,关闭阳气,释放阴气,停止降雨时则相反;他在一个国家实施这些方法,从来没有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来他被免职,成为中大夫。在此之前,辽东的高庙、长陵的高园殿发生了火灾,董仲舒在家中推论这些火灾的意义,草稿还没有呈上,主父偃等待董仲舒,私下见面,嫉妒他,偷了他的书信并呈上。皇帝召集儒生们查看,董仲舒的学生吕步舒不知道这是他老师的书信,认为非常愚蠢。于是皇帝将董仲舒交给官吏审判,应当处死,皇帝下诏赦免了他,董仲舒从此不敢再谈论灾异。

董仲舒为人廉洁正直。当时正对外抵御四夷,公孙弘在研究《春秋》方面不如董仲舒,但公孙弘迎合世俗,掌握实权,官至公卿。董仲舒认为公孙弘是阿谀奉承,公孙弘嫉妒他。胶西王是皇帝的哥哥,特别放荡不羁,多次陷害二千石级别的官员。公孙弘就对皇帝说:“只有董仲舒可以担任胶西王的相。”胶西王听说董仲舒是大儒,对他很好。董仲舒担心长期会获罪,因此生病辞职。他在担任两国相的过程中,总是面对骄横的国王,以身作则,多次上疏进谏,教化国中,所到之处都能治理得很好。等到他离职回家,始终不关心家产,以研究学问和著书立说为事。

董仲舒在家中,朝廷如果有重大的讨论,会派使者或廷尉张汤到他的家中询问,他的回答都有明确的法度。自从武帝即位以来,魏其侯、武安侯担任相国,推崇儒学。等到董仲舒回答册封的问题,推崇孔子的学说,贬低其他学派。设立学校官员,州郡推举茂才孝廉,都是从董仲舒开始的。他年老后,以寿终正寝,家庭迁移到茂陵,他的儿子和孙子都通过学问成为了大官。

董仲舒所著的书籍,都阐明了经术的意义,以及他上疏提出的教诲,共有一百二十三篇。还有解释《春秋》得失的《闻举》、《玉杯》、《蕃露》、《清明》、《竹林》等,又有几十篇,十余万字,都流传于后世。他挑选出那些切合当时施政于朝廷的著述。

赞曰:刘向称赞:‘董仲舒有辅佐王者的才能,即使是伊尹、吕尚也无法超越,管仲、晏子这样的辅佐之才,也远远不及。’到了刘向的孙子刘歆认为:‘伊尹、吕尚是圣人的伴侣,王者如果不能得到他们就无法兴盛。因此,颜渊去世,孔子说:“唉!天丧余。”只有这个人能够担当得起,宰予、子贡、子游、子夏都不包括在内。董仲舒遭遇汉朝在秦朝灭亡后,六经散乱,他在家中闭门苦读,潜心研究大业,让后学者有所统一,成为儒者的领袖。然而考察他的师友渊源,还不及子游、子夏,而说管仲、晏子不及,伊尹、吕尚无法超越,这是过分的。’到了刘向的曾孙刘龚,是坚定的君子,认为刘歆的话是正确的。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董仲舒传-注解

董仲舒:董仲舒(公元前179年-公元前104年),西汉时期著名的儒家学者,提出了‘天人感应’、‘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等思想,对汉代以后的儒家思想产生了深远影响。

广川人:广川是西汉时期的一个县名,位于今天的河北省。

春秋:孔子所著的历史书籍,这里可能指历史本身。

博士:博士在汉代是掌管学术教育和研究的高级官职。

孝景:孝景是西汉景帝的谥号。

举贤良文学之士:举贤良文学之士是指选拔有才能和品德的人才。

对策:对策是古代科举考试中的一种形式,考生对皇帝的提问进行回答。

五帝三王:五帝指的是上古时期的五位圣王,三王指的是夏、商、周三代的君主。

《韶》:《韶》是古代的一种音乐,相传是尧帝所作。

《勺》:《勺》是古代的一种音乐,相传是周代的一种音乐。

桀、纣:夏桀、商纣,古代传说中的暴君。

三代:三代指的是夏、商、周三代。

《诗》:指《诗经》,古代诗歌的总集。

《书》:《书》即《尚书》,是中国古代的一部历史文献汇编。

道:道德、法则、规律。

仁义礼乐:仁义礼乐是儒家提倡的四种道德规范。

周公:名旦,周武王的弟弟,辅佐周成王,制定礼乐制度。

孔子:名丘,字仲尼,春秋时期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王道:王道指的是帝王治理国家的正确道路。

天命:天命是儒家思想中的一种信仰,认为天赋予君主统治的权力。

阴阳:古代哲学概念,指自然界和宇宙的基本原理。

德教:德教是指通过道德教育来教化人民的一种方式。

刑罚:刑罚是指对犯罪行为进行惩罚的一种方式。

一元:一元指的是宇宙的最初形态,也是万物起源的象征。

元:元在这里指的是宇宙的根本或本源,具有起始和根本的含义。

正本:正本指的是回归事物的根本或本质。

正心:正心指的是君主内心正直,不偏不倚。

朝廷:朝廷指的是古代帝王的政府机构。

百官:百官指的是朝廷中的各级官员。

万民:万民指的是广大的民众。

四方:四方指的是国家的四个方向,即东、南、西、北。

风雨:风雨指的是自然界的天气现象。

群生:群生指的是各种生物。

五谷:五谷指的是稻、麦、黍、稷、菽等五种主要粮食作物。

草木:草木指的是植物。

润泽:润泽指的是滋润和滋养。

四海:四海指的是古代中国的四个海洋,也泛指全国。

盛德:盛德指的是高尚的品德。

祥:祥指的是吉祥的征兆。

教化:教化指的是通过教育和社会规范来培养人的品德和行为。

太学:古代的最高学府,培养官员和学者。

痒序:痒序是古代中国的学校,负责地方教育。

仁:指仁爱、仁德,儒家思想中的核心概念。

谊:同“义”,指道义、正义。

礼:儒家思想中的行为规范。

知:知是儒家思想中的概念,指的是智慧、知识和理解。

信:信是儒家思想中的概念,指的是诚信、信任。

五常:五常指的是仁、义、礼、智、信这五种基本的道德规范。

南面而治:南面而治指的是帝王面向南面治理国家,象征君权至上。

秦:秦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强大的朝代,以其严酷的法律和中央集权著称。

文学:文学在这里指的是文化和学术。

礼谊:指礼仪和道义。

五刑:五刑是中国古代的五种刑罚,包括墨、劓、剕、宫、大辟。

囹圄:监狱。

宪:宪指的是法律和制度。

至尊:至尊指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洪业:洪业指的是伟大的事业。

力本:力本指的是以根本的力量为基础。

任贤:任贤指的是任用贤能的人。

籍田:古代皇帝亲自耕种的田地,象征国家农业的开始。

孝弟:孝弟指的是孝顺父母和尊敬兄长。

使者:使者指的是派遣的官员。

冠盖:冠盖指的是官员的冠帽和车盖,也泛指官员。

孤独:孤独指的是无依无靠的人。

阴阳错缪:阴阳错缪指的是阴阳失衡,导致自然界和人的行为出现异常。

氛气充塞:氛气充塞指的是不祥的气氛弥漫。

寡遂:寡遂指的是不得志、不顺利。

黎民:黎民指的是普通百姓。

廉耻:廉耻指的是廉洁和耻辱。

贤不肖:贤不肖指的是有才能和无才能的人。

条贯:条贯指的是条理和连贯性。

玄黄旌旗:玄黄旌旗指的是古代帝王的旗帜。

大路:大路指的是古代帝王的车辆。

朱干玉戚:朱干玉戚指的是古代帝王的仪仗队。

八佾:八佾指的是古代音乐舞蹈中的行列,八佾即八行。

颂声:颂声指的是赞颂的声音。

五刑以督奸:五刑以督奸指的是用五种刑罚来监督和惩治邪恶。

成、康:成、康指的是成王和康王,是周朝的两位贤明君主。

式:式指的是遵守、遵循。

纣:纣是商朝的最后一位君主,以暴虐著称。

伯夷、太公:伯夷、太公是商朝末年的两位贤者,伯夷隐居不仕,太公辅佐周文王。

闳夭、大颠、散宜生:闳夭、大颠、散宜生是周文王的辅佐大臣。

兆民:兆民指的是广大的人民。

《武》:《武》是古代的一种音乐,相传是周武王所作。

制度文采:指古代礼仪制度中的文饰和装饰,常用于表示尊贵和等级。

玄黄之饰:古代以玄色和黄色为尊贵的颜色,常用于皇帝和高级官员的服饰和装饰。

改正朔:指更改历法,古代改历法常与政治变革和新的统治开始相联系。

易服色:指改变服饰颜色,通常与改正朔一同进行,用以象征新的统治秩序。

应天:古代认为天意与政治秩序相联系,应天即顺应天意。

旌旗之制:指旗帜的制度和规格,是官职和等级的象征。

奢则不逊,俭则固:孔子的话,意为过于奢侈则显得傲慢,过于节俭则显得固执。

良玉不瑑:指好玉不需要雕刻,比喻有德行的人不需要过多的修饰。

达巷党人:古代的一种称谓,指那些不学无术却自以为高明的人。

圣王:指古代被认为具有圣德和智慧的君主。

武王:名发,周朝的开国君主,以武力推翻商朝建立周朝。

成康之隆:指周成王和周康王时期的盛世。

囹圄空虚:指监狱空无一人,比喻社会治安良好。

申商之法:指申不害和商鞅的法律思想。

韩非之说:指韩非子的法家思想。

贪狼:指贪婪狠毒的人。

文德:指文化和道德教育。

导之以政,齐之以刑:孔子的话,意为用政治引导民众,用刑罚整顿秩序。

夜郎、康居:古代西域的两个国家名,这里指远方国家。

说德归谊:指宣扬道德,归附正义。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帝王。

尧、舜:古代的两位传说中的圣君。

夙寤晨兴:早起晚睡,形容勤勉。

素不厉:平时不加强修养。

造化:指自然界和宇宙的生成和变化。

三王之教:指夏、商、周三代君主的教化。

浸微浸灭浸明浸昌:逐渐衰落、消失、复兴、昌盛的过程。

介尔景福:古代祝福语,意为赐予你大福大贵。

承学之臣:指学习继承古代学问的臣子。

条贯靡竟:条理不完整。

统纪未终:纲纪不完整。

《论语》:儒家经典之一,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

有始有卒:有开始有结束,指做事有始有终。

册:古代的一种书籍,这里可能指的是某种官方文献或经典。

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好的言论关于天理的,必然会在人间得到验证;好的言论关于古制的,必然会在今世得到验证。

天者群物之祖也:天是万物的根本。

阴阳寒暑:阴阳代表自然界的变化,寒暑代表季节的变化。

圣人:古代指道德高尚、智慧超群的人。

德:道德、品德。

刑:刑罚、惩罚。

灾害:自然灾害。

怪异:奇异、不寻常的现象。

命:天命,即天意。

性:人的本性。

情:人的情感。

度制:法度、制度。

王者:古代指君主。

父子兄弟之亲,君臣上下之谊:家庭中的亲情关系,以及社会中的君臣关系。

耆老长幼之施:对老年人、长者的尊敬和照顾。

文王:周文王,古代贤明的君主。

唐、虞:唐尧、虞舜,古代传说中的贤明君主。

弊:弊端、缺点。

改正朔,易服色:改变历法,改变服饰颜色。

殷、周:商朝、周朝,古代的两个朝代。

损益:减少或增加。

大治:社会秩序良好,人民安居乐业。

德润草木,泽被四海:道德如同雨露滋润万物,恩泽遍布四海。

凤皇来集,麒麟来游:凤凰、麒麟等吉祥物出现,象征国家安定、人民幸福。

天:指自然界或天意,古代认为天地万物由天主宰,天意不可违逆。

齿:指牙齿,比喻人的能力或地位。

角:指动物的角,比喻权势或力量。

翼:指鸟的翅膀,比喻帮助或庇护。

禄:指官职或俸禄,古代官员的薪酬。

力:指体力劳动或武力。

末:指边缘或末梢,比喻次要或不重要的部分。

师尹:指古代官名,类似于现在的宰相。

伯:指春秋时期的五霸,即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

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古代教育的主要内容。

孔子之术:指儒家学说,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邪辟:指邪恶或偏邪的学说。

六经:指《易经》、《尚书》、《诗经》、《礼记》、《春秋》、《乐经》,儒家经典。

王佐之材:指具有辅佐君王才能的人。

伊、吕:指伊尹和吕尚,都是古代著名的贤臣。

管、晏:指管仲和晏子,都是春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

伯者之佐:指诸侯国的辅佐之臣。

管、晏弗及:指管仲和晏子这样的贤臣都比不上。

伊、吕不加:指伊尹和吕尚这样的贤臣也不如。

游、夏:指孔子的弟子子游和子夏,都是儒家学派的优秀弟子。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董仲舒传-评注

夫天亦有所分予,予之齿者去其角,傅其翼者两其足,是所受大者不得取小也。古之所予禄者,不食于力,不动于末,是亦受大者不得取小,与天同意者也。

此段古文通过对比天与人对待禄位的态度,阐述了天理与人伦的关系。作者认为,天给予人的东西,若是大则小不能取,这是天理的体现。古代的禄位也是这样的,不食于力,不动于末,即不与民争利,这也是受大者不得取小的体现。这种观点强调了君子应当有高尚的品德,不与民争利,符合天理与人伦。

夫已受大,又取小,天不能足,而况人乎!此民之所以嚣嚣苦不足也。

作者进一步指出,如果一个人已经得到了大的东西,却还想得到小的,那么天都不能满足,更何况是人呢?这导致了民众的不满和痛苦。这段话揭示了贪欲的危害,警示人们不要贪婪。

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是故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以迫蹴民,民日削月浸,浸以大穷。

此段古文通过描述一些贵族的行为,揭示了他们如何通过财富和权力来压迫民众。这些贵族拥有高位厚禄,却与民争利,导致民众生活困苦。作者对此表示不满,认为这种做法是不道德的。

富者奢侈羡溢,贫者穷急愁苦;穷急愁苦而不上救,则民不乐生;民不乐生,尚不避死,安能避罪!此刑罚之所以蕃而奸邪不可胜者也。

作者进一步分析了社会不公导致的严重后果。富者奢侈,贫者愁苦,这种不公使得民众生活艰难,甚至不惜犯法。作者认为,这是刑罚繁多、奸邪横行的原因。

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作者提出了解决社会问题的方法,即受禄之家不应与民争利,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利益的均衡分配,使民众生活富足。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

此段古文强调了《春秋》的重要性,认为它是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这体现了作者对儒家经典的重视,以及对统一思想的追求。

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

作者批评了当时学术界的混乱,认为这种混乱导致了无法统一思想,法制也变得混乱,民众不知所从。

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作者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认为那些不符合六艺之科孔子之术的学说都应该被摒弃,以维护思想的统一。

对既毕,天子以仲舒为江都相,事易王。

此段古文讲述了董仲舒被任命为江都相的故事,体现了作者对董仲舒的推崇。

仲舒以礼谊匡正,王敬重焉。

作者赞扬了董仲舒以礼谊匡正的行为,以及易王对他的敬重。

仲舒治国,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所以错行,故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国,未尝不得所欲。

作者描述了董仲舒治国的方法,即以《春秋》灾异之变推阴阳,以达到治理国家的目的。

仲舒为人廉直。

作者赞扬了董仲舒的廉洁正直。

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

作者描述了董仲舒在朝廷中的影响力,以及他为国家出谋划策的能力。

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意,及上疏条教,凡百二十三篇。

作者总结了董仲舒的著作,认为他的著作都明确经术之意,共有百二十三篇。

赞曰:刘向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材,虽伊、吕亡以加,管、晏之属,伯者之佐,殆不及也。”至向子歆以为:“伊、吕乃圣人之耦,王者不得则不兴。故颜渊死,孔子曰‘噫!天丧余。’唯此一人为能当之,自宰我、子赣、子游、子夏不与焉。仲舒遭汉承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愤,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壹,为群儒首。

此段古文是对董仲舒的高度评价,认为他有王佐之材,是群儒之首,对后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董仲舒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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