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班固(公元32年-92年),字孟坚,东汉时期著名历史学家、文学家。他是中国古代史学家班固的代表作之一,他的父亲班昭同样是历史学家。班固所编写的《汉书》是继《史记》之后最为重要的中国史书之一。
年代:成书于东汉(约公元82年)。
内容简要:《汉书》是班固根据史料编纂的汉朝史书,内容覆盖了西汉的兴起、发展与衰落。全书共分为三十篇,主要记录了汉朝的历史事件、帝王传记、政治制度、经济状况等。班固通过严谨的史实记载和深入的分析,为后代研究汉朝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特别是在帝王的治国理政、军事战争、外交往来等方面,《汉书》提供了许多细节,对了解汉朝的政治体系与社会结构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此外,《汉书》还包含了许多人物传记,其中涉及了大量的历史人物,为研究中国古代名将、政治家的生平提供了重要依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张冯汲郑传-原文
张释之字季,南阳堵阳人也。
与兄仲同居,以赀为骑郎,事文帝,十年不得调,亡所知名。
释之曰:‘久宦减仲之产,不遂。’欲免归。
中郎将爰盎知其贤,惜其去,乃请徙释之补谒者。
释之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
文帝曰:‘卑之,毋甚高论,令今可行也。’
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秦所以失,汉所以兴者。
文帝称善,拜释之为谒者仆射。
从行,上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余问,尉左右视,尽不能对。
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欲以观其能口对向应亡穷者。
文帝曰:‘吏不当如此邪?尉亡赖!’
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令。
释之前曰:‘陛下以绛侯周勃何如人也?’
上曰:‘上者。’
又复问:‘东阳侯张相如何如人也?’
上复曰:‘长者。’
释之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亡恻隐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啬夫口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随风靡,争口辩,亡其实。且下之化上,疾于景{乡冋},举错不可不察也。’
文帝曰:‘善。’
乃止不拜啬夫。
就车,召释之骖乘,徐行,行问释之秦之敝。
具以质言。
至宫,上拜释之为公车令。
顷之,太子与梁王共车入朝,不下司马门,于是释之追止太子、梁王毋入殿门。
遂劾不下公门不敬,奏之。
薄太后闻之,文帝免冠谢曰:‘教儿子不谨。’
薄太后使使承诏赦太子、梁王,然后得入。
文帝繇是奇释之,拜为中大夫。
顷之,至中郎将。
从行至霸陵,上居外临厕。
时慎夫人从,上指视慎夫人新丰道,曰:‘此走邯郸道也。’
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
左右皆曰:‘善。’
释之前曰:‘使其中有可欲,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亡可欲,虽亡石椁,又何戚焉?’
文帝称善。
其后,拜释之为廷尉。
顷之,上行出中渭桥,有一人从桥下走,乘舆马惊。
于是使骑捕之,属廷尉。
释之治问。
曰:‘县人来,闻跸,匿桥下。久,以为行过,既出,见车骑,即走耳。’
释之奏当:‘此人犯跸,当罚金。’
上怒曰:‘此人亲惊吾马,马赖和柔,令它马,固不败伤我乎?而廷尉乃当之罚金!’
释之曰:‘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是,更重之,是法不信于民也。且方其时,上使使诛之则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壹倾,天下用法皆为之轻重,民安所错其手足?唯陛下察之。’
上良久曰:‘廷尉当是也。’
其后人有盗高庙座前玉环,得,文帝怒,下廷尉治。
案盗宗庙服御物者为奏,当弃市。
上大怒曰:‘人亡道,乃盗先帝器!吾属廷尉者,欲致之族,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庙意也。’
释之免冠顿首谢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顺为基。今盗宗庙器而族之,有如万分一,假令愚民取长陵一抔土,陛下且何以加其法乎?’
文帝与太后言之,乃许廷尉当。
是时,中尉条侯周亚夫与梁相山都侯王恬启见释之持议平,乃结为亲友。
张廷尉繇此天下称之。
文帝崩,景帝立,释之恐,称疾。
欲免去,惧大诛至;欲见,则未知何如。
用王生计,卒见谢,景帝不过也。
王生者,善为黄、老言,处士。
尝召居廷中,公卿尽会立。
王生老人,曰‘吾袜解’,顾谓释之:‘为我结袜!’
释之跪而结之,既已,人或让王生:‘独奈何廷辱张廷尉如此?’
王生曰:‘吾老且贱,自度终亡益于张廷尉。廷尉方天下名臣,吾故聊使结袜,欲以重之。’
诸公闻之,贤王生而重释之。
释之事景帝岁余,为淮南相,犹尚以前过也。
年老病卒。
其子挚,字长公,官至大夫,免。
以不能取容当世,故终身不仕。
冯唐,祖父赵人也。
父徙代。
汉兴徙安陵。
唐以孝著,为郎中署长,事文帝。
帝辇过,问唐曰:‘父老何自为郎?家安在?’
具以实言。
文帝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祛数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巨鹿下。吾每饮食,意未尝不在巨鹿也。父老知之乎?’
唐对曰:‘齐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
上曰:‘何已?’
唐曰:‘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帅将,善李牧。臣父故为代相,善李齐,知其为人也。’
上既闻廉颇、李牧为人,良说,乃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
唐曰:‘主臣!陛下虽有廉颇、李牧,不能用也。’
上怒,起入禁中。
良久,召唐让曰:‘公众辱我,独亡间处乎?’
唐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当是时,匈奴新大入朝那,杀北地都尉卬。
上以胡寇为意,乃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
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闑以内寡人制之,闑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空言也。
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复也。
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匹,百金之士十万,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
当是时,赵几伯。
后会赵王迁立,其母倡也,用郭开谗,而诛李牧,令颜聚代之。
是以为秦所灭。
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壹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
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
虏尝一入,尚帅车骑击之,所杀甚众。
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
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
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
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
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
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
臣诚愚,触忌讳,死罪!
文帝说。
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主中尉及郡国车士。
十年,景帝立,以唐为楚相。
武帝即位,求贤良,举唐。
唐时年九十余,不能为官,乃以子遂为郎。
遂字王孙,亦奇士。
魏尚,槐里人也。
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也。
其行有宠于古之卫君也。
至黯十世,世为卿大夫。
以父任,孝景时为太子洗马,以严见惮。
武帝即位,黯为谒者。
东粤相攻,上使黯往视之。
至吴而还,报曰:‘粤人相攻,固其俗,不足以辱天子使者。’
河内失火,烧千余家,上使黯往视之。
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臣过河内,河内贫人伤水旱万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河内仓粟以振贫民。请归节,伏矫制罚。’
上贤而释之,迁为荥阳令。
黯耻为令,称疾归田里。
上闻,乃召为中大夫。
以数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
黯学黄、老言,治官民,好清静,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细苛。
黯多病,卧阁内不出。
岁余,东海大治,称之。
上闻,召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
治务在无为而已,引大体,不拘文法。
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
合己者善待之,不合者弗能忍见,士亦以此不附焉。
然好游侠,任气节,行修洁。
其谏,犯主之颜色。
常慕傅伯、爰盎之为人。
善灌夫、郑当时及宗正刘弃疾。
亦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位。
是时,太后弟武安侯田蚡为丞相,中二千石拜谒,蚡弗为礼。
黯见蚡,未尝拜,揖之。
上方招文学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默对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上怒,变色而罢朝。
公卿皆为黯惧。
上退,谓人曰:‘甚矣,汲黯之戆心!’
群臣或数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谊乎?且已在其位,纵爱身,奈辱朝廷何!’
黯多病,病且满三月,上常赐告者数,终不愈。
最后,严助为请告。
上曰:‘汲黯何如人也?’
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愈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能夺也。’
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汲黯,近之矣!’
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视之。
丞相弘宴见,上或时不冠。
至如见黯,不冠不见也。
上尝坐武帐,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
其见敬礼如此。
张汤以更定律令为廷尉,黯质责汤于上前,曰:‘公为正卿,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化天下之邪心,安国富民,使囹圄空虚,何空取高皇帝约束纷更之为?而公以此无种矣!’
黯时与汤论议,汤辩常在文深小苛,黯愤发,骂曰:‘天下谓刀笔吏不可为公卿,果然。必汤也,令天下重足而立,仄目而视矣!’
是时,汉方征匈奴,招怀四夷。
黯务少事,间常言与胡和亲,毋起兵。
上方乡儒术,尊公孙弘,及事益多,吏民巧。
上分别文法,汤等数奏决谳以幸。
而黯常毁儒,面触弘等徒怀诈饰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笔之吏专深文巧诋,陷人于罔,以自为功。
上愈益贵弘、汤,弘、汤心疾黯,虽上亦不说也,欲诛之以事。
弘为丞相,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人宗室,难治,非素重臣弗能任,请徙黯。’
为右内史数岁,官事不废。
大将军青既益尊,姊为皇后,然黯与亢礼。
或说黯曰:‘自天子欲令群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贵,诚重,君不可以不拜。’
黯曰:‘夫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耶?’
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以朝廷所疑,遇黯加于平日。
淮南王谋反,惮黯,曰:‘黯好直谏,守节死义;至说公孙弘等,如发蒙耳。’
上既数征匈奴有功,黯言益不用。
始黯列九卿矣,而公孙弘、张汤为小吏。
及弘、汤稍贵,与黯同位,黯又非毁弘、汤。
已而弘至丞相,封侯,汤御史大夫,黯时丞史皆与同列,或尊用过之。
黯褊心,不能无少望,见上,言曰:‘陛下用群臣如积薪耳,后来者居上。’
黯罢,上曰:‘人果不可以无学,观汲黯之言,日益甚矣。’
居无何,匈奴浑邪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
县官亡钱,从民贳马。
民或匿马,马不具。
上怒,欲斩长安令。
黯曰:‘长安令亡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
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中国,甘心夷狄之人乎!
上默然。
后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余人。
黯入,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举兵诛之,死伤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
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赐从军死者家;卤获,因与之,以谢天下,塞百姓之心。
今纵不能,浑邪帅数万之众来,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若奉骄子。
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如边关乎?
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赢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臣窃为陛下弗取也。
上弗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
后数月,黯坐小法,会赦,免官。
于是黯隐于田园者数年。
会更立五铢钱,民多盗铸钱者,楚地尤甚。
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也,召黯拜为淮阳太守。
黯伏谢不受印绶,诏数强予,然后奉诏。
召上殿,黯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之。’
臣常有狗马之病,今病,力不能任郡事。
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
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
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卧而治之。
黯既辞,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
然御史大夫汤智足以距谏,诈足以饰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
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
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重。
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与之俱受其戮矣!’
息畏汤,终不敢言。
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阳政清。
后张汤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
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
居淮阳十岁而卒。
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仁至九卿,子偃至诸侯相。
黯姊子司马安亦少与黯为太子洗马。
安文深巧善宦,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
昆弟以安故,同时至二千石十人。
濮阳段宏始事盖侯信,信任宏,官亦再至九卿。
然卫人仕者皆严惮汲黯,出其下。
郑当时字庄,陈人也。
其先郑君尝事项籍,籍死而属汉。
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郑君独不奉诏。
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
郑君死孝文时。
当时以任侠自喜,脱张羽于厄,声闻梁、楚间。
孝景时,为太子舍人。
每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明旦,常恐不遍。
当时好黄、老言,其慕长者,如恐不称。
自见年少官薄,然其知友皆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
武帝即位,当时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
以武安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司农。
当时为大吏,戒门下:‘客至,亡贵贱亡留门者。’
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
性廉,又不治产,卬奉赐给诸公。
然其馈遗人,不过具器食。
每朝,候上间说,未尝不言天下长者。
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也。
常引以为贤于己。
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
闻人之善言,进之上,唯恐后。
山东诸公为此翕然称郑庄。
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
上曰:‘吾闻郑庄行,千里不赍粮,治行者何也?’
然当时以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
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屈。
当时为大司农,任人宾客僦,入多逋负。
司马安为淮阳太守,发其事,当时在此陷罪,赎为庶人。
顷之,守长史。
迁汝南太守,数岁,以官卒。
昆弟以当时故,至二千石者六七人。
当时始与汲黯列为九卿,内行修。
两人中废,宾客益落。
当时死,家亡余财。
先是,下刲翟公为廷尉,宾客亦填门,及废,门外可设爵罗。
后复为廷尉,客欲往,翟公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赞曰:张释之之守法,冯唐之论将,汲黯之正直,郑当时之推士,不如是,亦何以成名哉!
扬子以为孝文帝诎帝尊以信亚夫之军,曷为不能用颇、牧?
彼将有激云尔。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张冯汲郑传-译文
张释之字季,是南阳堵阳人。他和哥哥张仲一起生活,因为有钱财所以做了骑郎,侍奉汉文帝。他在朝廷服务了十年,但一直没有得到提升,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张释之说:‘长期在官场工作减少了哥哥的财产,事业也不顺利。’他想要辞官回家。中郎将爰盎知道他很有才能,很遗憾他要离开,于是请求让张释之补任谒者。张释之朝见完毕后,趁机向文帝提出了关于国家政策的事宜。文帝说:‘说点实际的话,不要说得太高深,要能让现在就能实施的。’于是张释之谈论了秦汉之间的事情,以及秦朝为什么会失败,汉朝为什么会兴起。文帝称赞他讲得好,任命他为谒者仆射。
跟随皇帝出行时,皇帝登上虎圈,询问上林尉关于禽兽的簿册,问了十几个问题,尉官左右看,都不能回答。虎圈的啬夫从旁边代替尉官回答了皇帝所问的禽兽簿册,非常详细,想要展示他能够快速对答如流。文帝说:‘官员不应该是这样的吗?尉官没有用!’于是下诏让张释之任命啬夫为上林令。张释之上前说:‘陛下认为绛侯周勃是什么样的人?’皇帝说:‘是长者。’又问:‘东阳侯张相如是怎样的人?’皇帝又回答:‘是长者。’张释之说:‘绛侯、东阳侯被称为长者,这两个人说话都不善于表达,怎么能效仿这个啬夫喋喋不休、口才了得呢!而且秦朝因为任用刀笔吏,官员们争相以迅速苛刻相标榜,弊端只是表面文章,没有真正的同情心。因此,没有人能指出他们的过错,最终导致天下大乱,到了秦二世时,天下崩溃。现在陛下因为啬夫口才好就提升他,我担心天下人会随风倒,争相追求口才,而忽略了实际。而且,下面的风气会迅速影响到上面,所以陛下在用人上必须谨慎。’皇帝说:‘好。’于是停止了任命啬夫。
乘车时,皇帝召唤张释之作为副驾,慢慢行驶,边走边询问张释之关于秦朝的弊端。张释之坦率地回答了。到达宫中后,皇帝任命张释之为公车令。
不久之后,太子和梁王一起乘车入朝,没有下司马门。于是张释之追上去阻止太子和梁王不要进入殿门。于是弹劾他们不下公门不敬,上奏给皇帝。薄太后听说后,文帝摘下帽子道歉说:‘教导儿子不严。’薄太后派人传达命令赦免太子和梁王,然后他们才得以进入。从此,文帝对张释之刮目相看,任命他为中大夫。
不久之后,张释之升任中郎将。跟随皇帝出行到霸陵,皇帝在外面的厕所旁边。当时慎夫人跟着,皇帝指着慎夫人新丰的道路说:‘这就是走邯郸道。’让慎夫人弹瑟,皇帝自己倚着瑟唱歌,心情凄凉悲伤,回头对群臣说:‘唉!用北山的石头做棺椁,用麻絮填塞其中,漆成黑色,怎么能动呢!’左右都说:‘好。’张释之上前说:‘如果其中有什么让人贪恋的,即使是南山也能找到缝隙;如果其中没有让人贪恋的,即使没有石棺,又有什么可悲的呢?’皇帝称赞他讲得好。此后,任命张释之为廷尉。
不久之后,皇帝出行经过中渭桥,有一个人从桥下跑过,惊动了皇帝的车马。于是派人骑马追赶,交给廷尉处理。张释之审问那个人。那个人说:‘我是县里的人,听到有戒严,就躲在桥下。时间久了,以为皇帝的车队已经过去,出来后看到车马,就跑了。’张释之上奏说:‘这个人违反了戒严,应该罚款。’皇帝生气地说:‘这个人亲自惊了我的马,马幸好温顺,如果是其他马,肯定就会伤到我。而廷尉却只判他罚款!’张释之说:‘法律是天子与天下人共同遵守的。现在法律是这样的,如果加重处罚,那么法律就不会被人民信任。而且,当时如果皇帝派人杀了他,那就结束了。现在已经交给廷尉处理,廷尉是天下公正的象征,一旦倾斜,天下用法都会随之轻重,人民将无处安放他们的手脚。请陛下考虑。’皇帝沉默了很久说:‘廷尉的处理是正确的。’
此后,有人偷了高祖庙前的玉环,被抓住了,文帝生气,交给廷尉处理。根据法律,偷盗宗庙物品的人应该被处死。皇帝非常愤怒地说:‘这个人连先帝的器物都敢偷!我交给廷尉处理,是想让他的家族受到惩罚,而你却依法处理,这不是我共同维护宗庙的意思。’张释之摘下帽子,磕头谢罪说:‘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而且罪行相等,但是根据逆顺来定。现在偷了宗庙的器物就要灭族,如果有人连长陵的一抔土都敢拿,陛下将如何处罚他呢?’文帝和太后讨论了这个事情,最终同意了廷尉的处理。当时,中尉条侯周亚夫和梁相山都侯王恬启认为张释之的处理公正,于是结为亲友。张廷尉因此被天下人称赞。
文帝去世后,景帝即位,张释之害怕,声称生病。想要辞官,但又担心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想要觐见,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最终按照王生的建议,去见景帝,景帝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王生是一个善于谈论黄老之术的隐士。曾经被召到朝廷中,公卿们都聚集在那里。王生年纪大了,说:‘我的袜子松了。’回头对张释之说:‘帮我系一下袜子。’张释之跪下来帮他系好袜子。有人责备王生:‘你怎么能这样在朝廷上侮辱张廷尉呢?’王生说:‘我年纪大而且地位低微,自己觉得对张廷尉没有什么帮助。廷尉是天下著名的忠臣,我特意让他帮我系袜子,是想增加他的声望。’众人听说后,都认为王生有德行,也更加尊重张释之。
张释之侍奉景帝一年多后,被任命为淮南相,还是因为以前的过错。年老病逝。他的儿子张挚,字长公,官至大夫,后来被免职。因为他不能适应当时的社会,所以终身没有做官。
冯唐,他的祖父是赵国人。父亲迁居到代地。汉朝建立后,又迁居到安陵。冯唐以孝顺著称,担任郎中署长,侍奉文帝。皇帝的车队经过时,问冯唐:‘老先生怎么会做郎中?家在哪里?’冯唐如实回答。文帝说:‘我在代地时,我的尚食监高祛多次向我提起赵国将领李齐的才能,在巨鹿之战中表现突出。我每次吃饭,心里都在想巨鹿。老先生知道这件事吗?’冯唐回答说:‘李齐还比不上廉颇、李牧。’皇帝问:‘为什么?’冯唐说:‘我父亲在赵国时,担任官帅,与李牧关系很好。我父亲曾经是代相,与李齐关系也很好,了解他们的为人。’皇帝听说了廉颇、李牧的事迹后,很高兴,拍着大腿说:‘唉!我如果能有廉颇、李牧这样的将领,难道还担心匈奴吗!’冯唐说:‘陛下,即使有廉颇、李牧,也不能用好他们。’皇帝生气,起身进入禁中。过了一会儿,召见冯唐责备说:‘在公众面前侮辱我,难道就没有私下里讨论的地方吗?’冯唐道歉说:‘我是个粗人,不知道忌讳。’
当时,匈奴刚刚大规模入侵朝那,杀了北地都尉卬。皇上因为匈奴的侵扰而烦恼,于是再次问唐:‘你为什么说我不使用赵奢、李牧呢?’唐回答说:‘我听说古代的君王派遣将领时,会跪下来推车,说:“闑门以内的事由我处理,闑门以外的事由将军处理;军功和赏赐都由外面决定,回来再向我汇报。”这不是空话。我的祖父说,李牧作为赵国的将领驻守边疆,军市中的租金都用来款待士兵,赏赐由外面决定,不向朝廷汇报。君主委托任务并要求成功,所以李牧能够充分发挥他的才能,挑选了一千三百辆车,一万三千匹战马,十万金甲之士,因此北击单于,打败东胡,消灭澹林,西边抑制强大的秦国,南边支援韩、魏。那时,赵国几乎称霸。后来赵王迁即位,他的母亲是倡女,听信郭开的谗言,杀了李牧,让颜聚接替他。因此赵国被秦国所灭。现在,我私下听说魏尚担任云中郡守,军市中的租金全部用来供应士兵,他还拿出私人的钱,每隔五天就杀一头牛来宴请宾客和军吏,因此匈奴不敢靠近云中郡的边塞。敌人曾经入侵一次,魏尚率领骑兵出击,杀死了很多人。士兵都是普通的百姓,从田地中征召入伍,哪里知道军法中的尺籍和伍符?他们整天都在战斗,斩首捕俘,向上级汇报功绩,一旦有一句话不对应,文官就会用法律来制裁他们。赏赐不能兑现,官吏必须依法行事。我认为陛下法律过于严明,赏赐太轻,惩罚太重。而且云中郡守魏尚因为上报的斩杀敌人首级比实际少六级,陛下将他交给官吏,剥夺了他的爵位,惩罚他。由此看来,陛下即使得到李牧,也无法使用他。我确实愚蠢,触犯了忌讳,死罪!’文帝很高兴。当天,命令唐拿着符节赦免魏尚,重新任命他为云中郡守,并任命唐为车骑都尉,主管中尉和郡国的车马士兵。
十年后,景帝即位,任命唐为楚国的相。武帝即位后,寻求贤良,推荐了唐。唐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不能担任官职,于是让他的儿子唐遂担任郎官。唐遂字王孙,也是一位奇才。魏尚是槐里人。
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他的行为受到古代卫国国君的喜爱。到了汲黯的第十代,世代为卿大夫。因为父亲的推荐,孝景帝时担任太子洗马,因为严厉而受到敬畏。
武帝即位后,汲黯担任谒者。东越发生内战,皇上派汲黯前往视察。到了吴国后返回,报告说:‘东越人相互攻击,这是他们的习俗,不值得让天子的使者受辱。’河内发生火灾,烧毁了千余家,皇上派汲黯前往视察。返回后报告说:‘是家人失火,房屋相邻而烧,不值得忧虑。我经过河内时,河内的贫民因为水灾和旱灾有万多家受害,有的父子相食,我谨慎地利用便宜行事,拿着符节发放河内仓库的粮食来救济贫民。请允许我归还符节,接受假传圣旨的处罚。’皇上认为他贤明,就原谅了他,升任他为荥阳令。汲黯以担任县令为耻,声称生病回到了乡里。皇上听说后,就召他担任中大夫。因为多次直言进谏,不能长久留在朝廷,被调任为东海太守。
汲黯学习黄老之术,治理官民,喜欢清静,挑选丞史来任职,只要求大的原则,不拘泥于细小的条文。汲黯多病,躺在阁内不出。一年多后,东海郡治理得很好,受到了赞誉。皇上听说后,召他担任主爵都尉,位列九卿。他治理政务的原则是无为而治,把握大的原则,不拘泥于条文。
他为人傲慢,缺乏礼节,当面批评别人,不能容忍别人的过错。对合自己心意的人善待,对不合心意的人无法忍受,因此士人也不愿意亲近他。但他喜欢游侠,讲究气节,行为端正。他常常直言进谏,触怒皇帝。他常常羡慕傅伯、爰盎这样的为人。他喜欢灌夫、郑当时以及宗正刘弃疾。他也因为多次直言进谏,不能长久地居官。
当时,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担任丞相,中二千石级的官员前来拜见,田蚡不给予礼遇。汲黯见到田蚡,从未跪拜,只是作揖。皇上正在招揽文学儒者,皇上说:‘我想这样’,汲黯沉默不语。皇上生气,脸色变了,退朝。公卿大臣都为汲黯担心。皇上退朝后,对人说:‘太愚蠢了,汲黯的心太直了!’有些大臣责备汲黯,汲黯说:‘天子设立公卿大臣作为辅佐之臣,难道是让他们阿谀奉承,让君主陷入不义吗?而且我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即使爱惜自己的生命,又怎么能容忍辱没朝廷呢!’
汲黯多病,病了三个月,皇上多次赐予他休假,但始终没有痊愈。最后,严助为他请休假。皇上说:‘汲黯是什么样的人?’回答说:‘如果让汲黯担任官职,他的能力并不比其他人强,但至于辅佐年轻的君主保持已有的成就,即使自认为孟贲、夏育这样的勇士也无法超越他。’皇上说:‘是的。古代有社稷之臣,至于汲黯,可以说是接近了!’
大将军卫青担任侍中,皇上在厕所里看他。丞相公孙弘宴请皇上,皇上有时不戴帽子。至于见到汲黯,不戴帽子就不见。皇上曾经坐在武帐中,汲黯上前奏事,皇上不戴帽子,看到汲黯,就躲到帷幕中,派人批准了他的奏事。他就是这样受到敬重的。
张汤因为修订法律而担任廷尉,汲黯在皇上面前质问张汤,说:‘你作为正卿,上不能褒扬先帝的功业,下不能教化天下人的邪恶之心,使国家安定,百姓富裕,使监狱空虚,你为什么要空谈高皇帝的约束,频繁更改法律呢?而你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自取灭亡!’汲黯当时与张汤争论,张汤总是用深奥的文字和细小的条文来辩论,汲黯愤怒地反驳说:‘天下人都说刀笔吏不能担任公卿,果然如此。如果张汤做了,会让天下人敬畏,侧目而视!’
当时,汉朝正在征讨匈奴,招抚四夷。汲黯主张少用兵,常常建议与匈奴和亲,不要发动战争。皇上当时倾向于儒术,尊重公孙弘,等到事情越来越多,官吏和百姓都变得狡猾。皇上分别制定条文法律,张汤等人多次上奏决断,以博取皇上欢心。而汲黯经常诋毁儒者,当面指责公孙弘等人只是心怀欺诈,装作有智慧来迎合君主,而刀笔吏则专门用深奥的文字巧言诋毁,陷害他人,以此来显示自己的功绩。皇上越来越重视公孙弘、张汤,而公孙弘、张汤对汲黯心怀怨恨,即使皇上也不喜欢他,想要找机会诛杀他。公孙弘担任丞相后,就对皇上说:‘右内史辖区中有许多皇亲国戚,难以治理,不是素有声望的大臣无法胜任,请调任汲黯。’汲黯担任右内史数年,官事并未荒废。
大将军卫青的地位越来越尊贵,他的姐姐是皇后,但汲黯仍然与他平等相待。有人对汲黯说:‘自从天子想要让群臣对大将军表示尊敬,大将军地位尊贵,确实重要,你不能不向他行礼。’汲黯说:‘如果大将军有客人,反而不会受到尊重吗?’大将军听说后,更加认为汲黯贤明,多次向他请教朝廷的疑难问题,对待汲黯比平时更加尊重。
淮南王谋反,害怕汲黯,说:‘汲黯喜欢直言进谏,坚守节操,宁死不屈;至于批评公孙弘等人,就像揭去蒙在头上的布一样容易。’
皇上多次征讨匈奴有功,但汲黯的建议越来越不被采纳。
起初,汲黯位列九卿,而公孙弘、张汤只是小官。等到公孙弘、张汤逐渐显贵,与汲黯同列,汲黯又批评他们。后来公孙弘成为丞相,封侯,张汤担任御史大夫,当时丞史都与他同列,有的甚至被提拔使用。汲黯心胸狭窄,不能没有一点怨言,见到皇上时说:‘陛下任用群臣就像堆积柴草一样,后来的居上。’汲黯离开后,皇上说:‘人果然不能没有学问,看汲黯的话,越来越过分了。’
不久之后,匈奴浑邪王率领部众前来投降,汉朝派出了两万辆车。由于官府没有足够的钱,就从民间借马。有些百姓隐藏了自己的马,导致马匹不足。皇帝生气,想要处斩长安令。汲黯说:‘长安令并没有罪,如果只处斩我,百姓才会愿意献出马匹。而且匈奴背叛了自己的君主来投降汉朝,我们慢慢地按照县次传达,何必让天下动荡,让中原疲惫,而让夷狄之人感到高兴呢!’皇帝沉默了。
后来浑邪王到达,有五百多人与市场交易的人因为犯罪被判死刑。汲黯进入,请求私下见面,见到皇帝后说:‘匈奴侵犯我国的边塞,中断了和亲,我国出兵征讨,死伤无数,耗费巨大。我愚蠢地认为陛下得到胡人,都应将他们作为奴隶,赐予从军死者的家属;战利品,也分给他们,以此来向天下人谢罪,安抚百姓。现在即使不能做到这一点,浑邪王率领数万部众前来,也应当空出府库进行奖赏,派遣良民进行照顾,就像对待娇惯的孩子一样。愚昧的百姓怎么会知道在长安市场上买卖,而文官又以非法出口财物的方式惩罚他们,就像对待边疆一样呢?陛下即使不能得到匈奴的财富来向天下人谢罪,又因为小过错处死五百多无知的人,我私下认为陛下这样做是不妥的。’皇帝没有答应,说:‘我好久没有听到汲黯的话了,现在又胡说八道了。’几个月后,汲黯因为小事被判罪,恰逢大赦,免除了他的官职。于是汲黯隐居田园数年。
恰逢朝廷设立五铢钱,民间有很多私自铸钱的人,楚地尤其严重。皇帝认为淮阳是楚地的郊外,于是召见汲黯,任命他为淮阳太守。汲黯跪下推辞不接受印绶,皇帝多次强迫他接受,他才遵从了诏令。他被召回朝廷,上殿时哭泣着说:‘我自认为会死在荒野,不会再见到陛下,没想到陛下又召见了我。我经常有病,现在病了,身体无法承担郡中的事务。我希望担任中郎,出入禁宫,弥补过失,这是我的愿望。’皇帝说:‘你轻视淮阳吗?我现在又召见你了。只是淮阳的官吏和百姓关系不好,我只有依靠你才能治理好。’汲黯辞职后,经过大行李息的家,说:‘我被放逐居住在郡中,不能参与朝廷的讨论了。然而御史大夫张汤智慧足以拒绝忠言,诡计足以掩饰错误,他不会公正地为天下人说话,只会迎合皇帝的意思。皇帝不喜欢的,他就诋毁;皇帝喜欢的,他就赞誉。他喜欢挑起事端,舞文弄法,内心怀着诡计来控制皇帝,外面则利用恶吏来增加自己的权重。你作为九卿之一,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将会和他一起受到惩罚!’李息害怕张汤,最终不敢说。汲黯在郡中治理如故,淮阳的政治变得清明。
后来张汤失败,皇帝听说汲黯和李息的谈话,将李息定罪。命令汲黯以诸侯相的官秩居住在淮阳。在淮阳住了十年后去世。去世后,皇帝因为汲黯的缘故,任命他的弟弟汲仁为九卿,儿子汲偃为诸侯相。汲黯的姐姐的儿子司马安也年轻时与汲黯一起担任太子的洗马。司马安文采出众,善于官场,四次升任九卿,最终在河南太守任上去世。因为司马安的缘故,他的兄弟们同时升任两千石官员的有十人。濮阳的段宏最初侍奉盖侯信,信信任段宏,段宏的官职也两次升任九卿。然而卫地的人做官的都敬畏汲黯,对他礼让。
郑当时字庄,是陈地人。他的祖先郑君曾经侍奉项羽,项羽死后归属汉朝。高祖命令所有曾经侍奉项羽的人改名,只有郑君不遵从诏令。诏令所有改名项羽的人被封为大夫,而驱逐了郑君。郑君在孝文帝时期去世。
郑当时以任侠自得,曾经帮助张羽摆脱困境,名声在梁、楚之间传开。孝景帝时期,担任太子舍人。每五天洗浴,他经常在长安各郊外设立驿站,邀请宾客,夜以继日,直到天亮,常常担心不能遍访。郑当时喜欢黄老之学,他敬慕长者,好像担心自己不够尊敬。他看到自己年轻官职低微,但他的朋友都是长辈,是天下有名的人。
武帝即位后,郑当时逐渐升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最终升任九卿为右内史。因为武安侯魏其侯的建议,被降职为詹事,后来又升任为大司农。
郑当时作为大官,告诫手下:‘客人到来,无论贵贱都不留在门外。’他遵守宾主之礼,以谦卑的态度对待下属。他性格廉洁,不经营产业,将赏赐分给各位官员。然而他赠送他人的礼物,不过是一些器皿和食物。每次上朝,他都会等待皇帝有空闲时提出意见,从未不谈论天下有德行的人。他推荐士人和属下,真诚地认为他们的言论比自己的更有价值。他从未直呼官员的名字,与属下交谈时,好像担心伤害了他们。他听到别人的优点,就会向上级推荐,唯恐落后。山东的官员因此都称赞郑庄。
他被派去视察黄河,自己请求治行五天。皇帝说:‘我听说郑庄出行,千里之外不带粮食,治行是什么意思?’然而郑当时因为朝中经常迎合皇帝的意思,不敢过于直言不讳。汉朝征讨匈奴,招揽四夷,天下费用增多,财力更加紧张。郑当时担任大司农,他的宾客和客人很多,但收入中有很多拖欠。司马安担任淮阳太守,揭发了他的事情,郑当时因此被定罪,赎罪后成为平民。不久之后,他担任守长史。后来升任汝南太守,几年后,因为官职去世。因为郑当时的缘故,他的兄弟们中有六七人升任两千石官员。
郑当时最初与汲黯一起列为九卿,品行端正。两人都被免职后,宾客逐渐减少。郑当时去世后,家中没有留下多余的财产。
在此之前,皇帝任命翟公为廷尉,他的宾客也络绎不绝。等到他被免职后,门外可以摆设酒席。后来他又被任命为廷尉,他的宾客想要拜访,翟公在大门上大书:‘一死一生,才能知道交情的深浅;一贫一富,才能知道人的态度;一贵一贱,才能看出交情的真伪。’
赞曰:张释之的守法,冯唐的论将,汲黯的正直,郑当时的推荐人才,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又如何能够成名呢!扬子认为孝文帝屈尊以信任周亚夫的军队,为什么不能任用赵充国和魏尚?那是因为他们将会受到激励而行动。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张冯汲郑传-注解
张释之:张释之,西汉时期著名的法学家和政治家,以公正无私著称,曾任廷尉。
南阳堵阳: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南阳市境内,是张释之的籍贯。
骑郎:古代官职,负责骑马随从。
文帝:指汉文帝刘恒,西汉时期的皇帝,以仁政著称。
中郎将:古代官职,掌管宫廷警卫。
爰盎:西汉时期著名将领,曾参与平定七国之乱。
谒者:古代官职,负责接待宾客。
上林尉:古代官职,负责上林苑的管理。
啬夫:古代官职,负责管理仓库。
绛侯周勃:西汉初期著名将领,曾参与楚汉战争,被封为绛侯。
东阳侯张相如:西汉初期将领,被封为东阳侯。
刀笔之吏:指善于文书的官吏,古代文书工作多用刀笔。
二世:指秦朝的第二位皇帝胡亥。
公车令:古代官职,负责宫廷车辆的管理。
司马门:古代宫殿的宫门之一,是进入宫殿的重要通道。
薄太后:汉文帝的母亲,西汉时期的太后。
霸陵:西汉时期的皇帝陵墓之一,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
中渭桥:古代桥梁,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
跸:古代皇帝出行时禁止百姓通行的制度。
廷尉:九卿之一,负责司法。
高庙:古代皇帝祭祀祖先的庙宇。
弃市:古代刑罚,指在市集处公开处决。
中尉:古代官职名,负责京城的治安。
条侯周亚夫:西汉初期将领,被封为条侯。
梁相山都侯王恬启:西汉初期将领,被封为梁相山都侯。
黄、老:指道家学派,黄指黄帝,老指老子。
处士:古代指不仕的士人。
巨鹿: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北省境内,是赵国与秦国交战的地方。
官帅将:古代官职,负责军队指挥。
代相:古代官职,负责代地的行政事务。
匈奴: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与汉族有长期的战争和交流。
朝那: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甘肃省境内。
北地都尉卬:北地都尉是官职名,卬是人名。
颇、牧:指赵国名将赵奢和魏国名将吴起。
闑以内:闑,古代宫门前的屏风,闑以内指宫内。
闑以外:闑以外指宫外。
军市之租:军市,军队中的市场,租,指税收。
飨士:飨,宴请,士,士兵。
郭开谗:郭开,人名,谗,诬陷。
颜聚:人名,曾任赵国将领李牧的替代者。
云中守:云中,地名,云中守是官职名,负责云中地区的军事。
尺籍伍符:尺籍,古代军令,伍符,军令符节。
莫府:古代官府名,也是军事指挥机构。
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指法律过于严苛,赏赐不够丰厚,惩罚过于严厉。
上功:上报军功。
繇此言之:繇,因此,言之,说。
车骑都尉:古代官职名,主管车骑部队。
郡国车士:郡国,古代行政区域,车士,指车战士兵。
东粤:古代地名,指今天的广东省。
河内: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黄、老言:道家思想。
社稷之臣:指对国家忠诚,有贡献的大臣。
大将军青:大将军,古代官职名,青,人名,指卫青。
侍中:古代官职名,皇帝的亲信顾问。
踞厕:踞,蹲坐,厕,厕所。
囹圄:古代监狱。
四夷:指四方的外族。
招文学儒者:招揽文学和儒学人才。
公孙弘:人名,西汉时期著名政治家、文学家。
刀笔吏:指专司文书的小官吏。
淮南王:古代诸侯王,淮南王是封号。
反:造反,指谋反。
直谏:直言进谏。
社稷:古代指国家,社稷是土地神和谷神的总称。
九卿:汉朝中央政府的九个高级官职。
右内史:右内史是九卿之一。
丞相:古代官职名,国家最高行政长官。
封侯:古代封赐侯爵的仪式。
御史大夫:古代官职名,主管监察。
丞史:官职,指官员的属吏。
褊心:狭隘的心胸。
积薪:堆积的柴火,比喻人材的积累。
学:学习,指修身养性。
日益甚矣:越来越严重了。
浑邪王:匈奴的一位首领,曾率领部众投降汉朝。
汉发车二万乘:汉朝调发两万辆车。
县官:指朝廷,即国家的官府。
亡钱:指没有钱。
从民贳马:向民间借贷马匹。
匿马:隐藏马匹。
上怒:皇帝发怒。
长安令:长安城的县令。
黯:指汲黯,西汉时期的一位著名大臣。
畔:通‘叛’,背叛。
县次传之:按县依次传递。
骚动:动荡不安。
罢中国:使中原地区疲惫。
甘心夷狄之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外族人。
贾人与市者:商人。
坐当死:因为犯罪而应当被处死。
五百余人:五百多人。
请间:请求私下见面。
高门:高级官员的府邸。
当路塞:通往中原的道路上的要塞。
和亲:通过婚姻联姻来维持和平。
死伤不可胜计:死伤人数无法计算。
巨万百数:数以万计。
奴婢:奴隶。
卤获:战利品。
阑出财物:非法带出财物。
边关:边境关口。
淮阳:汉朝的一个郡名。
伏谢:跪拜谢恩。
印绶:官印和系印的丝带。
中郎:宫廷中的官职。
禁闼:皇宫。
补过拾遗:弥补过失,纠正遗漏。
淮阳太守:淮阳郡的行政长官。
大行李息:大行令李息。
弃逐:被贬谪。
郡事:郡中的政务。
狗马之病:比喻轻微的疾病。
诸侯相:诸侯国的宰相。
五铢钱:汉朝的一种货币。
盗铸钱者:私自铸钱的人。
楚地:指楚国的地区。
淮阳之郊:淮阳的郊外。
拜:任命。
伏谢不受印绶:跪拜谢恩,不接受印绶。
贾:商人。
当死:应当被处死。
阑出:非法带出。
淮阳政清:淮阳的政治清明。
张汤:西汉时期的一位著名大臣,后因贪污被处死。
诸侯相秩:诸侯国的宰相的官秩。
官其弟仁至九卿:任命他的弟弟汲仁至九卿。
子偃至诸侯相:他的儿子汲偃至诸侯国的宰相。
太子洗马:太子的侍从官。
任侠:以侠义自居。
脱张羽于厄:救张羽于危难之中。
梁、楚间:梁国和楚国之间。
太子舍人:太子的属官。
洗沐:沐浴,指休息日。
长者:有德行的人。
大父行:祖父辈的人。
鲁中尉:鲁地的中尉。
济南太守:济南郡的行政长官。
江都相:江都国的宰相。
武安魏其时:武安侯魏其时。
詹事:宫廷中的官职。
大司农:九卿之一,负责国家的粮食和财政。
戒门下:告诫手下人。
亡贵贱:不论贵贱。
执宾主之礼:执行宾客和主人的礼节。
卬奉赐给诸公:接受并赐予众人。
推毂士:推荐士人。
山东诸公:山东地区的众人。
视决河:视察治理黄河。
治行:准备出行。
赍粮:携带粮食。
趋和承意:迎合皇帝的意愿。
征匈奴:征讨匈奴。
任人宾客僦:任用人和宾客。
逋负:拖欠。
守长史:担任长史。
汝南太守:汝南郡的行政长官。
刲翟公:指翟公被免职。
可设爵罗:可以设宴招待。
大署其门:在门上大书。
一死一生:经历生死。
一贫一富:经历贫穷和富有。
一贵一贱:经历贵贱。
交情:友情。
交态:交往的态度。
诎帝尊:屈尊。
信亚夫之军:信任周亚夫的军队。
有激云尔:有激发之意。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张冯汲郑传-评注
居无何,匈奴浑邪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县官亡钱,从民贳马。
此句描绘了匈奴浑邪王率众来降的情景,以及汉朝为了应对这一情况而采取的措施。‘居无何’表示时间之短,突显事件的突然性。‘匈奴浑邪王帅众来降’表明匈奴归顺汉朝,是汉朝对外关系的重要转折点。‘汉发车二万乘’则展现了汉朝的强大实力,‘县官亡钱,从民贳马’反映了汉朝财政的紧张状况,不得不向民间借贷。
民或匿马,马不具。
此句揭示了民间对汉朝征马的抵触情绪,‘民或匿马’说明有人隐藏马匹,‘马不具’则表示马匹不足,反映出民众对国家征调的不满。
上怒,欲斩长安令。
此句表现了皇帝对长安令的不满,‘上怒’揭示了皇帝的愤怒情绪,‘欲斩长安令’则表明皇帝想要对长安令进行严厉的惩罚。
黯曰:‘长安令亡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中国,甘心夷狄之人乎!’
汲黯的这番话体现了他的忠诚和智慧。他首先为长安令辩护,认为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表明他愿意为民众承担责任。接着,他提出对待匈奴的策略,主张逐步传扬匈奴归顺汉朝的消息,避免引起天下骚动,显示出他对国家大局的考虑。
上默然。
皇帝沉默不语,表明他思考了汲黯的建议。
后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余人。
此句描述了浑邪王到达后,因涉及贾人与市者而被判死刑的五百余人,反映了当时法律的严酷。
黯入,请间,见高门,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举兵诛之,死伤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赐从军死者家;卤获,因与之,以谢天下,塞百姓之心。今纵不能,浑邪帅数万之众来,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养,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如边关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赢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余人,臣窃为陛下弗取也。’
汲黯的这番话进一步阐述了他的政治见解。他首先回顾了汉朝与匈奴的冲突,指出战争带来的巨大损失。接着,他提出了自己的政策建议,主张对匈奴俘虏进行优待,以安抚民心。他还批评了皇帝的决策,认为皇帝的做法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加剧了民众的不满。
上弗许,曰:‘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
皇帝没有接受汲黯的建议,反而认为他是在胡言乱语。
后数月,黯坐小法,会赦,免官。
此句说明了汲黯因小过失被免官,但后来因赦免而恢复官职。
于是黯隐于田园者数年。
汲黯隐居田园,表明他对官场的失望和对自然的向往。
会更立五铢钱,民多盗铸钱者,楚地尤甚。
此句描述了汉朝实行五铢钱制度后,民间盗铸钱币的现象,特别是楚地尤为严重。
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也,召黯拜为淮阳太守。
皇帝认为淮阳地处楚地,需要一位能干的官员来治理,于是召见汲黯,任命他为淮阳太守。
黯伏谢不受印绶,诏数强予,然后奉诏。
汲黯谦虚地拒绝接受印绶,但皇帝坚持授予他,最终他接受了任命。
召上殿,黯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之。臣常有狗马之病,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
汲黯在皇帝面前表达了自己的忠诚和愿望,他希望能够回到朝廷,为皇帝效力。
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重,卧而治之。’
皇帝安慰汲黯,表示会再次召回他,并解释了任命他为淮阳太守的原因。
黯既辞,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然御史大夫汤智足以距谏,诈足以饰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何?公与之俱受其戮矣!’
汲黯在离开朝廷前,向大行李息表达了对御史大夫张汤的不满,认为张汤善于掩饰错误,专阿皇帝之意。
息畏汤,终不敢言。
大行李息因为畏惧张汤,最终没有敢说。
黯居郡如其故治,淮阳政清。
此句说明了汲黯在淮阳的治理效果,他继续保持着清廉的作风,使得淮阳政治清明。
后张汤败,上闻黯与息言,抵息罪。
张汤败后,皇帝得知了汲黯与李息的对话,于是对李息进行了惩罚。
令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
皇帝命令汲黯以诸侯相的身份居住在淮阳。
居淮阳十岁而卒。
此句说明了汲黯在淮阳居住了十年后去世。
卒后,上以黯故,官其弟仁至九卿,子偃至诸侯相。
汲黯去世后,皇帝为了纪念他,任命他的弟弟和儿子担任高官。
黯姊子司马安亦少与黯为太子洗马。
此句介绍了司马安的背景,他是汲黯的姐姐的儿子,曾经担任太子洗马。
安文深巧善宦,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
司马安以其文才和善于宦官而四次晋升至九卿,最终在河南太守任上去世。
昆弟以安故,同时至二千石十人。
司马安的兄弟也因为他的关系而同时担任了二千石级别的官员。
濮阳段宏始事盖侯信,信任宏,官亦再至九卿。
此句介绍了濮阳段宏的背景,他是盖侯信的亲信,也曾经担任过九卿。
然卫人仕者皆严惮汲黯,出其下。
此句说明了卫地的人士都对汲黯敬畏有加,不敢与他为敌。
郑当时字庄,陈人也。
此句介绍了郑当时的姓名和籍贯。
其先郑君尝事项籍,籍死而属汉。
郑当时的祖先曾经为项羽效力,项羽死后,他的家族归顺了汉朝。
高祖令诸故项籍臣名籍,郑君独不奉诏。
高祖命令所有曾经为项羽效力的人都要改名为‘籍’,但郑君没有遵从这一命令。
诏尽拜名籍者为大夫,而逐郑君。
皇帝下诏,将所有改名为‘籍’的人封为大夫,并将郑君驱逐。
郑君死孝文时。
郑君在汉文帝时期去世。
当时以任侠自喜,脱张羽于厄,声闻梁、楚间。
郑当时以任侠自居,曾经帮助张羽脱离困境,因此在梁、楚地区声名远扬。
孝景时,为太子舍人。
在汉景帝时期,郑当时担任太子舍人。
每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请谢宾客,夜以继日,至明旦,常恐不遍。
郑当时每次洗沐时,都会在长安郊外设置驿站,邀请宾客,夜以继日地接待他们,生怕遗漏了任何人。
当时好黄、老言,其慕长者,如恐不称。
郑当时喜欢黄老之学,非常敬仰长者,生怕自己不能称职。
自见年少官薄,然其知友皆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
尽管郑当时年轻官职不高,但他的朋友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是天下知名的人物。
武帝即位,当时稍迁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为右内史。
汉武帝即位后,郑当时的官职逐渐提升,担任过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最终晋升为九卿之一的右内史。
以武安魏其时议,贬秩为詹事,迁为大司农。
由于武安侯魏其时的议政,郑当时的官职被贬为詹事,后来又晋升为大司农。
当时为大吏,戒门下:‘客至,亡贵贱亡留门者。’执宾主之礼,以其贵下人。
作为大吏,郑当时对下属有严格的要求,要求他们对待客人不论贵贱都要热情接待,体现出他的谦逊。
性廉,又不治产,卬奉赐给诸公。
郑当时性格廉洁,不经营产业,将朝廷的赏赐分发给众人。
然其馈遗人,不过具器食。
尽管如此,他赠送他人的礼物也不过是简单的器物和食物。
每朝,候上间说,未尝不言天下长者。
每次上朝,他都会向皇帝推荐天下有德行的人。
其推毂士及官属丞史,诚有味其言也。
他推荐的人才和官员,都得到了皇帝的认可,他认为这些人的言论非常有价值。
常引以为贤于己。
他常常认为这些人的才能胜过自己。
未尝名吏,与官属言,若恐伤之。
他从不直呼官员的名字,与下属交谈时,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他们。
闻人之善言,进之上,唯恐后。
他听到别人的好话,总是立刻向皇帝汇报,生怕落后。
山东诸公为此翕然称郑庄。
因此,山东的官员都一致称赞郑庄。
使视决河,自请治行五日。
郑当时被派去视察黄河,他主动请缨,表示愿意在五天内完成治理工作。
上曰:‘吾闻郑庄行,千里不赍粮,治行者何也?’
皇帝问郑当时:‘我听说你出行千里不带粮食,治理黄河的人为何如此?’
然当时以朝,常趋和承意,不敢甚斥臧否。
然而,郑当时在朝中常常迎合皇帝的意思,不敢过多批评或表扬。
汉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费多,财用益屈。
汉朝征讨匈奴,招揽四夷,导致国家财政紧张。
当时为大司农,任人宾客僦,入多逋负。
郑当时担任大司农时,任用私人,导致财政亏空。
司马安为淮阳太守,发其事,当时在此陷罪,赎为庶人。
司马安担任淮阳太守时,揭发了郑当时的问题,郑当时因此被贬为庶人。
顷之,守长史。
不久之后,郑当时担任了长史。
迁汝南太守,数岁,以官卒。
后来,他被任命为汝南太守,几年后因官职去世。
昆弟以当时故,至二千石者六七人。
郑当时的兄弟也因为他的关系而担任了二千石级别的官员。
当时始与汲黯列为九卿,内行修。
郑当时最初与汲黯一起担任九卿,他的品行也得到了提升。
两人中废,宾客益落。
两人被免职后,他们的宾客也纷纷离去。
当时死,家亡余财。
郑当时去世后,家中没有留下任何财产。
先是,下刲翟公为廷尉,宾客亦填门,及废,门外可设爵罗。
最初,翟公担任廷尉时,宾客络绎不绝,但后来被免职后,门外可以摆设酒席。
后复为廷尉,客欲往,翟公大署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翟公再次担任廷尉后,他在门口贴上了这样的告示:‘生死荣辱,才能看出交情的真伪;贫富兴衰,才能看出人际关系的实质;贵贱升降,才能看出交情的深浅。’
赞曰:张释之之守法,冯唐之论将,汲黯之正直,郑当时之推士,不如是,亦何以成名哉!扬子以为孝文帝诎帝尊以信亚夫之军,曷为不能用颇、牧?彼将有激云尔。
这篇赞文对张释之、冯唐、汲黯和郑当时的品德和才能进行了高度评价,认为他们的成功离不开他们的品行和才能。扬子则认为汉文帝之所以能够信任周亚夫,是因为他有激励人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