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班固(公元32年-92年),字孟坚,东汉时期著名历史学家、文学家。他是中国古代史学家班固的代表作之一,他的父亲班昭同样是历史学家。班固所编写的《汉书》是继《史记》之后最为重要的中国史书之一。
年代:成书于东汉(约公元82年)。
内容简要:《汉书》是班固根据史料编纂的汉朝史书,内容覆盖了西汉的兴起、发展与衰落。全书共分为三十篇,主要记录了汉朝的历史事件、帝王传记、政治制度、经济状况等。班固通过严谨的史实记载和深入的分析,为后代研究汉朝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特别是在帝王的治国理政、军事战争、外交往来等方面,《汉书》提供了许多细节,对了解汉朝的政治体系与社会结构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此外,《汉书》还包含了许多人物传记,其中涉及了大量的历史人物,为研究中国古代名将、政治家的生平提供了重要依据。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匈奴传下-原文
呼韩邪单于归庭数月,罢兵使各归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间者立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贤贵人,欲令杀右贤王。
其冬,都隆奇与右贤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数万人东袭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兵败走,屠耆单于还,以其长子都涂吾西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楼头为右谷蠡王,留居单于庭。
明年秋,屠耆单于使日逐王先贤掸兄右奥鞬王为乌藉都尉各二万骑,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
是时,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谋,共谗右贤王,言欲自立为乌藉单于。
屠耆单于杀右贤王父子,后知其冤,复杀唯犁当户。
于是呼揭王恐,遂畔去,自立为呼揭单于。
右奥鞬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犁单于。
乌藉都尉亦自立为乌藉单于。
凡五单于。
屠耆单于自将兵东击车犁单于,使都隆奇击乌藉。
乌藉、车犁皆败,西北走,与呼揭单于兵合为四万人。
乌藉、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并力尊辅车犁单于。
屠耆单于闻之,使左大将、都尉将四万骑分屯东方,以备呼韩邪单于,自将四万骑西击车犁单于。
车犁单于败,西北走,屠耆单于即引西南,留闟敦地。
其明年,呼韩邪单于遣其弟右谷蠡王等西袭屠耆单于屯兵,杀略万余人。
屠耆单于闻之,即自将六万骑击呼韩邪单于,行千里,未至嗕姑地,逢呼韩邪单于兵可四万人,合战。
屠耆单于兵败,自杀。
都隆奇乃与屠耆少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亡归汉,车犁单于东降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左大将乌厉屈与父呼速累乌厉温敦皆见匈奴乱,率其众数万人南降汉。
封乌厉屈为新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
是时,李陵子复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捕斩之,遂复都单于庭,然众裁数万人。
屠耆单于从弟休旬王将所主五六百骑,击杀左大且渠,并其兵,至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在西边。
其后,呼韩邪单于兄左贤王呼屠吾斯亦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边。
其后二年,闰振单于率其众东击郅支单于。
郅支单于与战,杀之,并其兵,遂进攻呼韩邪。
呼韩邪破,其兵走,郅支都单于庭。
呼韩邪之败也,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
呼韩邪议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
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
诸大人相难久之。
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
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是岁,甘露元年也。
明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
汉遣车骑都尉韩昌迎,发过所七郡郡二千骑,为陈道上。
单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汉宠际殊礼,位在诸侯王上,赞谒称臣而不名。
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戾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县、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
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
上自甘泉宿池阳宫。
上登长平,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之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
上登渭桥,咸称万岁。
单于就邸,留月余,遣归国。
单于自请愿留居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
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
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谷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
是岁,郅支单于亦遣使奉献,汉遇之甚厚。
明年,两单于俱遣使朝献,汉待呼韩邪使有加。
明年,呼韩邪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百一十袭,锦帛九千匹,絮八千斤。
以有屯兵,故不复发骑为送。
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降汉,兵弱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
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余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余人。
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
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
乌就屠见呼韩邪为汉所拥,郅支亡虏,欲攻之以称汉,乃杀郅支使,持头送都护在所,发八千骑迎郅支。
郅支见乌孙兵多,其使又不反,勒兵逢击乌孙,破之。
因北击乌揭,乌揭降。
发其兵西破坚昆,北降丁令,并三国。
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
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元帝初即位,呼韩邪单于复上书,言民众困乏。
汉诏云中、五原郡转谷二万斛以给焉。
郅支单于自以道远,又怨汉拥护呼韩邪,遣使上书求侍子。
汉遣谷吉送之,郅支杀吉。
汉不知吉音问,而匈奴降者言闻瓯脱皆杀之。
呼韩邪单于使来,汉辄簿责之甚急。
明年,汉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侍子,求问吉等,因赦其罪,勿令自疑。
昌、猛见单于民众益盛,塞下禽兽尽,单于足以自卫,不畏郅支。
闻其大臣多劝单于北归者,恐北去后难约束,昌、猛即与为盟约曰:‘自今以来,汉与匈奴合为一家,世世毋得相诈相攻。有窃盗者,相报,行其诛,偿其物;有寇,发兵相助。汉与匈奴敢先背约者,受天不祥。令其世世子孙尽如盟。’昌、猛与单于及大臣俱登匈奴诺水东山,刑白马,单于以径路刀金留犁挠酒,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
昌、猛还奏事,公卿议者以为:‘单于保塞为藩,虽欲北去,犹不能为危害。昌、猛擅以汉国世世子孙与夷狄诅盟,令单于得以恶言上告于天,羞国家,伤威重,不可得行。宜遣使往告祠天,与解盟。昌、猛奉使无状,罪至不道。’上薄其过,有诏昌、猛以赎论,勿解盟。
其后呼韩邪竟北归庭,人众稍稍归之,国中遂定。
郅支既杀使者,自知负汉,又闻呼韩邪益强,恐见袭击,欲远去。
会康居王数为乌孙所困,与诸翕侯计,以为匈奴大国,乌孙素服属之,今郅支单于困厄在外,可迎置东边,使合兵取乌孙以立之,长无匈奴忧矣。
即使使至坚昆通语郅支。
郅支素恐,又怨乌孙,闻康居计,大说,遂与相结,引兵而西。
康居亦遣贵人,橐它驴马数千匹,迎郅支。
郅支人众中寒道死,余财三千人到康居。
其后,都护甘延寿与副陈汤发兵即康居诛斩郅支,语在《延寿、汤传》。
郅支既诛,呼韩邪单于且喜且惧,上书言曰:‘常愿谒见天子,诚以郅支在西方,恐其与乌孙俱来击臣,以故未得至汉。今郅支已伏诛,愿入朝见。’
竟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加衣服锦帛絮,皆倍于黄龙时。
单于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
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墙字昭君赐单于。
单于欢喜,上书愿保塞上谷以西至敦煌,传之无穷,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
天子令下有司议,议者皆以为便。
郎中侯应习边事,以为不可许。
上问状,应曰:‘周、秦以来,匈奴暴桀,寇侵边境,汉兴,尤被其害。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来出为寇,是其苑囿也。至孝武世,出师征伐,斥夺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用少安。幕北地乎,少草木,多大沙,匈奴来寇,少所蔽隐,从塞以南,径深山谷,往来差难。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也。如罢备塞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圣德广被,天覆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来臣。夫夷狄之情,困则卑顺,强则骄逆,天性然也。前以罢外城,省亭隧,今裁足以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礼义之教、刑罚之诛,愚民犹尚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自中国尚建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凯欲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匈奴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畔,世世不绝。今罢乘塞,则生嫚易分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子孙贫困,一旦亡出,从其亲威,六也。又边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闻匈奴中乐,无奈候望急何!”然时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溪谷水门,稍稍平之,卒徒筑治,功费久远,不可胜计。臣恐议者不深虑其终始,欲以一切省徭戍,十年之外,百岁之内,卒有它变,障塞破坏,亭隧灭绝,当更发屯缮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复,九也。如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汉,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亏中国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策也。’
对奏,天子有诏:‘勿议罢边塞事。’
使车骑将军口谕单于曰:‘单于上书愿罢北边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保塞。单于乡慕礼义,所以为民计者甚厚,此长久之策也,朕甚嘉之。中国四方皆有关梁障塞,非独以备塞外也,亦以防中国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明法度以专众心也。敬谕单于之意,朕无疑焉。为单于怪其不罢,故使大司马车骑将军嘉晓单于。’
单于谢曰:‘愚不知大计,天子幸使大臣告语,甚厚!’
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画计归汉,竟以安定。
其后或谗伊秩訾自伐其功,常鞅鞅,呼韩邪疑之。
左伊秩訾惧诛,将其众千余人降汉,汉以为关内侯,食邑三百户,令佩其王印绶。
及竟宁中,呼韩邪来朝,与伊穆訾相见,谢曰:‘王为我计甚厚,令匈奴至今安宁,王之力也,德岂可忘!我失王意,使王去不复顾留,皆我过也。今欲白天子,请王归庭。’
伊秩訾曰:‘单于赖天命,自归于汉,得以安宁,单于神灵,天子之晁也,我安得力!既已降汉,又复归匈奴,是两心也。愿为单于侍使于汉,不敢听命。’
单于固请不能得而归。
王昭君号宁胡阏氏,生一男伊屠智牙师,为右日逐王。
呼韩邪立二十八年,建始二年死。
始,呼韩邪嬖左伊秩訾兄呼衍王女二人。
长女颛渠阏氏,生二子,长曰且莫车,次曰囊知牙斯。
少女为大阏氏,生四子,长曰雕陶莫皋,次曰且糜胥,皆长于且莫车,少子咸、乐二人,皆小子囊知牙斯。
又它阏氏子十余人。
颛渠阏氏贵,且莫车爱。
呼韩邪病且死,欲立且莫车,其母颛渠阏氏曰:‘匈奴乱十余年,不绝如发,赖蒙汉力,故得复安。今平定未久,人民创艾战斗,且莫车年少,百姓未附,恐复危国。我与大阏氏一家共子,不如立雕陶莫皋。’
大阏氏曰:‘且莫车虽少,大臣共持国事,今舍贵立贱,后世必乱。’
单于卒从颛渠阏氏计,立雕陶莫皋,约令传国与弟。
呼韩邪死,雕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复株累若鞮单于立,遣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入侍,以且糜胥为左贤王,且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
复株累单于复妻王昭君,生二女,长女云为须卜居次,小女为当于居次。
河平元年,单于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献朝正月。
既罢,遣使者送至蒲反。
伊邪莫演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归。’
使者以闻,下公卿议。
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
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以为:‘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诎体称臣,列为北藩,遣使朝贺,无有二心,汉家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单于聘贡之质,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私使伊邪莫演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德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策,使得归曲而直责。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
对奏,天子从之。
遣中郎将王舜往问降状。
伊邪莫演曰:‘我病狂妄言耳。’
遣去。
归到,官位如故,不肯令见汉使。
明年,单于上书愿朝。
河平四年正月,遂入朝,加赐锦绣缯帛二万匹,絮二万斤,它如竟宁时。
复株累单于立十岁,鸿嘉元年死。
弟且糜胥立,为搜谐若鞮单于。
搜谐单于立,遣子左祝都韩王朐留斯侯入侍,以且莫车为左贤王。
搜谐单于立八岁。
元延元年,为朝二年发行,未入塞,病死。
弟且莫车立,为车牙若鞮单于。
车牙单于立,遣子右於涂仇掸王乌夷当入侍,以囊知牙斯为左贤王。
车牙单于立四岁,绥和元年死。
弟囊知牙斯立,为乌珠留若鞮单于。
乌珠留单于立,以第二阏氏子乐为左贤王,以第五阏氏子舆为右贤王,遣子右股奴王乌鞮牙斯入侍。
汉遣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使匈奴。
时帝舅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领尚书事,或说根曰:‘匈奴有斗入汉地,直张掖郡,生奇材木,箭竿就羽,如得之,于边甚饶,国家有广地之卖,将军显功,垂于无穷。’
根为上言其利,上直欲从单于求之,为有不得,伤命损威。
根即但以上指晓藩,令从藩所说而求之。
藩至匈奴,以语次说单于曰:‘窃见匈奴斗入汉地,直张掖郡。汉三都尉居塞上,士卒数百人塞苦,候望久劳。单于宜上书献此地,直断阏之,省两都尉士卒数百人,以复天子厚恩,其报必大。’
单于曰:‘此天子诏语邪,将从使者所求也?’
藩曰:‘诏指也,然藩亦为单于画善计耳。’
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父呼韩邪单于,从长城以北匈奴有之。此温偶駼王所居地也,未晓其形状所生,请遣使问之。’
藩、容归汉。
后复使匈奴,至则求地。
单于曰:‘父兄传五世,汉不求此地,至知独求,何也?已问温偶駼王,匈奴西边诸侯作穹庐及车,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
藩还,迁为太原太守。
单于遣使上书,以藩求地状闻。
诏报单于曰:‘藩擅称诏从单于求地,法当死,更大赦二,今徙藩为济南太守,不令当匈奴。’
明年,侍子死,归葬。
复遣子左於駼仇掸王稽留昆入侍。
至哀帝建平二年,乌孙庶子卑援疐翕侯人众入匈奴西界,寇盗牛畜,颇杀其民。
单于闻之,遣左大当户乌夷泠将五千骑击乌孙,杀数百八,略千余人,驱牛畜去。
卑援疐恐,遣子趋逯为质匈奴。
单于受,以状闻。
汉遣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使匈奴,责让单于,告令还归卑援疐质子。
单于受诏,遣归。
建平四年,单于上书愿朝五年。
时哀帝被疾,或言匈奴从上游来厌人,自黄龙、竟宁时,单于朝中国辄有大故。
上由是难之,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
单于使辞去,未发,黄门郎扬雄上书谏曰:
臣闻《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皆微,然而大事之本,不可不察也。
今单于上书求朝,国家不许而辞之,臣愚以为汉与匈奴从此隙矣。
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不可使隙甚明。
臣不敢远称,请引秦以来明之。
以秦始皇之强,蒙恬之威,带甲四十余万,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
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
时奇谲之士石画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
又高皇后尝忿匈奴,群臣庭议,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妄阿顺指!’
于是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匈奴之结解,中国之忧平。
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乃罢。
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使韩安国将三十万众徼于便地,匈奴觉之而去,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
其后深惟社稷之计,规恢万载之策,乃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
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
自是之后,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
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之北哉?
以为不一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之壑而不悔也。
至本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乃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猎其南,而长罗侯以乌孙五万骑震其西,皆至质而还。
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雷风耳。
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
故北狄不服,中国未得高枕安寝也。
逮至元康、神爵之间,大化神明,鸿恩溥洽,而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化,扶伏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
自此之后,欲朝者不距,不欲者不强。
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隶以恶,其强难诎,其和难得。
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尉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藉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两越之旗,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
唯北狄为不然,真中国之坚敌也。
三垂比之悬矣,前世重之慈甚,未易可轻也。
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乃上世之遗策,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
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
夫款而隙之,使有恨心,负前言,缘往辞,归怨于汉,因以自绝,终无北面之心,威之不可,谕之不能,焉得不为大忧乎!
夫明者视于无形,聪者听于无声,诚先于未然,即蒙恬、樊哙不复施,棘门、细柳不复备,马邑之策安所设,卫、霍之功何得用,五将之威安所震?
不然,一有隙之后,虽智者劳心于内,辩者毂击于外,犹不若未然之时也。
且往者图西域,制车师,置城郭都护三十六国,费岁以大万计者,岂为康居、乌孙能逾白龙堆而寇西边哉?
乃以制匈奴也。
夫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
唯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书奏,天子寤焉,召还匈奴使者,更报单于书而许之。
赐雄帛五十匹,黄金十斤。
单于未发,会病,复遣使愿朝明年。
故事,单于朝,从名王以下及从者二百余人。
单于又上书言:‘蒙天子神灵,人民盛壮,愿从五百人入朝,以明天子盛德。’
上皆许之。
元寿二年,单于来朝,上以太岁厌胜所在,舍之上林苑蒲陶宫。
告之以加敬于单于,单于知之。
加赐衣三百七十袭,锦绣缯帛三万匹,絮三万斤,它如河平时。
既罢,遣中郎将韩况送单于。
单于出塞,到休屯井,北度车田卢水,道里回远。
况等乏食,单于乃给其粮,失期不还五十余日。
初,上遣稽留昆随单于去,到国,复遣稽留昆同母兄右大且方与妇入待。
还归,复遣且方同母兄左日逐王都与妇人侍。
是时,汉平帝幼,太皇太后称制,新都侯王莽秉政,欲说太后以威德至盛异于前,
乃风单于令遣王昭君女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所以常赐之甚厚。
会西域车师后王姑句、去胡来王唐兜皆怨恨都护校尉,将妻子人民亡降匈奴,语在《西域传>。
单于受置左谷蠡地,遣使上书言状曰:“臣谨已受。”
诏遣中郎将韩隆、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使匈奴,告单于曰:“西域内属,不当得受,今遣之。”
单于曰:“孝宣、孝元皇帝哀怜,为作约束,自长城以南天子有之,长城以北单于有之。有犯塞,辄以状闻;有降者,不得受。臣知父呼韩邪单于蒙无量之恩,死遗言曰:‘有从中国来降者,勿受,辄送至塞,以报天子厚恩。’此外国也,得受之。”
使者曰:“匈奴骨肉相攻,国几绝,蒙中国大恩,危亡复续,妻子完安,累世相继,宜有以报厚恩。”
单于叩头谢罪,执二虏还付使者。
诏使中郎将王萌待西域恶都奴界上逆受。
单于遣使送到国,因请其罪。
使者以闻,有诏不听,会西域诸国王斩以示之。
乃造设四条:中国人亡入匈奴者,乌孙亡降匈奴者,西域诸国佩中国印绶降匈奴者,乌桓降匈奴者,皆不得受。
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使匈奴,班四条与单于,杂函封,付单于,令奉行,因收故宣帝所为约束封函还。
时,莽奏令中国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风单于,宜上书慕化,为一名,汉必加厚赏。
单于从之,上书言:“幸得备藩臣,窃乐太平圣制,臣故名囊知牙斯,今谨更名曰知。”
莽大说,白太后,遣使者答谕,厚赏赐焉。
汉既班四条,后护乌桓使者告乌桓民,毋得复与匈奴皮布税。
匈奴以故事遣使者责乌桓税,匈奴人民妇女欲贾贩者皆随往焉。
乌桓距曰:“奉天子诏条,不当予匈奴税。”
匈奴使怒,收乌桓酋豪,缚到悬之。
酋豪昆弟怒,共杀匈奴使及其官属,收略妇女马牛。
单于闻之,遣使发左贤王兵入乌桓责杀使者,因攻击之。
乌桓分散,或走上山,或东保塞。
匈奴颇杀人民,驱妇女弱小且千人去,置左地,告乌桓曰:“持马畜皮布来赎之。”
乌桓见略者亲属二千余人持财畜往赎,匈奴受,留不遣。
王莽之篡位也,建国元年,遣五威将王骏率甄阜、王飒、陈饶、帛敞、丁业六人,多赍金帛,重遗单于,谕晓以受命代汉状,因易单于故印。
故印文曰“匈奴单于玺”,莽更曰“新匈奴单于章”。
将率既至,授单于印绂,诏令上故印拔。
单于再拜受诏。
译前,欲解取故印绂,单于举掖授之。
左姑夕侯苏从旁谓单于曰:“未见新印文,宜且勿与。”
单于止,不肯与。
请使者坐穹庐,单于欲前为寿。
五威将曰:“故印绂当以时上。”
单于曰:“诺。”复举掖授译。
苏复曰:“未见印文,且勿与。”
单于曰:“印文何由变更!”
遂解故印绂奉上,将率受。
著新绂,不解视印,饮食至夜乃罢。
右率陈饶谓诸将率曰:“乡者姑夕侯疑印文,几令单于不与人。
如令视印,见其变改,必求故印,此非辞说所能距也。
既得而复失之,辱命莫大焉。
不如椎破故印,以绝祸根。”
将率犹与,莫有应者。
饶,燕士,果悍,即引斧椎坏之。
明日,单于果遣右骨都侯当白将率曰:“汉赐单于印,言‘玺’,不言‘章’,又无‘汉’字。
诸王已下乃有‘汉’,言‘章’。
今即去‘玺’加‘新’,与臣下无别。
愿得故印。”
将率示以故印,谓曰:“新室顺天制作,故印随将率所自为破坏。
单于宜承天命,奉新室之制。”
当还白,单于知已无可奈何,又多得赂遗,即遣弟右贤王舆奉马牛随将率入谢,因上书求故印。
将率还到左犁汗王咸所居地,见乌桓民多,以问咸。
咸具言状,将率曰:“前封四条,不得受乌桓降者,亟还之。”
咸阳:“请密与单于相闻,得语,归之。”
单于使咸报曰:“当从塞内还之邪,从塞外还之邪?”
将率不敢颛决,以闻。
诏报,从塞外还之。
单于始用夏侯藩求地有距汉语,后以求税乌桓不得,因寇略其人民,衅由是生,重以印文改易,故怨恨。
乃遣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余人将兵众万骑,以护送乌桓为名,勒兵朔方塞下。
朔方太守以闻。
明年,西域车师后王须置离谋降匈奴,都护但钦诛斩之。
置离兄狐兰支将人众二千余人,驱畜产,举国亡降匈奴,单于受之。
狐兰支与匈奴共入寇,击车师,杀后成长,伤都护司马,复还入匈奴。
时,戊己校尉史陈良、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候任商等见西域颇背叛,闻匈奴欲大侵,恐并死,即谋劫略吏卒数百人,共杀戊己校尉刀护,遣人与匈奴南犁汗王南将军相闻。
匈奴南将军二千骑入西域迎良等,良等尽胁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余人入匈奴。
玄、商留南将军所,良、带径至单于庭,人众别置零吾水上田居。
单于号良、带曰乌桓都将军,留居单于所,数呼与饮食。
西域都护但钦上书言匈奴南将军右伊秩訾将人众冠击诸国。
莽于是大分匈奴为十五单于,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将兵万骑,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招诱呼韩邪单于诸子,欲以次拜之。
使译出塞诱呼右犁汗王咸、咸子登、助三人,至则胁拜咸为孝单于,赐安车鼓车各一,黄金千手,杂缯千匹,戏戟十;拜助为顺单于,赐黄金五百斤;传送助、登长安。
莽封苞为宣威公,拜为虎牙将军;封级为扬威公,拜为虎贲将军。
单于闻之,怒曰:‘先单于受汉宣帝恩,不可负他。今天子非宣帝子孙,何以得立?’
遣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及左贤王乐将兵入云中益寿塞,大杀吏民。
是岁,建国三年也。
是后,单于历告左右部都尉、诸边王,入塞寇盗,大辈万余,中辈数千,少者数百,杀雁门、朔方太守、都尉,略吏民畜产不可胜数,缘边虚耗。
莽新即位,怙府库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部将率,发郡国勇士,武库精兵,各有所屯守,转委输于边。
议满三十万众,贲三百日粮,同时十道并出,穷追匈奴,内之于丁令,因分其地,立呼韩邪十五子。
莽将严尤谏曰:
臣闻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
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
当周宣王时,猃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
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驱之而已。
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
汉武帝选将练兵,约贲轻粮,深入远戍,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策。
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于负海,疆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策。
今天下遭阳九之厄,比年饥馑,西北边犹甚。
发三十万众,具三百日粮,东援海代,南取江淮,然后乃备。
计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师老械弊,势不可用,此一难也。
边既空虚,不能奉军粮,内调郡国,不相及属,此二难也。
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当自赍食,加二十斛,重矣。
胡地沙卤,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军出未满百日,牛必物故且尽,余粮尚多,人不能负,此三难也。
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风,多赍釜鍑薪炭,重不可胜,食糒饮水,以历四时,师有疾疫之忧,是故前世伐胡,不过百日,非不欲久,势力不能,此四难也。
辎重自随,则轻锐者少,不得疾行,虏徐遁逃,势不能及,幸而逢虏,又累辎重,如遇险阻,衔尾相随,虏要遮前后,危殆不测,此五难也。
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忧之。
今既发兵,宜纵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击,且以创艾胡虏。
莽不听尤言,转兵谷如故,天下骚动。
咸既受莽孝单于之号,驰出塞归庭,具以见胁状白单于。
单于更以为于粟置支侯,匈侯贱官也。
后助病死,莽以登代助为顺单于。
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屯云中葛邪塞。
是时,匈奴数为边寇,杀将率吏士,略人民,驱畜产去甚众。
捕得虏生口验问,皆曰孝单于咸子角数为寇。
两将以闻。
四年,莽会诸蛮夷,斩咸子登于长安市。
初,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
及莽挠乱匈奴,与之构难,边民死亡系获,又十二部兵久屯而不出,吏士罢弊,数年之间,北边虚空,野有暴骨矣。
乌珠留单于立二十一岁,建国五年死。
匈奴用事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即王昭君女伊墨居次云之婿也。
云常欲与中国和亲,又素与咸厚善,见咸前后为莽所拜,故遂越舆而立咸为乌累若鞮单于。
乌累单于咸立,以弟舆为左谷蠡王。
乌珠留单于子苏屠胡本为左贤王,以弟屠耆阏氏子卢浑为右贤王。
乌珠留单于在时,左贤王数死,以为其号不祥,更易命左贤王曰‘护于’。
护于之尊最贵,次当为单于,故乌珠留单于授其长子以为护于,欲传以国。
咸怨乌珠留单于贬贱己号,不欲传国,及立,贬护于为左屠耆王。
云、当遂劝咸和亲。
天凤元年,云、当遣人之西河虏猛制虏塞下,告塞吏曰欲见和亲侯。
和亲侯王歙者,王昭君兄子也。
中部都尉以闻。
莽遣歙、歙弟骑都尉展德侯飒使匈奴,贺单于初立,赐黄金衣被缯帛,绐言侍子登在,因购求陈良、终带等。
单于尽收四人及手杀校尉刀护贼芝音妻子以下二十七人,皆械槛付使者,遣厨唯姑夕王富等四十人送歙、飒。
莽作焚如之刑,烧杀陈良等,罢诸将率屯兵,但置游击都尉。
单于贪莽赂遗,帮外不失汉故事,然内利寇掠。
又使还,知子登前死,怨恨,寇虏从左地入,不绝。
使者问单于,辄曰:‘乌桓与匈奴无状黠民共为寇入塞,譬如中国有盗贼耳!咸初立持国,威信尚浅,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
天凤二年五月,莽复遣歙与五威将王咸率伏黯、丁业等六人,使送右厨唯姑夕王,因奉归前所斩侍子登及诸贵人从者丧,皆载以常车。
至塞下,单于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
咸等至,多遗单于金珍,因谕说改其号,号匈奴曰“恭奴”,单于曰“善于”,赐印绶。
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当子男奢为后安侯。
单于贪莽金币,故曲听之,然寇盗如故。
咸、歙又以陈良等购金付云、当,令自差与之。
十二月,还入塞,莽大喜,赐歙钱二百万,悉封黯等。
单于咸立五岁,天凤五年死,弟左贤王舆立,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
匈奴谓孝曰“若鞮自呼韩邪后,与汉亲密,见汉谥帝为“孝”,慕之,故皆为“若鞮”。
呼都而尸单于舆既立,贪利赏赐,遣大且渠奢与云女弟当于居次子醯椟王俱奉献至长安。
莽遣和亲侯歙与奢等俱至制虏塞下,与云、当会,因以兵迫胁,将至长安。
云、当小男从塞下得脱,归匈奴。
当至长安,莽拜为须卜单于,欲出大兵以辅立之。
兵调度亦不合,而匈奴愈怒,并入北边,北边由是坏败。
会当病死,莽以其庶女陆逮任妻后安公奢,所以尊宠之甚厚,终为欲出兵立之者。
会汉兵诛莽,云、奢亦死。
更始二年冬,汉遗中郎将归德侯飒、大司马护军陈遵使匈奴,授单于汉旧制玺绶,王侯以下印绶,因送云、当余亲属贵人从者。
单于舆骄,谓遵、飒曰:“匈奴本与汉为兄弟,匈奴中乱,孝宣皇帝辅立呼韩邪单于,故称臣以尊汉。今汉亦大乱,为王莽所篡,匈奴亦出兵击莽,空其边境,令天下骚动思汉,莽卒以败而汉复兴,亦我力也,当复尊我!”
遵与相牚距,单于终持此言。
其明年夏,还。
会赤眉入长安,更始败。
赞曰:《书》戒“蛮夷猾夏”,《诗》称“戎狄是膺”,《春秋》“有道守在四夷”,久矣,夷狄之为患也!
故自汉兴,忠言嘉谋之臣曷尝不运筹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乎?
高祖时则刘敬,吕后时樊哙、季布,孝文时贾谊、朝错,李武时王恢、韩安国、朱买臣、公孙弘、董仲舒,人持所见,各有同异,然总其要,归两科而已。
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胄之士则言征伐,皆偏见一时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终始也。
自汉兴以至于今,旷世历年,多于春秋,其与匈奴,有修文而和亲之矣,有用武而克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诎伸异变,强弱相反,是故其详可得而言也。
昔和亲之论,发于刘敬。
是时,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难,故从其言,约结和亲,赂遗单于,冀以救安边境。
孝惠、高后时遵而不违,匈奴寇盗不为衰止,而单于反以加骄倨。
逮至孝文,与通关市,妻以汉女,增厚其赂,岁以千金,而匈奴数背约束,边境屡被其害。
是以文帝中年,赫然发愤,遂躬戎服,亲御鞍马,从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陈,聚天下精兵,军于广武,顾问冯唐,与论将帅,喟然叹息,思古名臣。
此则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也。
仲舒亲见四世之事,犹复欲守旧文,颇增其约。
以为:“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义说也,独可说以厚利,结之于天耳。
故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质其爱子以累其心,匈奴虽欲展转,奈失重利何,奈欺上天何,奈杀爱子何!
夫赋敛行赂不足以当三军之费,城郭之固无以异于贞士之约,而使边城守境之民父兄缓带,稚子咽哺,胡马不窥于长城,而羽檄不行于中国,不亦便于天下乎!
察仲舒之论,考诸行事,乃知其未合于当时,而有阙于后世也。
当孝武时,虽征伐克获,而士马物故亦略相当;虽开河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弃造阳之北九百余里。
匈奴人民每来降汉,单于亦辄拘留汉使以相报复,其桀骜尚如斯,安肯以爱子而为质乎?
此不合当时之言也。
若不置质,空约和亲,是袭孝文既往之悔,而长匈奴无已之诈也。
夫边城不选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备塞之具,厉长戟劲弩之械,恃吾所以待边寇而务赋敛于民,远行货赂,割剥百姓,以奉寇雠。
信甘言,守空约,而几胡马之不窥,不已过乎!
至孝宣之世,承武帝奋击之威,直匈奴百年之运,因其坏乱几亡之厄,权时施宜,覆以威德,然后单于稽首臣服,遣子入侍,三世称藩,宾于汉庭。
是时,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
后六十余载之间,遭王莽篡位,始开边隙,单于由是归怨自绝,莽遂斩其侍子,边境之祸构矣。
故呼韩邪始朝于汉,汉议其仪,而萧望之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无常,时至时去,宜待以客礼,让而不臣。
如其后嗣遁逃窜伏,使于中国不为叛臣。”
及孝元时,议罢守塞之备,侯应以为不可,可谓盛不忘衰,安必思危,远见识微之明矣。
至单于咸弃其爱子,昧利不顾,侵掠所获,岁巨万计,而和亲赂遗,不过千金,安在其不弃质而失重利也?
仲舒之言,漏于是矣。
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
若乃征伐之功,秦、汉行事,严尤论之当矣。
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贡,制外内,或修刑政,或昭文德,远近之势异也。
是以《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而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
是故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寇。
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
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
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匈奴传下-译文
呼韩邪单于回到朝廷数月后,停止了战争,让士兵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故乡,然后从民间收留了他的哥哥呼屠吾斯,立他为左谷蠡王,并派人告诉右贤贵人,希望他杀掉右贤王。
那年冬天,都隆奇和右贤王一起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派出数万士兵向东袭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战败逃跑,屠耆单于返回,让自己的长子都涂吾西成为左谷蠡王,次子姑瞀楼头成为右谷蠡王,留在单于庭居住。
第二年秋天,屠耆单于派日逐王先贤掸的兄弟右奥鞬王为乌藉都尉,各带两万骑兵,驻扎在东方以防备呼韩邪单于。
这时,西方的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商议,共同诬陷右贤王,说他想自立为乌藉单于。屠耆单于杀了右贤王父子,后来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又杀了唯犁当户。
于是呼揭王害怕了,就背叛离开,自立为呼揭单于。右奥鞬王听说了这件事,也自立为车犁单于。乌藉都尉也自立为乌藉单于。总共出现了五个单于。
屠耆单于亲自率军东击车犁单于,派都隆奇攻击乌藉。乌藉和车犁都被击败,向西北逃跑,与呼揭单于的军队合并,共有四万人。
乌藉和呼揭都放弃了单于的称号,共同支持车犁单于。屠耆单于听说了这件事,派左大将和都尉率领四万骑兵分驻东方,以防备呼韩邪单于,自己率领四万骑兵向西攻击车犁单于。
车犁单于战败,向西北逃跑,屠耆单于随后也向西南方向移动,停留在闟敦地。
第二年,呼韩邪单于派他的弟弟右谷蠡王等人向西袭击屠耆单于的驻军,杀死了万余人。
屠耆单于听说了这件事,亲自率领六万骑兵攻击呼韩邪单于,行军千里,还没到达嗕姑地,就遇到了呼韩邪单于的军队,约有四万人,两军交战。
屠耆单于战败,自杀。都隆奇于是和屠耆的次子右谷蠡王姑瞀楼头一起逃回汉朝,车犁单于向东投降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单于的左大将乌厉屈和他的父亲呼速累乌厉温敦都看到匈奴的混乱,率领他们的部众数万人向南投降汉朝。汉朝封乌厉屈为新城侯,乌厉温敦为义阳侯。
这时,李陵的儿子又立乌藉都尉为单于,呼韩邪单于将他捕获并斩首,于是重新回到单于庭,但部众只有数万人。
屠耆单于的堂弟休旬王带领他管理的五六百骑兵,攻击杀死了左大且渠,吞并了他的军队,到达右地,自立为闰振单于,在西部。
之后,呼韩邪单于的哥哥左贤王呼屠吾斯也自立为郅支骨都侯单于,在东部。
两年后,闰振单于率领他的部众向东攻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与他交战,杀死了他,吞并了他的军队,于是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战败,他的军队逃跑,郅支单于占据了单于庭。
呼韩邪单于战败时,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出谋划策,劝他向汉朝称臣,请求援助,这样匈奴才能安定。
呼韩邪单于向大臣们征求意见,大家都说:‘不行。匈奴的风俗,历来是上面的人用武力,下面的人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家,所以才有威名于百蛮。战死,是壮士的本分。现在兄弟争夺国家,不是兄长就是弟弟,即使死了,也还有威名,子孙可以长久地统治各国。汉朝虽然强大,也不能吞并匈奴,怎么能破坏先古的制度,向汉朝称臣,让先前的单于受辱,被各国嘲笑!即使这样能平安,怎么还能长久地统治百蛮!’
左伊秩訾说:‘不对。强弱是会变化的,现在汉朝正强盛,乌孙和其他城郭国家都成了汉朝的臣民。自从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渐衰落,无法恢复,即使在这里勉强支撑,也没有一天安宁。现在事奉汉朝就能安定生存,不事奉汉朝就危险灭亡,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计策!’
大臣们争论了很久。呼韩邪单于采纳了左伊秩訾的建议,带领部众向南靠近边塞,派他的儿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朝侍奉。
郅支单于也派他的儿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朝侍奉。这一年,是汉甘露元年。
第二年,呼韩邪单于来到五原塞,希望能在三年正月朝见天子。汉朝派车骑都尉韩昌迎接,调集了七个郡的骑兵两千人,排列在道路上。
单于在正月里在甘泉宫朝见天子,汉朝对他非常宠爱,礼遇特别优厚,他的地位在诸侯王之上,赞谒时称臣而不提名。
赐给他冠带衣裳、黄金印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箭四支、戟十把、安车一辆、马鞍一副、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套、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棉絮六千斤。
礼节结束后,派使者告诉单于先行,住在长平。皇帝从甘泉宫住在池阳宫。
皇帝登上长平,下诏单于不必朝见,他的左右当户和群臣都可以列队观看,以及来自各国的蛮夷君长王侯数万人,都在渭桥下迎接,两边排列。
皇帝登上渭桥,大家都高呼万岁。单于住在官邸,停留了一个多月,然后被遣返回国。
单于自己请求留在光禄塞下,有紧急情况就保汉朝的受降城。汉朝派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率领骑兵一万六千人,又从边郡调集了数千名士兵,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
皇帝下诏让董忠等人留下保卫单于,帮助他消灭不服的人,又转送边谷的粮食,前后共三万四千斛,供给他食物。
这一年,郅支单于也派使者来进贡,汉朝对他非常优待。
第二年,两个单于都派使者来朝贡,汉朝对呼韩邪单于的使者更加优待。
第二年,呼韩邪单于再次入朝,受到的礼遇和赏赐和上次一样,还额外赐给他一百一十套衣服,九千匹锦帛,八千斤棉絮。
因为有驻军,所以没有再派出骑兵送他。
最初,郅支单于认为呼韩邪投降汉朝,军队弱小不能自己返回,就带领他的部众向西,想要征服右地。
又屠耆单于的小弟本在呼韩邪那里做侍卫,也逃到了右地,收集了他两个哥哥的残余兵力,得到几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在路上遇到了郅支,两军交战,郅支杀死了他,吞并了他的五万军队。
听说汉朝出兵、运送粮食帮助呼韩邪,就留在右地居住。
自己估计力量不能平定匈奴,就更加向西靠近乌孙,想要联合力量,派使者去见小昆弥乌就屠。
乌就屠看到呼韩邪被汉朝支持,郅支是逃亡之徒,想要攻击他来向汉朝称功,就杀死了郅支的使者,拿着人头送到都护那里,派出八千骑兵迎接郅支。
郅支看到乌孙的军队很多,他的使者也没有回来,就带领军队迎击乌孙,打败了他们。
接着向北攻击乌揭,乌揭投降。派出他的军队向西打败坚昆,向北降服丁令,吞并了这三个国家。
多次出兵攻击乌孙,总是胜利。坚昆距离单于庭七千里,南边距离车师五千里,郅支在那里建立了都城。
元帝刚即位,呼韩邪单于再次上书,说民众生活困苦。汉朝下诏命令云中、五原郡转运两万斛粮食去救济他们。
郅支单于因为路途遥远,又怨恨汉朝支持呼韩邪,派遣使者上书请求送来人质。汉朝派谷吉去送,但郅支杀了谷吉。汉朝不知道谷吉的消息,而匈奴投降的人说听说瓯脱都已经被杀了。呼韩邪单于派使者来,汉朝立即严厉质问。
第二年,汉朝派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送呼韩邪单于的人质,并询问谷吉等人的情况,趁机赦免他们的罪,不让他们自己怀疑。韩昌、张猛看到单于的民众越来越多,边塞下的禽兽都被猎尽,单于有足够的力量自卫,不怕郅支。听说单于的大臣中很多人劝单于北归,担心他北去后难以控制,韩昌、张猛就与他订立盟约说:“从今以后,汉朝和匈奴成为一家,世世代代不得互相欺诈和攻击。有偷盗者,互相报告,执行惩罚,赔偿损失;有敌人入侵,互相出兵支援。汉朝和匈奴如果有人先违背盟约,将受到天灾的惩罚。让他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遵守这个盟约。”韩昌、张猛与单于及大臣一起登上匈奴诺水东山,杀白马,单于用刀金留犁挠酒,用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的头作为酒杯,共同饮血盟誓。
韩昌、张猛回朝上奏,公卿们讨论后认为:“单于守护边塞,即使想北去,也不能造成危害。韩昌、张猛擅自用汉朝世世代代的子孙与夷狄结盟,让单于得以用恶言告天,羞辱国家,损害威望,这是不可行的。应该派使者去祭告天地,解除盟约。韩昌、张猛奉命行事不力,罪行达到不道。”皇帝认为他们的过错轻微,下诏让韩昌、张猛用赎罪的方式处理,不要解除盟约。
此后,呼韩邪单于最终北归王庭,民众逐渐归附他,国家因此安定。
郅支杀了使者后,知道自己对不起汉朝,又听说呼韩邪变得更加强大,担心被袭击,想远远离开。恰逢康居王多次被乌孙困扰,他与各位翕侯商议,认为匈奴是大国,乌孙一直臣服于它,现在郅支单于在外受困,可以迎接他到东边,让他联合兵力攻打乌孙,这样就可以长期无忧。于是派使者到坚昆与郅支沟通。
郅支一直很害怕,又怨恨乌孙,听说康居的计划后,非常高兴,于是与康居结盟,带领军队向西进发。康居也派来贵人,带着几千匹骆驼和马,迎接郅支。郅支的军队中很多人因为寒冷在路上死去,剩下的只有三千人到达康居。
此后,都护甘延寿和副将陈汤在康居处斩了郅支,详情见《延寿、汤传》。
郅支被杀后,呼韩邪单于又喜又怕,上书说:“我常常想拜见天子,但因为郅支在西方,担心他会与乌孙一起来攻击我,所以未能到汉朝。现在郅支已经被处死,我希望入朝拜见。”竟宁元年,单于再次入朝,受到的礼遇和赏赐与之前一样,衣服、锦缎、棉絮都比黄龙时期增加了一倍。单于表示愿意娶汉朝的女子为妻,以表示亲近。
元帝将后宫中的良家女子王墙,字昭君赐给了单于。单于非常高兴,上书表示愿意保护边塞,从上谷以西到敦煌,永远守护,请求撤除边防的官员和士兵,以让天子的人民得到休息。天子命令下有司讨论,讨论的人都认为这样做很合适。郎中侯应熟悉边防事务,认为不应该答应。
皇帝询问侯应的意见,侯应说:“从周、秦以来,匈奴凶暴,侵扰边境,汉朝兴起后,尤其受到他们的侵害。我听说北边的边塞直到辽东,外面有阴山,东西长达一千多里,草木茂盛,禽兽众多,原本冒顿单于就依仗这里,制作弓箭,出来进行侵扰,这就是他们的乐园。到了孝武帝时期,出兵征伐,夺回了这片土地,将他们赶到漠北。建立了边塞和亭隧,修筑了外城,设置了屯戍来守卫,这样边境才得以稍微安宁。漠北的土地,少有草木,多有大沙,匈奴来侵扰时,很少能找到隐蔽的地方,从边塞以南,直接深入山谷,往来都很困难。边塞的长老们说,匈奴失去阴山之后,经过那里没有人不哭泣的。如果撤除边防士兵,向夷狄展示大利,这是第一个原因。现在圣德广泛传播,天覆匈奴,匈奴得到保全性命的恩惠,低头臣服。夷狄的情感,困顿时会谦卑顺从,强大时则会骄傲叛逆,这是他们的天性。以前因为撤除外城,省去亭隧,现在只需要足以守望和传递烽火就可以了。古人安不忘危,不能再次撤除,这是第二个原因。中国有礼义教育和刑罚,愚民尚且会犯禁,何况单于,怎么能保证他的民众不违背盟约呢!这是第三个原因。中国自建立关梁来控制诸侯,是为了防止臣下有篡位之心。设立边塞和屯戍,不仅是为了防备匈奴,也是为了防备各属国和投降的匈奴人,他们原本就是匈奴人,担心他们思念故土逃亡,这是第四个原因。最近西羌保塞,与汉人交往,官吏和百姓贪图利益,侵夺他们的牲畜和妻子,因此产生怨恨,起兵背叛,世世代代不断。现在撤除边防,就会产生轻视和纷争,这是第五个原因。以前从军的人很多没有回来,子孙贫困,一旦逃亡,就会投靠亲友,这是第六个原因。边塞的人奴婢痛苦,想逃亡的人很多,说‘听说匈奴中很快乐,无奈边防守望太急了!’然而,时常有逃出边塞的人。
盗贼狡猾,成群结队犯法,如果他们处境困难,逃往北方,就难以控制,这是第八个原因。自从建立边塞以来一百多年,并非都是用土墙,有的是依山傍石,有的是用木柴堆积,有的是利用溪谷水门,逐渐平缓,士兵们修筑治理,耗费巨大,难以计算。我担心讨论的人没有深思熟虑其始终,想要一次性省去徭役和戍守,十年、百年之后,如果发生变故,边塞破坏,亭隧灭绝,将不得不重新修建,前人的功绩就无法恢复,这是第九个原因。如果撤除边防士兵、减少守望,单于会认为这是汉朝对他深厚的恩德,不断请求。一旦稍有失意,就不可预测。这是打开夷狄之间的裂痕,损害中国的坚固,不是长久保持至安、威慑百蛮的长远策略。
对于侯应的奏报,皇帝下诏:‘不要讨论撤除边塞的事。’派车骑将军口头告诉单于:‘单于上书愿意撤除北边的吏士屯戍,子孙世世代代守护边塞。单于向往礼义,为民考虑得很周到,这是长久的策略,我非常赞赏。中国四方都有关梁和边塞,不仅是为了防备塞外,也是为了防止国内的奸邪放纵,外出为害,所以明确法度来统一众人的心。我向单于说明你的意图,我对此没有疑问。因为单于觉得你不撤除边塞,所以我派大司马车骑将军嘉去告诉单于。’单于回答说:‘我愚昧不知大计,天子幸亏派大臣来告诉我,非常感激!’
起初,左伊秩訾为呼韩邪出谋划策归附汉朝,最终使匈奴安定。后来有人诽谤伊秩訾自夸其功,他常常怏怏不乐,呼韩邪怀疑他。左伊秩訾害怕被杀,便带着一千多人投降汉朝,汉朝封他为关内侯,赐予三百户食邑,并让他佩戴匈奴王的印绶。到了竟宁年间,呼韩邪来朝见汉朝,与伊秩訾相见,道歉说:‘王为我出的计策非常好,使得匈奴至今安宁,这都是王的力量,这份恩德怎能忘记!我失去王的信任,让王离开不再回来,这都是我的过错。现在我想禀告天子,请求王回匈奴朝廷。’伊秩訾说:‘单于依赖天命,自愿归附汉朝,得以安宁,单于的神灵,是天子的象征,我怎能有什么力量!既然已经投降汉朝,又回到匈奴,这是两面三刀。我愿意作为单于的使者留在汉朝,不敢听从命令。’单于坚持请求,伊秩訾无法拒绝而回去。
王昭君被封为宁胡阏氏,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伊屠智牙师,被封为右日逐王。呼韩邪在位二十八年,建始二年去世。起初,呼韩邪宠爱左伊秩訾的兄弟呼衍王的两个女儿。大女儿颛渠阏氏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且莫车,小的叫囊知牙斯。小女儿是第一大阏氏,生了四个儿子,大的叫雕陶莫皋,小的叫且糜胥,都比且莫车年长,最小的儿子咸和乐,都是囊知牙斯的弟弟。还有其他阏氏的儿子十多个。颛渠阏氏地位尊贵,且莫车很受宠爱。呼韩邪病重将死,想立且莫车为王,他的母亲颛渠阏氏说:‘匈奴混乱了十多年,如同头发一样不断,全靠汉朝的帮助,才得以再次安定。现在刚刚安定不久,人民疲惫于战斗,且莫车年纪小,百姓没有归附,恐怕会再次危害国家。我和大阏氏一家共同抚养孩子,不如立雕陶莫皋。’大阏氏说:‘且莫车虽然年纪小,但大臣们共同管理国家大事,现在放弃贵族而立贱民,后世必定会混乱。’单于最终听从颛渠阏氏的建议,立雕陶莫皋为王,约定传位给弟弟。呼韩邪去世后,雕陶莫皋即位,成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复株累若鞮单于即位后,派儿子右致卢儿王醯谐屠奴侯入朝侍奉,任命且糜胥为左贤王,且莫车为左谷蠡王,囊知牙斯为右贤王。复株累单于再次娶了王昭君,生下两个女儿,大的叫云,被封为须卜居次,小的叫当于居次。
河平元年,单于派右皋林王伊邪莫演等人进贡,庆祝正月。结束后,派使者送他们到蒲反。伊邪莫演说:‘如果你们不接受我投降,我就自杀,决不敢再回匈奴。’使者将此事上报,下公卿议定。有人建议按照旧例接受他的投降。光禄大夫谷永、议郎杜钦认为:‘汉朝兴起,匈奴多次侵扰边境,因此设立金爵之赏以等待投降者。现在单于屈尊称臣,列为北藩,派使者朝贺,没有二心,汉朝接纳他,应该不同于以往。现在既然已经接受单于的聘礼和贡品,再接受他逃亡的臣子,这是贪图一个人的好处而失去一个国家的心,拥有有罪的臣子而断绝了慕义之君。假如单于刚刚即位,想归附中国,不知道利害,私下派伊邪莫演假装投降来试探吉凶,接受他损害了道德,阻止了善行,让单于自我疏远,不亲近边境官吏;或者设为反间,想趁机生事,接受他符合他的策略,让他得以归顺而指责我们。这确实是边境安危的根源,军队行动的先导,不可不谨慎。不如不接受,以表明日月之信,抑制欺诈的阴谋,怀有亲近之心,便于。’上报后,天子同意了。派中郎将王舜前往询问投降的情况。伊邪莫演说:‘我病中胡言乱语。’让他回去。他回到汉朝,官位如故,不肯见汉朝使者。
第二年,单于上书请求朝见。河平四年正月,他终于入朝,汉朝赐予他两万匹锦绣缯帛,两万斤棉絮,其他待遇如同竟宁时期。
复株累若鞮单于在位十年,鸿嘉元年去世。他的弟弟且糜胥即位,成为搜谐若鞮单于。
搜谐若鞮单于即位后,派儿子左祝都韩王朐留斯侯入朝侍奉,任命且莫车为左贤王。搜谐若鞮单于在位八年。元延元年,他朝见汉朝两年后,还未进入边塞,就病死了。他的弟弟且莫车即位,成为车牙若鞮单于。
车牙若鞮单于即位后,派儿子右於涂仇掸王乌夷当入朝侍奉,任命囊知牙斯为左贤王。车牙若鞮单于在位四年,绥和元年去世。他的弟弟囊知牙斯即位,成为乌珠留若鞮单于。
乌珠留若鞮单于即位后,任命第二阏氏的儿子乐为左贤王,第五阏氏的儿子舆为右贤王,派儿子右股奴王乌鞮牙斯入朝侍奉。汉朝派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当时皇帝的舅舅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代理尚书事务,有人对王根说:‘匈奴入侵汉朝领土,直达张掖郡,那里有奇特的木材,箭杆上的羽毛,如果得到它,对边境大有裨益,国家可以扩大领土,将军可以建立永久的功绩。’王根向皇帝上奏其利,皇帝直接想向单于索要,担心得不到,会损害性命和威望。王根就只向夏侯藩指明,让他按照夏侯藩的建议去请求。夏侯藩到达匈奴后,趁机劝说单于说:‘我私下看到匈奴入侵汉朝领土,直达张掖郡。汉朝的三位都尉驻守边塞,士兵数百人守塞辛苦,守望劳累。单于应该上书献出此地,直接断绝阏氏,省去两位都尉和数百士兵,以报答天子的厚恩,回报必定会很大。’单于问:‘这是天子的诏书吗,还是从使者那里要求的?’夏侯藩说:‘是诏书,但我也是为单于谋划好计策。’单于说:‘孝宣、孝元皇帝怜悯父呼韩邪单于,从长城以北的匈奴都有。这是温偶駼王居住的地方,不清楚其形状和生长情况,请派使者去询问。’夏侯藩、韩容回到汉朝。后来再次出使匈奴,到达后请求土地。单于说:‘父兄传了五代,汉朝从未要求此地,现在突然要求,为什么?我已经询问了温偶駼王,匈奴西边的诸侯都建造穹庐和车辆,都仰赖这座山的木材,这是先父的土地,不敢失去。’夏侯藩回去后,被调任为太原太守。单于派使者上书,将夏侯藩请求土地的情况上报。皇帝下诏回复单于说:‘夏侯藩擅自称诏向单于索要土地,按照法律应当处死,但经过两次大赦,现在将他调任为济南太守,不再让他面对匈奴。’第二年,侍子去世,归葬。单于再次派儿子左於駼仇掸王稽留昆入朝侍奉。
到了哀帝建平二年,乌孙的庶子卑援疐翕侯带领人马进入匈奴西界,抢夺牛羊,杀害了不少百姓。单于听说后,派左大当户乌夷泠率领五千骑兵攻打乌孙,杀死数百人,掳掠千余人,驱赶牛羊离开。卑援疐翕侯害怕,派儿子趋逯作为人质给匈奴。单于接受了他,并将此事上报。汉朝派中郎将丁野林、副校尉公乘音出使匈奴,责备单于,命令他放回卑援疐翕侯的儿子。单于接受诏令,将他放回。
建平四年,单于上书请求朝见汉朝五年。当时哀帝病重,有人说匈奴从上游来诅咒汉朝,自从黄龙、竟宁时期,单于朝见汉朝后,总会发生大灾。皇帝因此犹豫不决,询问公卿,他们也认为这是浪费国库,可以暂时不答应。单于派使者辞去,还未出发,黄门郎扬雄上书劝谏说:
我听说《六经》的教化,贵在未乱之前;兵家的胜利,贵在未战之前。这两者都微妙,但却是大事的根本,不可不仔细考察。现在单于上书请求朝见,国家没有答应而拒绝了他,我认为汉与匈奴从此有了隔阂。匈奴原本是北方的狄人,五帝都不能使他们臣服,三王都不能制服他们,他们不可使有间隙是很明显的。我不敢远说,请让我从秦朝以来举例说明。
以秦始皇的强大,蒙恬的威名,拥有四十多万士兵,也不敢窥视西河,只能修筑长城来作为边界。等到汉朝初兴,凭借汉高祖的威名,三十万大军被困在平城,士兵有的七天七夜没吃饭。当时有众多奇谋之士和有才能的臣子,最终他们之所以能脱险,世人没有人能说得清楚。还有高皇后曾经对匈奴感到愤怒,大臣们在朝廷上讨论,樊哙请求率领十万大军横扫匈奴,季布说:‘樊哙应该被斩首,他胡乱迎合旨意!’于是大臣们写信给匈奴,然后匈奴的结盟才解除,中原的忧虑才得以平息。到了汉文帝时期,匈奴侵犯北部边疆,侦察兵到达雍甘泉,京城大为震惊,派遣三位将军驻扎在细柳、棘门、霸上以防备,几个月后才撤军。汉武帝即位后,设立马邑之计,想要引诱匈奴,让韩安国率领三十万大军在有利地形设伏,匈奴察觉后离开,白白浪费了财力和人力,连一个敌人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单于本人了!此后深入思考国家大计,制定长远策略,于是大规模出兵数十万,派遣卫青、霍去病领兵,前后十多年。于是渡过西河,横越大幕,击败了寘颜,袭击了匈奴王庭,穷追到底,追击逃跑的敌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翰海,俘虏了数百名匈奴名王和贵族。从此之后,匈奴感到震怖,更加寻求和亲,但仍然不肯称臣。
而且,前代难道愿意浪费无数的钱财,劳役无罪之人,在北方的狼烟之地求得快乐吗?他们认为不经过一次大劳苦就不会有长久的安逸,不暂时耗费就不会有永久的安宁,因此忍心让百万大军去摧毁像饿虎一样的敌人,动用国库的财富去填补卢山的壑沟而不后悔。到了本始之初,匈奴有桀骜不驯之心,想要掠夺乌孙,侵犯公主,于是派遣五位将军的十五万骑兵向南猎击,而长罗侯率领乌孙的五万骑兵在西边震慑,都到达边境才返回。当时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只是炫耀武力,让汉军显得如同雷霆风暴一般。虽然空行空反,还是杀了两位将军。所以北狄不服从,中原不能高枕无忧。到了元康、神爵年间,大化神明,鸿恩普及,匈奴内部发生动乱,五位单于争夺王位,日逐、呼韩邪带着国家归顺,屈服称臣,但仍然被羁縻,国家没有完全控制。从那时起,想要朝贡的不拒绝,不想朝贡的不强迫。为什么呢?外国天性凶猛,体格强壮,依赖武力,难以用善行感化,容易用恶行驯服,他们的强大难以屈服,他们的和平难以获得。所以未服从之前,劳师远征,倾国之力,血流成河,攻破坚敌,如此艰难;服从之后,用恩惠抚慰,互相赠送礼物,威仪庄重,如此周全。以前曾经屠杀大宛城,踏平乌桓的堡垒,探查姑缯的城墙,占据荡姐的战场,征服朝鲜,拔掉两越的旗帜,近的不过十来天的战役,远的不过两季的劳役,已经彻底摧毁了他们的都城,清扫了他们的家园,设立了郡县,如同云彩席卷,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灾难。只有北狄不是这样,真是中国的坚定敌人。三面相比,前代对他们非常重视,不容易轻视。
现在单于归顺,怀着诚恳的心意,想要离开自己的王庭,前来朝见,这是前代的遗策,神灵所期望的,国家虽然耗费,也是不得已的。为什么用拒绝的话语来使他厌恶,用没有日期的期限来疏远他,消除了过去的恩情,开启了未来的间隙!如果诚恳地对待他却造成隔阂,使他心生怨恨,违背前言,根据过去的誓言,将怨恨归咎于汉朝,因此自行断绝关系,最终不会有北面朝贡的心意,用威严也不能使他屈服,用道理也不能使他信服,怎么能不成为大忧呢!聪明的人能洞察无形,听力敏锐的人能听到无声,真诚地防患于未然,即使蒙恬、樊哙不再施展,棘门、细柳不再设防,马邑之计不再设立,卫青、霍去病的功绩无法发挥,五位将军的威严无法震慑。否则,一旦有了间隙之后,即使智者在内劳心,辩者在外争斗,也不如未然之时。而且,以前规划西域,控制车师,设立城郭都护三十六国,每年耗费的钱财以万计,难道是为了康居、乌孙能越过白龙堆来侵犯西部边疆吗?那是为了制服匈奴。百年劳苦,一日失去,花费十倍的爱惜,我私下里为国家感到不安。希望陛下稍微留意未乱未战之时,以遏制边疆的祸患。
上书之后,天子醒悟,召回匈奴使者,重新回复单于的书信,答应了他的请求。赐给苏武五十匹帛,十斤黄金。单于还没出发,恰逢生病,再次派遣使者表示愿意明年朝贡。按照惯例,单于朝贡时,从名王以下及随从二百余人。单于又上书说:‘感谢天子的神灵,人民强健,愿意带领五百人入朝,以彰显天子盛大的德行。’天子都答应了。
元寿二年,单于前来朝贡,天子因为太岁星的影响,安排他在上林苑蒲陶宫居住。告知单于要对他表示敬意,单于知道了。额外赐予单于三百七十件衣服,三万匹锦绣缯帛,三万斤棉絮,其他如往常一样。结束后,派遣中郎将韩况送单于回国。单于出塞,到达休屯井,向北渡过车田卢水,道路遥远。韩况等人缺乏食物,单于便提供给他们粮食,错过了期限五十多天才返回。
最初,天子派遣稽留昆随单于离开,到达匈奴国后,又派遣稽留昆的异母兄右大且方和他的妻子入侍。他们返回后,又派遣且方的异母兄左日逐王和他的妻子入侍。当时,汉平帝年幼,太皇太后临朝听政,新都侯王莽掌权,想要用威德说服太后,使她的地位与前不同,于是暗示单于派遣王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云入侍太后,因此常常给予她丰厚的赏赐。
车师后王姑句和去胡来王唐兜都怨恨都护校尉,带着妻子和人民逃亡投降了匈奴,这些事情记载在《西域传》中。单于接受了他们,安置在左谷蠡地,派遣使者上书报告情况说:‘我已经接受了他们。’皇帝下诏派遣中郎将韩隆、王昌、副校尉甄阜、侍中谒者帛敞、长水校尉王歙出使匈奴,告诉单于说:‘西域内属,不应该接受他们,现在派遣他们过来。’单于说:‘孝宣、孝元皇帝怜悯我们,为我们制定了约束,长城以南是天子的地方,长城以北是单于的地方。有人侵犯边塞,就上报情况;有投降的人,不能接受。我知道父亲呼韩邪单于受到了天子的无量恩惠,临终遗言说:“有从中国来投降的人,不要接受,直接送到边塞,以报答天子的厚恩。”这是外国,可以接受他们。’使者说:“匈奴内部互相攻击,国家几乎灭亡,承蒙中国的巨大恩惠,国家得以延续,妻子和孩子安全,世世代代相传,应该有所回报。”单于磕头谢罪,抓住两个俘虏交给使者。
皇帝下诏让中郎将王萌在西域恶都奴界上迎接他们。单于派人送到国境,趁机请求他的罪行。使者上报,皇帝下诏不允许,在西域各国国王面前斩首以示警戒。于是制定了四条法规:中国人逃入匈奴的,乌孙逃亡投降匈奴的,西域各国佩戴中国印绶投降匈奴的,乌桓投降匈奴的,都不可以接受。派遣中郎将王骏、王昌、副校尉甄阜、王寻出使匈奴,将四条法规交给单于,用杂函封装,交给单于,让他执行,并收回之前宣帝制定的约束封函。
当时,王莽上奏请求中国不允许有双重名字,因此让使者暗示单于,应该上书表示愿意接受教化,取一个名字,汉朝一定会给予厚赏。单于同意了,上书说:‘有幸成为藩臣,非常高兴能够享受太平圣制,我原来的名字是囊知牙斯,现在谨更改为知。’王莽非常高兴,告诉太后,派遣使者传达,给予厚赏。
汉朝颁布了四条法规后,后来护乌桓的使者告诉乌桓民众,不得再向匈奴缴纳皮布税。匈奴按照旧例派遣使者征收乌桓的税,匈奴的男女商人想要贸易的都跟着使者去了。乌桓拒绝说:‘我们奉天子诏条,不应该给匈奴纳税。’匈奴使者愤怒,逮捕了乌桓的酋长,绑起来悬挂。酋长的兄弟们愤怒,共同杀死了匈奴使者及其属官,抢夺了妇女和马牛。
单于听说这件事,派遣使者征调左贤王的军队进入乌桓问责杀死使者,趁机攻击他们。乌桓分散,有的逃到山上,有的向东保塞。匈奴杀了很多人,驱赶妇女和小孩大约一千人离开,安置在左地,告诉乌桓:‘带着马、牲畜、皮布来赎回他们。’乌桓看到被抢夺的人的亲属两千多人带着财物去赎,匈奴接受了,但留下不让他们回去。
王莽篡位时,建国元年,派遣五威将王骏率领甄阜、王飒、陈饶、帛敞、丁业六人,携带大量金银财宝,重礼赠送单于,向他解释接受天命代替汉朝的情况,并更换了单于的旧印。旧印上写着‘匈奴单于玺’,王莽改为‘新匈奴单于章’。将领们到达后,授予单于印绂,皇帝下诏令他上交旧印。单于再次拜谢接受诏令。在翻译之前,他想取回旧印绂,单于举起袖子递给他。左姑夕侯苏从旁边对单于说:‘没有看到新印的文样,应该暂时不要给他。’单于停下,不肯给。请使者坐在穹庐里,单于想要上前敬酒。五威将说:‘旧印绂应该及时上交。’单于说:‘好的。’再次举起袖子递给翻译。苏再次说:‘没有看到印文,暂时不要给。’单于说:‘印文怎么会有所改变!’于是解开旧印绂献上,将领们接受了。
将领们穿上新的印绂,没有解开查看印文,直到晚上才结束。右率陈饶对其他将领说:‘刚才姑夕侯怀疑印文,几乎让单于不给。如果让他看到印文,发现有所改变,一定会要求旧印,这不是言语所能阻止的。既然得到了又失去了,这是极大的侮辱使命。不如砸碎旧印,以绝后患。’将领们犹豫不决,没有人响应。陈饶是燕地人,果然凶猛,立刻拿起斧头砸碎了旧印。
第二天,单于果然派遣右骨都侯当白将率对将领们说:‘汉朝赐给单于的印,上面写着“玺”,没有写“章”,也没有“汉”字。诸王以下才有“汉”,写着“章”。现在去掉“玺”加上“新”,和臣下没有区别。希望得到旧印。’将领们出示了旧印,对他说:‘新室顺应天命制定制度,旧印随着将领们自行破坏。单于应该顺应天命,遵从新室的制度。’当白回去报告,单于知道已经无可奈何,又得到了很多贿赂,于是派遣弟弟右贤王舆带着马牛跟随将领们入谢,并上书请求旧印。
将领们回到左犁汗王咸居住的地方,看到乌桓人很多,就询问咸。咸详细说明了情况,将领们说:‘之前封的四条法规,不得接受乌桓的投降者,立即让他们回去。’咸说:‘请秘密与单于联系,得到回复后,让他们回去。’单于让咸回报说:‘是从边塞内让他们回去,还是从边塞外让他们回去?’将领们不敢擅自决定,上报朝廷。皇帝下诏回复,让他们从边塞外回去。
单于最初因为夏侯藩请求土地而拒绝汉语,后来因为要求乌桓纳税而未能得逞,因此侵扰掠夺乌桓人民,矛盾因此产生,再加上印文更改,所以产生了怨恨。于是派遣右大且渠蒲呼卢訾等十多人率领一万骑兵,以护送乌桓为名,在朔方塞下集结军队。朔方太守上报了这件事。
第二年,西域车师后王须置离计划投降匈奴,都护但钦将他诛杀。须置离的哥哥狐兰支带领两千多人,驱赶牲畜,全国投降匈奴,单于接纳了他们。狐兰支和匈奴一起入侵,攻击车师,杀死后成长,伤害了都护司马,然后又返回匈奴。
当时,戊己校尉史陈良、终带、司马丞韩玄、右曲候任商等人看到西域地区很不受控制,听说匈奴想要大规模入侵,担心自己也会被杀,于是密谋绑架数百名士兵,共同杀害戊己校尉刀护,派人去和匈奴南犁汗王的南将军联系。匈奴南将军带领两千骑兵进入西域迎接陈良等人,陈良等人胁迫绑架了戊己校尉的官员、士兵、男女共两千多人进入匈奴。韩玄、任商留在南将军那里,陈良、终带直接到了单于的宫殿,他们的人被安置在零吾水边的田地里。单于称呼陈良、终带为乌桓都将军,让他们留在单于身边,多次邀请他们吃饭。
西域都护但钦上书说匈奴南将军右伊秩訾带领军队攻击各国。王莽于是将匈奴分为十五个单于,派遣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领一万骑兵,携带大量珍宝到云中塞下,招揽呼韩邪单于的孩子们,打算依次封他们为王。派译官出塞引诱呼右犁汗王咸、咸的儿子登、助三人,到后强迫咸成为孝单于,赐给他一辆安车和一辆鼓车,一千两黄金,一千匹丝绸,十把戏戟;封助为顺单于,赐给他五百斤黄金;将助、登送到长安。王莽封蔺苞为宣威公,任命他为虎牙将军;封戴级为扬威公,任命他为虎贲将军。单于听到这个消息后,愤怒地说:“先前的单于接受了汉宣帝的恩惠,不能背叛他。现在的皇帝不是宣帝的子孙,凭什么能立为皇帝?”派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呼卢訾和左贤王乐带领军队进入云中益寿塞,大肆屠杀官吏和百姓。
这一年,是王莽建国三年。
之后,单于告诉左右部都尉、各个边地的王,入侵塞内进行抢劫,大股的有上万人,中等的几千人,少的有几百人,杀害了雁门、朔方太守、都尉,抢夺了无数官吏、百姓和牲畜,边地变得空虚。王莽刚刚即位,依仗国库的财富想要树立威信,于是任命十二部将率,发动郡国的勇士,武库中的精兵,各自驻守,将物资运输到边境。计划出动三十万人,携带三百天的粮食,同时从十个方向出发,追击匈奴,将他们赶到丁令地区,然后分割他们的土地,立呼韩邪的十五个儿子为王。
王莽的将军严尤进谏说:
我听说匈奴为害已久,但从未听说过古代有必定要征伐的。后世的三家周、秦、汉都征伐过他们,但都没有得到上策。周得中策,汉得下策,秦没有策略。在周宣王时,猃允入侵,直到泾阳,派将领征伐,全部撤回。他们对戎狄的侵扰,就像对待蚊子一样,只是驱逐而已。所以天下人都称赞他明智,这是中策。汉武帝选拔将领,训练军队,轻装简从,深入远征,虽然有所收获,但匈奴总是报复,战争持续了三十多年,中原疲惫,匈奴也受到了重创,但天下人都称赞他是武将,这是下策。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视民力,修筑长城,延长万里,运输物资,从海边开始,疆界既已稳固,中原内耗,最终导致国家灭亡,这是没有策略。现在天下遭遇阳九之难,连续几年饥荒,西北边地尤其严重。出动三十万人,准备三百天的粮食,东边支援海代,南边夺取江淮,然后才做好准备。计算路程,一年都难以集结,先到的士兵聚集在一起,长时间暴露在外,军队疲惫,装备损坏,无法使用,这是第一个困难。边地空虚,无法供应军粮,从内地调动郡国的军队,互相之间无法接应,这是第二个困难。计算一个人三百天的粮食,需要十八斛米,不是牛的力量无法运输;牛还需要自己携带食物,加上二十斛,非常沉重。胡地沙石遍布,多缺乏水草,按照以往的情况推断,军队出征不到一百天,牛就一定会死光,剩余的粮食太多,人无法携带,这是第三个困难。胡地秋冬非常寒冷,春夏多风沙,需要携带大量的锅、铁锅、木炭,非常沉重,食粮饮水,要经历四季,军队有疾病瘟疫的担忧,所以前人征伐胡人,不超过一百天,不是不想久留,而是势力不允许,这是第四个困难。携带辎重,轻锐的士兵就少,无法快速行军,敌人慢慢逃走,无法追上,如果幸运地遇到敌人,又累赘了辎重,如果遇到险阻,车队尾随相连,敌人前后拦截,危险难以预测,这是第五个困难。大规模使用民力,功劳不能保证一定成功,我非常担忧。现在既然已经派出军队,应该放任先到的士兵,让严尤等人深入敌后进行打击,并且以重创胡虏。
天凤二年五月,王莽再次派遣歙和五威将军王咸,带领伏黯、丁业等六人,去送右厨唯姑夕王回国,同时将之前所斩杀的侍子登和其他贵人的随从的尸体一起送回,这些尸体都放在普通的车辆中。到达边塞后,单于派遣云、当子男大且渠奢等人到边塞迎接。王咸等人到达后,给单于留下了很多金器和珍宝,趁机劝说单于改变称呼,将匈奴称为‘恭奴’,单于称为‘善于’,并赐予他们印绶。封骨都侯当为后安公,他的儿子奢为后安侯。单于因为贪图王莽的金币,所以勉强听从了这些要求,但匈奴的侵扰如故。王咸、歙又用陈良等人的钱购买金器,交给云、当,让他们自行分配。十二月,他们返回边塞,王莽非常高兴,赐给歙二百万钱,并封赏了黯等人。
单于咸立五年后去世,他的弟弟左贤王舆继位,成为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匈奴人称孝为‘若鞮’,自呼韩邪单于后,与汉朝关系亲密,看到汉朝皇帝谥号为‘孝’,因此都称为‘若鞮’。
呼都而尸单于舆继位后,贪图赏赐,派遣大且渠奢和云的女儿当于居次子醯椟王一同到长安献上贡品。王莽派遣和亲侯歙和奢等人一起到制虏塞下,与云、当会合,然后用军队威胁他们,将他们带到长安。云、当的小儿子从边塞逃脱,回到匈奴。当到达长安后,王莽任命他为须卜单于,打算出兵支持他。但军队的调动并不顺利,而匈奴更加愤怒,他们一同入侵北方边境,北方边境因此遭受破坏。当当病死后,王莽用他的庶女陆逮任妻后安公奢,因此对他非常尊重和宠爱,最终想要出兵支持他。恰逢汉朝军队诛杀王莽,云、奢也死了。
更始二年冬天,汉朝派遣中郎将归德侯飒和大司马护军陈遵出使匈奴,授予单于汉朝的旧制印绶,以及王侯以下的印绶,并因此送回云、当的剩余亲属和贵人的随从。单于舆傲慢,对遵、飒说:‘匈奴原本与汉朝是兄弟,匈奴内部混乱时,孝宣皇帝辅助立呼韩邪单于,所以我们称臣以尊崇汉朝。现在汉朝也大乱,被王莽篡位,匈奴也出兵攻打王莽,使其边境空虚,让天下的人都思念汉朝,王莽最终失败而汉朝复兴,这都是我们的力量,我们应该再次尊崇我!’遵和飒与他争论,但单于坚持自己的说法。第二年夏天,他们返回。恰逢赤眉军进入长安,更始帝失败。
《尚书》告诫‘蛮夷狡猾’,《诗经》称‘戎狄是敌’,而《春秋》说‘有道守在四夷’,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夷狄的侵扰已经成为一个问题!所以自从汉朝兴起,忠言嘉谋的臣子何时不在朝廷上运筹帷幄,争论这些问题?高祖时有刘敬,吕后时有樊哙、季布,孝文帝时有贾谊、朝错,李武时有王恢、韩安国、朱买臣、公孙弘、董仲舒,每个人都持有自己的见解,各有不同,但总归起来,只有两种观点。文官主张和亲,武将主张征伐,他们都只看到了一时的利害,而没有深入理解匈奴的历史。
从汉朝兴起至今,历经数百年,与春秋时期相比,匈奴与汉朝的关系有过和亲,有过武力征伐,有过卑躬屈膝,有过威服臣服,变化无常,强弱交替,因此其详细情况可以详细论述。
过去和亲的提议始于刘敬。那时,天下刚刚安定,刚刚经历了平城之难,所以听从了他的建议,与匈奴结盟和亲,送给单于礼物,希望以此安定边境。孝惠帝和高后时期遵循而不违背,但匈奴的侵扰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傲慢。到了孝文帝时期,与匈奴通关市,将汉女嫁给匈奴,增加礼物,每年用千金,但匈奴多次违背约定,边境多次遭受他们的侵害。因此,孝文帝中年时,愤怒地发起攻击,亲自穿上战衣,骑马亲自指挥,带领六郡的优秀士兵,在上林苑驰骋射箭,演习战术,召集天下精兵,在广武驻军,咨询冯唐,讨论将领,叹息着思考古代的名臣。这证明了和亲是没有益处的,这是明显的例子。
董仲舒亲眼目睹了四代的事情,仍然想要坚持旧有的文化,增加了许多约定。他认为:‘义感动君子,利驱动贪人。对于匈奴这样的人,不能只用仁义说服,只能用厚利来吸引他们,与天结盟。因此,用厚利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与天结盟来坚定他们的承诺,用他们的爱子作为抵押来牵制他们的心,即使匈奴想要反复无常,又能如何对待失去的重利,如何欺骗上天,如何杀害自己的爱子呢!征收赋税和行贿不足以支付三军的费用,城池的坚固也不能与忠臣的约定相比,而让边城的守卫和边境的居民父亲兄弟轻松,孩子们吃饱,胡马不越过长城,而烽火不会在中国境内燃烧,这不也是对天下有益的吗!’考察董仲舒的言论,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知道他的观点并不符合当时的情况,而且在后世也有不足。
到了孝武帝时期,虽然征伐有成果,但士兵和马匹的损失也大致相当;虽然开辟了河南的荒野,建立了朔方的郡,但也放弃了造阳以北九百余里的地方。匈奴人民每次来降汉,单于也总是拘留汉使进行报复,他们的桀骜不驯仍然如此,怎么会因为爱子作为人质呢?这不符合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设置人质,空谈和亲,这就是继承了孝文帝的遗憾,助长了匈奴的无休止的欺诈。
边城的守卫不选择有守境武略的臣子,不修筑堡垒和准备边塞的防御工具,不磨砺长矛和强弓,依赖的是我们用来等待边寇的,而把赋税和财物用于远行的贿赂,剥削百姓,用来供奉敌人。相信甜言蜜语,守着空约,而几乎让胡马不越过长城,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到了孝宣帝时期,继承了武帝的打击匈奴的威势,直接面对匈奴百年的运势,利用他们混乱几乎灭亡的危机,适时地施加威德,然后单于低头臣服,派遣儿子来汉朝侍奉,三代称臣,受到汉朝的礼遇。那时,边城安宁,牛马遍布原野,三代没有犬吠的警报,百姓没有战争的劳役。
后来六十年左右的时间里,遭遇王莽篡位,开始出现边界的缝隙,单于因此怨恨汉朝,自断关系,王莽于是斩杀了他们的侍子,边境的祸患就这样开始了。因此,呼韩邪最初朝见汉朝,汉朝讨论他的礼仪,而萧望之说:‘戎狄荒服,意味着他们来朝服无常,时而来时而去,应该以客礼对待,让他们有礼而不臣服。如果他们的后代逃亡躲藏,来到中国也不应该被视为叛臣。’到了孝元帝时期,讨论取消守塞的防御,侯应认为不可,可以说是盛时不忘衰败,安定必思危险,远见卓识的明智之举。到了单于咸放弃他的爱子,不顾利益,掠夺所得,每年数以万计,而和亲的礼物不过千金,又在哪里看到了不放弃人质而失去重利的情况呢?董仲舒的言论在这里有疏漏。
那些只考虑眼前利益,不谋求万世稳定的规事建议,是不能够经得起长远考验的。
至于征伐的功绩,秦朝和汉朝的做法,严尤的评价是恰当的。
所以古代的先王在度量土地时,会中立地划分封地,分为九州,设立五服,规定土贡,制定内外政策,或者修订刑法政治,或者彰显文化德行,因为远近的地势不同。
因此,《春秋》将华夏族纳入内部,将夷狄族排除在外。夷狄之人贪婪且好利,披发左衽,人心如同野兽,他们的服饰、习俗与中国不同,饮食、言语也各不相同,居住在北方的边陲寒露之地,逐草而居,随畜而牧,以狩猎为生,被山谷和沙漠所隔,天地之间因此隔绝了中外。
因此,圣明的君王将他们视为禽兽,不与他们立约,不主动进攻他们;立约了就会耗费财物而被欺骗,进攻了就会劳师动众而招来敌人。
那些地方不适合耕种,那里的百姓不适合成为臣民,因此圣王对他们采取的是外部隔离而不纳入内部,疏远而不亲近,政教不影响到他们,正朔不施加于他们的国家。
如果他们来朝贡,就以礼相待,保持联系不断,让他们感到有责任,这是圣王治理蛮夷的常规之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匈奴传下-注解
呼韩邪单于:匈奴单于的名号,呼韩邪是名,单于是称号。
归庭:归庭指的是回到单于的宫廷或大本营。
罢兵:罢兵意味着停止战争,撤回军队。
左谷蠡王:谷蠡王是匈奴的一个官职,左谷蠡王是匈奴左部的首领。
右贤贵人:右贤贵人指的是匈奴中地位较高的贵族。
右贤王:右贤王是匈奴右部的首领。
日逐王:日逐王是匈奴的一个官职,日逐王薄胥堂在此处被立为屠耆单于。
屠耆单于:屠耆单于是匈奴的一位单于,名休屠王。
乌藉都尉:乌藉都尉是匈奴的一个官职,负责管理乌藉地区的军事事务。
呼揭王:呼揭王是匈奴的一位王,名薄鲁。
车犁单于:车犁单于是匈奴的一位单于。
单于:单于是匈奴的首领称号。
左伊秩訾王:左伊秩訾王是匈奴的一位贵族,名为伊秩訾。
汉:指汉朝,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朝代,公元前202年-公元220年,是汉族建立的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甘露元年:甘露元年是汉朝汉宣帝的年号,即公元前53年。
车骑都尉:汉朝的官职,掌管车骑军队。
长平:长平是汉朝的一个地名。
渭桥:渭桥是位于渭河上的一座桥梁,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
光禄塞:光禄塞是汉朝在边疆设立的一种防御设施。
朔方鸡鹿塞:朔方鸡鹿塞是汉朝在北方边疆设立的一种防御设施。
郅支单于:匈奴单于,名刘意,是呼韩邪单于的侄子。
乌孙:古代西域的一个国家,位于今中亚地区。
小昆弥乌就屠:小昆弥乌就屠是乌孙的一位首领。
坚昆:古代北方的一个民族。
丁令:丁令是古代中亚的一个民族。
元帝:西汉的第八位皇帝,名为刘奭,是汉武帝的孙子。
汉诏:汉朝皇帝的诏书,即皇帝的命令。
云中、五原郡:汉朝的郡名,位于今天的内蒙古地区。
转谷:转运粮食。
斛:古代容量单位,一斛约等于十斗。
侍子:古代少数民族向中原王朝进贡的子弟,常作为人质。
谷吉:汉朝的使者。
瓯脱:古代北方边疆的称呼。
光禄大夫:汉朝的官职,掌管宫廷宴会等事宜。
汉国:汉朝的别称。
夷狄:古代对北方少数民族的泛称。
诺水东山:匈奴地名。
径路刀金留犁挠酒:古代一种酒器。
老上单于:匈奴单于的称号,指前任单于。
月氏王:古代中亚的一个民族。
康居:古代中亚的一个国家。
都护:汉朝时期设置的官职,负责管理边疆地区。
甘延寿:汉朝的将领。
陈汤:汉朝的将领。
竟宁元年:西汉元帝的年号。
后宫良家子:指后宫中的良家女子。
王墙:即王昭君,西汉时期的宫女,后嫁与匈奴单于。
保塞:保卫边疆。
辽东:汉朝的一个郡,位于今天的辽宁省东部。
阴山:位于中国北方的一座山脉。
冒顿单于:匈奴的一位著名单于。
孝武世:西汉武帝时期。
幕北:指匈奴的北方。
塞徼:边塞的标志。
亭隧:边塞的瞭望台。
幕北地:指匈奴的北方地区。
关梁:古代的关卡。
羌:古代中国西部的一个民族。
边人奴婢:边疆地区的奴隶。
大司马车骑将军:汉朝的官职,掌管军事。
嘉晓:使明白、晓悟。
呼韩邪:呼韩邪是匈奴的一个单于,与汉朝关系密切。
左伊秩訾:左伊秩訾是匈奴的一位大臣,他曾经为呼韩邪出谋划策,帮助呼韩邪归附汉朝,使匈奴内部安定。
关内侯:关内侯是汉朝的一种爵位,是低于诸侯王的贵族爵位。
王印绶:王印绶是古代王侯的象征,代表着王权。
竟宁:竟宁是汉朝元帝年号,公元前33年-公元前1年。
阏氏:阏氏是古代匈奴对皇后和妃子的称呼。
且莫车:且莫车是匈奴单于呼韩邪的儿子,后来成为匈奴的一位重要人物。
雕陶莫皋:雕陶莫皋是匈奴单于呼韩邪的儿子,后来成为匈奴的单于。
复株累若鞮单于:复株累若鞮单于是匈奴的一位单于,他在位期间,匈奴与汉朝的关系有所改善。
河平:河平是汉朝成帝的年号,公元前28年-公元前1年。
金爵之赏:金爵之赏是汉朝对归附汉朝的匈奴人的赏赐。
伊邪莫演:伊邪莫演是匈奴的一位大臣,他曾经试图向汉朝投降。
蒲反:蒲反是汉朝的一个地名。
公卿:公卿是古代中国的官职,指的是朝廷中的高级官员。
谷永:谷永是汉朝的一位官员,曾任光禄大夫。
杜钦:杜钦是汉朝的一位官员,曾任议郎。
乌珠留若鞮单于:乌珠留若鞮单于是匈奴的一位单于。
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大司马票骑将军王根是汉朝的一位将军,曾任大司马、票骑将军。
太原太守:太原太守是汉朝的一个地方官职。
济南太守:济南太守是汉朝的一个地方官职。
黄门郎:黄门郎是汉朝的一种官职,负责宫中事务。
卑援疐翕侯:卑援疐翕侯是乌孙的一位贵族。
丁野林:丁野林是汉朝的一位官员,曾任中郎将。
公乘音:公乘音是汉朝的一位官员,曾任副校尉。
黄龙:黄龙是汉朝的一个年号,公元前48年-公元前36年。
哀帝:哀帝是汉朝的一位皇帝,公元前1年-公元6年在位。
六经:指《易经》、《尚书》、《诗经》、《礼记》、《乐经》、《春秋》,是古代儒家经典,被认为是古代文化的基石。
未乱:指在事物发生混乱之前进行预防和治理,比喻防患于未然。
兵家:指古代研究军事的学派,代表人物如孙武、吴起等。
未战:指在战争发生之前进行策略规划和准备,以减少战争带来的损失。
北地之狄:指居住在北方边疆的狄族,即匈奴。
五帝:指传说中的五位上古帝王,即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王。
蒙恬:秦朝名将,曾修筑长城防御匈奴。
西河:古代地名,位于黄河西岸,是秦朝与匈奴的边界。
高祖:指汉高祖刘邦,西汉的开国皇帝。
平城: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山西大同,是汉高祖刘邦被匈奴围困的地方。
石画之臣:指擅长谋略和绘画的臣子,这里指有智谋的臣子。
孝文:指西汉的汉文帝刘恒。
孝武:指西汉的汉武帝刘彻。
马邑之权:指汉武帝时期的一次诱敌深入的计谋,欲诱使匈奴进入马邑。
卫青、霍去病:西汉时期的名将,曾大破匈奴,为汉朝立下赫赫战功。
封狼居胥山:指在狼居胥山封禅,是古代帝王祭祀天地的一种仪式。
羁縻:指用羁绊、牵制的方法来管理边疆地区。
北面:指臣子对君主表示尊敬和服从,这里指归顺汉朝。
大宛:古代中亚的一个国家,位于今天的费尔干纳盆地。
乌桓:古代北方民族,与匈奴相邻。
姑衍: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蒙古国境内。
翰海:古代指北海,即今天的贝加尔湖。
名王贵人:指匈奴中的贵族。
元康、神爵:西汉时期的两个年号。
日逐、呼韩邪:匈奴的两个部落首领。
公主:指汉朝的公主。
长罗侯:西汉时期的一个将领。
质:指抵押,这里指作为人质。
北狄:古代对北方少数民族的泛称,这里指匈奴。
三垂比之悬矣:指与北方边疆相比,其他边疆地区相对安宁。
新都侯王莽:西汉末年的权臣,后来篡汉自立,建立新朝。
威德:指威严和德行。
白龙堆: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新疆境内,是西域与中原的交界处。
稽留昆:西汉时期的一个使者。
右大且方:西汉时期的一个将领。
左日逐王:匈奴的一个部落首领。
王昭君:汉朝时期出塞和亲的宫女,后成为匈奴单于的王后。
须卜居次云:王昭君的女儿,后来入侍汉太后。
西域:古代指今中亚、西亚一带,汉朝时期属于汉朝的版图。
车师:古代西域的一个国家,位于今新疆吐鲁番盆地。
后王:指车师国的国王。
匈奴:古代北方游牧民族,与汉朝长期对抗。
都护校尉:古代官职,负责管理边疆地区。
亡降:逃亡并投降。
左谷蠡地:匈奴地区名。
中郎将:中郎将是汉朝的一种高级军事官职。
副校尉:古代官职,协助校尉管理军务。
侍中谒者:古代官职,侍从皇帝左右,负责传达命令。
长水校尉:古代官职,掌管水军。
长城:古代中国北方的边防工程,用以防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
班四条:颁布四条禁令。
王莽:西汉末年的皇帝,后篡位建立新朝。
五威将:五威将军是王莽时期设立的一种高级军事职位。
穹庐:古代游牧民族居住的帐篷。
左犁汗王:乌桓部落的首领。
夏侯藩:王莽时期的人物,曾请求匈奴归还土地。
朔方:古代地区名,位于今内蒙古一带。
戊己校尉:汉朝时期设置的官职,负责管理西域地区的军事和行政事务。
终带:古代将领名。
司马丞:古代官职,负责军事事务。
韩玄:古代将领名。
右曲候:古代官职,负责边防。
任商:古代将领名。
背叛:指背弃盟约或誓言,不忠诚。
南犁汗王:匈奴部族首领。
但钦:古代将领名。
汉宣帝:汉朝皇帝,在位期间国力强盛。
左骨都侯:匈奴官职,负责军事。
右伊秩訾王:匈奴官职,负责行政。
呼卢訾:古代将领名。
乐:古代将领名。
云中塞下:古代地名,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
阳九之厄:古代迷信认为的一种不祥之兆。
海代:古代地名,指今朝鲜半岛。
江淮:古代地名,指今长江和淮河流域。
严尤:古代将领名。
猃允:古代北方民族。
泾阳:古代地名,位于今陕西省咸阳市东北。
中策:古代对处理事务的策略的一种分类,指适中策略。
下策:古代对处理事务的策略的一种分类,指下等策略。
无策:古代对处理事务的策略的一种分类,指没有策略。
周宣王:周朝皇帝,在位期间国力强盛。
秦:古代国家,秦朝的简称。
秦始皇:秦朝皇帝,在位期间统一六国。
伊墨居次云:王昭君的父亲。
和亲:和亲是指通过婚姻等方式与其他国家或民族建立友好关系。
和亲侯:古代官职,负责处理和亲事务。
王歙:古代将领名。
展德侯:古代将领名。
陈良:陈良是一个人名,具体身份不详。
刀护:古代将领名。
贼芝音:古代将领名。
焚如之刑:古代刑罚,将犯人烧死。
游击都尉:古代官职,负责边防巡逻和军事行动。
天凤二年:天凤是汉朝王莽时期的年号,天凤二年即公元25年。
莽:指王莽,西汉末年的篡位者,自立为帝,建立了新朝。
歙:指王邑,王莽手下的大将。
伏黯、丁业:伏黯和丁业是王莽手下的将领。
右厨唯姑夕王:右厨唯姑夕王是匈奴的单于,即匈奴的首领。
金珍:金珍指珍贵的金银财宝。
号:号在这里指称呼或命名。
恭奴:恭奴是对匈奴的一种贬称,表示对其的不尊重。
善于:善于是对单于的一种尊称,表示对其的尊重。
印绶:印绶是古代的一种官印和丝带,象征着官职和权力。
骨都侯当:骨都侯当是匈奴的一个贵族。
后安公:后安公是对骨都侯当的一种封号。
后安侯:后安侯是对骨都侯当之子奢的一种封号。
寇盗:寇盗指入侵和抢劫的行为。
制虏塞:制虏塞是古代边塞的名称。
呼都而尸:呼都而尸是匈奴单于的称号。
若鞮:若鞮是匈奴单于的称号,意为“孝顺”或“顺从”。
长安:长安是汉朝的都城,即今天的西安。
归德侯飒:归德侯飒是汉朝的一位将领。
大司马护军:大司马护军是汉朝的一种高级军事官职。
陈遵:陈遵是汉朝的一位将领。
赤眉:赤眉是汉朝末年一支起义军的名号。
《书》:《书》指《尚书》,是中国古代的一部经典文献。
《诗》:《诗》指《诗经》,是中国古代的一部诗歌总集。
《春秋》:指中国古代的一部编年体史书,记载了春秋时期的历史。
蛮夷:蛮夷是对古代边疆少数民族的泛称。
猾夏:猾夏指侵扰中原地区。
戎狄:戎狄是对古代北方和西方少数民族的泛称。
膺:膺指抵御或对抗。
缙绅之儒:缙绅之儒指穿着礼服的儒者,即知识分子。
介胄之士:介胄之士指穿着盔甲的战士。
平城之难:平城之难是指汉高祖刘邦被困平城的战争。
通关市:通关市指开设市场进行贸易。
赫然:赫然形容声势浩大或态度坚决。
躬戎服:躬戎服指亲自穿上军装。
六郡良家材力之士:六郡良家材力之士指六个郡中优秀的士兵。
上林:上林是汉朝的一个园林,位于长安附近。
讲习战陈:讲习战陈指研究战术和阵法。
广武:广武是汉朝的一个军事要塞。
冯唐:冯唐是汉朝的一位将领。
名臣:名臣指历史上著名的忠臣。
义动君子,利动贪人:义动君子,利动贪人是指道德可以感动君子,利益可以驱动贪婪的人。
质其爱子:质其爱子是指将自己的儿子作为人质。
天:天在这里指上天或神明。
质子:质子是指作为人质的人。
造阳:造阳是汉朝的一个地名。
桀骜:桀骜指傲慢不驯。
朝于汉:朝于汉指到汉朝朝贡。
萧望之:萧望之是汉朝的一位大臣。
戎狄荒服:戎狄荒服指边疆的少数民族。
遁逃窜伏:遁逃窜伏指逃跑或躲藏。
议罢守塞之备:议罢守塞之备指讨论停止边塞防御。
侯应:侯应是汉朝的一位大臣。
盛不忘衰,安必思危:盛不忘衰,安必思危是指在国家强盛时不忘衰败,在安全时想到危险。
干戈之役:干戈之役指战争。
侵掠所获:侵掠所获指通过侵略获得的战利品。
漏于是矣:漏于是矣是指遗漏了这一点。
规事建议:指规划事务和提出建议,这里强调的是长远规划和深思熟虑。
万世之固:指万世稳固,即长期稳定不变的状态。
偷恃一时之事:指依赖短期行为或偶然事件。
经远:指长远规划,有远见。
征伐之功:指通过征战获得的功绩。
秦、汉行事:指秦朝和汉朝的行为或政策。
严尤论之:指严尤对此进行评论,严尤是西汉时期的文学家、政治家。
先王:指古代的贤明君主。
度土:指根据土地的实际情况进行规划。
中立封畿:指在中央设立封地,即国都周围的地区。
分九州:指将国家划分为九个行政区域,这是古代中国的行政区划。
列五服:指按照距离中央的距离,将周边地区划分为五个不同的等级,每个等级有不同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待遇。
物土贡:指根据土地的特产向中央进贡。
制外内:指制定内外政策。
修刑政:指修订刑法和政治制度。
昭文德:指彰显文化和道德。
远近之势异:指距离中央远近的地方情况不同。
内诸夏而外夷狄:指《春秋》将华夏族(诸夏)视为内部,将夷狄视为外部。
夷狄之人:指古代中国对周边少数民族的称呼。
贪而好利:指贪婪且喜欢利益。
被发左衽:指夷狄人的服饰特点,即头发披散,衣襟在左边。
人而兽心:指夷狄人的心性像野兽一样,形容其野蛮和缺乏文明。
殊章服:指不同的服饰制度。
异习俗:指不同的风俗习惯。
饮食不同:指不同的饮食习惯。
言语不通:指不同的语言无法交流。
辟居北垂寒露之野:指居住在北方边陲寒冷多露的地方。
逐草随畜:指以游牧为生,跟随牲畜迁徙。
射猎为生:指以狩猎为生。
隔以山谷,雍以沙幕:指用山谷和沙漠作为天然屏障。
天地所以绝外内地:指天地自然形成的条件使得内外隔绝。
圣王:指古代的圣明君主。
禽兽畜之:指像对待禽兽一样对待他们。
不与约誓:指不与他们签订盟约。
不就攻伐:指不主动进攻。
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指如果与他们签订盟约,就会浪费财物并受到欺骗。
攻之则劳师而招寇:指如果进攻他们,就会劳师动众并招来敌人。
其地不可耕而食也:指他们的土地不适合耕种。
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指他们的民众不适合作为臣民或家畜。
外而不内:指将他们视为外部而不纳入内部。
疏而不戚:指与他们保持距离而不亲近。
政教不及其人:指政治和教育不影响到他们。
正朔不加其国:指不使用他们的历法和文字。
来则惩而御之:指如果他们来侵犯,就惩罚并抵御他们。
去则备而守之:指如果他们离开,就做好准备并防守。
慕义而贡献:指如果他们愿意归顺并贡献。
接之以礼让:指用礼节和谦让来接待他们。
羁靡不绝:指保持联系而不中断。
使曲在彼:指让他们处于不利地位。
制御蛮夷:指管理和控制蛮夷(少数民族)。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汉书-传-匈奴传下-评注
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
此句强调了长远规划的重要性,指出那些只顾眼前利益,不思长远发展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在古文化中,这种思想体现了先贤对国家治理的深刻理解,即国家的发展需要立足于长远,而非一时的得失。
若乃征伐之功,秦、汉行事,严尤论之当矣。
此句回顾了秦汉时期的征伐历史,指出严尤对征伐功绩的评价是恰当的。严尤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军事家,他的观点反映了当时对战争功绩的客观评价,同时也体现了古人对历史事件的反思。
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贡,制外内,或修刑政,或昭文德,远近之势异也。
此句阐述了古代国家的地理划分和治理策略。先王根据土地的实际情况,设立封畿,划分九州,设置五服,规定物土贡赋,制定内外政策,以此来维护国家的稳定。这些措施体现了古代国家治理的智慧,即根据不同地区的实际情况采取不同的治理策略。
是以《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贪而好利,被发左衽,人而兽心,其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饮食不同,言语不通,辟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雍以沙幕,天地所以绝外内地。
此句分析了《春秋》对诸夏和夷狄的区分。夷狄之人因其生活方式和习俗与中原诸夏不同,被看作是异类。这种区分反映了古代中国对文化差异的敏感和对国家边界的重视。同时,对夷狄的描述也体现了古人对自然环境的认识和对生存方式的尊重。
是故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寇。
此句说明了圣王对待夷狄的策略。圣王不与夷狄结盟,不主动进攻,因为结盟可能会被欺骗,进攻则可能劳师动众而招致敌寇。这体现了古代中国对待边疆民族的温和态度和避免冲突的智慧。
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
此句进一步阐述了对待夷狄的策略。由于夷狄地区不适合农业生产,其民众也不适合成为臣民,因此国家采取外放政策,与夷狄保持距离,不深入交往。这种策略旨在保持国家的稳定和安全。
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
此句总结了对待夷狄的基本原则。当夷狄愿意慕义贡献时,国家则以礼相待,保持羁縻关系,不使其脱离国家控制。这体现了古代中国对待异族文化的包容性和对外交关系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