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十二回-原文
卫宣公筑台纳媳高渠弥乘间易君
却说卫宣公名晋,为人淫纵不检。
自为公子时,与其父庄公之妾名夷姜者私通,生下一子,寄养于民间,取名曰急子。
宣公即位之日,元配邢妃无宠,只有夷姜得幸,如同夫妇,就许立急子为嗣,属之于右公子职。
时急子长成,已一十六岁,为之聘齐僖公长女。
使者返国,宣公闻齐女有绝世之姿,心贪其色,而难于启口,乃构名匠筑高台于淇河之上,朱栏华栋,重宫复室,极其华丽,名曰新台。
先以聘宋为名,遣开急子,然后使左公子泄如齐,迎姜氏径至新台,自己纳之,是为宣姜,时人作新台之诗,以刺其淫乱: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
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籧篨、戚施,皆丑恶之貌,以喻宣公。
言姜氏本求佳偶,不意乃配此丑恶也。
后人读史至此,言齐僖公二女,长宣姜,次文姜,宣姜淫于舅,文姜淫于兄,人伦天理,至此灭绝矣!
有诗叹曰:
妖艳春秋首二姜,致令齐卫紊纲常。
天生尤物殃人国,不及无盐佐伯王!
急子自宋回家,复命于新台,宣公命以庶母之礼谒见姜氏,急子全无几微怨恨之意。
宣公自纳齐女,只往新台朝欢暮乐,将夷姜又撇一边,一住三年,与齐姜连生二子,长曰寿,次曰朔。
自古道:‘母爱子贵’,宣公因偏宠齐姜,将昔日怜爱急子之情,都移在寿与朔身上,心中便想百年之后,把卫国江山传与寿、朔兄弟,他便心满意足,反似多了急子一人。
只因公子寿天性孝友,与急子如同胞一般相爱,每在父母面前,周旋其兄。
那急子又温柔敬慎,无有失德,所以宣公未曾显露其意。
私下将公子寿嘱托左公子泄,异日扶他为君。
那公子朔虽与寿一母所生,贤愚迥然不同,年齿尚幼,天生狡猾,恃其母之得宠,阴蓄死士,心怀非望。
不惟憎嫌急子,并亲兄公子寿,也象赘疣一般。
只是事有缓急,先除急子要紧。
常把说话挑激母亲,说:‘父亲眼下虽然将我母子看待,有急子在先,他为兄,我等为弟,异日传位,蔑不得长幼之序。
况夷姜被你夺宠,心怀积忿,若急子为君,彼为国母,我母子无安身之地矣!’
齐姜原是急子所聘,今日跟随宣公,生子得时,也觉急子与己有碍,遂与公子朔合谋,每每谗谮急子于父亲之前。
一日,急子诞日,公子寿治酒相贺,朔亦与席。
坐间急子与公子寿说话甚密。
公子朔插嘴不下,托病先别,一径到母亲齐姜面前,双眼垂泪,扯个大谎,告诉道:‘孩儿好意同自己哥哥与急子上寿,急子饮酒半酣,戏谑之间,呼孩儿为儿子。
孩儿心中不平,说他几句,他说:‘你母亲原是我的妻子,你便称我为父,于理应该。’孩儿再待开口,他便奋臂要打,亏自己哥哥劝住,孩儿逃席而来。
受此大辱,望母亲禀知父侯,与孩儿做主!’
齐姜信以为然,待宣公入宫,呜呜咽咽的告诉出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又装点几句道:‘他还要玷污妾身,说:‘我母夷姜,原是父亲的庶母,尚然收纳为妻。
况你母亲原是我旧妻,父亲只算借贷一般,少不得与卫国江山一同还我。’’
宣公召公子寿问之,寿答曰:‘并无此说。’
宣公半疑半信,但遣内侍传谕夷姜,责备他不能教训其子。
夷姜怨气填胸,无处伸诉,投缳而死。
髯翁有诗叹曰:‘父妾如何与子通?聚麀传笑卫淫风。夷姜此日投缳晚,何似当初守节终!’
急子痛念其母,惟恐父亲嗔怪,暗地啼哭。
公子朔又与齐姜谤说急子,因生母死于非命,口出怨言,日后要将母子偿命。
宣公本不信有此事,无奈妒妾谗子,日夜撺掇,定要宣公杀急子,以绝后患,不由宣公不听。
但展转踌躇,终是杀之无名,必须假手他人,死于道路,方可掩人耳目。
其时,适齐僖公约会伐纪,征兵于卫。
宣公乃与公子朔商议,假以往订师期为名,遣急子如齐,授以白旄。
此去莘野,是往齐的要路,舟行至此,必然登陆,在彼安排急子,他必不作准备。
公子朔向来私蓄死士,今日正用得著,教他假装盗贼,伏于莘野,只认白旄过去,便赶出一齐下手,以旄复命,自有重赏。
公子朔处分已定,回复齐姜,齐姜心下十分欢喜。
却说公子寿见父亲屏去从人,独召弟朔议事,心怀疑惑。
入宫来见母亲,探其语气。
齐姜不知隐瞒,尽吐其实。
嘱咐曰:‘此乃汝父主意,欲除我母子后患,不可泄漏他人。’
公子寿知其计已成,谏之无益,私下来见急子,告以父亲之计:‘此去莘野必由之路,多凶少吉。不如出奔他国,别作良图。’
急子曰:‘为人子者,以从命为孝。弃父之命,即为逆子。世间岂有无父之国?即欲出奔,将安往哉?’
遂束装下舟,毅然就道。
公子寿泣劝不从,思想:‘吾兄真仁人也!此行若死于盗贼之手,父亲立我为嗣,何以自明?子不可以无父,弟不可以无兄,吾当先兄而行,代他一死,吾兄必然获免。父亲闻吾之死,倘能感悟,慈孝两全,落得留名万古!’
于是别以一舟载酒,亟往河下,请急子饯别。
急子辞以‘君命在身,不敢逗遛。’
公子寿乃移樽过舟,满斟以进。
未及开言,不觉泪珠堕于杯中,急子忙接而饮之。
公子寿曰:‘酒已污矣!’
急子曰:‘正欲饮吾弟之情也!’
公子寿拭泪言曰:‘今日此酒,乃吾弟兄永诀之酒。哥哥若鉴小弟之情,多饮几杯!’
急子曰:‘敢不尽量?’
两人泪眼相对,彼此劝酬。
公子寿有心留量,急子到手便吞,不觉尽醉,倒于席上,鼾鼾睡去。
公子寿谓从人曰:‘君命不可迟也,我当代往!’
即取急子手中白旄,故意建于舟首,用自己仆从相随。
嘱咐急子随行人众,好生守候。
袖中出一简,付之曰:‘俟世子酒醒后,可呈看也!’
即命发舟。
行近莘野,方欲整车登岸,那些埋伏的死士,望见河中行旌飘飏,认得白旄,定是急子到来,一声呼哨,如蜂而集。
公子寿挺然出喝曰:‘吾乃本国卫侯长子,奉使往齐,汝等何人,敢来邀截?’
众贼齐声曰:‘吾等奉卫侯密旨,来取汝首!’
挺刀便砍。
从者见势头凶猛,不知来历,一时惊散。
可怜寿子引颈受刀,贼党取头,盛于木匣,一齐下船,偃旄而归。
再说急子酒量原浅,一时便醒,不见了公子寿,从人将简缄呈上,急子拆而看之,简上只有八个字云:‘弟已代行,兄宜速避!’
急子不觉堕泪曰:‘弟为我犯难,吾当速往,不然恐误杀吾弟也!’
喜得仆从俱在,就乘了公子寿之舟,催趱舟人速行,真个似电流光绝,鸟逝超群。
其夜月明如水,急子心念其弟,目不交睫,注视益鸟首之前,望见公子寿之舟,喜曰:‘天幸吾弟尚在。’
从人禀曰:‘此来舟,非去舟也!’
急子心疑,教拢船上去。
两船相近,楼橹俱明,只见舟中一班贼党,并不见公子寿之面。
急子愈疑,乃佯问曰:‘主公所命,曾了事否?’
众贼听得说出秘密,却认为公子朔差来接应的,乃捧函以对曰:‘事已了矣!’
急子取函启视,见是公子寿之首,仰天大哭曰:‘天乎冤哉!’
众贼骇然,问曰:‘父杀其子,何故称冤?’
急子曰:‘我乃真急子也,得罪于父,父命杀我。此吾弟寿也,何罪而杀之?可速断我头,归献父亲,可赎误杀之罪!’
贼党中有认得二公子者,于月下细认之曰:‘真误矣!’
众贼遂将急子斩首,并纳函中,从人亦皆四散。
‘《卫风》有《乘舟》之诗,正咏兄弟争死之事。诗曰: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诗人不敢明言,但追想乘舟之人,以寓悲思之意也。’
再说众贼连夜奔入卫城,先见公子朔,呈上白旄,然后将二子先后被杀事情,细述一遍,犹恐误杀得罪。
谁知一箭射双雕,正中了公子朔的隐怀,自出金帛,厚赏众贼,却入宫来见母亲说:‘公子寿载旌先行,自损其命,喜得急子后到,天教他自吐真名,偿了哥哥之命。’
齐姜虽痛公子寿,却幸除了急子,拔去眼中之钉,正是忧喜相半。
母子商量,且教慢与宣公说知。
却说左公子泄,原受急子之托;右公子职,原受公子寿之托,二人各自关心,遣人打探消息,回报如此如此。
起先未免各为其主,至此同病相怜,合在一处商议。
候宣公早朝,二人直入朝堂,拜倒在地,放声大哭。
宣公惊问何故,公子泄、公子职二人一辞,将急子与公子寿被杀情由,细述一遍,‘乞收拾尸首埋葬,以尽当初相托之情。’
说罢哭声转高。
宣公虽怪急子,却还怜爱公子寿,忽闻二子同时被害,吓得面如土色,半晌不言。
痛定生悲,泪如雨下,连声叹曰:‘齐姜误我,齐姜误我!’
即召公子朔问之,朔辞不知。
宣公大怒,就著公子朔拘拿杀人之贼,公子朔口中应承,只是支吾,哪肯献出贼党?
宣公自受惊之后,又想念公子寿,感成一病,闭眼便见夷姜、急子、寿子一班,在前啼啼哭哭。
祈祷不效,半月而亡。
公子朔发丧袭位,是为惠公。
时朔年一十五岁,将左右二公子罢官不用。
庶兄公子硕字昭伯,心中不服,连夜奔齐。
公子泄与公子职怨恨惠公,每思为急子及公子寿报仇,未得其便。
话分两头。
却说卫侯朔初即位之年,因助齐攻纪,为郑所败,正在衔恨,忽闻郑国有使命至,问其来意,知郑厉公出奔,群臣迎故君忽复位,心中大喜,即发车徒,护送昭公还国。
祭足再拜,谢昔日不能保护之罪。
昭公虽不治罪,心中怏怏,恩礼稍减于昔日。
祭足亦觉跼蹐不安,每每称疾不朝。
高渠弥素失爱于昭公,及昭公复国,恐为所害,阴养死士,为弑忽立亹之计。
时郑厉公在蔡,亦厚结蔡人,遣人传语檀伯,欲借栎为巢窟,檀伯不从。
于是使蔡人假作商贾,于栎地往来交易,因而厚结栎人,暗约为助,乘机杀了檀伯。
厉公遂居栎,增城浚池,大治甲兵,将谋袭郑,遂为敌国。
祭足闻报大惊,急奏昭公,命大夫傅瑕屯兵大陵,以遏厉公来路。
厉公知郑有备,遣人转央鲁侯,谢罪于宋,许以复国之后,仍补前赂未纳之数。
鲁使至宋,宋庄公贪心又起,结连蔡、卫共纳厉公。
时卫侯朔有送昭公复国之劳,昭公并不修礼往谢,所以亦怨昭公,反与宋公协谋。
因即位以来,并未与诸侯相会,乃自将而往。
公子泄谓公子职曰:‘国君远出,吾等举事,此其时矣!’
公子职曰:‘如欲举事,先定所立,人民有主,方保不乱。’
正密议间,阍人报:‘大夫宁跪有事相访。’
两公子迎入。
宁跪曰:‘二公子忘乘舟之冤乎?今日机会,不可失也。’
公子职曰:‘正议拥戴,未得其人。’
宁跪曰:‘吾观群公子中,惟黔牟仁厚可辅,且周王之婿,可以弹压国人。’
三人遂歃血定议,乃暗约急子、寿子原旧一班从人,假传一个谍报,只说:‘卫侯伐郑,兵败身死。’
于是迎公子黔牟即位。
百官朝见已毕,然后宣播卫朔构陷二兄,致父忿死之恶,重为急、寿二子发丧,改葬其柩,遣使告立君于周。
宁跪引兵营于郊外,以遏惠公归路。
公子泄欲杀宣姜,公子职止之曰:‘姜虽有罪,然齐侯之妹也,杀之恐得罪于齐,不如留之,以结齐好。’
乃使宣姜出居别宫,月致廪饩无缺。
再说宋、鲁、蔡、卫,共是四国合兵伐郑。
祭足自引兵至大陵,与傅瑕合力拒敌,随机应变,未尝挫失。
四国不能取胜,只得引回。
单说卫侯朔伐郑无功,回至中途,闻二公子作乱,已立黔牟,乃出奔于齐国。
齐襄公曰:‘吾甥也。’厚其馆饩,许以兴兵复国。
朔遂与襄公立约,‘如归国之日,内府宝玉,尽作酬仪。’
襄公大喜。
忽报:‘鲁侯使到。’因齐侯求婚于周,周王允之,使鲁侯主婚,要以王姬下嫁。
鲁侯欲亲自至齐,面议其事。
襄公想起妹子文姜,久不相会,何不一同请来,遂遣使至鲁,并迎文姜。
诸大夫请问伐卫之期?襄公曰:‘黔牟亦天子婿也,寡人方图婚于周,此事姑且迟之。’
但恐卫人杀害宣姜,遣公孙无知纳公子硕于卫,私嘱无知,要公子硕烝于宣姜,以为复朔之地。
公孙无知领命,同公子硕归卫,与新君黔牟相见。
时公子硕内子已卒,无知将齐侯之意,遍致卫国君臣,并致宣姜,那宣姜倒也心肯。
卫国众臣,素恶宣姜僭位中宫,今日欲贬其名号,无不乐从。
只是公子硕念父子之伦,坚不允从。
无知私言于公子职曰:‘此事不谐,何以复寡君之命?’
公子职恐失齐欢,定下计策,请公子硕饮宴,使女乐侑酒,灌得他烂醉,扶入别宫,与宣姜同宿,醉中成就其事,醒后悔之,已无及矣,宣姜与公子硕遂为夫妇。
后生男女五人:长男齐子早卒,次戴公申,次文公毁;女二,为宋桓公、许穆公夫人。
史臣有诗叹曰:‘子妇如何攘作妻,子烝庶母报非迟。夷姜生子宣姜继,家法源流未足奇。’
此诗言昔日宣公烝父妾夷姜,而生急子;今其子昭伯,亦烝宣姜而生男女五人。
家法相传,不但新台之报也。
话分两头。
再说郑祭足自大陵回,因旧君子突在栎,终为郑患,思一制御之策。
想齐与厉公原有战纪之仇,今日谋纳厉公,惟齐不与。
况且新君嗣位,正好修睦。
又闻鲁侯为齐主婚,齐、鲁之交将合,于是奏知昭公,自赍礼帛,往齐结好,因而结鲁,若得二国相助,可以敌宋。
自古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祭足但知防备厉公,却不知高渠弥毒谋已就,只虑祭足多智,不敢动手,今见祭足远行,肆无忌惮,乃密使人迎公子亹在家,乘昭公冬行蒸祭,伏死士于半路,突起弑之,托言为盗所杀。
遂奉公子亹为君,使人以公子亹之命,召祭足回国,与高渠弥并执国政。
可怜昭公复国,未满三载,遂遭逆臣之祸。
髯仙读史至此,论昭公自为世子时,已知高渠弥之恶,及两次为君,不能剪除凶人,留以自祸,岂非优柔不断之祸?
有诗叹云:‘明知恶草自当鍼,蛇虎如何与共居?我不制人人制我,当年枉自识高渠。’
不知郑子亹如何结束?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十二回-译文
卫宣公名叫晋,为人放荡不羁,行为不检点。他做公子的时候,就与父亲卫庄公的妾室夷姜私通,生了一个儿子,寄养在民间,取名叫急子。宣公即位那天,原配邢妃不受宠爱,只有夷姜得宠,两人如同夫妻,宣公答应立急子为继承人,并托付给右公子职。那时急子已经十六岁了,为他聘娶了齐僖公的长女。使者回国后,宣公听说齐女美貌绝世,心中贪恋她的美色,但又难以启齿,于是请名匠在淇河上建了一座高台,朱红色的栏杆,华丽的屋宇,极其华丽,取名新台。先是假意聘宋,以此为由打发急子离开,然后派左公子泄去齐国,直接把姜氏接到新台,自己收纳了她,这就是宣姜。当时人们作诗讽刺他的淫乱:新台有水,河水满满。燕婉之求,籧篨不鲜。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籧篨、戚施都是丑陋的形象,用来比喻宣公。意思是姜氏本想寻找佳偶,没想到却嫁给了这个丑陋的人。后人读史至此,说齐僖公有二女,长女宣姜,次女文姜,宣姜与舅舅通奸,文姜与哥哥通奸,人伦天理,至此灭绝了!有诗叹曰:妖艳春秋首二姜,致令齐卫紊纲常。天生尤物殃人国,不及无盐佐伯王!
急子从宋国回来,在新台复命,宣公命令他以庶母之礼拜见姜氏,急子毫无怨恨之意。宣公收纳了齐女后,只去新台寻欢作乐,把夷姜又撇在一边,一住就是三年,与齐姜连生两个儿子,大的叫寿,小的叫朔。自古道:‘母爱子贵’,宣公因为偏爱齐姜,把以前对急子的疼爱都转移到了寿和朔身上,心中想着百年之后,把卫国的江山传给寿和朔,他就心满意足,反而觉得多了急子一个人。只因公子寿天性孝顺友爱,与急子如同亲兄弟一般相爱,常常在父母面前为兄长周旋。那急子又温柔谨慎,没有失德之处,所以宣公未曾显露他的意图。私下把公子寿托付给左公子泄,将来扶持他为君。那公子朔虽然与寿同母所生,但贤愚差别很大,年纪还小,天生狡猾,依仗母亲得宠,暗中收养死士,心怀非分之想。不仅恨急子,连亲兄公子寿也像赘疣一样讨厌。只是事情有轻重缓急,先除掉急子是最重要的。他常常挑拨母亲,说:‘父亲现在虽然待我和母亲不错,但因为急子在先,他是哥哥,我们是弟弟,将来传位,肯定不会按照长幼顺序。何况夷姜被你夺了宠爱,心怀怨恨,如果急子成为国君,她是国母,我们母子将无立足之地!’齐姜原本是急子聘娶的,现在跟随宣公,生了儿子,也觉得急子碍事,于是与公子朔合谋,常常在父亲面前诋毁急子。
一天,急子的生日,公子寿设宴庆祝,朔也参加了。酒席间,急子与公子寿交谈甚密。公子朔插不上话,借口生病先离开,直接去母亲齐姜那里,眼泪汪汪地编造谎言,说:‘孩儿好心与哥哥和急子上寿,急子喝得有些醉,开玩笑说把我称为儿子。我心里不平衡,说他几句,他竟然挥动手臂要打我,多亏哥哥劝住,我逃席而来。受到这样的侮辱,希望母亲告诉父亲,为我做主!’齐姜信以为真,等宣公进宫后,哭哭啼啼地告诉了宣公这样那样的事情,还添油加醋地说:‘他还要玷污我,说:‘我母亲夷姜,原本是父亲的妾室,你都收纳为妻。何况你母亲原本是我的旧妻,父亲只是借了一段时间,最终江山还是要还给我的。’’宣公召公子寿询问,寿回答:‘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宣公半信半疑,但派人传话给夷姜,责备她不能教育好儿子。夷姜怨气冲天,无处诉说,上吊自杀了。髯翁有诗叹曰:‘父妾如何与子通?聚麀传笑卫淫风。夷姜此日投缳晚,何似当初守节终!’
急子悲痛地思念母亲,担心父亲会生气,暗自哭泣。公子朔又与齐姜诽谤急子,因为生母死于非命,他口出怨言,说将来要为母子报仇。宣公本来不信有这回事,但无奈被嫉妒的妾室和谗言的儿子日夜撺掇,一定要宣公杀掉急子,以绝后患,宣公不得不听。但他反复思考,终究找不到杀急子的理由,必须借他人之手,在路上将他杀死,才能掩人耳目。那时,正好齐僖公约卫国会师攻打纪国,向卫国征兵。宣公于是与公子朔商议,假意往订师期为名,派急子去齐国,授给他白旄。急子去莘野是通往齐国的必经之路,船行至此,必然登陆,他们在那里安排了急子,他一定不会有所准备。公子朔向来私养死士,今天正好派上用场,教他假装强盗,埋伏在莘野,只等白旄经过,便一举下手,用旄复命,自然有重赏。公子朔安排妥当,回复了齐姜,齐姜心中十分高兴。
公子寿看到父亲屏退了随从,只召弟弟朔商议事情,心里感到疑惑。他进宫去见母亲,想探听一下她的口气。齐姜没有隐瞒,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他。她嘱咐说:“这是你父亲的主意,想要消除我们母子的后患,不要对外人泄露。”公子寿知道计划已经定下,劝阻也没有用,就私下里去见急子,告诉他父亲的计划:“去莘野的必经之路,多凶少吉。不如逃到其他国家,另作打算。”急子说:“作为儿子,应该服从父亲的命令。违背父亲的命令,就是忤逆的儿子。世界上难道有父亲的国家吗?即使想要逃亡,又能去哪里呢?”于是他收拾行李,登上船,坚决地踏上道路。公子寿哭泣着劝他,但他不听,心里想:“我哥哥真是个仁义的人!如果他在这路上被强盗杀死,父亲立我为继承人,我该如何自圆其说?儿子不能没有父亲,弟弟不能没有哥哥,我应该先于哥哥去死,替他承担一死,哥哥必然能幸免于难。如果父亲听到我的死讯,能够悔悟,就能两全其美,名垂千史!”于是他用另一条船载着酒,急忙赶到河边,请急子饯别。急子以‘君命在身,不敢逗留’为由推辞。公子寿就端着酒杯过船,满满地斟了一杯递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就不自觉地掉进了酒杯里,急子急忙接过来喝了。公子寿说:“酒已经脏了!”急子说:“这正是想喝你兄弟的情意!”公子寿擦着眼泪说:“今天的酒,是我们兄弟永别的酒。哥哥如果能够理解我的一片心意,就多喝几杯!”急子说:“哪敢不尽情?”两人泪眼相对,互相劝酒。公子寿有意留量,急子拿到就喝,不知不觉喝得大醉,倒在了席上,鼾声如雷。公子寿对随从说:“君命不可延误,我来代替他!”就拿起急子手中的白旄,故意插在船头,用自己的仆从跟随。他嘱咐急子身边的随从,好好守候。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他们说:“等世子酒醒后,可以给他看。”然后命令起航。船行至莘野附近,正要整船登岸,那些埋伏的死士看到河中船上的旗帜飘扬,认出是白旄,认为是急子来了,一声呼哨,像蜜蜂一样聚集过来。公子寿挺身而出,大声喝道:“我是本国卫侯的长子,奉命出使齐国,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拦截?”众强盗齐声说:“我们奉卫侯的密令,来取你的首级!”说完就挥刀砍来。随从看到来势凶猛,不知道来者的身份,一时间惊慌失措,四散而逃。可怜公子寿伸长脖子等待刀砍,强盗们取了他的头,装在木盒里,一起上船,收起旗帜而归。
再说急子酒量本来就不大,很快就醒了,发现公子寿不见了,随从把信封呈上,急子拆开一看,信上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急子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说:“弟弟为了我承担风险,我应该赶快走,不然恐怕会误杀我的弟弟!”幸好仆从都在,他就乘坐了公子寿的船,催促船夫赶快行船,真的像闪电一样迅速,鸟儿一样敏捷。那晚月色明亮如水,急子心里想着弟弟,一夜没有合眼,目不转睛地望着鸟首之前,看到公子寿的船,高兴地说:“天幸我的弟弟还在。”随从禀报说:“来的船,不是去的船!”急子心生疑虑,让人把船靠近。两船靠近,楼橹都明亮起来,只见船中有一群强盗,却不见公子寿的身影。急子更加怀疑,就假装问:“主公的命令,完成了没有?”强盗们听到他说出秘密,以为是公子朔派来接应的,就拿着信函回答:“事情已经完成了!”急子接过信函打开一看,看到是公子寿的头颅,仰天大哭说:“天啊,冤枉啊!”强盗们惊讶地问:“父亲杀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喊冤?”急子说:“我是真正的急子,得罪了父亲,父亲命令杀我。这个是公子寿,他犯了什么罪而要被杀?你们可以立刻砍下我的头,回去献给父亲,可以赎回误杀的罪过!”强盗中有认识两位公子的,在月光下仔细辨认了一下说:“真是误杀啊!”强盗们于是将急子斩首,连同头颅一起装进信函里,随从也都四散而去。《卫风》中有《乘舟》这首诗,正是咏叹兄弟争死的事情。诗中说:两个儿子乘船,船只在河面上漂浮,我愿思念你,心中充满了忧伤。两个儿子乘船,船只在河面上漂去,我愿思念你,不要有任何伤害。
再说众强盗连夜奔入卫城,先去见公子朔,呈上白旄,然后将两位公子先后被杀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还担心误杀而得罪。没想到一箭双雕,正好中了公子朔的暗算,他自己拿出金帛,重赏了强盗们,然后进宫去见母亲说:“公子寿带着旌旗先行,自己牺牲了生命,幸好急子后来到了,天意让他自己说出真名,为哥哥报仇。”齐姜虽然痛惜公子寿,但庆幸除掉了急子,拔掉了心中的钉子,心里一半忧愁一半高兴。母子俩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不告诉宣公。再说左公子泄,原本受急子的委托;右公子职,原本受公子寿的委托,两人都十分关心,派人打探消息,回报了这些情况。起初他们各自为各自的主人考虑,到了这个时候,同病相怜,两人合在一起商议。等到宣公上朝,他们直接进入朝堂,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宣公惊讶地问这是为什么,公子泄和公子职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急子和公子寿被杀的情况,详细述说了一遍,‘请求收拾他们的尸体安葬,以尽当初的委托之情。’说完哭声更高。宣公虽然怪罪急子,但还怜爱公子寿,忽然听说两个儿子同时被害,吓得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来。悲痛之后,泪如雨下,连声叹息说:‘齐姜误了我,齐姜误了我!’随即召见公子朔询问,朔推说不知道。宣公大怒,命令公子朔拘捕杀人凶手,朔虽然答应,只是推诿,不肯交出凶手。宣公自受惊吓之后,又想念公子寿,病倒了一身病,闭上眼睛就看到夷姜、急子、寿子等人在前面哭泣。祈祷无效,半个月后就去世了。公子朔继位发丧,成为惠公。当时朔只有十五岁,把左右两位公子都罢免了官职。庶出的哥哥公子硕字昭伯,心中不服,连夜逃到了齐国。公子泄和公子职怨恨惠公,常常想为急子和公子寿报仇,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事情分为两个部分。话说卫侯朔刚即位那年,因为帮助齐国攻打纪国,被郑国打败,正在怀恨在心,忽然听说郑国有使者到来,询问来意,得知郑厉公出逃,大臣们迎接前国君忽复位,心中非常高兴,立刻派兵护送昭公回国。祭足再次跪拜,道歉过去不能保护昭公的罪过。昭公虽然没有处罚他,但心中不快,恩惠和礼遇都比以前减少了。祭足也感到不安,经常称病不去朝见。
高渠弥一直不受昭公喜爱,等到昭公复位后,担心被杀害,暗中培养死士,策划杀害忽立亹。当时郑厉公在蔡国,也和蔡人关系密切,派人传话给檀伯,想借栎地作为藏身之地,檀伯不同意。于是让蔡人假装商人,在栎地做买卖,因此和栎人结交,暗中约定帮助,趁机杀了檀伯。厉公于是住在栎地,加固城墙,深挖护城河,大量制造兵器,准备偷袭郑国,成为敌国。
祭足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惊讶,急忙报告昭公,命令大夫傅瑕在大陵驻军,以阻止厉公的来路。厉公知道郑国有准备,派人转告鲁侯,向宋国道歉,承诺复国后,仍然补上之前未缴纳的贿赂。鲁国的使者到达宋国,宋庄公又起了贪心,联合蔡、卫两国接纳厉公。
当时卫侯朔有送昭公复国的功劳,昭公并没有去感谢他,所以也怨恨昭公,反而和宋公一起策划。因为自从即位以来,并没有和诸侯相会,于是亲自率军前往。公子泄对公子职说:“国君远行,我们趁机行事,这正是时候!”公子职说:“如果想要行事,先要确定立谁,有了君主,才能保证国家不乱。”正在密谋时,守门人报告:“大夫宁跪有事来拜访。”两位公子迎接他进来。
宁跪说:“二位公子忘记乘舟之仇了吗?今天的机会,不可错过。”公子职说:“正在商议拥立之事,还没有确定人选。”宁跪说:“我看众公子中,只有黔牟仁厚可以辅佐,而且他是周王的女婿,可以压制国人。”三人于是歃血立誓,秘密约定急子、寿子原来的手下,假传一个谍报,只说:‘卫侯伐郑,兵败身死。’于是迎接公子黔牟即位。
百官朝见完毕后,然后宣布卫朔陷害二兄,导致父亲愤怒而死的事情,为急子、寿子举行盛大的丧礼,改葬他们的灵柩,派人告知周朝新立君主。宁跪带兵驻扎在郊外,以阻止惠公归路。公子泄想要杀宣姜,公子职阻止说:‘姜虽然有罪,但她是齐侯的妹妹,杀了她恐怕会得罪齐国,不如留下她,以结好齐国。’于是让宣姜搬出宫,每月供应她粮食。
再说宋、鲁、蔡、卫四国联合出兵攻打郑国。祭足亲自带兵到大陵,与傅瑕合力抵抗敌人,随机应变,从未失败。四国不能取胜,只能撤退。
卫侯朔攻打郑国没有成功,回到半路上,听说二公子叛乱,已经立黔牟为君,于是逃到齐国。齐襄公说:‘他是我的外甥。’优待他,答应帮助他复国。朔于是和襄公立下约定,‘如果回国的那天,内府的宝玉全部作为酬谢。’襄公非常高兴。忽然报告:‘鲁侯的使者到了。’因为齐侯向周朝求婚,周王答应了他,让鲁侯负责主婚,要求用王姬下嫁。
鲁侯想要亲自到齐国,面议此事。襄公想起妹妹文姜,很久没有见面了,为什么不让她们一起来,于是派人到鲁国,并迎接文姜。各位大夫询问攻打卫国的日期?襄公说:‘黔牟也是天子的女婿,我正计划与周朝联姻,这件事暂时推迟。’但担心卫国人杀害宣姜,派公孙无知把公子硕送到卫国,私下告诉无知,要公子硕和宣姜通奸,作为复国的基础。公孙无知领命,和公子硕一起回到卫国,与新君黔牟见面。
当时公子硕的妻子已经去世,无知把齐侯的意思告诉了卫国君臣,包括宣姜,宣姜也同意了。卫国众臣,一直厌恶宣姜僭越中宫之位,今天想要贬低她的名号,都乐于从命。只是公子硕考虑到父子之礼,坚决不同意。无知私下对公子职说:‘这件事如果不成功,怎么向寡君复命?’公子职担心失去齐国的欢心,定下计策,请公子硕饮酒,让女乐伴酒,灌得他大醉,扶他到别宫,与宣姜同宿,醉中完成了事情,醒来后悔已来不及,宣姜和公子硕于是成为夫妻。
后来生下男女五人:长子齐子早逝,次子戴公申,次子文公毁;两个女儿,成为宋桓公、许穆公的夫人。史官有诗叹道:‘子妇如何夺作妻,子烝庶母报非迟。夷姜生子宣姜继,家法源流未足奇。’这首诗说的是以前宣公烝父妾夷姜,生下急子;现在昭伯,也烝宣姜生下男女五人。家法相传,不仅新台之报。
话分两头。再说郑祭足从大陵回来,因为旧君子突在栎地,始终是郑国的隐患,想出一个制服他的策略。想到齐国和厉公原本有战事之仇,今天策划接纳厉公,只有齐国不同意。而且新君即位,正好修好。又听说鲁侯为齐国主婚,齐国和鲁国的关系将更加紧密,于是禀告昭公,自己带着礼物,前往齐国结好,因此也结交了鲁国,如果得到这两个国家的帮助,可以对抗宋国。
自古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祭足只知道防备厉公,却不知道高渠弥的毒计已经实施,只是担心祭足聪明,不敢动手,现在看到祭足远行,就肆无忌惮,于是派人把公子亹接回家,趁昭公冬天进行蒸祭的时候,在路上埋伏死士,突然起兵杀害昭公,借口是被盗贼所杀。于是立公子亹为君,派人以公子亹的名义,召回祭足,和高渠弥一起执掌国政。
可怜昭公复国不到三年,就遭遇了逆臣的祸害。髯仙读史至此,评论昭公自从做世子时,就知道高渠弥的恶行,等到两次成为君主,都不能剪除这个凶人,留下自己受害,难道不是优柔寡断的祸害?有诗叹道:‘明知恶草自当剪,蛇虎如何与共居?我不制人人制我,当年枉自识高渠。’不知道郑子亹如何结束?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十二回-注解
卫宣公:卫国的君主,名晋,因淫乱行为著称。
庄公:卫宣公的父亲,庄公是卫国的君主。
夷姜:公子寿的母亲,卫国的夫人。
急子:卫宣公与夷姜所生的儿子,后来成为宣公的继承人。
邢妃:卫宣公的正室,但不受宠爱。
右公子职:卫宣公的亲信,被委以重任。
齐僖公:齐国的君主,他的长女被聘为急子的妻子。
新台:卫宣公为齐女所建的高台,用来藏匿齐女。
齐女:齐僖公的长女,被卫宣公纳为妾室,称为宣姜。
籧篨:一种丑陋的形象,用来比喻宣公。
戚施:另一种丑陋的形象,用来比喻宣公。
妖艳春秋首二姜:指齐国的宣姜和文姜,以她们的淫乱行为著称。
无盐:古代传说中的一位丑女,但贤良淑德。
伯王:古代对君王的尊称。
左公子泄:卫宣公的亲信,被委以重任。
公子寿:卫宣公的儿子,与急子如同胞兄弟。
齐姜:公子寿的母亲,卫国的夫人。
白旄:古代军中的一种旗帜,白色,用于表示使者或军队的和平意图。
莘野:古代地名,具体位置不详。
屏去:指使从人退去,独留自己与某人交谈。
从人:随从的人,即随从仆人。
探其语气:探听对方的语气或态度。
屏去从人,独召弟朔议事:让随从的人退下,只召弟弟朔来商议事情。
后患:指将来可能出现的麻烦或危险。
泄漏他人:向其他人透露。
出奔:指逃离自己的国家或地方。
良图:好的计划或计谋。
束装下舟:整理行装,乘船出发。
毅然就道:坚决地踏上道路。
泣劝:含着眼泪劝说。
俟:等待。
世子:古代君主或诸侯的儿子,有继承王位或爵位的资格。
移樽过舟:端着酒杯从一艘船走到另一艘船。
河下:河流的下游。
饯别:设宴送别。
逗遛:拖延时间。
亟往:急忙前往。
亟:急速,赶快。
河中行旌飘飏:河中的船帆飘扬。
邀截:拦截。
卫侯:卫国的国君。
密旨:秘密的命令或指示。
俟世子酒醒后,可呈看也!:等世子酒醒后,可以给他看这封信。
发舟:出发乘船。
偃旄而归:放下旗帜,返回。
简缄:密封的信件。
代行:代替行动。
君命在身:作为君主派来的使者。
落得留名万古:从而在历史上留下好名声。
楼橹:船上的楼和橹,指船上的建筑和船桨。
主公所命,曾了事否?:主公的命令,是否已经完成了?
偿了哥哥之命:报答了哥哥的牺牲。
宣公:卫国的国君。
惠公:卫国的国君,公子朔继位后的称号。
昭伯:公子硕的字,昭伯是他的别称。
卫侯朔:卫国的君主,名朔,即位后因助齐攻纪而被郑国打败。
郑厉公:郑国的君主,因政治原因出奔。
昭公:郑国的君主,即郑厉公复位后的君主。
祭足:郑国的大夫,曾因不能保护昭公而向昭公谢罪。
栎:郑国的一个地名,郑厉公在此地居住。
檀伯:郑国的一个官员,被郑厉公所杀。
鲁侯:鲁国的君主。
宋庄公:宋国的君主。
公子泄:郑国的公子,参与政治斗争。
公子职:郑国的公子,参与政治斗争。
宁跪:郑国的大夫,参与政治斗争。
黔牟:郑国的公子,被立为君主。
宣姜:郑国的君主昭公的母后,后来成为公子硕的妻子。
公子硕:郑国的公子,与宣姜成婚。
齐襄公:齐国的君主,与郑国有盟约。
文姜:齐襄公的妹妹,被迎至鲁国。
傅瑕:郑国的大夫,被昭公任命屯兵大陵。
高渠弥:郑国的大夫,参与政治阴谋。
家法:家族的传统法律或规矩。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十二回-评注
话分两头。此句为小说开篇的惯用手法,通过‘话分两头’将故事分为两个不同的部分,为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埋下伏笔。
卫侯朔初即位之年,因助齐攻纪,为郑所败,正在衔恨,忽闻郑国有使命至,问其来意,知郑厉公出奔,群臣迎故君忽复位,心中大喜,即发车徒,护送昭公还国。此处通过卫侯朔的内心活动,展现了他对郑国的不满和对复位的昭公的喜悦,同时也为后续的冲突埋下伏笔。
祭足再拜,谢昔日不能保护之罪。昭公虽不治罪,心中怏怏,恩礼稍减于昔日。祭足亦觉跼蹐不安,每每称疾不朝。此段描述了昭公复位后对祭足的态度变化,昭公的内心矛盾和祭足的尴尬处境,体现了宫廷斗争的微妙。
高渠弥素失爱于昭公,及昭公复国,恐为所害,阴养死士,为弑忽立亹之计。此句揭示了高渠弥的野心和阴谋,为故事的发展增加了紧张感。
时郑厉公在蔡,亦厚结蔡人,遣人传语檀伯,欲借栎为巢窟,檀伯不从。于是使蔡人假作商贾,于栎地往来交易,因而厚结栎人,暗约为助,乘机杀了檀伯。厉公遂居栎,增城浚池,大治甲兵,将谋袭郑,遂为敌国。此段描述了郑厉公的野心和行动,以及他与檀伯的冲突,展现了宫廷斗争的残酷。
祭足闻报大惊,急奏昭公,命大夫傅瑕屯兵大陵,以遏厉公来路。厉公知郑有备,遣人转央鲁侯,谢罪于宋,许以复国之后,仍补前赂未纳之数。鲁使至宋,宋庄公贪心又起,结连蔡、卫共纳厉公。此段描述了郑国与宋国的外交斗争,以及各国之间的利益纠葛。
时卫侯朔有送昭公复国之劳,昭公并不修礼往谢,所以亦怨昭公,反与宋公协谋。因即位以来,并未与诸侯相会,乃自将而往。公子泄谓公子职曰:‘国君远出,吾等举事,此其时矣!’公子职曰:‘如欲举事,先定所立,人民有主,方保不乱。’正密议间,阍人报:‘大夫宁跪有事相访。’两公子迎入。宁跪曰:‘二公子忘乘舟之冤乎?今日机会,不可失也。’公子职曰:‘正议拥戴,未得其人。’宁跪曰:‘吾观群公子中,惟黔牟仁厚可辅,且周王之婿,可以弹压国人。’三人遂歃血定议,乃暗约急子、寿子原旧一班从人,假传一个谍报,只说:‘卫侯伐郑,兵败身死。’于是迎公子黔牟即位。百官朝见已毕,然后宣播卫朔构陷二兄,致父忿死之恶,重为急、寿二子发丧,改葬其柩,遣使告立君于周。宁跪引兵营于郊外,以遏惠公归路。公子泄欲杀宣姜,公子职止之曰:‘姜虽有罪,然齐侯之妹也,杀之恐得罪于齐,不如留之,以结齐好。’乃使宣姜出居别宫,月致廪饩无缺。此段详细描述了公子泄和公子职的密谋,以及他们如何通过政治手段夺取权力,展现了宫廷斗争的复杂性和残酷性。
再说宋、鲁、蔡、卫,共是四国合兵伐郑。祭足自引兵至大陵,与傅瑕合力拒敌,随机应变,未尝挫失。四国不能取胜,只得引回。单说卫侯朔伐郑无功,回至中途,闻二公子作乱,已立黔牟,乃出奔于齐国。齐襄公曰:‘吾甥也。’厚其馆饩,许以兴兵复国。朔遂与襄公立约,‘如归国之日,内府宝玉,尽作酬仪。’襄公大喜。忽报:‘鲁侯使到。’因齐侯求婚于周,周王允之,使鲁侯主婚,要以王姬下嫁。鲁侯欲亲自至齐,面议其事。襄公想起妹子文姜,久不相会,何不一同请来,遂遣使至鲁,并迎文姜。诸大夫请问伐卫之期?襄公曰:‘黔牟亦天子婿也,寡人方图婚于周,此事姑且迟之。’但恐卫人杀害宣姜,遣公孙无知纳公子硕于卫,私嘱无知,要公子硕烝于宣姜,以为复朔之地。公孙无知领命,同公子硕归卫,与新君黔牟相见。时公子硕内子已卒,无知将齐侯之意,遍致卫国君臣,并致宣姜,那宣姜倒也心肯。卫国众臣,素恶宣姜僭位中宫,今日欲贬其名号,无不乐从。只是公子硕念父子之伦,坚不允从。无知私言于公子职曰:‘此事不谐,何以复寡君之命?’公子职恐失齐欢,定下计策,请公子硕饮宴,使女乐侑酒,灌得他烂醉,扶入别宫,与宣姜同宿,醉中成就其事,醒后悔之,已无及矣,宣姜与公子硕遂为夫妇。后生男女五人:长男齐子早卒,次戴公申,次文公毁;女二,为宋桓公、许穆公夫人。史臣有诗叹曰:‘子妇如何攘作妻,子烝庶母报非迟。夷姜生子宣姜继,家法源流未足奇。’此诗言昔日宣公烝父妾夷姜,而生急子;今其子昭伯,亦烝宣姜而生男女五人。家法相传,不但新台之报也。此段描述了卫国的政治斗争和家族恩怨,以及各国之间的婚姻联姻,展现了古代宫廷政治的复杂性和残酷性。
话分两头。再说郑祭足自大陵回,因旧君子突在栎,终为郑患,思一制御之策。想齐与厉公原有战纪之仇,今日谋纳厉公,惟齐不与。况且新君嗣位,正好修睦。又闻鲁侯为齐主婚,齐、鲁之交将合,于是奏知昭公,自赍礼帛,往齐结好,因而结鲁,若得二国相助,可以敌宋。自古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祭足但知防备厉公,却不知高渠弥毒谋已就,只虑祭足多智,不敢动手,今见祭足远行,肆无忌惮,乃密使人迎公子亹在家,乘昭公冬行蒸祭,伏死士于半路,突起弑之,托言为盗所杀。遂奉公子亹为君,使人以公子亹之命,召祭足回国,与高渠弥并执国政。可怜昭公复国,未满三载,遂遭逆臣之祸。髯仙读史至此,论昭公自为世子时,已知高渠弥之恶,及两次为君,不能剪除凶人,留以自祸,岂非优柔不断之祸?有诗叹云:‘明知恶草自当针,蛇虎如何与共居?我不制人人制我,当年枉自识高渠。’此段描述了郑国祭足的智谋和阴谋,以及昭公的悲剧命运,反映了宫廷斗争的残酷和人性的复杂。
不知郑子亹如何结束?且看下回分解。此句为小说常用的悬念手法,通过留下未解之谜,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