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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一回

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一回-原文

晋悼公驾楚会萧鱼孙林父因歌逐献公

话说晋及诸侯之兵,围了偪阳城二十四日,攻打不下,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荀偃、士匄二将虑军心有变,同至中军来禀智蔤曰:

‘本意谓城小易克,今围久不下,天降大雨,又时当夏令,水潦将发,泡水在西,薛水在东,漷水在东北,三水皆与泗水相通,万一连雨不止,三水横溢,恐班师不便,不如暂归,以俟再举。’

智大怒,取所凭之几,向二将掷之,骂曰:

‘老夫可曾说来,‘城小而固,未易下也!’竖子自任可灭,在晋侯面前,一力承当,牵帅老夫,至于此地!攻围许久,不见尺寸之效,偶然天雨,便欲班师。来由得你,去由不得你。今限汝七日之内,定要攻下偪阳。若还无动,照军令状斩首!速去!勿再来见!’

二将吓得面如土色,喏喏连声而退。谓本部军将曰:

‘元帅立下严限,七日若不能破贼,必取吾等之首,今我亦与尔等立限,六日不能破城,先斩汝等,然后自刭,以申军法!’

众将皆面面相觑。

偃、匄曰:

‘军中无戏言!吾二人当亲冒矢石,昼夜攻之,有进无退。’

约会鲁、曹、邾三国,一齐并力。时水势稍退,偃、匄乘车巢车,身先士卒,城上矢石如雨,全然不避,自庚寅日攻起,至甲午日,城中矢石俱尽,荀偃附堞先登,士匄继之,各国军将,亦乘势蚁附而上,妘斑巷战而死。

智蔤入城,偪阳君率群臣迎降于马首,智尽收其族,留于中军。

计攻城至城破之日,才五日耳。

若非智蔤发怒,此举无功矣。

髯翁有诗云:

‘仗钺登坛无地天,偏裨何事敢侵权?一人投杌三军惧,不怕隆城铁石坚。’

时悼公恐偪阳难下,复挑选精兵二千人,前来助战,行至楚邱,闻智蔤已成大功,遂遣使至宋,以偪阳之地封宋向戍,向戍同宋平公亲至楚邱来见晋侯。

向戍辞不受封,悼公乃归地于宋公。

宋、卫二君,各设享款待晋侯,智蔤述鲁三将之勇,悼公各赐车服,乃归。

悼公以偪阳子助楚,废为庶人,选其族人之贤者,以主妘姓之祀,居于霍城。

其秋,荀会卒,悼公以魏绛能执法,使为新军副将,以张老为司马。

是冬,第二军伐郑,屯于牛首,复添虎牢之戍。

适郑人尉止作乱,杀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于西宫之朝。

騑之子公孙夏,字子西,发之子公孙侨,字子产,各帅家甲攻贼,贼败走北宫。

公孙虿亦率众来助,遂尽诛尉止之党,立公子嘉为上卿。

栾黡请曰:

‘郑方有乱,必不能战,急攻之可拔也。’

智蔤曰:

‘乘乱不义。’

命缓其攻。

公子嘉使人行成,智许之。

比及楚公子贞来救郑,则晋师已尽退矣。

郑复与楚盟。

传称:‘晋悼公三驾服楚。’此乃‘三驾’之一,周灵王九年事也。

明年夏,晋悼公以郑人未服,复以第三军伐郑。

宋向戍之兵,先至东门,卫上卿孙林父帅师同郳人屯于北鄙,晋新军元帅赵武等,营于西郊之外,荀帅大军自北林而西,扬兵于郑之南门,约会各路军马,同日围郑。

郑君臣大惧,又遣使行成,荀又许之,乃退师于宋地。

郑简公亲至亳城之北,大犒诸军,与荀罃等歃血为盟,晋、宋各军方散。

此乃‘三驾’之二。

楚共王大怒,使公子贞往秦借兵,约共伐郑。

时秦景公之妹,嫁为楚王夫人,两国有姻好,乃使大将嬴詹帅车三百乘助战。

共王亲帅大军,望荥阳进发,曰:‘此番不灭郑,誓不班师!’

却说郑简公自亳城北盟晋而归,逆知楚军旦暮必至,大集群臣计议,诸大夫皆曰:

‘方今晋势强盛,楚不如也。但晋兵来甚缓,去甚速,两国未尝见个雌雄,所以交争不息,若晋肯致死于我,楚力不逮,必将避之,从此可专事于晋矣!’

公孙舍之献策曰:

‘欲晋致死于我,莫如怒之!欲激晋之怒,莫如伐宋,宋与晋最睦,我朝伐宋,晋夕伐我,晋能骤来,楚必不能,我乃得有词于楚也。’

诸大夫皆曰:

‘此计甚善!’

正计议间,谍入探得楚国借兵于秦的消息来报。

公孙舍之喜曰:

‘此天使我事晋也!’

众人不解其意。

舍之曰:

‘秦、楚交伐,郑必重困。乘其未入境,当往迎之,因导之使同伐宋国。一则免楚之患,二则激晋之来,岂非一举两得!’

郑简公从其谋,即命公孙舍之乘单车星夜南驰,渡了颍水,行不一舍,正遇楚军,公孙舍之下车拜伏于马首之前。

楚共王厉色问曰:

‘郑反覆无信,寡人正来问罪,汝来却是何意?’

舍之奏曰:

‘寡君怀大王之德,畏大王之威,所愿终身宇下,岂敢离遏?无奈晋人暴虐,与宋合兵,侵扰无已。寡君惧社稷颠覆,不能事君,姑与之和,以退其师。晋师既退,仍是大王贡献之邑也。恐大王未鉴敝邑之诚,特遣下臣奉迎,布其心腹。大王若能问罪于宋,寡君愿执鞭为前部,稍效犬马,以明誓不相背之意。’

共王回嗔作喜曰:

‘汝君若从寡人伐宋,寡人又何说乎?’

舍之又奏曰:

‘下臣束装之日,寡君已悉索敝赋,俟大王于东鄙,不敢后也。’

共王曰:

‘虽然如此,但秦庶长约在荥阳城下相会,须与同事方可。’

舍之复奏曰:

‘雍州辽远,必越晋过周,方能至郑,大王遣一介之使,犹可及止。以大王之威,楚兵之劲,何必借助于西戎哉?’

共王悦其言,果使人辞谢秦师。

遂同公孙舍之东行,及有莘之野,郑简公帅师来会,遂同伐宋国,大掠而还。

宋平公遣向戍如晋,诉告楚、郑连兵之事。

悼公果然大怒,即日便欲兴师,此番又轮该第一军出征了。

智蔤进曰:”楚之借师于秦者,正以连年奔走道路,不胜其劳也。我一岁而再伐,楚其能复来乎?此番得郑必矣!当示以强盛之形,坚其归志。”

悼公曰:”善。”乃大合宋、鲁、卫、齐、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各国,一齐至郑,观兵于郑之东门,一路俘获甚众。

此师乃”三驾”之三也。

郑简公谓公孙舍之曰:”子欲激晋之怒,使之速来。今果至矣,为之奈何?”

舍之对曰:”臣请一面求成于晋,一面使人请救于楚,楚兵若能亟来,必当交战,吾择其胜者而从之。若楚不能至,吾受晋盟,因以重赂结晋,晋必庇我,又何楚之足患乎?”

简公以为然。

乃使大夫伯骈行成于晋,使公孙良霄、太宰石獒如楚告曰:”晋师又至郑矣,从者十一国,兵势甚盛,郑亡已在旦夕。君王若能以兵威慑晋,孤之愿也;不然,孤惧社稷不保,不得不即安于晋,惟君王怜之,恕之!”

楚共王大怒,召公子贞问计,公子贞曰:”我兵乍归,喘息未定,岂能复发?姑让郑于晋,后取之,何患无日?”

共王余怒未平,乃囚良霄、石于军府,不放归国。

髯仙有诗云:”楚晋争锋结世仇,晋兵迭至楚兵休。行人何罪遭拘执?始信分军是善谋。”

时晋军营于萧鱼,伯骈来至晋军,悼公召入,厉声问曰:”汝以行成哄我,已非一次矣。今番莫非又是缓兵之计?”

伯骈叩首曰:”寡君已别遣行人先告绝于楚,敢有二心乎?”

悼公曰:”寡人以诚信待汝,汝若再怀反覆,将犯诸侯之公恶,岂独寡人?汝且回去,与汝君商议详确,再来回话。”

伯骈又奏曰:”寡君薰沐而遣下臣,实欲委国于君侯,君侯勿疑。”

悼公曰:”汝意既决,交盟可也。”乃命新军元帅赵武,同伯骈入城,与郑简公歃血订盟。

简公亦遣公孙舍之随赵武出城,与悼公要约。

是冬十二月,郑简公亲入晋军,与诸侯同会,因请受歃。

悼公曰:”交盟已在前矣,君若有信,鬼神鉴之,何必再歃?”乃传令:”将一路俘获郑人,悉解其缚,放归本国。禁诸军不得犯郑国分毫,如有违者,治以军法!虎牢戍兵,尽行撤去,使郑人自为守望。”

诸侯皆谏曰:”郑未可恃也。倘更有反覆,重复设戍难矣。”

悼公曰:”久劳苦诸国将士,恨无了期。今当与郑更始,委以腹心,寡人不负郑,郑其负寡人乎?”乃谓郑简公曰:”寡人知尔苦兵,欲相与休息。今后从晋从楚,出于尔心,寡人不强。”

简公感激流涕曰:”伯君以至诚待人,虽禽兽可格,况某犹人类,敢忘覆庇?再有异志,鬼神必殛!”

简公辞去。

明日使公孙舍之献赂为谢:乐师三人,女乐十六人,歌钟三十二枚,鎛磬相副,针指女工三十人,车屯车、广车共十五乘,他兵车复百乘,甲兵具备。

悼公受之。

以女乐八人、歌钟十二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诸侯亲附,如乐之和,愿与子同此乐也!”

又以兵车三分之一,赐智蔤曰:”子教寡人分军敝楚,今郑人获成,皆子之功!”

绛、蔤二将,皆顿首辞曰:”此皆仗君之灵,与诸侯之劳,臣等何力之有?”

悼公曰:”微二卿,寡人不能至此,卿勿固却!”乃皆拜受。

于是十二国车马同日班师。

悼公复遣使行聘各国,谢其向来用师之劳,诸侯皆悦,自此郑国专心归晋,不敢萌二三之念矣。

史臣有诗云:”郑人反覆似猱狙,晋伯偏将诈力锄。二十四年归宇下,方知忠信胜兵戈。”

时秦景公伐晋以救郑,败晋师于栎,闻郑已降晋,乃还。

明年为周灵王十一年,吴子寿梦病笃,召其四子诸樊、馀祭、夷昧、季札至床前,谓曰:”汝兄弟四人,惟札最贤,若立之,必能昌大吴国。我一向欲立为世子,奈札固辞不肯。我死之后,诸樊传馀祭,馀祭传夷昧,夷昧传季札,传弟不传孙,务使季札为君,社稷有幸。违吾命者,即为不孝,上天不祐。”言讫而绝。

诸樊让国于季札曰:”此父志也!”

季札曰:”弟辞世子之位于父生之日,肯受君位于父死之后乎?兄若再逊,弟当逃之他国矣!”

诸樊不得已,乃宣明次传之约,以父命即位。

晋悼公遣使吊贺,不在话下。

又明年为周灵王十二年,晋将智蔤、士鲂、魏相相继而卒。

悼公复治兵于绵山,欲使士匄将中军,匄辞曰:”伯游长!”乃使中行偃代智蔤之任,士匄为副。

又欲使韩起将上军,起曰:”臣不如赵武之贤!”乃使赵武代荀偃之任,韩起为副。

栾黡将下军如故,魏绛为副。

其新军尚无帅,悼公曰:”宁可虚位以待人,不可以人而滥位!”乃使其军吏,率官属卒乘,以附于下军。

诸大夫皆曰:”君之慎于名器如此!”乃各修其职,弗敢懈怠。

晋国大治,复兴文襄之业。

未几,废新军并入三军,以守侯国之礼。

是年秋九月,楚共王审薨,世子昭立,是为康王。

吴王诸樊命大将公子党帅师伐楚,楚将养繇基迎敌,射杀公子党,吴师败还。

诸樊遣使告败于晋,悼公合诸侯于向以谋之。

晋大夫羊舌肹进曰:”吴伐楚之丧,自取其败,不足恤也。秦、晋邻国,世有姻好,今附楚救郑,败我师于栎,此宜先报。若伐秦有功,则楚势益孤矣!”

悼公以为然。

使荀偃率三军之众,同鲁、宋、齐、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十二国大夫伐秦,晋悼公待于境上。

秦景公闻晋师将至,使人以毒药数囊,沉于泾水之上流,鲁大夫叔孙豹同莒师先济,军士饮水中毒,多有死者,各军遂不肯济。

郑大夫公子蟜谓卫大夫北宫括曰:“既已从人,敢观望乎?”公子蟜帅郑师渡泾,北宫括继之,于是诸侯之师皆进,营于棫林。

谍报:“秦军相去不远!”

荀偃令各军:“鸡鸣驾车,视我马首所向而行!”

下军元帅栾黡,素不服中行偃,及闻令,怒曰:“军旅之事,当集众谋,即使偃能独断,亦宜明示进退,乌有使三军之众,视其马首者。我亦下军之帅也,我马首欲东!”遂帅本部东归,副将魏绛曰:“吾职在从帅,不敢俟中行伯矣!”亦随栾黡班师。

早有人报知中行偃,偃曰:“出令不明,吾实有过,令既不行,何望成功?”乃命诸侯之师,各归本国,晋师亦还。

时栾鍼为下军戎右,独不肯归,谓范匄之子范鞅曰:“今日之役,本为报秦,若无功而返,是益耻也,吾兄弟二人,并在军中,岂可一时皆返?子能与我同赴秦师乎?”范鞅曰:“子以国耻为念,鞅敢不从!”乃各引本部驰入秦军。

却说秦景公引大将嬴詹及公子无地,帅车四百乘,离棫林五十里安营,正遣人探听晋兵进止,忽见东角尘头起处,一彪车马飞来,急使公子无地率军迎敌。

栾鍼奋勇上前,范鞅助之,连刺杀甲将十余人,秦军披靡欲走,望其后军无继,复鸣鼓合兵围之。

范鞅曰:“秦兵势大,不可当也!”栾鍼不听,嬴詹大军又到,栾鍼复手杀数人,身中七箭,力尽而死;范鞅脱甲,乘单车疾驰得免。

栾黡见范鞅独归,问曰:“吾弟何在?”鞅曰:“已没于秦军矣!”黡大怒,拔戈直刺范鞅,鞅不敢相抗,走入中军,黡随后赶到,鞅避去,其父范匄迎谓曰:“贤婿何怒之甚也?”黡妻栾祁,乃范匄之女,故以婿呼之。

黡怒气勃勃,不能制,大声答曰:“汝子诱吾弟同入秦师,吾弟战死,而汝子生还,是汝子杀吾弟也,汝必逐鞅,犹可恕,不然,我必杀鞅,以偿吾弟之命!”范匄曰:“此事老夫不知也,今当逐之!”范鞅闻其语,遂从幕后出奔秦国。

秦景公问其来意,范鞅叙述始末,景公大喜,待以客卿之礼。

一日问曰:“晋君何如人?”对曰:“贤君也,知人而善任!”又问:“晋大夫谁最贤?”对曰:“赵武有文德,魏绛勇而不乱,羊舌肹习于《春秋》,张老笃信有智,祁午临事镇定,臣父匄能识大体,皆一时之选。其他公卿,亦皆习于令典,克守其官,鞅未敢轻议也!

景公又曰:“然则晋大夫中,何人先亡?”鞅对曰:“栾氏将先亡!”景公曰:“岂非以汰侈故乎?”范鞅曰:“栾黡虽汰侈,犹可及身,其子盈必不免!”景公曰:“何故?”鞅对曰:“栾武子恤民爱士,人心所归,故虽有弑君之恶,而国中不以为非,戴其德也,思召公者,爱及甘棠,况其子乎?黡若死,盈之善未能及人,而武之德已远,修黡之怨者,必此时矣!

景公叹曰:“卿可谓知存亡之故者也!”乃因范鞅而通于范匄,使庶长武聘晋,以修旧好,并请复范鞅之位。

悼公从之,范鞅归晋,悼公以鞅及栾盈并为公族大夫,且谕栾黡勿得修怨。

自此秦、晋通和,终春秋之世,不相加兵。

有诗为证:西邻东道世婚姻,一旦寻仇斗日新。玉帛既通兵革偃,从来好事是和亲。

是年栾黡卒,子栾盈代为下军副将。

话分两头。

却说卫献公名衎,自周简王十年,代父定公即位。

因居丧不戚,其嫡母定姜,逆知其不能守位,屡屡规谏,献公不听。

及在位,日益放纵,所亲者无非谗谄面谀之人,所喜者不过鼓乐田猎之事。

自定公之世,有同母弟公子黑肩,怙宠专政,黑肩之子公孙剽,嗣父爵为大夫,颇有权略,上卿孙林父、亚卿宁殖,见献公无道,皆与剽结交,林父又暗结晋国为外援,将国中器币宝货,尽迁于戚,使妻子居之。

献公疑其有叛心,一来形迹未著,二来畏其强家,所以含忍不发。

忽一日,献公约孙、宁二卿共午食,二卿皆朝服待命于门,自朝至午,不见使命来召,宫中亦无一人出来。

二卿心疑,看看日斜,二卿饥困已甚,乃叩宫门请见,守阍内侍答曰:“主公在后圃演射,二位大夫若要相见,可自往之。”

孙、宁二人心中大怒,乃忍饥径造后圃,望见献公方戴皮冠,与射师公孙丁较射,献公见孙、宁二人近前,不脱皮冠,挂弓于臂而见之,问:“二卿今日来此何事!”孙、宁二人齐声答曰:“蒙主公约共午食,臣等伺候至今,腹且馁矣,恐违君命,是以来此。”

献公曰:“寡人贪射,偶尔忘之,二卿且退,俟改日再约可也!”

言罢适有鸿雁飞鸣而过,献公谓公孙丁曰:“与尔赌射此鸿。”孙、宁二人含羞而退,林父曰:“主公耽于游戏,狎近群小,全无敬礼大臣之意,我等将来必不免于祸,如何?”

宁殖曰:“君无道,止自祸耳,安能祸人?”

林父曰:“我意欲奉公子剽为君,子以为何如?”宁殖曰:“此举甚当,你我相机而动便了。”

言罢各别。

林父回家,饭毕,连夜径往戚邑,密唤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整顿家甲,为谋叛之计。

遣其长子孙蒯,往见献公,探其口气,孙蒯至卫,见献公于内朝,假说:‘臣父林父,偶染风疾,权且在河上调理,望主公宽宥。’

献公笑曰:‘尔父之疾,想因过饿所致,寡人今不敢复饿子。’命内侍取酒相待,唤乐工歌诗侑酒。

太师请问:‘歌何诗?’献公曰:‘《巧言》之卒章,颇切时事,何不歌之?’

太师奏曰:‘此诗语意不佳,恐非欢宴所宜。’师曹喝曰:‘主公要歌便歌,何必多言!’

原来师曹善于鼓琴,献公使教其嬖妾,嬖妾不率教,师曹鞭之十下,妾泣诉于献公,

献公当嬖妾之前,鞭师曹三百,师曹怀恨在心,今日明知此诗不佳,故意欲歌之,以激孙蒯之怒。

遂长声而歌曰:‘彼何人斯,居河之糜?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献公的主意,因孙林父居于河上,有叛乱之形,故借歌以惧之。

孙蒯闻歌,坐不安席,须臾辞去。

献公曰:‘适师曹所歌,子与尔父述之。尔父虽在河上,动息寡人必知,好生谨慎,将息病体。’孙蒯叩头,连声‘不敢’而退。

回戚,述于林父。

林父曰:‘主公忌我甚矣,我不可坐而待死。大夫蘧伯玉,卫之贤者,若得彼同事,无不济矣!’

乃私至卫,往见蘧瑗曰:‘主公暴虐,子所知也,恐有亡国之事,将若之何?’

瑗对曰:‘人臣事君,可谏则谏,不可谏则去之,他非瑗所知矣!’

林父度瑗不可动,遂别去,瑗即日逃奔鲁国。

林父聚徒众于邱宫,将攻献公。

献公惧,遣使至邱宫,与林父讲和。

林父杀之。

献公使视宁殖,已戒车将应林父矣,乃召北宫括。

括推病不出,公孙丁曰:‘事急矣!速出奔,尚可求复。’

献公乃集宫甲约二百余人为一队,公孙丁挟弓矢相从,启东门而出,欲奔齐国。

孙蒯、孙嘉兄弟二人,引兵追及于河泽,大杀一阵,二百余名宫甲,尽皆逃散,存者仅十数人而已。

赖得公孙丁善射,矢无虚发,近者辄中箭而死,保著献公,且战且走,二孙不敢穷追而返。

才回不上三里,只见庾公差、尹公佗二将引兵而至,言:‘奉相国之命,务取卫侯回报。’

孙蒯、孙嘉曰:‘有一善箭者相随,将军可谨防之!’

庾公差曰:‘得非吾师公孙丁乎?’

原来尹公佗学射于庾公差,公差又学射于公孙丁,三人是一线传授,彼此皆知其能。

尹公佗曰:‘卫侯前去不远,姑且追之。’

约驰十五里,赶著了献公,因御人被伤,公孙丁在车执辔,回首一望,远远的便认得是庾公差了。

谓献公曰:‘来者是臣之弟子,弟子无害师之事,主公勿忧。’

乃停车待之。

公差既到,谓尹公佗曰:‘此真吾师也。’乃下车拜见,公孙丁举手答之,麾之使去。

庾公差登车曰:‘今日之事,各为其主。我若射,则为背师;若不射,则又为背主。我如今有两尽之道。’

乃抽矢叩轮,去其镞,扬声曰:‘吾师勿惊!’连发四矢,前中轼,后中轸,左右中两旁,单单空著君臣二人,分明显个本事,卖个人情的意思。

庾公差射毕,叫声:‘师傅保重!’喝教回车,公孙丁亦引辔而去。

尹公佗先遇献公,本欲逞艺,因庾公差是他业师,不敢自专,回至中途,渐渐懊悔起来。

谓庾公差曰:‘子有师弟之分,所以用情,弟子已隔一层,师恩为轻,主命为重,若无功而返,何以复吾恩主?’

庾公差曰:‘吾师神箭,不下养繇基,尔非其敌,枉送性命!’

尹公佗不信庾公之言,当下复身来追卫侯。

不知结末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一回-译文

晋悼公带着诸侯的军队,围攻了二十四天的逼阳城,但攻不下。突然下起了大雨,平地水深三尺,荀偃和士匄两位将领担心军心不稳,一起来到中军向智伯汇报说:‘原本以为城小容易攻下,但现在围攻这么久都攻不下,又下了大雨,现在是夏天,洪水即将到来,泡水在西边,薛水在东边,漷水在东北边,这三条河都与泗水相通,万一连绵大雨不停,三条河水横溢,恐怕撤军不便,不如暂时撤退,等待再战。’智伯大怒,拿起他倚靠的几案,向两位将领扔过去,骂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城小而坚固,不容易攻下’?你们这些小子自以为是,能在晋侯面前保证可以攻下,带着我来到这里!攻城这么久,一点成效都没有,一遇到下雨就想要撤退。来去由不得你,现在限定你们七天内攻下逼阳。如果还不动手,按照军令状斩首!快去!不要再来了!’

两位将领吓得脸色苍白,连声答应着退下。他们对本部将领说:‘元帅下了严厉的期限,如果七天内不能攻破敌城,必先斩你们,然后我自刎,以示军法!’众将领都面面相觑。

荀偃、士匄说:‘军中无戏言!我们两人将亲自冲锋陷阵,昼夜不停地攻打,有进无退。’他们约请鲁、曹、邾三国一起出兵。当时水势稍退,荀偃、士匄乘坐巢车,亲自带头,城上的箭石如雨点般落下,他们毫不避让。从庚寅日开始攻打,到甲午日,城中的箭石用尽,荀偃攀附城墙先登城,士匄接着上去,各国军将也趁机攀爬而上,妘斑巷战中战死。智伯进入城内,逼阳君带领群臣在马前投降,智伯收编了他的族人,留在中军。从攻城到城破,才五天时间。

如果不是智伯发怒,这次行动就没有成效了。髯翁有诗云:‘手持钺斧登坛无地天,偏裨何事敢侵权?一人投杌三军惧,不怕隆城铁石坚。’当时悼公担心逼阳难以攻下,又挑选了二千精兵前来助战,走到楚邱,听说智伯已经大功告成,于是派人到宋国,将逼阳封给宋国的向戍,向戍和宋平公亲自到楚邱见晋侯。向戍推辞不接受封赏,悼公就将地还给了宋公。宋、卫两位君主各自设宴款待晋侯,智伯讲述了鲁国三位将领的勇猛,悼公分别赐给他们车马衣服,然后返回。

悼公因为逼阳子帮助楚国,将他废为平民,挑选他族中贤能的人,主持妘姓的祭祀,居住在霍城。

那年秋天,荀会去世,悼公因为魏绛能执法,任命他为新军副将,张老为司马。

那年冬天,第二军攻打郑国,驻扎在牛首,又增加了虎牢的守卫。恰逢郑国的人尉止作乱,在西宫朝堂上杀死了公子騑、公子发、公孙辄。騑的儿子公孙夏,字子西,发的儿子公孙侨,字子产,各自带领家丁攻打叛贼,叛贼败走北宫。公孙虿也率领众人前来助战,最终杀尽了尉止的党羽,立公子嘉为上卿。栾黡请求说:‘郑国现在有乱,一定不能作战,赶紧攻打可以攻下。’

智伯说:‘趁乱攻打是不义之举。’命令减缓攻打。公子嘉派人求和,智伯答应了。等到楚国的公子贞来救郑国,晋军已经全部撤退了。郑国又与楚国结盟。传称:‘晋悼公三次出兵使楚国屈服。’这是‘三驾’之一,周灵王九年之事。

第二年夏天,晋悼公因为郑国还未屈服,再次派出第三军攻打郑国。宋国的向戍的军队先到达东门,卫国的上卿孙林父率领军队与邾国人驻扎在北鄙,晋国新军元帅赵武等人驻扎在西郊之外,荀率领大军从北林向西,在郑国南门扬兵,约定各路军队同一天围攻郑国。郑国君臣都非常害怕,又派人求和,荀又答应了,于是撤军到宋国。郑简公亲自到亳城北边,大宴众军,与荀罃等人歃血为盟,晋、宋各路军队才解散。这是‘三驾’之二。

楚共王非常愤怒,派公子贞去秦国借兵,约定共同攻打郑国。当时秦景公的妹妹,嫁给了楚王为夫人,两国关系友好,于是派大将嬴詹率领三百辆战车助战。共王亲自率领大军,向荥阳进发,说:‘这次如果不灭掉郑国,誓不回军!’

说郑简公从亳城北边与晋国结盟后回来,预知楚军早晚必到,召集群臣商议,众大夫都说:‘现在晋国势力强盛,楚国不如。只是晋军来得很慢,去得很快,两国从未真正分出胜负,所以争斗不止。如果晋国愿意与我们拼命,楚国的力量不够,一定会避开我们,从此我们可以专心侍奉晋国了!’公孙舍之献策说:‘想要晋国与我们拼命,就要激怒他们!想要激怒晋国,就攻打宋国,宋国与晋国关系最亲密,我们攻打宋国,晋国晚上就会攻打我们,晋国能迅速到来,楚国一定不能,我们就可以向楚国有所要求了。’众大夫都说:‘这个计策很好!’

正在商议之间,间谍来报告说楚国向秦国借兵的消息。公孙舍之高兴地说:‘这是天意让我事奉晋国!’众人都不理解他的意思。舍之说:‘秦国和楚国交战,郑国一定会再次陷入困境。在他们还没进入国境之前,我们应该去迎接他们,引导他们一起攻打宋国。一方面可以免除楚国的威胁,另一方面可以激怒晋国,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郑简公采纳了他的计策,立即命令公孙舍之乘坐单车星夜南驰,渡过颍水,走了不到一舍的路,正遇到楚军,公孙舍之下车跪拜在马首之前。楚共王脸色严厉地问:‘郑国反复无常,无信无义,我正来问罪,你来的意思是什么?’舍之禀报说:‘我们君主感念大王的恩德,敬畏大王的威严,愿意终身臣服,怎敢背叛?无奈晋国暴虐,与宋国联合,不断侵扰。我们君主担心国家颠覆,不能侍奉君主,暂时与他们讲和,以退敌军。晋军撤退后,我们仍然是大王贡献的城池。恐怕大王还未了解我国的诚意,特地派我来迎接,表明我们的心意。如果大王能够对宋国问罪,我们君主愿意效劳,作为先锋,稍尽犬马之劳,以表明我们誓不相背的诚意。’

共王转怒为喜说:‘如果你的君主愿意跟我一起攻打宋国,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舍之又禀报说:‘我出发的那天,我们君主已经征集了所有的兵力,等待大王在东边边境,不敢落后。’共王说:‘虽然如此,但秦国的庶长嬴约在荥阳城下相会,必须共同行动才能成事。’舍之又禀报说:‘雍州遥远,必须越过晋国和周国,才能到达郑国,大王只需派一个使者,还可以及时阻止。以大王的威严,楚军的强大,何必借助西戎的力量呢?’

共王对他的话感到高兴,果然派人辞谢了秦国的军队。

于是和公孙舍之一起向东行,到了有莘的野外,郑简公率领军队前来会合,于是共同攻打宋国,大肆掠夺后返回。宋平公派遣向戍前往晋国,诉说楚、郑联合军队的事情。悼公果然非常愤怒,当天就想要起兵,这次又轮到第一军出征了。

智蔤进言说:“楚国之所以向秦国借兵,正是因为连年奔波在路上,疲惫不堪。我们一年内再次进攻,楚国难道还能再来吗?这次一定能得到郑国!我们应该展示出强大的形象,坚定他们归顺的决心。”

悼公说:“好。”于是召集宋、鲁、卫、齐、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各国,一起到郑国,在郑国的东门展示兵力,一路上俘虏了很多人。这次军队行动是“三驾”中的第三次。

郑简公对公孙舍之说:“你想要激怒晋国,让他们快点来。现在他们果然来了,我们该怎么办?”舍之回答说:“我请求一方面向晋国求和,一方面派人向楚国求救,如果楚军能迅速到来,我们必定会交战,我会选择胜利的一方而跟随。如果楚军不能到来,我就接受晋国的盟约,用重金结交晋国,晋国一定会庇护我们,又何必担心楚国呢?”简公认为他说得对。

于是派遣大夫伯骈前往晋国求和,派遣公孙良霄、太宰石獒前往楚国报告说:“晋国的军队又来到郑国了,跟随的有十一个国家,兵力非常强大,郑国灭亡就在眼前。如果君王能用军队的威势震慑晋国,那是我最大的愿望;否则,我担心国家不保,不得不向晋国低头,希望君王能怜悯我,宽恕我!”楚共王非常愤怒,召集公子贞询问对策,公子贞说:“我们的军队刚刚归来,喘息未定,怎能再次出发?暂且让郑国归顺晋国,以后再取回来,何必担心没有机会?”共王余怒未消,于是将良霄、石囚禁在军府,不放他们回国。

髯仙有诗云:“楚晋争锋结世仇,晋兵迭至楚兵休。行人何罪遭拘执?始信分军是善谋。”当时晋军在萧鱼驻扎,伯骈来到晋军,悼公召见了他,严厉地问:“你用求和来欺骗我,这不是第一次了。这次难道又是拖延时间的计策?”伯骈叩头说:“我们的国君已经派遣使者先向楚国表示断绝关系,敢有二心吗?”悼公说:“我以诚信对待你,如果你再反复无常,将受到诸侯的公愤,岂止是我一个人?你先回去,和你的国君商议清楚,再来回复我。”伯骈又上奏说:“我们的国君亲自沐浴派遣我,确实是想将国家托付给您,君侯请不要怀疑。”悼公说:“你的决心已定,我们可以结盟。”于是命令新军元帅赵武和伯骈入城,与郑简公歃血结盟。简公也派遣公孙舍之随赵武出城,与悼公约定。

这年冬天十二月,郑简公亲自进入晋军,与诸侯一同会合,请求再次歃血。悼公说:“我们已经结盟过了,君王如果有诚信,鬼神会鉴证的,何必再次歃血?”于是下令:“将一路上俘虏的郑国人全部解开束缚,放回本国。禁止各军侵犯郑国一丝一毫,如有违反者,按军法处置!虎牢的守军全部撤走,让郑国人自己守卫。”

诸侯都劝谏说:“郑国不可信赖。如果他们再反复无常,重新设防就困难了。”悼公说:“长期劳苦各国将士,恨没有结束的时候。现在应该与郑国重新开始,将他们视为心腹,我不会辜负郑国,郑国会辜负我吗?”于是对郑简公说:“我知道你们苦于战争,想要与你们一起休息。今后是跟从晋国还是楚国,由你们自己决定,我不会强迫。”简公感动得流泪说:“伯君以真诚待人,即使是禽兽也会被感动,何况我还是人类,怎敢忘记您的庇护?如果有异心,鬼神一定会惩罚我!”

简公告辞离开。

第二天,派遣公孙舍之献上礼物作为感谢:乐师三人,女乐十六人,歌钟三十二枚,钲鼓相配,针线女工三十人,车马共十五辆,其他兵车一百辆,武器装备齐全。悼公接受了。

又以八名女乐、十二枚歌钟赐给魏绛,说:“你教导我如何与戎狄和好,以正华夏,诸侯亲近,如同音乐的和声,希望与你共享这份快乐!”

又以三分之一的兵车赐给智蔤,说:“你教导我如何分兵削弱楚国,现在郑国人获得和平,这都是你的功劳!”

绛、蔤两位将领都叩首推辞说:“这些都是靠君王的英明和诸侯的辛勤,我们有什么能力呢?”悼公说:“没有你们二位,我无法达到这个地步,你们不要推辞!”于是他们都接受了。

于是十二国的车马在同一天班师回朝。悼公再次派遣使者访问各国,感谢他们之前出兵的辛劳,诸侯都很高兴,从此郑国专心归附晋国,不敢再起二心。

史臣有诗云:“郑人反复似猱狙,晋伯偏将诈力锄。二十四年归宇下,方知忠信胜兵戈。”当时秦景公出兵救援郑国,在栎地打败了晋军,听说郑国已经投降晋国,于是返回。

第二年是周灵王十一年,吴子寿梦病重,召集他的四个儿子诸樊、余祭、夷昧、季札到床前,对他们说:“你们兄弟四人,只有季札最贤能,如果立他为君,一定能使吴国昌盛。我一直想立他为世子,但他坚决辞让。我死后,诸樊传位给余祭,余祭传位给夷昧,夷昧传位给季札,传位给弟弟而不是孙子,一定要让季札成为君主,国家才有幸。违背我的命令,就是不孝,上天不会保佑他。”说完就去世了。

诸樊将王位让给季札说:“这是父亲的遗愿!”季札说:“我自父亲生我就推辞世子之位,怎么能在父亲去世后接受君位呢?哥哥如果再谦让,我就要逃到其他国家了!”诸樊无奈,于是宣布按照父亲的遗命即位。晋悼公派遣使者前来吊唁和祝贺,这里不再赘述。

第二年是周灵王十二年,晋国的智蔤、士鲂、魏相相继去世。悼公在绵山再次整军,想要让士匄担任中军元帅,士匄推辞说:“伯游年长!”于是让中行偃代替智蔤的职务,士匄为副帅。又想要让韩起担任上军元帅,韩起说:“我不如赵武贤能!”于是让赵武代替荀偃的职务,韩起为副帅。栾黡继续担任下军元帅,魏绛为副帅。新军还没有元帅,悼公说:“宁愿空着职位等待合适的人,也不能因为人而滥设职位!”于是让他的军吏,率领官属和士兵,加入下军。

各位大夫都说:“君王对名位如此谨慎!”于是各自履行职责,不敢懈怠。晋国治理得很好,复兴了文襄的事业。不久,废除新军并入三军,以符合诸侯国的礼仪。

这年秋天九月,楚共王去世,世子昭即位,成为康王。吴王诸樊命令大将公子党率军攻打楚国,楚将养繇基迎战,射杀公子党,吴军败回。诸樊派遣使者向晋国报告战败的消息,悼公在向地召集诸侯商议对策。晋国大夫羊舌肹进言说:“吴国攻打楚国的丧事,自取其败,不值得同情。秦、晋是邻国,世代有姻亲关系,现在他们附和楚国救援郑国,在栎地打败我们的军队,这应该优先报复。如果攻打秦国有所成就,楚国的势力就会更加孤立了!”悼公认为他说得对。

让荀偃率领三军,与鲁、宋、齐、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十二国的大夫们一起攻打秦国,晋悼公在边境上等待。

秦景公听说晋国的军队即将到来,派人将几袋毒药沉入泾水上游,鲁国的大夫叔孙豹和莒国的军队先渡过泾水,士兵们喝的水里含有毒药,死伤很多,各个军队都不愿意过河。

郑国的大夫公子蟜对卫国的北宫括说:‘既然已经跟从别人,还敢犹豫观望吗?’公子蟜率领郑国的军队渡过泾水,北宫括随后也渡河,于是各个诸侯的军队都前进,在棫林扎营。

间谍报告说:‘秦军离这里不远!’

荀偃命令各个军队:‘鸡鸣时驾车,看我的马头指向哪里就往哪里走!’

下军元帅栾黡,一直不服中行偃,听到命令后愤怒地说:‘军事行动应该集思广益,即使中行偃能独断专行,也应该明确指示进退,怎么能让三军跟着马头走。我也是下军的统帅,我的马头想往东走!’于是他率领自己的部队向东返回,副将魏绛说:‘我的职责是跟随统帅,不敢等待中行伯了!’也跟着栾黡撤军。

早有人报告给中行偃,中行偃说:‘发布命令不明确,我确实有错,命令既然不能执行,还期待什么成功?’于是命令诸侯的军队各自回到本国,晋国的军队也返回。

当时栾鍼是下军的戎右,独独不愿意回去,对范匄的儿子范鞅说:‘今天的战斗,本来是为了报复秦国,如果没有取得胜利就返回,这会更加丢脸,我们兄弟二人都在军中,怎么可以同时都返回?你能和我一起加入秦军吗?’范鞅说:‘你把国家的耻辱放在心上,我怎敢不跟从!’于是他们各自率领自己的部队疾驰进入秦军。

再说秦景公带领大将嬴詹和公子无地,率领四百辆战车,在棫林五十里外安营,正派人探听晋军的动向,忽然看到东边尘土飞扬,一队车马飞奔而来,急忙派公子无地率领军队迎战。栾黡奋勇冲上前去,范鞅帮助他,连续刺杀了十多个秦军甲将,秦军溃败,想要逃跑,看到后面没有后续部队,又击鼓集合军队包围他们。范鞅说:‘秦军势力强大,不可抵挡!’栾黡不听,嬴詹的大军又到了,栾黡又亲手杀了几个人,身上中了七箭,力竭而死;范鞅脱掉铠甲,骑着单车快速逃跑得以逃脱。

栾黡看到范鞅独自回来,问:‘我的弟弟在哪里?’鞅说:‘已经在秦军中战死了!’黡非常愤怒,拔出戈直刺范鞅,鞅不敢抵抗,逃入中军,黡随后赶到,鞅躲避,他的父亲范匄迎上来说:‘贤婿为何如此愤怒?’黡的妻子栾祁是范匄的女儿,所以称呼他为女婿。黡怒气冲冲,无法控制自己,大声回答说:‘你的儿子诱使我弟弟加入秦军,我弟弟战死,而你儿子却活着回来,这是你的儿子杀了我弟弟,你必须驱逐鞅,还可以原谅,否则,我必杀鞅,以报复我弟弟的死!’范匄说:‘这件事我不知道,现在应该驱逐他!’范鞅听到他的话,就从幕后逃跑了。

秦景公问他来意,范鞅叙述了事情的原委,景公非常高兴,以客卿之礼对待他。

一天问他说:‘晋国的国君怎么样?’回答说:‘是一位贤明的国君,懂得用人之道!’又问:‘晋国的大夫中谁最贤明?’回答说:‘赵武有文才和德行,魏绛勇敢而不乱,羊舌肹熟悉《春秋》,张老忠诚有智慧,祁午处理事情沉着冷静,我的父亲范匄能识大体,都是一时之选。其他公卿,也都熟悉法令,恪守职责,我不敢轻易评价!’

景公又说:‘那么晋国的大夫中,谁会先死去?’鞅回答说:‘栾氏的人会先死去!’景公说:‘难道不是因为奢侈放纵的缘故吗?’范鞅说:‘栾黡虽然奢侈放纵,还可以活到老,他的儿子栾盈一定免不了!’景公说:‘为什么?’鞅回答说:‘栾武子体恤百姓爱护士人,人心所向,所以虽然有弑君之罪,但国内不认为他有错,怀念召公的人,爱屋及乌,何况是他的儿子呢?栾黡如果死了,栾盈的善行不能及人,而栾武子的德行已经远离,报复栾黡的人,必定在这个时候!’

景公叹息说:‘你可以说是懂得存亡之理的人了!’于是通过范鞅与范匄建立了联系,让庶长武去拜访晋国,以修复旧好,并请求恢复范鞅的职位。悼公同意了,范鞅回到晋国,悼公任命范鞅和栾盈为公族大夫,并告知栾黡不要报仇。从此秦国和晋国互通友好,整个春秋时期都没有发生战争。有诗为证:西邻东道世婚姻,一旦寻仇斗日新。玉帛既通兵革偃,从来好事是和亲。

这一年,栾黡去世,他的儿子栾盈接替他成为下军的副将。

话分两头。

再说卫献公名叫衎,自周简王十年,代替父亲定公即位。因为居丧不悲伤,他的嫡母定姜,预感到他不能守住王位,屡次规劝,献公不听。等到即位后,越来越放纵,他所亲近的没有不是谄媚奉承的人,他所喜欢的不过是鼓乐狩猎之事。

自从定公的时代,有同母弟公子黑肩,依仗宠爱专权,黑肩的儿子公孙剽,继承父亲的爵位成为大夫,很有权谋,上卿孙林父、亚卿宁殖,看到献公无道,都和公孙剽结交,林父又暗中与晋国结为外援,把国家中的器物、货币、宝物都迁到戚地,让妻子儿女住在那里。献公怀疑他有叛心,一方面是因为迹象不明显,另一方面是害怕他的家族势力强大,所以忍辱负重,没有发作。

忽然有一天,献公邀请孙、宁两位卿共进午餐,两位卿都穿着朝服在门口等待命令,从早到晚都没有见到使者来召唤,宫中也没有人出来。两位卿心中怀疑,看看太阳快落山了,两位卿饿得要命,于是敲打宫门请求觐见,守门的内侍回答说:‘主公在后花园练习射箭,两位大夫如果想要见面,可以自己到那里去。’孙、宁二人心中大怒,忍着饥饿径直来到后花园,看到献公戴着皮冠,和射箭老师公孙丁比赛射箭,献公看到孙、宁二人走近,没有脱下皮冠,把弓挂在胳膊上接见他们,问:‘二位卿今天来此有什么事?’孙、宁二人齐声回答:‘承蒙主公相约共进午餐,我们等到现在,肚子都饿了,担心违背君命,所以来这里。’献公说:‘我沉迷于射箭,偶尔忘记了,二位卿先回去,改天再约吧!’

话音刚落,恰好有一群鸿雁飞过,鸣叫着,献公对公孙丁说:‘和你赌射这只鸿雁。’孙、宁二人含羞而退,林父说:‘主公沉迷于游戏,亲近小人,全无敬礼大臣之意,我们将来必不免于祸,怎么办?’宁殖说:‘君主无道,只会自食恶果,怎么能祸害别人?’林父说:‘我想拥立公子剽为君主,你以为怎么样?’宁殖说:‘这个举动非常合适,我们相机行事吧。’说完各自分开。

林父回到家后,吃完饭,当天晚上就立刻动身前往戚邑,秘密地召唤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人,整顿家中的武装,准备谋反的计划。他派遣长子孙蒯去见献公,探听献公的态度。孙蒯到达卫国后,在内朝见到了献公,假装说:‘我的父亲林父,不幸得了风疾,暂时在河上调理身体,希望主公能够宽恕他。’

献公笑着说:‘你父亲得病,可能是过于饥饿造成的,我现在不敢再让任何人饥饿。’命令内侍取酒来款待他,并召唤乐工唱歌伴酒。太师问:‘唱哪首诗呢?’献公说:‘《巧言》这首诗的最后一章,很切合时事,为什么不唱呢?’太师回答说:‘这首诗的语意不佳,恐怕不适合在欢宴时唱。’师曹大声说:‘主公要唱就唱,何必多言!’

原来师曹擅长弹琴,献公让他教自己的宠妾弹琴,宠妾不按他的教导去做,师曹打了她十下,宠妾哭着向献公诉苦。

献公在宠妾面前鞭打了师曹三百下,师曹心中怀恨,今天明明知道这首诗不好,却故意要唱,想激怒孙蒯。于是他高声唱道:‘那是什么人,住在河边的芦苇丛中?没有拳头,没有勇气,却成了祸乱的阶梯。’

献公的主意是因为孙林父住在河上,有叛乱的迹象,所以借唱歌来恐吓他。孙蒯听到这首歌,坐立不安,不久就告辞离开了。献公说:‘刚才师曹所唱的,你和你的父亲说说。你父亲虽然住在河上,但他的动静我都知道,你要小心谨慎,好好养病。’孙蒯磕头,连声说‘不敢’然后退下。

回到戚邑后,孙蒯向林父述说了这一切。林父说:‘主公非常忌恨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大夫蘧伯玉是卫国的贤人,如果能和他一起合作,就没有什么困难了!’于是他私下前往卫国,去见蘧瑗说:‘主公暴虐,你知道的,恐怕会有国家灭亡的事情发生,你打算怎么办?’蘧瑗回答说:‘作为臣子侍奉君主,可以劝谏就劝谏,不可以劝谏就离开,其他的事情不是我所知道的!’

林父估计蘧瑗不会动摇,于是告别离开,蘧瑗当天就逃到了鲁国。

林父在邱宫聚集了部下,准备攻打献公。献公害怕了,派人到邱宫与林父讲和,但林父杀死了使者。献公派人来查看宁殖的情况,宁殖已经准备好车辆准备响应林父,于是献公召见了北宫括。括推说自己生病不出门,公孙丁说:‘事情紧急了!赶快逃走,还可以寻求复国。’献公于是集合了约二百名宫中卫队,公孙丁带着弓箭跟随,打开东门逃走,打算投奔齐国。

孙蒯和孙嘉兄弟率领军队在河泽追上了献公,大打了一仗,两百多名宫中卫队全部逃散,只剩下十几个人,多亏了公孙丁射术高超,箭无虚发,近处的人都被射中,保住了献公,边战边逃,孙蒯兄弟不敢穷追不舍,只好返回。

他们刚跑了不到三里路,只见庾公差和尹公佗两位将军带着军队来了,说:‘奉相国之命,务必抓到卫侯回报。’孙蒯和孙嘉说:‘我们有一位善射的人同行,将军要小心防范!’庾公差说:‘难道是我的弟子公孙丁吗?’原来尹公佗向庾公差学习射箭,庾公差又向公孙丁学习,三人是一脉相承,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本领。

尹公佗说:‘卫侯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先追上去。’

大约驰骋了十五里,追上了献公,因为车夫受伤,公孙丁在车上握着缰绳,回头一看,远远地就认出了是庾公差,他对献公说:‘来的人是我的弟子,弟子不会对师傅不利,主公不要担心。’于是停车等待。

庾公差到了,对尹公佗说:‘这真的是我的师傅。’于是下车拜见,公孙丁举手回应,挥手让他们离开。庾公差登上车说:‘今天的事情,各为其主。如果我射箭,就是背叛师傅;如果不射,就是背叛主公。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于是抽出箭,敲击车轮,去掉箭头,大声说:‘师傅不要惊慌!’连续射出四箭,前面射中车前横木,后面射中车后横木,左右两边都射中,只空下了君臣二人,明显展示了自己的射术,做出卖个人情的样子。

庾公差射完后,喊道:‘师傅保重!’然后喝令掉头,公孙丁也拉着缰绳离开了。尹公佗先遇到献公,本想展示自己的射术,但因为庾公差是他的老师,不敢擅自行动,回到中途,渐渐感到懊悔,对庾公差说:‘你有师徒之分,所以用情,我是你的弟子,已经隔了一层,师恩对我来说比较轻,主命对我来说比较重,如果没有立功就回去,怎么对得起我的恩主呢?’庾公差说:‘我师傅的神箭,不亚于古代的养繇基,你不是他的对手,白白送命!’尹公佗不相信庾公的话,立刻转身去追卫侯。不知道结局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一回-注解

晋悼公:晋悼公是春秋时期晋国的一位君主,以明智著称。

楚:楚,国名,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

萧鱼:萧鱼,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境内。

孙林父:卫国的上卿。

献公:古代国君的称号,此处指卫国的君主。

偪阳城:古代城池名,位于今河南省偃师市。

荀偃:荀偃是春秋时期晋国的一位将领,以勇猛著称。

士匄:士匄,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智蔤:智蔤,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几:古代家具,一种可放置物品的矮几。

班师:军队返回本国。

夏令:夏季的农事命令或规定。

水潦:洪水。

泡水:河流名,位于今河南省。

薛水:河流名,位于今河南省。

漷水:河流名,位于今河南省。

泗水:河流名,位于今山东省、江苏省、安徽省。

宋:古代国家名,位于今河南东部、山东南部、江苏北部一带。

向戍:向戍,人名,春秋时期宋国的大夫。

楚邱: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

邾:古代国家名,位于今山东省。

曹:古代国家名,位于今山东省。

巢车:古代攻城用的战车。

矢石:箭矢和石块,指攻城时用的武器。

蚁附:比喻众多的人或物紧跟着向前。

妘斑: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将领。

马首:马头,比喻臣服。

霍城:古代城池名,位于今河南省。

魏绛:魏绛,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张老:人名,春秋时期晋国将领。

牛首:地名,位于今河南省。

虎牢:地名,位于今河南省。

尉止: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大夫。

公子騑: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公子。

公子发: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公子。

公孙辄: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大夫。

公孙夏: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大夫。

公孙侨: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大夫。

公孙虿: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大夫。

栾黡:栾黡,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公子嘉:人名,春秋时期郑国公子。

楚共王:楚国的君主,名昭。

秦:秦,国名,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

秦景公:秦景公是春秋时期秦国的一位君主。

嬴詹:秦国的大将。

荥阳:地名,位于今河南省。

郑简公:郑简公,人名,春秋时期郑国的君主。

亳城:地名,位于今河南省。

公孙舍之:公孙舍之,人名,春秋时期郑国的大夫。

颍水:河流名,位于今河南省。

雍州:古代州名,位于今陕西、甘肃、宁夏、青海等地区。

西戎:古代对西北地区少数民族的称呼。

有莘之野:有莘,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开封市境内;野,郊外之地。

宋平公:宋平公,人名,春秋时期宋国的君主。

悼公:悼公,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君主。

晋:晋,国名,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

鲁、卫、齐、曹、莒、邾、滕、薛、杞、小邾:这些均为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名。

郑:郑,国名,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

晋军:晋军,指晋国的军队。

楚兵:楚兵,指楚国的军队。

行人:行人,古代官名,负责外交使者。

共王:共王,人名,春秋时期楚国的君主。

公子贞:公子贞,人名,春秋时期楚国的公子。

伯骈:伯骈,人名,春秋时期郑国的大夫。

赵武:赵武,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吴子寿梦:吴子寿梦,人名,春秋时期吴国的君主。

诸樊、馀祭、夷昧、季札:这四人均为吴国的公子。

中行偃:晋国的大夫,此处在军队中担任领导。

羊舌肹:羊舌肹,人名,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养繇基:古代著名的射手,此处用来形容公孙丁的射箭技艺。

向:向,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境内。

三军:古代军队编制,三军是指一个国家的三个主要军事编制。

鲁、宋、齐、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这些是春秋时期的十二个诸侯国,代表了当时的政治格局。

毒药:古代战争中常用的手段,通过毒药来削弱敌方。

叔孙豹:鲁国的大夫,此处在战争中中毒。

莒师:莒国(今山东莒县)的军队。

棫林:古代地名,具体位置不详。

谍报:间谍的报告,提供敌情信息。

下军元帅栾黡:栾黡是晋国下军的元帅,与中行偃不和。

中行伯:中行偃的尊称。

戎右:军队中的副将。

范匄:范匄是晋国的大夫,范鞅的父亲。

公子无地:秦国的公子。

车四百乘:四百辆战车。

披靡:军队溃败。

汰侈:奢侈,过度追求享乐。

栾武子:栾武子是栾黡的父亲,有德行。

戴其德:怀念他的德行。

甘棠:一种树木,栾武子曾在此树下休息,因此得名。

庶长武:秦国的官员。

令典:国家的法律和制度。

卫献公:卫国的君主,名衎。

定姜:卫献公的嫡母。

公子黑肩:卫献公的同母弟,专权。

公孙剽:公子黑肩的儿子,有权力。

宁殖:卫国的亚卿。

戚:地名,此处指卫国的戚邑。

皮冠:古代贵族戴的皮帽子。

射师:专门负责射箭的官员。

鸿雁:一种候鸟,此处指飞过的鸿雁。

鸿:大雁,此处指鸿雁。

较射:比赛射箭。

较:比赛。

伺候:等待。

形迹:行为举止。

狎近:亲近,过分亲近。

相机而动:看准时机行动。

家臣:古代官职,指贵族的家务总管,负责管理家务、财务、军事等事务。

家甲:家中的武装力量,指家族私人的军队。

谋叛:指背叛国家或背叛君主的行为。

风疾:古代对某些疾病的非科学称呼,此处可能指中风或类似病症。

河上调理:在河边进行调理治疗,指在河边静养。

宽宥:宽容原谅。

巧言:《诗经》中的一篇,内容涉及巧言令色,此处可能指用花言巧语来迷惑人。

卒章:诗歌的最后一章。

歌诗:吟唱诗歌。

侑酒:伴随饮酒,指为饮酒助兴。

太师:古代官职,掌管音乐、礼仪等事务。

师曹:古代官职,掌管乐师。

嬖妾:君主或贵族的宠妾。

鞭:用鞭子打。

怀恨在心:心中怀有仇恨。

乱阶:祸乱的阶梯,指引起祸乱的人。

河泽:河流和沼泽地。

相国:古代官职,相当于宰相,负责国家政务。

君臣:君主和臣子,指国家和君主的关系。

一线传授:指师徒之间直接传授技艺。

去其镞:去掉箭头。

分明显个本事:明显展示自己的技艺。

卖个人情:为了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而做出让步。

神箭:指射箭技艺高超。

复身:转身回来。

恩主:对自己有恩惠的主人。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一回-评注

此段古文描绘了春秋时期卫国内部权力斗争的紧张局面,通过林父密谋叛乱,献公的防范与应对,以及孙蒯、庾公差等人的行动,展现了当时社会政治的复杂性和人物性格的鲜明特点。

‘林父回家,饭毕,连夜径往戚邑,密唤家臣庾公差、尹公佗等,整顿家甲,为谋叛之计。’这一段展现了林父的果断和谋略,他深知自己处境危险,因此迅速采取行动,密谋叛乱。

‘孙蒯至卫,见献公于内朝,假说:“臣父林父,偶染风疾,权且在河上调理,望主公宽宥。”’孙蒯此行,既是为了探听献公的态度,也是为了试探献公的底线,他的话语巧妙地利用了献公的仁慈之心,试图化解危机。

‘献公笑曰:“尔父之疾,想因过饿所致,寡人今不敢复饿子。”’献公的回答显示出他的机智和城府,他不仅没有因为孙蒯的谎言而动怒,反而巧妙地回应,试图缓和气氛。

‘师曹鞭之十下,妾泣诉于献公,献公当嬖妾之前,鞭师曹三百,师曹怀恨在心,今日明知此诗不佳,故意欲歌之,以激孙蒯之怒。’这一段揭示了师曹的内心世界,他因受罚而怀恨在心,故意在献公面前唱出不吉利之诗,试图激怒孙蒯。

‘献公的主意,因孙林父居于河上,有叛乱之形,故借歌以惧之。’献公的这一举动,既是对孙林父的警告,也是对孙蒯的试探,他利用音乐来表达自己的意图,显示了春秋时期政治斗争的残酷。

‘孙蒯闻歌,坐不安席,须臾辞去。’孙蒯的反应体现了他的机智和谨慎,他意识到献公的意图,因此迅速离开,避免了可能的危险。

‘林父聚徒众于邱宫,将攻献公。’林父的行动表明了他的决心,他不再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了反抗。

‘献公使视宁殖,已戒车将应林父矣,乃召北宫括。’献公的这一举动显示出他的果断和应变能力,他迅速调动兵力,准备应对林父的进攻。

‘孙蒯、孙嘉兄弟二人,引兵追及于河泽,大杀一阵,二百余名宫甲,尽皆逃散,存者仅十数人而已。’这一段描绘了战斗的激烈,孙蒯、孙嘉兄弟的英勇表现,以及献公军队的溃败。

‘庾公差射毕,叫声:“师傅保重!”喝教回车,公孙丁亦引辔而去。’庾公差的这一举动体现了他的忠诚和义气,他选择保护自己的师傅,而不是为了效忠献公而射杀师傅。

‘尹公佗不信庾公之言,当下复身来追卫侯。’尹公佗的这一决定,既是对庾公差的背叛,也是对自身命运的挑战,他选择了忠诚于自己的主公,而不是自己的师傅。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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