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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四回

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四回-原文

冯谖弹铗客孟尝齐王纠兵伐桀宋

话说孟尝君自秦逃归,道经于赵,平原君赵胜出迎于三十里外,极其恭敬。

赵人素闻人传说孟尝之名,未见其貌,至是争出观之,孟尝君身材短小,不逾中人,观者或笑曰:“始吾慕孟尝君,以为天人,必魁然有异,今观之,但渺小丈夫耳。”和而笑者复数人,是夜,凡笑孟尝君者皆失头,平原君心知孟尝门客所为,不敢问也。

再说齐湣王既遣孟尝君往秦,如失左右手,恐其遂为秦用,深以为忧。乃闻其逃归,大喜,仍用为相国,宾客归者益众,乃置为客舍三等,上等曰“代舍”,中等曰“幸舍”,下等曰”传舍”。代舍者,言其人可以自代也,上客居之,食肉乘舆;幸舍者,言其人可任用也,中客居之,但食肉不乘舆;传舍者,脱粟之饭,免其饥馁,出入听其自便,下客居之。前番鸡鸣狗盗及伪券有功之人,皆列于代舍,所收薛邑俸入,不足以给宾客,乃出钱行债于薛,岁收利息,以助日用。

一日,有一汉子,状貌修伟,衣敝褐,蹑草屦,自言姓冯,名谖,齐人,求见孟尝君。孟尝君揖之与坐,问曰:“先生下辱,有以教文乎?”谖曰:“无也,窃闻君好士,不择贵贱,故不揣以贫身自归耳。”孟尝君命置传舍。

十余日,孟尝君问于传舍长曰:“新来客何所事?”传舍长答曰:“冯先生贫甚,身无别物,止存一剑,又无剑囊,以蒯缑系之于腰间,食毕,辄弹其剑而歌曰:“长铗归来兮,食无鱼。”孟尝君笑曰:“是嫌吾食俭也。”乃迁之于幸舍,食鱼肉,仍使幸舍长候其举动:“五日后来告我。”居五日,幸舍长报曰:“冯先生弹剑而歌如故,但其辞不同矣,曰:“长铗归来兮,出无车。”孟尝君惊曰:“彼欲为我上客乎?其人必有异也。”又迁之代舍,复使代舍长伺其歌否。

谖乘车日出夜归,又歌曰:“长铗归来兮,无以为家。”代舍长诣孟尝君言之,孟尝君蹙额曰:“客何无餍之甚乎?”更使伺之,谖不复歌矣。

居一年有余,主家者来告孟尝君。”钱谷只勾一月之需。孟尝君查贷券,民间所负甚多,乃问左右曰:“客中谁能为我收债于薛者。代舍长进曰:“冯先生不闻他长,然其人似忠实可任,向者自请为上客,君其试之!”孟尝君请冯谖与言收债之事,冯谖一诺无辞,遂乘车至薛,坐于公府,薛民万户,多有贷者,闻薛公使上客来征息,时输纳甚众,计之得息钱十万。

冯谖将钱多市牛酒,预出示:“凡负孟尝君息钱者,勿论能偿不能偿,来日悉会府中验券。”百姓闻有牛酒之犒,皆如期而来,冯谖一一劳以酒食,劝使酣饱,因而旁观,审其中贫富之状,尽得其实,食毕,乃出券与合之,度其力饶,虽一时不能,后可相偿者,与为要约,载于券上;其贫不能偿者,皆罗拜哀乞宽期,冯谖命左右取火,将贫券一笥。悉投火中烧之,谓众人曰:“孟尝君所以贷钱于民者,恐尔民无钱以为生计,非为利也;然君之食客数千,俸食不足,故不得已而征息以奉宾客,今有力者更为期约,无力者焚券蠲免,君之施德于尔薛人,可谓厚矣。”

百姓皆叩头欢呼曰:“孟尝君真吾父母也!”早有人将焚券事报知孟尝君,孟尝君大怒,使人催召谖,谖空手来见,孟尝君假意问曰:“客劳苦,收债毕乎?”

谖曰:“不但为君收债,且为君收德!”

孟尝君色变,让之曰:“文食客三千人,俸食不足,故贷钱于薛,冀收余息,以助公费,闻客得息钱,多具牛酒,与众乐饮,复焚券之半,犹曰:‘收德’,不知所收何德也?”

谖对曰:“君请息怒,容备陈之。负债者多,不具牛酒为欢,众疑,不肯齐赴,无以验其力之饶乏,力饶者为期约,其乏者虽严责之,亦不能偿,久而息多,则逃亡耳,区区之薛,君之世封,其民乃君所与共安危者也,今焚无用之券,以明君之轻财而爱民,仁义之名,流于无穷,此臣所谓为君收德者矣。”

孟尝君迫于客费,心中殊不以为然,然已焚券,无可奈何,勉为放颜,揖而谢之。

史臣有诗云:

逢迎言利号佳宾,焚券先虞触主嗔。

空手但收仁义返,方知弹铗有高人。

却说秦昭襄王悔失孟尝君,又见其作用可骇,想道:“此人用于齐国,终为秦害!”

乃广布谣言,流于齐国,言:“孟尝君名高天下,天下知有孟尝君,不知有齐王,不日孟尝君且代齐矣!”

又使人说楚顷襄王曰:“向者六国伐秦,齐兵独后,因楚王自为纵约长,孟尝君不服,故不肯同兵;及怀王在秦,寡君欲归之,孟尝君使人劝寡君勿归怀王,以太子见质于齐,欲秦杀怀王,彼得留太子以要地于齐,故太子几不得归,而怀王竟死于秦。寡君之得罪于楚,皆孟尝君之故也。寡君以楚之故,欲得孟尝君而杀之,会逃归不获,今复为齐相专权,旦暮篡齐,秦、楚自此多事矣,寡君愿悔前之祸,与楚结好,以女为楚王妇,共备孟尝君之变,幸大王裁听。”

楚王惑其言,竟通和于秦,迎秦王之女为夫人,亦使人布流言于齐。

齐湣王疑之,遂收孟尝君相印,黜归于薛,宾客闻孟尝君罢相,纷纷散去。

惟冯谖在侧,为孟尝君御车,未至薛,薛百姓扶老携幼相迎,争献酒食,问起居。

孟尝君谓谖曰:‘此先生所谓为文收德者也!’

冯谖曰:‘臣意不止于此,倘借臣以一乘之车,必令君益重于国,而俸邑益广。’

孟尝君曰:‘惟先生命。’

过数日,孟尝君具车马及金币,谓冯谖曰:‘听先生所往。’

冯谖驾车,西入咸阳,求见昭襄王,说曰:‘士之游秦者,皆欲强秦而弱齐;其游齐者,皆欲强齐而弱秦。秦与齐势不两雄,其雄者,乃得天下。’

秦王曰:‘先生何策可使秦为雄而不为雌乎?’

冯谖曰:‘大王知齐之废孟尝君否?’

秦王曰:‘寡人曾闻之,而未信也。’

冯谖曰:‘齐之所以重于天下者,以有孟尝君之贤也,今齐王惑于谗毁,一旦收其相印,以功为罪,孟尝君怨齐必深,乘其怀怨之时,而秦收之以为用,则齐国之阴事,以将尽输于秦,用以谋齐,齐可得也,岂特为雄而已哉?大王急遣使,载重币,阴迎孟尝君于薛,时不可失,万一齐王悔悟而复用之,则两国之雌雄未可定矣。’

时樗里疾方卒,秦王急欲得贤相,闻谖言大喜,乃饰良车十乘,黄金百镒,命使者以丞相之仪从迎孟尝君。

冯谖曰:‘臣请为大王先行报孟尝君,使之束装,毋淹来使。’

冯谖疾驱至齐,未暇见孟尝君,先见齐王,说曰:‘齐、秦之互为雌雄,王所知也,得人者为雄,失人者为雌。今臣闻道路之言,秦王幸孟尝君之废,阴遣良车十乘,黄金百镒,迎孟尝君为相,倘孟尝君西入相秦,反其为齐谋者以为秦谋,则雄在秦,而临淄、即墨危矣!’

湣王色动,问曰:‘然则如何?’

冯谖曰:‘秦使旦暮且至薛,大王乘其未至,先复孟尝君相位,更广其邑封,孟尝君必喜而受之,秦使者虽强,岂能不告于王,而擅迎人之相国哉?’

湣王曰:‘善。’然口虽答应,意未深信,使人至境上,探其虚实,只见车骑纷纷而至,询之果秦使也,使者连夜奔告湣王,湣湣王即命冯谖持节迎孟尝君,复其相位,益封孟尝君千户,秦使者至薛,闻孟尝君已复相齐,乃转辕而西。

孟尝君既复相位,前宾客去者复归,孟尝君谓冯谖曰:‘文好客无敢失礼,一日罢相,客皆弃文而去。今赖先生之力,得复其位,诸客有何面目复见文乎?’

冯谖答曰:‘夫荣辱盛衰,物之常理。君不见大都之市乎?旦则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为墟矣,为所求不在焉。夫富贵多士,贫贱寡交,事之常也,君又何怪乎?’

孟尝君再拜曰:‘敬闻命矣。’乃待客如初。

是时,魏昭王与韩釐王奉周王之命,‘合纵’伐秦,秦使白起将兵迎之,大战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韩将公孙喜,取武遂地二百里;遂伐魏,取河东地四百里。

昭襄王大喜,以七国皆称王,不足为异,欲别立帝号,以示贵重,而嫌于独尊,乃使人言于齐湣王曰:‘今天下相王,莫知所归,寡人意欲称西帝,以主西方,尊齐为东帝,以主东方,平分天下,大王以为何如?’

湣王意未决,问于孟尝君,孟尝君曰:‘秦以强横见恶于诸侯,王勿效之。’

逾一月,秦复遣使至齐,约共伐赵,适苏代自燕复至,湣王先以并帝之事,请教于代,代对曰:‘秦不致帝于他国,而独致于齐,所以尊齐也。却之,则拂秦之意;直受之,则取恶于诸侯。愿王受之而勿称,使秦称之,而西方之诸侯奉之;王乃称帝,以王东方未晚也。使秦称之,而诸侯恶之,王因以为秦罪。’

湣王曰:‘敬受教。’

又问:‘秦约伐赵,其事何如?’

苏代曰:‘兵出无名,事故不成。赵无罪而伐之,得地则为秦利,齐无与焉;今宋方无道,天下号为桀宋,王与其伐赵,不如伐宋,得其地可守,得其民可臣,而又有诛暴之名,此汤武之举也。’

湣王大悦,乃受帝号而不称,厚待秦使,而辞其伐赵之请。

秦昭襄王称帝才二月,闻齐仍称王,亦去帝号不敢称。

话分两头,却说宋康王乃宋辟公辟兵之子,剔成之弟。

其母梦徐偃王来托生,因名曰偃。

生有异相,身长九尺四寸,面阔一尺三寸,目如巨星,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于周显王四十一年,逐其兄剔成而自立。

立十一年,国人探雀巢,得蜕卵,中有小鹯,以为异事,献于君偃。

偃召太史占之,太史布卦奏曰:‘小而生大,此反弱为强,崛起霸王之象。’

偃喜曰:‘宋弱甚矣,寡人不兴之,更望何人?’

乃多检壮丁,亲自训练,得劲兵十万余,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又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

因遣使通好于秦,秦亦遣使报之,自是宋号强国,与齐、楚、三晋相并,偃遂称为宋王,自谓天下英雄,无与为比。

欲速就霸王之业,每临朝,辄令群臣齐呼万岁,堂上一呼,堂下应之,门外侍卫亦俱应之,声闻数里。

又以革囊盛牛血,悬于高竿,挽弓射之,弓强矢劲,射透革囊,血雨从空乱洒,使人传言于市曰:‘我王射天得胜。’

欲以恐吓远人。

又为长夜之饮,以酒强灌群臣,而阴使左右以热水代酒自饮,群臣量素洪者,皆潦倒大醉,不能成礼;惟康王惺然,左右献谀者,皆曰:‘君王酒量如海,饮千石不醉也。’

又多取妇人为淫乐,一夜御数十女,使人传言:‘宋王精神兼数百人,从不倦怠。’

以此自炫。

一日,游封父之墟,遇见采桑妇甚美,筑青陵之台以望之,访其家,乃舍人韩凭之妻息氏也。

王使人喻凭以意,使献其妻,凭与妻言之,问其愿否,息氏作诗以对曰: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

宋王慕息氏不已,使人即其家夺之,韩凭见息氏升车而去,心中不忍,遂自杀。

宋王召息氏共登青陵台,谓之曰:

“我宋王也,能富贵人,亦能生杀人,况汝夫已死,汝何所归,若从寡人,当立为王后。”

息氏复作诗以对曰:

“鸟有雌雄,不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

宋王曰:

“卿今已至此,虽欲不从寡人,不可得也!”

息氏曰:

“容妾沐浴更衣,拜辞故夫之魂,然后侍大王巾栉耳。”

宋王许之,息氏沐浴更衣讫,望空再拜,遂从台上自投于地,宋王急使人揽其衣不及,视之气已绝矣,简其身畔,于裙带得书一幅,书云:

“死后,乞赐遗骨与韩凭合葬一冢,黄泉感德!”

宋王大怒,故为二冢,隔绝埋之,使其东西相望,而不相亲。

埋后三日,宋王还国,忽一夜,有文梓木生于二冢之傍,旬日间木长三丈许,其枝自相附结成连理,有鸳鸯一对飞集于枝上,交颈悲鸣,里人哀之曰:

“此韩凭夫妇之魂所化也!”

遂名其树曰:

“相思树。”

髯仙有诗叹云:

“相思树上两鸳鸯,千古情魂事可伤!莫道威强能夺志,妇人执性抗君王。”

群臣见宋王暴虐,多有谏者,宋王不胜其渎,乃置弓矢于座侧,凡进谏者,辄引弓射之,尝一日间射杀景成、戴乌、公子勃等三人,自是举朝莫敢开口,诸侯号曰桀宋。

时齐湣王用苏代之说,遣使于楚、魏,约共攻宋,三分其地。

兵既发,秦昭王闻之,怒曰:

“宋新与秦欢,而齐伐之,寡人必救宋,无再计。”

齐湣王恐秦兵救宋,求于苏代。

代曰:

“臣请西止秦兵,以遂王伐宋之功。”

乃西见秦王曰:

“齐今伐宋矣,臣敢为大王贺。”

秦王曰:

“齐伐宋,先生何以贺寡人乎?”

苏代曰:

“齐王之强暴,无异于宋,今约楚、魏攻宋,其势必欺楚、魏,楚、魏受其欺必向西而事秦,是秦损一宋以饵齐,而坐收楚、魏之二国也,王何不利焉,敢不贺乎?”

秦王曰:

“寡人欲救宋何如?”

代答曰:

“桀宋犯天下之公怒,天下皆幸其亡,而秦独救之,众怒且移于秦矣。”

秦王乃罢兵不救宋。

齐师先至宋郊,楚、魏之兵亦陆续来会,齐将韩聂、楚将唐昧、魏将芒卯,三人做一处商议,唐昧曰:

“宋王志大气骄,宜示弱以诱之。”

芒卯曰:

“宋王淫虐,人心离怨,我三国皆有丧师失地之耻,宣传檄文,布其罪恶,以招故地之民,必有反戈而向宋者。”

韩聂曰:

“二君之言皆是也。”

乃为檄数桀宋十大罪:

一、 逐兄篡位,得国不正;

二、 灭滕兼地,恃强凌弱;

三、 好攻乐战,侵犯大国;

四、 革囊射天,得罪上帝;

五、 长夜酣饮,不恤国政;

六、 夺人妻女,淫荡无耻;

七、 射杀谏臣,忠良结舌;

八、 僭拟王号,妄自尊大;

九、 独媚强秦,结怨邻国;

十、 慢神虐民,全无君道。

檄文到处,人心耸惧,三国所失之地,其民不乐附宋,皆逐其官吏,登城自守,以待来兵。

于是所向皆捷,直逼睢阳,宋王偃大阅车徒,亲领中军,离城十里结营,以防攻突。

韩聂先遣部下将闾丘俭,以五千人挑战,宋兵不出,闾丘俭使军士声洪者数人,登车巢车朗诵桀宋十罪,宋王偃大怒,命将军卢曼出敌,略战数合,闾丘俭败走,卢曼追之,俭尽弃其车马器械,狼狈而奔,宋王偃登垒,望见齐师已败,喜曰:

“败齐一军,则楚、魏俱丧气矣!”

乃悉师出战,直逼齐营,韩聂又让一阵,退二十里下寨,却教唐昧、芒卯二军左右取路,抄出宋王大营之后。

次日,宋王偃只道齐兵已不能战,拔寨都进,直攻齐营,闾丘俭打著韩聂旗号,列阵相持,自辰至午,合战三十余次,宋王果然英勇,手斩齐将二十余员,兵士死者百余人,宋将卢曼亦死于阵,闾丘俭复大败而奔,委弃车仗器械无数,宋兵争先掠取,忽有探子报道:

“敌兵袭攻睢阳城甚急,探是楚、魏二国军马。”

宋王大怒,忙教整队回军。

行不上五里,刺斜里一军突出,大叫:

“齐国上将韩聂在此,无道昏君,还不速降?”

宋王左右将戴直、屈志高,双车齐出,韩聂大展神威,先将屈志高斩于车下,戴直不敢交锋,保护宋王,且战且走,回至睢阳城下,守将公孙拔认得自家军马,开门放入,三国合兵攻打,昼夜不息。

忽见尘头起处,又有大军到来,乃是齐湣王恐韩聂不能成功,亲帅大将王蠋、太史敫等,引生军三万前来,军势益壮。

宋军知齐王亲自领兵,人人丧胆,个个灰心,又兼宋王不恤士卒,昼夜驱率男女守瞭,绝无恩赏,怨声籍籍。

戴直言于王偃曰:

“敌势猖狂,人心已变,大王不如弃城,权避河南,更图恢复。”

宋王此时一片图王定霸之心,化为秋水,叹息了一回,与戴直半夜弃城而遁,公孙拔遂竖起降旗,迎湣王入城。

湣王安抚百姓,一面令诸军追逐宋王。

宋王走至温邑,为追兵所及,先擒戴直斩之,宋王自投于神农涧中不死,被军士牵出斩首,传送睢阳。

齐、楚、魏遂共灭宋国,三分其地。

楚、魏之兵既散,湣王曰:‘伐宋之役,齐力为多,楚、魏安得受地!’遂引兵衔枚尾唐昧之后,袭败楚师于重丘,乘胜逐北,尽收取淮北之地,又西侵三晋,屡败其军。

楚、魏恨湣王之负约,果皆遣使附秦,秦反以为苏代之功矣。

湣王既兼有宋地,气益骄恣,使嬖臣夷维往合卫、鲁、邹三国之君,要他称臣入朝。

三国惧其侵伐,不敢不从,湣王曰:‘寡人残燕灭宋,辟地千里,败梁割楚,威加诸侯。鲁、卫尽已称臣,泗上无不恐惧,旦晚提一旅兼并二周,迁九鼎于临淄,正号天子,以令天下,谁敢违者?’

孟尝君田文谏曰:‘宋王偃惟骄,故齐得而乘之;愿大王以宋为戒。夫周虽微弱,然号为共主,七国攻战,不敢及周,畏其名也。大王前去帝号不称,天下以此多齐之让。今忽萌代周之志,恐非齐福。’

湣王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桀、纣非其主乎?寡人何不如汤、武?惜子非伊尹、太公耳!’于是复收孟尝君相印,孟尝君惧诛,乃与其宾客走大梁,依公子无忌以居。

那公子无忌乃是魏昭王之少子,为人谦恭好士,接人惟恐不及。

尝朝膳,有一鸠为鹞所逐,急投案下,无忌蔽之,视鹞去,乃纵鸠,谁知鹞隐于屋脊,见鸠飞出,逐而食之,无忌自咎曰:‘此鸠避患而投我,乃竟为鹞所杀,是我负此鸠也。’竟日不进膳,令左右捕鹞。

共得百余头,各置一笼以献,无忌曰:‘杀鸠者止一鹞,吾何可累及他禽。’乃按剑于笼上,祝曰:‘不食鸠者,向我悲鸣,我则放汝。’群鹞皆悲鸣,独至一笼,其鹞低头不敢仰视,乃取而杀之,遂开笼放其余鹞,闻者叹曰:‘魏公子不忍负一鸠,忍负人乎?’

由是士无贤愚,归之如市,食客亦三千余人,与孟尝君、平原君相亚。

魏有隐士,姓侯名赢,年七十余,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无忌闻其素行修洁,且好奇计,里中尊敬之,号为侯生,于是驾车往拜,以黄金二十镒为贽。

侯生谢曰:‘赢安贫自守,不妄受人一钱,今且老矣,宁为公子而改节乎?’无忌不能强,欲尊礼之,以示宾客,乃置酒大会。

是日,魏宗室将相诸贵客毕集堂中,坐定,独虚左第一席,无忌命驾亲往夷门,迎侯生赴会,侯生登车,无忌揖之上坐,生略不谦逊,无忌执辔在傍,意甚恭敬。

侯生又谓无忌曰:‘臣有客朱亥,在市屠中,欲往看之,公子能枉驾同一往否?’无忌曰:‘愿与先生偕往。’即命引车枉道入市,及屠门,侯生曰:‘公子暂止车中,老汉将下看吾客。’侯生下车,入亥家,与亥对坐肉案前,絮语移时,侯生时时睨视公子,公子颜色愈和,略无倦怠。

时从骑数十余,见侯生絮语不休,厌之,多有窃骂者,侯生亦闻之,独视公子色终不变,乃与朱亥别,复登车,上坐如故。无忌以午牌出门,比回府已申未矣。

诸贵客见公子亲往迎客,虚左以待,正不知甚处有名的游士,何方大国的使臣,俱办下一片敬心伺候,及久不见到,各各心烦意懒,忽闻报说:‘公子迎客已至。’众贵客敬心复萌,俱起坐出迎,睁眼相看,及客到,乃一白须老者,衣冠敝陋,无不骇然。

无忌引侯生遍告宾客,诸贵客闻是夷门监者,意殊不以为然,无忌揖侯生就首席,侯生亦不谦让,酒至半酣,无忌手捧金卮为寿于侯生之前,侯生接卮在手,谓无忌曰:‘臣乃夷门抱关吏也,公子枉驾下辱,久立市中,毫无怠色,又尊臣于诸贵之上,于臣似为过分,然所以为此,欲成公子下士之名耳。’诸贵宾皆窃笑。

席散,侯生遂为公子上客,侯生因荐朱亥之贤,无忌数往候见,朱亥绝不答拜,无忌亦不以为怪。

其折节下士如此。

今日孟尝君至魏,独依无忌,正合著古语:‘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八个字,自然情投意合。孟尝君原与赵平原君公子胜交厚,因使无忌结交于赵胜,无忌将亲姊嫁于平原君为夫人,于是魏、赵通好,而孟尝君居间为重。

齐湣王自孟尝君去后,益自骄矜,日夜谋代周为天子。

时齐境多怪异:天雨血,方数百里,沾人衣,腥臭难当;又地坼数丈,泉水涌出;又有人当关而哭,但闻其声,不见其形。

由是百姓惶惶,朝不保夕,大夫狐咺、陈举先后进谏,且请召还孟尝君。

湣王怒而杀之,陈尸于通衢,以杜谏者,于是王蠋、太史敫等,皆谢病弃职,归隐乡里。

不知湣王如何结果?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四回-译文

冯谖弹铗客孟尝齐王纠兵伐桀宋

话说孟尝君从秦国逃回来,路过赵国,平原君赵胜远远地三十里外迎接他,非常恭敬。赵国的人平时只听人传说孟尝君的名声,没见过他本人,这次都争着出来看,孟尝君身材矮小,不超过普通人,看的人中有的笑着说:“以前我仰慕孟尝君,以为他是仙人,一定长得魁梧非凡,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个瘦小的男人罢了。”有几个和颜悦色的人也笑了,那天晚上,所有嘲笑孟尝君的人都失去了头颅,平原君心里知道这是孟尝君的门客干的,不敢问。

再说齐湣王既然派孟尝君去秦国,就像失去了左右手,担心他最终被秦国利用,非常担忧。听说他逃回来了,非常高兴,仍然让他担任相国,回来的宾客越来越多,于是设立三个等级的客舍,上等客舍叫‘代舍’,中等客舍叫‘幸舍’,下等客舍叫‘传舍’。代舍是指那些可以替代的人,上等宾客住在这里,吃肉坐车;幸舍是指那些可以任用的人,中等宾客住在这里,只吃肉不坐车;传舍是粗粮饭,免得他们饿肚子,进出自由,下等宾客住在这里。以前那些鸡鸣狗盗和伪造债券有功的人,都被安排在代舍,收到的薛邑的俸禄不足以供给宾客,于是借钱给薛地,每年收取利息,来帮助日常开销。

一天,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脚穿草鞋,自称姓冯,名谖,是齐国人,想要见孟尝君。孟尝君请他坐下,问道:“先生屈尊前来,有什么指教吗?”冯谖说:“没有,我听说您喜欢士人,不区分贵贱,所以我不考虑自己的贫穷而主动归附。”孟尝君让他住在传舍。

十多天后,孟尝君问传舍的管理员说:“新来的客人有什么事情?”传舍的管理员回答说:“冯先生非常贫穷,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把剑,也没有剑鞘,用草绳系在腰间,吃完饭后,就弹着剑唱歌说:‘长铗回来吧,吃饭没有鱼。’孟尝君笑着说:“这是嫌我吃得简单。”于是把他迁到幸舍,吃鱼吃肉,并让幸舍的管理员观察他的行为:‘五天后告诉我。’过了五天,幸舍的管理员报告说:“冯先生弹剑唱歌和以前一样,但歌词不同了,说:‘长铗回来吧,出门没有车。’孟尝君惊讶地说:“他是不是想要成为我的上等宾客?这个人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于是又把他迁到代舍,再次让代舍的管理员观察他是否还会唱歌。

冯谖坐着车日出而归,又唱歌说:‘长铗回来吧,没有家可回。’代舍的管理员去告诉孟尝君,孟尝君皱着眉头说:“客人怎么这么不知足?”又派人去观察,冯谖不再唱歌了。

过了一年多,管家来告诉孟尝君:“钱粮只够一个月的开销。”孟尝君查看借据,民间欠的债很多,于是问左右的人:“有谁能帮我到薛地去收债?”代舍的管理员上前说:“冯先生虽然没有其他优点,但似乎忠诚可靠,可以胜任,以前他自己请求成为上等宾客,您不妨试试他!”孟尝君请冯谖谈谈收债的事情,冯谖一口答应,没有推辞,于是乘车到薛地,坐在官府里,薛地有万户人家,很多人欠债,听说薛公派上等宾客来收利息,当时很多人都在交钱,计算下来得到利息钱十万元。

冯谖用这些钱买了很多牛肉和酒,预先出示:“所有欠孟尝君利息的人,不管能不能还,明天都到官府来验看借据。”百姓听说有牛肉和酒的款待,都按时来到,冯谖一个个用酒食款待他们,劝他们喝得尽兴,然后旁观,了解他们的贫富情况,全部掌握了实际情况,吃完饭后,就拿出借据让他们核对,对于那些有能力偿还的,和他们约定还款期限,写在借据上;对于那些没有能力偿还的,都跪在地上哀求宽限期限,冯谖命令左右的人取火,把那些没有能力偿还的借据全部烧掉,对大家说:“孟尝君之所以借钱给百姓,是担心你们没有钱维持生计,不是为了谋利;然而君上食客数千人,俸禄不足以供给,所以不得已而征收利息来供给宾客,现在有能力偿还的再约定还款期限,没有能力的就烧掉借据,免除债务,君上对薛地人民的恩德,可以说是深厚的。”

百姓都跪下欢呼说:“孟尝君真是我们的父母啊!”早有人把烧借据的事情报告给孟尝君,孟尝君非常生气,派人催促召唤冯谖,冯谖空手来见,孟尝君假装问他说:“客人辛苦了,收债完成了吗?”

冯谖说:“不仅为君上收债,还为君上收德!”

孟尝君脸色变了,责备他说:“我食客三千人,俸禄不足,所以借钱给薛地,希望收取多余的利息,来帮助公费,听说你收了利息,准备了这么多牛肉和酒,和大家一起欢乐饮酒,又烧掉了一半的借据,还说‘收德’,不知道你收的是什么德?”

冯谖回答说:“请君上息怒,让我慢慢说明。欠债的人很多,如果不准备酒肉来款待他们,大家会怀疑,不肯一起来,没有办法检验他们是否有偿还能力,有能力偿还的再约定还款期限,那些没有能力的,即使严厉责备他们,也不能偿还,时间久了,利息多了,他们就会逃跑,小小的薛地,是君上世代封地,那里的百姓是君上共同安危的人,现在烧掉没有用的借据,来表明君上轻视财物而爱护百姓,仁义的名声流传无穷,这就是我所说的为君上收德。”

孟尝君被客人的费用所迫,心中非常不以为然,然而借据已经烧掉,无可奈何,只好强颜欢笑,拱手向他表示感谢。

史臣有诗云:逢迎言利号佳宾,焚券先虞触主嗔。空手但收仁义返,方知弹铗有高人。

再说秦昭襄王后悔失去了孟尝君,又看到他的作用令人震惊,心想:“这个人如果被用在齐国,最终会为秦国带来危害!”于是广泛散布谣言,在齐国流传,说:“孟尝君名扬天下,天下人都知道有孟尝君,却不知道有齐王,不久孟尝君将要取代齐王了!”

又派人去说服楚顷襄王说:“以前六国攻打秦国,只有齐国的军队没有参与,因为楚王自认为是合纵盟主,孟尝君不服,所以不肯出兵;等到怀王在秦国,寡君想要让他回国,孟尝君派人劝寡君不要让怀王回国,用太子作为人质留在齐国,想要秦国杀掉怀王,他就可以得到太子留在齐国,以换取地盘,所以太子差点不能回国,而怀王最终死在秦国。寡君得罪楚国,都是孟尝君的缘故。寡君因为楚国的缘故,想要得到孟尝君并杀掉他,恰逢他逃回来没有抓住,现在他又担任齐国的相国,专权,早晚要篡夺齐国,秦国和楚国从此多事,寡君愿意悔过,和楚国结好,把女儿嫁给楚王做妻子,共同防备孟尝君的变故,希望大王裁断听取。”

楚王被他的话所迷惑,竟然和秦国和好,迎接秦王的女儿做夫人,也派人到齐国散布流言。

齐湣王怀疑孟尝君,于是收回了孟尝君的相印,将他贬斥到薛地,孟尝君的宾客们听说孟尝君被罢相,纷纷离开。

只有冯谖陪伴在孟尝君身边,为他驾车。还没到薛地,薛地的百姓就扶老携幼出来迎接,争相献上酒食,询问他的起居。

孟尝君对冯谖说:“这正是先生所说的为文人积累德行的方式!”冯谖回答:“我的计划不止于此,如果借给我一辆马车,我一定能让您在国中的地位更加重要,您的封地也会更加广阔。”孟尝君说:“就听先生吩咐。”

过了几天,孟尝君准备好了车马和金币,对冯谖说:“听从先生的安排。”冯谖驾车,西行至咸阳,求见昭襄王,劝说他说:“那些游历秦国的人,都希望使秦国强大而削弱齐国;那些游历齐国的人,都希望使齐国强大而削弱秦国。秦国和齐国不可能同时强大,最终的胜利者将统治天下。”

秦王问:“先生有什么策略可以使秦国成为雄狮而不是雌鹿吗?”

冯谖回答:“大王知道齐国废黜孟尝君的事情吗?”

秦王说:“我听说过,但并未相信。”

冯谖说:“齐国之所以在天下有影响力,是因为有孟尝君的贤能。现在齐王被谗言所迷惑,一旦收回孟尝君的相印,将功绩视为罪行,孟尝君对齐国的怨恨一定会很深。趁他怀有怨恨的时候,秦国可以收买他来为己所用,那么齐国的秘密事务将会全部透露给秦国,用来谋取齐国,齐国就可以得到了,岂止是成为雄狮而已?大王应立即派遣使者,带着重金,暗中到薛地迎接孟尝君,时机不可错过。万一齐王悔悟重新任用孟尝君,那么两国的胜负就难以确定了。”当时樗里疾刚刚去世,秦王急于得到贤相,听到冯谖的话非常高兴,于是准备了十辆好车,一百镒黄金,命令使者以丞相的礼仪迎接孟尝君。

冯谖说:“请让我先去报告孟尝君,让他收拾行装,不要拖延使者。”

冯谖快速赶到齐国,还没来得及见孟尝君,先去见齐王,劝说他说:“齐、秦之间的强弱关系,大王是知道的。得到人才的是雄狮,失去人才的是雌鹿。现在听说秦王高兴孟尝君被废黜,暗中派遣了十辆好车,一百镒黄金,迎接孟尝君担任丞相。如果孟尝君西行到秦国担任丞相,反而为秦国策划,那么雄狮在秦国,而临淄、即墨就危险了!”

齐湣王脸色动了一下,问:“那怎么办?”

冯谖回答:“秦使者很快就会到达薛地,大王在他到来之前,先恢复孟尝君的相位,扩大他的封地,孟尝君一定会高兴地接受。秦使者虽然强大,但怎能不告诉大王,就擅自迎接别人的丞相呢?”

齐湣王说:“好。”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心里并不完全相信,派人到边境探查虚实,只见车马纷纷到来,一问果然是秦使者,使者连夜奔告齐湣王,齐湣王立即命令冯谖持节迎接孟尝君,恢复他的相位,增加孟尝君一千户的封地。秦使者到达薛地,听说孟尝君已经恢复相位,于是掉头西行。

孟尝君恢复相位后,之前离开的宾客又回来了。孟尝君对冯谖说:“我孟尝君喜欢宾客,不敢失礼。一天被罢相,宾客们都离我而去。现在多亏先生的力量,我得以恢复相位,那些宾客有什么脸面再来看我呢?”冯谖回答说:“荣耀和耻辱,兴衰更替,是事物的常态。您没见过大都市的集市吗?早上人们争相进门,傍晚就变成空荡荡的了,因为他们的追求不再在这里。富贵时有许多朋友,贫贱时朋友稀少,这是常理,您又何必感到奇怪呢?”孟尝君再次拜谢说:“我恭敬地接受您的教诲。”于是像以前一样对待宾客。

这时,魏昭王和韩釐王奉周王的命令,‘合纵’攻打秦国,秦国派遣白起率军迎战,在伊阙大战,斩首二十四万,俘虏韩将公孙喜,夺取武遂地二百里;接着又攻打魏国,夺取河东地四百里。昭襄王非常高兴,因为七个国家都称王,这并不奇怪,他想要另外设立帝号,以显示尊贵,但又担心过于独尊,于是派人向齐湣王说:‘现在天下各国都称王,不知道该归谁。我打算称西帝,主持西方,尊齐为东帝,主持东方,平分天下,大王认为如何?’齐湣王犹豫不决,向孟尝君请教,孟尝君说:‘秦国因为强横而受到诸侯的厌恶,大王不要效仿。’

一个月后,秦国再次派遣使者到齐国,约好共同攻打赵国,正好苏代从燕国回来,齐湣王先就称帝的事情请教苏代,苏代回答说:‘秦国不会把帝号授予其他国家,却只授予齐国,这是为了尊崇齐国。拒绝它,就会违背秦国的意愿;直接接受,就会在诸侯中招致恶名。希望大王接受而不称呼,让秦国称呼您为帝,而西方的诸侯会尊奉他;大王再称帝,也不算晚。如果秦国称呼您为帝,而诸侯厌恶他,大王就可以以此为秦国的罪过。’

齐湣王说:‘我接受您的教诲。’

又问:‘秦国约好攻打赵国,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苏代回答:‘出兵没有正当的理由,事情就不会成功。赵国没有罪过,却被攻打,得到土地对秦国有利,对齐国没有好处;现在宋国无道,天下都称宋为暴君,大王与其攻打赵国,不如攻打宋国,得到土地可以防守,得到百姓可以臣服,而且还有诛灭暴君的名声,这是商汤、周武王的行为。’

齐湣王非常高兴,于是接受帝号而不称呼,优待秦国使者,并拒绝了他攻打赵国的请求。

秦昭襄王称帝才两个月,听说齐国仍然称王,也取消了帝号,不敢再称。

话分两头,再说宋康王是宋辟公辟兵的儿子,剔成的弟弟。他的母亲梦见徐偃王托生,因此给他起名叫偃。他生有异相,身高九尺四寸,面宽一尺三寸,眼睛像巨星,脸上带有神光,力量可以弯曲和伸直铁钩。在周显王四十一年,他驱逐了他的哥哥剔成,自立为王。

自立十一年后,国人探查雀巢,发现了一个蛋壳,里面有一只小鹯,认为是奇异之事,献给宋偃。宋偃召来太史占卜,太史布卦后说:‘小而生大,这是由弱变强的象征,是崛起称霸的征兆。’宋偃高兴地说:‘宋国已经非常弱小了,如果我不振兴它,还能指望谁呢?’于是他挑选了大量的壮丁,亲自训练,得到了十万余精兵,向东攻打齐国,夺取了五座城池;向南打败楚国,开拓了三百余里的土地;向西又打败魏国军队,夺取了两座城池;灭掉了滕国,拥有了它的土地。

因此他派遣使者与秦国建立友好关系,秦国也派遣使者回报,从此宋国被称为强国,与齐国、楚国、三晋并列,宋偃于是自称宋王,自认为天下英雄无人能比。他急于完成霸业,每次上朝,都让群臣齐声高呼万岁,堂上的人一呼,堂下的人就响应,门外侍卫也一起响应,声音响彻数里。

他又用革囊装满牛血,悬挂在高杆上,挽弓射之,弓力强,箭矢劲,射穿革囊,血雨从空中乱洒,派人到市场上传言说:‘我王射天得胜。’想以此恐吓远方的人。

他还举办长夜之饮,强迫群臣饮酒,暗中让人用热水代替酒让左右侍从喝,那些酒量大的群臣都喝得大醉,不能完成礼仪;只有宋康王清醒,左右献媚的人都说:‘君王的酒量如海,喝千石都不会醉。’

他还娶了许多女人,用来淫乐,一夜之间可以御用数十名女子,派人传言说:‘宋王的精神相当于数百人,从不感到疲倦。’以此自我炫耀。

有一天,我在封父的废墟上游玩,遇见了一位非常美丽的采桑女子,于是建造了青陵台来远望她。我拜访了她的家,原来她是舍人韩凭的妻子,名叫息氏。宋王派人向韩凭传达他的意图,让韩凭献出他的妻子。韩凭与妻子商量后,询问她的意愿,息氏作诗回应说:

南山有鸟,北山张网,鸟儿自由飞翔,网又能怎么办呢?

宋王对息氏的爱慕不已,派人立即到她家抢夺她。韩凭看到息氏被带上车离开,心中不忍,于是自杀。宋王召见息氏一同登上青陵台,对她说:‘我是宋王,能让人富贵,也能杀人,何况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还能去哪里呢?如果你跟我,我就会立你为王后。’息氏再次作诗回应说:

鸟儿有雌雄,不追随凤凰;我是个平民,不会喜欢宋王。

宋王说:‘你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想不跟我,也不可能了!’息氏说:‘请允许我沐浴更衣,向已故丈夫的灵魂告别,然后才能侍奉大王。’宋王答应了,息氏沐浴更衣完毕,向空中再次行礼,然后从台上跳下,宋王急忙派人拉住她的衣服,但已经来不及了,看到她已经断气。在她的身边找到一封信,信中说:

死后,请允许将我的遗骨与韩凭合葬在一个墓穴中,黄泉之下感激您的恩德!

宋王大怒,特意建造了两座坟墓,将他们分开埋葬,让他们东西相望,却不能亲近。埋葬三天后,宋王回到国都,突然在一夜之间,两座坟墓旁边长出了文梓树,十天内树长到三丈多高,树枝自然相接,形成了一对连理枝,有一对鸳鸯飞到树枝上,交颈悲鸣。村民们对此感到悲哀,说:‘这是韩凭夫妇的灵魂所化。’于是将这棵树命名为“相思树”。髯仙有诗叹道:

相思树上两只鸳鸯,千古情魂令人伤!别说不顾威严能夺志,妇人坚定抗君王。

许多大臣看到宋王的残暴,纷纷进谏,宋王无法忍受,于是将弓箭放在座位旁边,任何进谏的人都会被拉弓射杀。曾经一天之内射杀了景成、戴乌、公子勃等三人,从此以后,朝廷无人敢开口,诸侯都称宋王为桀宋。

当时齐湣王采纳苏代的建议,派使者到楚国、魏国,约定共同攻打宋国,三分其地。军队出发后,秦昭王听说这件事,愤怒地说:‘宋国刚刚与秦国友好,而齐国却要攻打它,我必须救宋,不能再有任何犹豫。’齐湣王担心秦军会救宋,向苏代求助。苏代说:‘请允许我西行阻止秦军,以完成大王攻打宋国的功业。’于是他西行见到秦王,说:‘齐国现在要攻打宋国了,我敢为大王祝贺。’秦王问:‘齐国攻打宋国,先生为什么要祝贺我呢?’苏代说:‘齐王强大而残暴,与宋王无异,现在他与楚国、魏国约定攻打宋国,必然欺骗楚国、魏国,如果他们被欺骗,一定会向西事奉秦国,这样秦国损失一个宋国来引诱齐国,却可以坐收楚国、魏国两个国家,大王有什么不利之处,敢不祝贺呢?’

秦王说:‘我想救宋国,怎么办呢?’苏代回答:‘桀宋违背了天下人的公怒,大家都希望它灭亡,而秦国却独自救它,众怒可能会转移到秦国。’秦王于是停止了救宋国的行动。

齐国的军队先到达宋国郊外,楚国、魏国的军队也陆续到来,齐将韩聂、楚将唐昧、魏将芒卯三人聚集在一起商议,唐昧说:‘宋王志大心高,应该表现出弱势来引诱他。’芒卯说:‘宋王荒淫残暴,人心已经离心离德,我们三国都有失去土地的耻辱,发布檄文,揭露他们的罪恶,以招揽失去土地的百姓,必然会有反戈一击的人。’韩聂说:‘两位将军的话都是对的。’

于是他们发布了檄文,列举了桀宋十大罪状:

一、逐兄篡位,得国不正;

二、灭滕兼地,恃强凌弱;

三、好攻乐战,侵犯大国;

四、革囊射天,得罪上帝;

五、长夜酣饮,不恤国政;

六、夺人妻女,淫荡无耻;

七、射杀谏臣,忠良结舌;

八、僭拟王号,妄自尊大;

九、独媚强秦,结怨邻国;

十、慢神虐民,全无君道。

檄文传到各地,人心惶惶,三国失去的土地上的百姓都不愿意依附宋国,纷纷驱逐宋国的官吏,登城自卫,等待援军到来。于是,他们所向披靡,直逼睢阳,宋王偃大举检阅军队,亲自率领中军,在离城十里处扎营,以防备敌人的突袭。

韩聂先派遣部下闾丘俭,率领五千人挑战,宋军不出战,闾丘俭让几个声音洪亮的士兵登上战车,在巢车上朗诵桀宋十大罪状,宋王偃大怒,命令将军卢曼出战,经过几回合的战斗,闾丘俭败走,卢曼追击,闾丘俭丢弃了所有的战车、马匹和武器,狼狈逃窜,宋王偃登上壁垒,看到齐军已经败退,高兴地说:‘打败齐军一支部队,楚、魏两国就会丧气了!’于是他率领全部军队出战,直逼齐军营地,韩聂再次假装败退,后退二十里扎营,然后让唐昧、芒卯两军左右包抄,绕到宋王大营后面。

次日,宋王偃以为齐军已经无法战斗,于是撤营全部进攻,直攻齐军营地,闾丘俭打着韩聂的旗帜,列阵相持,从辰时到午时,交战三十余次,宋王确实英勇,亲手斩杀了二十余名齐将,士兵死亡百余人,宋将卢曼也战死,闾丘俭再次大败而逃,丢弃了无数的战车、马匹和武器,宋军争先恐后地抢夺,突然有侦察兵报告说:‘敌人正在急攻睢阳城,侦察兵是楚国、魏国的军队。’宋王大怒,急忙整顿军队回军。

走了不到五里路,突然从斜刺里杀出一支军队,大声喊道:‘齐国上将韩聂在此,无道的昏君,还不快投降!’宋王的将领戴直、屈志高,两人驾驶战车一起冲出,韩聂大展神威,先将屈志高斩于车下,戴直不敢交锋,保护宋王,边战边退,回到睢阳城下,守将公孙拔认出是自己的军队,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入,三国联军合力攻打,昼夜不停。

突然看到尘土飞扬,又有大军到来,这是齐湣王担心韩聂不能成功,亲自率领大将王蠋、太史敫等,带领三万生力军前来,军势更加壮大。宋军知道齐王亲自领兵,人人丧胆,个个灰心,再加上宋王不顾士兵,昼夜驱赶男女守城,没有恩赏,怨声载道。戴直对宋王偃说:‘敌军气势嚣张,人心已经动摇,大王不如弃城,暂时躲避到河南,再图恢复。’

宋王此时一片图王定霸之心,化为秋水,叹息了一回,与戴直半夜弃城而逃,公孙拔于是竖起降旗,迎接湣王入城。湣王安抚百姓,一面命令各军追击宋王。

宋王逃到温邑,被追兵追上,先擒获戴直并将其斩首,宋王自己跳进神农涧中,但未死,被士兵拉出来斩首,然后被送到睢阳。齐、楚、魏三国于是共同灭亡了宋国,三分了其土地。

楚、魏的军队已经撤退,湣王说:‘攻打宋国的战役,齐国出力最多,楚、魏怎么能得到土地!’于是带领军队悄悄地跟在唐昧的后面,在重丘袭击并打败了楚军,乘胜追击,全部占领了淮北的土地,又向西侵犯三晋,多次打败他们的军队。楚、魏两国都怨恨湣王违背了盟约,果然都派使者归附了秦国,秦国反而认为这是苏代的功劳。

湣王既然兼并了宋国的土地,气焰更加嚣张,派宠臣夷维去联合卫、鲁、邹三国的君主,要他们称臣进贡。三国害怕他的侵略,不敢不听从,湣王说:‘我残灭燕国、宋国,开拓了千里土地,打败了梁国、割让了楚国的土地,威震诸侯。鲁、卫都已经称臣,泗水之上的各国无不感到恐惧,早晚之间,我将率领一支军队兼并两周,把九鼎迁到临淄,正式称帝,以号令天下,谁敢违抗?’

孟尝君田文劝谏说:‘宋王偃之所以骄傲,所以齐国才能趁机进攻;希望大王以宋国为戒。周虽然衰弱,但仍然是共主,七国交战,不敢侵犯周,是敬畏它的名号。大王以前不称帝号,天下因此多认为齐国谦让。现在突然产生了取代周的想法,恐怕不是齐国的福气。’

湣王说:‘汤放逐了桀,武王讨伐了纣,桀、纣难道不是他们的君主吗?我为什么不能像汤、武一样?可惜我没有伊尹、太公这样的贤臣!’于是又收回了孟尝君的相印,孟尝君害怕被杀,就和他的宾客逃到了大梁,依附公子无忌。

那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幼子,为人谦逊好客,接待人总是担心做得不够。

有一次他吃朝餐,有一只斑鸠被鹞鹰追赶,急忙飞到案子上,无忌掩护它,看到鹞鹰飞走,才放了斑鸠。谁知道鹞鹰藏在屋脊上,看到斑鸠飞出,追赶并吃了它。无忌自责说:‘这只斑鸠为了躲避灾祸而投奔我,结果却被鹞鹰所杀,是我对不起这只斑鸠。’整天不吃饭,命令左右的人捕捉鹞鹰。一共捉到一百多头,每个笼子装一头,无忌说:‘只杀了一只斑鸠的鹞鹰,我怎么能牵连到其他鹞鹰。’于是他拿起剑放在笼子上,祈祷说:‘不吃斑鸠的鹞鹰,向我悲鸣,我就放了你。’所有的鹞鹰都悲鸣,只有一只鹞鹰低头不敢抬头看,无忌就杀了它,然后打开笼子放走了其他的鹞鹰,听说这件事的人感叹说:‘魏公子不忍心对不起一只斑鸠,难道会忍心对不起人吗?’

因此,无论是有才德的还是无才德的士人,都像赶集一样归附他,食客也有三千多人,和孟尝君、平原君齐名。

魏国有一个隐士,姓侯名赢,七十多岁,家境贫寒,是大梁夷门的看门人,无忌听说他一向行为端正,且喜欢出奇计,乡里人都尊敬他,称他为侯生,于是驾车去拜访他,用二十镒黄金作为礼物。侯生推辞说:‘我安于贫穷,坚守自己的节操,从不随便接受别人的钱财,现在我已经老了,难道为了公子就会改变我的节操吗?’无忌无法强迫他,想要尊敬他,以示给宾客看,于是设宴大会。

那天,魏国的宗室、将相和各位贵宾都聚集在堂中,坐下后,只有左边的第一席是空的,无忌亲自驾车去夷门,迎接侯生参加宴会,侯生上车后,无忌向他行礼,让他坐在上座,侯生一点也没有谦让的意思,无忌手握马缰绳站在旁边,非常恭敬。侯生又对无忌说:‘我有客人朱亥,在市场上卖肉,我想去看看他,公子能屈尊同我一起去吗?’无忌说:‘愿意和先生一起去。’立即命令驾车绕道去市场,到了肉店门口,侯生说:‘公子暂时在车里等着,我下去看看我的客人。’侯生下车,进入朱亥家,和朱亥坐在肉案前,交谈了很长时间,侯生时不时地斜眼看着公子,公子的脸色越来越和善,一点也没有厌倦的样子。当时随从的骑兵有几十人,看到侯生一直说个不停,都很厌烦,很多人偷偷地骂他,侯生也听到了,但只有他看着公子的脸色始终没有改变,于是和朱亥告别,又上车,像原来一样坐在上座。无忌中午出门,等到回到府上已经是申末了。

各位贵宾看到公子亲自去迎接客人,特意留出了左边的第一席,不知道这位是哪里有名的游士,还是哪个大国的使者,都怀着一片敬意等待,等了很久都不见客人到来,各自都心烦意懒,忽然听说:‘公子迎的客人已经到了。’众贵宾的敬意又重新涌现,都起身坐着出去迎接,睁大眼睛看着,等到客人到来,却是一位满头白须的老者,衣帽破旧,大家都感到惊讶。

无忌引领侯生向宾客们介绍,众贵宾听说他是夷门的看门人,都不以为然,无忌向侯生行礼,请他坐在首席,侯生也没有谦让,酒喝到一半,无忌手捧金杯在侯生面前祝酒,侯生接过酒杯,对无忌说:‘我不过是一个夷门的看门人,公子屈尊下来侮辱我,长时间站在市场上,毫无厌倦的样子,又在各位贵宾之上尊敬我,对我来说似乎太过分了,但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成就公子礼贤下士的名声。’众贵宾都偷偷地笑。

宴会结束后,侯生成为了公子的贵宾,侯生因此推荐了朱亥的才能,无忌多次去拜访他,朱亥从不答拜,无忌也不以为怪。

他就是这样降低身份来结交士人。

如今孟尝君来到魏国,只依靠无忌,正好符合古语‘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这八个字,自然情投意合。孟尝君原本和赵国的平原君公子胜关系很好,因此无忌结交了赵胜,无忌还将自己的姐姐嫁给平原君作为夫人,于是魏、赵两国互通友好,而孟尝君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齐湣王自从孟尝君离开后,更加骄傲自大,日夜图谋取代周成为天子。

当时齐国的边境出现了很多怪异现象:天空下血雨,方圆数百里,沾到人衣服上,腥臭难闻;又地裂数丈,泉水涌出;又有人在关口哭泣,只听到声音,看不到人影。因此百姓惶恐不安,朝不保夕,大夫狐咺、陈举先后进谏,并请求召回孟尝君。湣王愤怒地杀了他们,将尸体陈放在大街上,以阻止进谏的人,于是王蠋、太史敫等,都辞官归隐乡里。不知道湣王会有什么结果?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四回-注解

孟尝君:齐国的贵族,以智谋和慷慨著称。

齐王:齐王,指齐国的君主,此处可能指齐湣王,战国时期齐国的一位君主。

纠兵伐桀宋:纠兵,指召集军队;桀宋,可能是指宋国的暴君,此处可能用“桀宋”比喻宋国的强大或桀纣一样的暴君。

秦:秦,指秦国,战国七雄之一,位于今天的陕西、甘肃一带。

赵:赵,指赵国,战国七雄之一,位于今天的河北、山西一带。

平原君:平原君,指赵国的贵族赵胜,是战国四公子之一。

齐湣王:齐国的国王。

相国:相国,古代官名,是国家的最高行政长官。

宾客:指孟尝君的门客,即他的追随者和朋友。

代舍:代舍,指孟尝君为上等客人准备的客舍。

幸舍:幸舍,指孟尝君为中等客人准备的客舍。

传舍:传舍,指孟尝君为下等客人准备的客舍。

薛邑:薛邑,指齐国的薛地,是孟尝君的封地。

债:债,指债务,此处指孟尝君向薛邑百姓借的钱。

蒯缑:蒯缑,指用草绳。

铗:铗,古代的一种剑。

秦昭襄王:秦昭襄王,指秦国的君主,战国时期秦国的君主之一。

六国:六国,指战国时期的六个强国,即齐、楚、燕、韩、赵、魏。

怀王:怀王,指楚国的君主,此处可能指楚怀王。

质:质,指人质,此处指太子作为人质留在齐国。

纵约长:纵约长,指合纵联盟的领导者,此处指楚怀王。

流言:流言,指没有根据的传言,此处指秦国散布的谣言。

相印:相国的印信,相国是古代的官职,相当于现在的总理。

薛: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山东省滕州市。

冯谖:孟尝君的门客之一,以智谋著称。

咸阳:秦国的都城,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咸阳市。

昭襄王:秦国的国王,名嬴稷,昭是他的谥号。

樗里疾:秦国的权臣,以勇猛著称。

丞相:古代的官职,相当于现在的总理。

合纵:战国时期的一种外交策略,即联合东方各国对抗秦国。

伊阙: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洛阳市。

武遂: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山西省运城市。

河东: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山西省。

帝号:帝王的称号,表示至高无上的权力。

宋康王:宋国的国王,名剔成,康是他的谥号。

徐偃王:古代的一个传说人物,以仁爱著称。

剔成:宋康王的哥哥,被宋康王逐出王位。

太史:古代的官职,负责占卜、历法等事务。

霸王:古代的一种称号,指称霸一方的英雄人物。

万岁:古代对帝王的敬称,相当于现在的“陛下”或“皇上”。

封父之墟:封父,指古代的一位封地的君主;墟,指遗址、废墟。封父之墟即封父的遗址,可能是指古代封父封地的遗迹。

采桑妇:古代女子的一种职业,指从事采桑叶的女子。

青陵之台:青陵,可能是指一个地名或山名;台,指台地、台座。青陵之台即青陵地方的台地或台座。

舍人:古代的一种官职,指国王或贵族的亲信。

息氏:指韩凭的妻子,姓氏为息。

喻凭以意:用言语或行为暗示或告知韩凭某种意图。

宋王:指宋国的国王。

喻:告诉、说明。

意:意图、愿望。

献:献上、献出。

诗:古代的一种文学形式,以韵律和节奏为特点。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这是一首古诗,比喻自由与束缚的关系,表达了对自由的渴望。

宋王慕息氏不已:宋王对息氏的爱慕之情无法抑制。

夺之:强行夺取。

自杀: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巾栉:古代的冠饰,也泛指头饰。

遗骨:尸体的一部分,即骨头。

合葬:将两个人的尸体合在一起埋葬。

黄泉:古代指阴间,也指墓地。

文梓木:梓树的一种,木质坚硬,纹理美观。

连理:两棵树的主干在地下相连,形成一株树的现象,常用来比喻夫妻恩爱。

鸳鸯:一种水鸟,常用来比喻夫妻恩爱。

桀宋:桀,指暴虐无道的君主;宋,指宋国。桀宋即暴虐的宋国。

苏代:可能是一个人名,与秦国有关系。

秦昭王:秦国的国王。

苏代之说:苏代的策略或建议。

伐:攻打、征伐。

檄:古代的一种公文,用于宣布命令或征召。

桀宋十大罪:列举了宋王偃的十大罪状。

辰至午:从早晨到中午的时间段。

委弃:丢弃、抛弃。

温邑:古代的一个地名。

神农涧:古代的一个地名,可能指涧水。

传:传送、传递。

楚、魏:指楚国和魏国,是战国时期两个重要的诸侯国。

湣王:指齐国的国王,名田地,湣是他的谥号。

衔枚:古代军事行动中,士兵口中衔着枚(一种小木片),以防止发出声音。

唐昧:可能是一个地名或人名,具体指代不明。

重丘:可能是一个地名,指齐军在重丘击败楚师。

淮北之地:指淮河以北的地区,齐军在此地取得胜利。

三晋:指战国时期的韩国、赵国和魏国。

宋地:指宋国的领土,齐湣王曾攻占。

嬖臣:指国王的宠臣,通常指地位不高但受宠幸的人。

夷维:可能是一个地名或人名。

卫、鲁、邹三国:指卫国、鲁国和邹国,都是战国时期的诸侯国。

入朝:指前往朝廷朝见国王。

孟尝君田文:齐国的贵族,以智谋和慷慨著称。

宋王偃:宋国的国王,因骄傲而被齐湣王所灭。

共主:指天下共同承认的君主,这里指周天子。

伊尹、太公:都是商朝的贤臣,伊尹辅佐商汤,太公辅佐周武王。

大梁:魏国的都城,今河南省开封市。

公子无忌:魏国的贵族,以仁义著称。

鸠:一种鸟类,这里指被鹞子追逐的鸠。

鹞:一种猛禽,以捕食鸟类为生。

夷门:古代城门的一种,这里指大梁城的一个城门。

侯生:魏国的隐士,以清廉和智计著称。

朱亥:侯生的朋友,具体身份不明。

下士:指地位低微的人,这里指侯生。

赵平原君公子胜:赵国的贵族,以豪放和慷慨著称。

王蠋、太史敫:都是齐国的官员,因进谏被湣王所杀。

通衢:指宽敞的道路,这里指公共道路。

王蠋:齐国的官员,因进谏被湣王所杀。

太史敫:齐国的官员,因进谏被湣王所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四回-评注

楚、魏之兵既散,湣王曰:‘伐宋之役,齐力为多,楚、魏安得受地!’遂引兵衔枚尾唐昧之后,袭败楚师于重丘,乘胜逐北,尽收取淮北之地,又西侵三晋,屡败其军。

这段文字描绘了齐湣王在伐宋战役中的胜利,以及他如何利用胜利的余威扩张领土。‘楚、魏之兵既散’暗示了齐湣王对楚、魏两国的不满,认为他们没有获得应有的土地。‘引兵衔枚尾唐昧之后’形象地描述了齐军悄无声息地跟随唐昧之后,突袭楚师,显示出齐湣王的军事才能和策略。

楚、魏恨湣王之负约,果皆遣使附秦,秦反以为苏代之功矣。

此句揭示了楚、魏两国对齐湣王背信弃义的不满,以及他们最终选择依附秦国。‘秦反以为苏代之功’则暗示了苏代在秦国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及齐湣王在秦国的战略布局。

湣王既兼有宋地,气益骄恣,使嬖臣夷维往合卫、鲁、邹三国之君,要他称臣入朝。

此句描述了齐湣王在获得宋地后,变得更加傲慢自大,甚至派遣宠臣夷维去联合卫、鲁、邹三国,要求他们臣服。这反映了齐湣王对周边国家的野心和扩张欲望。

孟尝君田文谏曰:‘宋王偃惟骄,故齐得而乘之;愿大王以宋为戒。夫周虽微弱,然号为共主,七国攻战,不敢及周,畏其名也。大王前去帝号不称,天下以此多齐之让。今忽萌代周之志,恐非齐福。’

孟尝君的谏言体现了他的政治智慧和远见。他提醒齐湣王不要因为一时的胜利而骄傲自满,同时指出周虽然微弱,但仍是共主,其他七国不敢轻易侵犯。孟尝君的这番话,既是对齐湣王的劝诫,也是对齐国未来的担忧。

湣王曰:‘汤放桀,武王伐纣,桀、纣非其主乎?寡人何不如汤、武?惜子非伊尹、太公耳!’于是复收孟尝君相印,孟尝君惧诛,乃与其宾客走大梁,依公子无忌以居。

齐湣王的回答充满了对古代圣王的崇拜和对自身能力的自信。他认为自己可以像汤、武一样,推翻暴君,建立新的王朝。然而,孟尝君的离去,以及他对公子无忌的依赖,反映了齐湣王在政治上的失败。

那公子无忌乃是魏昭王之少子,为人谦恭好士,接人惟恐不及。

此句介绍了公子无忌的人物形象,他是一个谦逊有礼、喜好结交贤士的人。这种性格特点为他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和追随。

尝朝膳,有一鸠为鹞所逐,急投案下,无忌蔽之,视鹞去,乃纵鸠,谁知鹞隐于屋脊,见鸠飞出,逐而食之,无忌自咎曰:‘此鸠避患而投我,乃竟为鹞所杀,是我负此鸠也。’竟日不进膳,令左右捕鹞。

这段文字通过公子无忌救助鸠鸟的故事,展现了他的仁慈和善良。他不仅救助了鸠鸟,还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这体现了他对自己行为的严格要求。

由是士无贤愚,归之如市,食客亦三千余人,与孟尝君、平原君相亚。

公子无忌的仁义行为吸引了许多士人的追随,他的食客数量众多,与孟尝君、平原君等诸侯相媲美。这表明他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具有很高的声望和影响力。

魏有隐士,姓侯名赢,年七十余,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无忌闻其素行修洁,且好奇计,里中尊敬之,号为侯生,于是驾车往拜,以黄金二十镒为贽。

此句介绍了隐士侯赢的形象,他是一个年迈、贫穷但品行高洁的人。公子无忌对他的尊重和拜访,体现了他对人才的重视和对道德的追求。

侯生谢曰:‘赢安贫自守,不妄受人一钱,今且老矣,宁为公子而改节乎?’无忌不能强,欲尊礼之,以示宾客,乃置酒大会。

侯生的回答显示了他的清高和坚守原则。他不愿意因为公子无忌的财富和地位而改变自己的节操。公子无忌的尊重和礼遇,进一步证明了他对人才的重视。

是日,魏宗室将相诸贵客毕集堂中,坐定,独虚左第一席,无忌命驾亲往夷门,迎侯生赴会,侯生登车,无忌揖之上坐,生略不谦逊,无忌执辔在傍,意甚恭敬。

这段文字描绘了公子无忌对侯生的尊重和礼遇,以及侯生的不拘小节。这种场景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气和人际交往的礼仪。

侯生又谓无忌曰:‘臣有客朱亥,在市屠中,欲往看之,公子能枉驾同一往否?’无忌曰:‘愿与先生偕往。’即命引车枉道入市,及屠门,侯生曰:‘公子暂止车中,老汉将下看吾客。’

侯生的请求和公子无忌的回应,进一步展现了侯生的率真和公子无忌的随和。这种交往方式,体现了当时士人之间的友谊和相互尊重。

无忌以午牌出门,比回府已申未矣。

此句描述了公子无忌拜访侯生的时间之长,反映出他对侯生的重视。

诸贵客见公子亲往迎客,虚左以待,正不知甚处有名的游士,何方大国的使臣,俱办下一片敬心伺候,及久不见到,各各心烦意懒,忽闻报说:‘公子迎客已至。’

这段文字描绘了公子无忌的宾客们对侯生的期待和失望,以及最终对侯生的惊讶和敬仰。这反映了公子无忌在当时的社交圈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及客到,乃一白须老者,衣冠敝陋,无不骇然。

侯生的形象与公子无忌的宾客们的期待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对比突出了侯生的真实和公子无忌的真诚。

无忌引侯生遍告宾客,诸贵客闻是夷门监者,意殊不以为然,无忌揖侯生就首席,侯生亦不谦让,酒至半酣,无忌手捧金卮为寿于侯生之前,侯生接卮在手,谓无忌曰:‘臣乃夷门抱关吏也,公子枉驾下辱,久立市中,毫无怠色,又尊臣于诸贵之上,于臣似为过分,然所以为此,欲成公子下士之名耳。’

这段文字展现了侯生的谦逊和公子无忌的真诚。侯生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并不在意,而公子无忌则真心实意地尊重和礼遇他。

诸贵宾皆窃笑。

此句反映了公子无忌的宾客们对侯生的真实身份的惊讶和嘲笑,同时也反映了他们对公子无忌的尊重。

席散,侯生遂为公子上客,侯生因荐朱亥之贤,无忌数往候见,朱亥绝不答拜,无忌亦不以为怪。

这段文字描述了侯生成为公子无忌的上客,以及他对朱亥的推荐。公子无忌对朱亥的态度,体现了他对人才的重视和对侯生的信任。

其折节下士如此。

此句总结了公子无忌对待士人的态度,即无论对方的身份地位如何,都能以礼相待,这种态度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和追随。

今日孟尝君至魏,独依无忌,正合著古语:‘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八个字,自然情投意合。

此句描述了孟尝君与公子无忌的相遇,以及他们之间的默契。这种相遇,既体现了孟尝君的明智,也反映了公子无忌的吸引力。

孟尝君原与赵平原君公子胜交厚,因使无忌结交于赵胜,无忌将亲姊嫁于平原君为夫人,于是魏、赵通好,而孟尝君居间为重。

这段文字描绘了孟尝君与公子无忌之间的合作,以及他们如何通过婚姻关系来巩固联盟。这种策略,体现了当时政治联姻的普遍现象。

齐湣王自孟尝君去后,益自骄矜,日夜谋代周为天子。

此句描述了齐湣王在孟尝君离去后的心态变化,以及他的野心。这种心态和行为,为后续的故事发展埋下了伏笔。

时齐境多怪异:天雨血,方数百里,沾人衣,腥臭难当;又地坼数丈,泉水涌出;又有人当关而哭,但闻其声,不见其形。

这段文字通过一系列怪异现象的描述,营造了一种神秘和不安的氛围,为齐湣王的命运增添了悬念。

由是百姓惶惶,朝不保夕,大夫狐咺、陈举先后进谏,且请召还孟尝君。

这段文字反映了齐湣王统治下的社会动荡和百姓的苦难,以及大夫们对孟尝君的呼吁。这表明了当时政治的腐败和社会的不稳定。

湣王怒而杀之,陈尸于通衢,以杜谏者,于是王蠋、太史敫等,皆谢病弃职,归隐乡里。

这段文字描述了齐湣王对进谏者的残酷镇压,以及一些官员的逃避和归隐。这反映了当时政治的黑暗和官场的险恶。

不知湣王如何结果?且看下回分解。

此句为故事的悬念,留给读者对齐湣王命运的猜测和期待。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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