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原文
武安君含冤死杜邮吕不韦巧计归异人
话说赵孝成王初时接得赵括捷报,心中大喜,已后闻赵军困于长平,正欲商量遣兵救援,忽报:‘赵括已死,赵军四十余万尽降于秦,被武安君一夜坑杀,止放二百四十人还赵。’
赵王大惊,群臣无不悚惧。国中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兄哭其弟,弟哭其兄,祖哭其孙,妻哭其夫,沿街满市,号痛之声不绝。
惟赵括之母不哭,曰:‘自括为将时,老妾已不看作生人矣。’
赵王以赵母有前言,不加诛,反赐粟帛以慰之。又使人谢廉颇。
赵国正在惊惶之际,边吏又报道:‘秦兵攻下上党,十七城皆已降秦,今武安君亲率大军前进,声言欲围邯郸。’
赵王问群臣:‘谁能止秦兵者?’群臣莫应。
平原君归家,遍问宾客,宾客亦无应者。适苏代客于平原君之所,自言:‘代若至咸阳,必能止秦兵不攻赵。’
平原君言于赵王,赵王大出金币,资之入秦。
苏代往见应侯范睢,睢揖之上坐,问曰:‘先生何为而来?’
苏代曰:‘为君而来。’
范睢曰:‘何以教我?’
苏代曰:‘武安君已杀马服子乎?’
睢应曰:‘然。’
代曰:‘今且围邯郸乎?’
睢又应曰:‘然。’
代曰:‘武安君用兵如神,身为秦将,所收夺七十余城,斩首近百万,虽伊尹、吕望之功,不加于此。今又举兵而围邯郸,赵必亡矣;赵亡,则秦成帝业;秦成帝业,则武安君为佐命之元臣,如伊尹之于商,吕望之于周。君虽素贵,不能不居其下也。’
范睢愕然前席曰:‘然则如何?’
苏代曰:‘君不如许韩、赵割地以和于秦。夫割地以为君功,而又解武安君之兵柄,君之位则安于泰山矣。’
范睢大喜。明日即言于秦王曰:‘秦兵在外日久,已劳苦,宜休息。不如使人谕韩、赵,使割地以求和。’
秦王曰:‘惟相国自裁。’
于是范睢复大出金帛,以赠苏代之行,使之往说韩、赵。
韩、赵二王惧秦,皆听代计。韩许割垣雍一城,赵许割六城,各遣使求和于秦。
秦王初嫌韩止一城太少,使者曰:‘上党十七县,皆韩物也。’秦王乃笑而受之,召武安君班师。
白起连战皆胜,正欲进围邯郸,忽闻班师之诏,知出于应侯之谋,乃大恨。
自此白起与范睢有隙,白起宣言于众曰:‘自长平之败,邯郸城中一夜十惊,若乘胜往攻,不过一月可拔矣,惜乎应侯不知时势,主张班师,失此机会。’
秦王闻之,大悔曰:‘起既知邯郸可拔,何不早奏?’乃复使起为将,欲使伐赵,白起适有病不能行,乃改命大将王陵,陵率军十万伐赵,围邯郸城。
赵王使廉颇御之,颇设守甚严,复以家财募死士,时时夜缒城往砍秦营,王陵兵屡败。
时武安君病已愈,秦王欲使代王陵,武安君奏曰:‘邯郸实未易攻也,前者大败之后,百姓震恐不宁,因而乘之,彼守则不固,攻则无力,可克期而下;今二岁余矣,其痛已定,又廉颇老将,非赵括比,诸侯见秦之方和于赵,而复攻之,皆以秦为不可信,必将‘合纵’而来救,臣未见秦之胜也。’
秦王强之行,白起固辞。
秦王复使应侯往请,武安君怒应侯前阻其功,遂称疾,秦王问应侯曰:‘武安君真病乎?’
应侯曰:‘病之真否未可知,然不肯为将,其志已坚。’
秦王怒曰:‘起以秦别无他将,必须彼耶?昔长平之胜,初用兵者王龁也,龁何遽不如起?’乃益兵十万,命王龁往代王陵,王陵归国,免其官。
王龁围邯郸,五月不能拔,武安君闻之,谓其客曰:‘吾固言邯郸未易攻,王不听吾言,今竟如何?’
客有与应侯客善者,泄其语,应侯言于秦王,必欲使武安君为将,武安君遂伪称病笃,秦王大怒,削武安君爵士,贬为士伍,迁于阴密,立刻出咸阳城中,不许暂停。
武安君叹曰:‘范蠡有言,‘狡兔死,走狗烹。’吾为秦攻下诸侯七十余城,故当烹矣。’
于是出咸阳西门,至于杜邮,暂歇,以待行李。
应侯复言于秦王曰:‘白起之行,其心怏怏不服,大有怨言,其托病非真,恐适他国为秦害。’
秦王乃遣使赐以利剑,令自裁,使者至杜邮,致秦王之命,武安君持剑在手,叹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
良久曰:‘我固当死。长平之役,赵卒四十余万来降,我挟诈一夜尽坑之,彼诚何罪?我死固其宜矣!’
乃自刭而死,时秦昭襄王之五十年十一月,周赧王之五十八年也。
秦人以白起死非其罪,无不怜之,往往为之立祠。
后至大唐末年,有天雷震死牛一只,牛腹有‘白起’二字。
论者谓白起杀人太多,故数百年后,尚受畜生雷震之报。
杀业之重如此,为将者可不戒哉?
秦王既杀白起,复发精兵五万,令郑安平将之,往助王龁,必攻下邯郸方已。
赵王闻秦益兵来攻,大惧,遣使分路求救于诸侯。
平原君赵胜曰:‘魏,吾姻家,且素善,其救必至;楚大而远,非以‘合纵’说之不可,吾当亲往。’
于是约其门下食客,欲得文武备具者二十人同往。
三千余人内,文者不武,武者不文,选来选去,止得一十九人,不足二十之数,平原君叹曰:‘胜养士数十年于兹矣,得士之难如此哉?’
有下坐客一人,出言曰:‘如臣者,不识可以备数乎?’
平原君问其姓名,对曰:‘臣姓毛名遂,大梁人,客君门下三年矣。’
平原君笑曰:‘夫贤士处世,譬如锥之处于囊中,其颖立露,今先生处胜门下三年,胜未有所闻,是先生于文武一无所长也!’
毛遂曰:‘臣今日方请处囊中耳。使早处囊中,将突然尽脱而出,岂特露颖而已哉?’
平原君异其言,乃使凑二十人之数,即日辞了赵王,望陈都进发。
既至,先通春申君黄歇,歇素与平原君有交,乃为之转通于楚考烈王。平原君黎明入朝,相见礼毕,楚王与平原君坐于殿上,毛遂与十九人俱叙立于阶下。
平原君从容言及‘合纵’却秦之事。楚王曰:‘‘合纵’之约,始事者赵,后听张仪游说,其约不坚。先怀王为‘纵约长’,伐秦不克;齐湣王复为‘纵约长’,诸侯背之。至今列国以‘纵’为讳,此事如团沙,未易言也!’
平原君曰:‘自苏秦倡‘合纵’之议,六国约为兄弟,盟于洹水,秦兵不敢出函谷关者十五年。其后,齐、魏受犀首之欺,欲其伐赵;怀王受张仪之欺,欲其伐齐,所以纵约渐解。使三国坚守洹水之誓,不受秦欺,秦其奈之何哉?齐湣王名为‘合纵’,实欲兼并,是以诸侯背之,岂‘合纵’之不善哉?’
楚王曰:‘今日之势,秦强而列国俱弱,但可各图自保,安能相为?’
平原君曰:‘秦虽强,分制六国则不足;六国虽弱,合制秦则有余。若各图自保,不思相救,一强一弱,胜负已分,恐秦师之日进也!’
楚王又曰:‘秦兵一出而拔上党十七城,坑赵卒四十余万,合韩、赵二国之力,不能敌一武安君。今又进逼邯郸,楚国僻远,能及于事乎?’
平原君曰:‘寡君任将非人,致有长平之失。今王陵、王龁二十余万之众,顿于邯郸之下,先后年余,不能损赵之分毫,若救兵一集,可以大挫其锋,此数年之安也!’
楚王曰:‘秦新通好于楚,君欲寡人‘合纵’救赵,秦必迁怒于楚,是代赵而受怨矣!’
平原君曰:‘秦之通好于楚者,欲专事于三晋,三晋既亡,楚其能独立哉?’
楚王终有畏秦之心,迟疑不决。
毛遂在阶下顾视日晷,已当午矣,乃按剑历阶而上,谓平原君曰:‘‘纵’之利害,两言可决,今自日出入朝,日中而议犹未定,何也?’
楚王怒问曰:‘彼何人?’平原君曰:‘此臣之客毛遂。’楚王曰:‘寡人与汝君议事,客何得多言。’叱之使去。
毛遂走上几步,按剑而言曰:‘‘合纵’乃天下大事,天下人皆得议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
楚王色稍舒,问曰:‘客有何言?’
毛遂曰:‘楚地五千余里,自武文称王,至今雄视天下,号为盟主;一旦秦人崛起,数败楚兵,怀王囚死,白起小竖子,一战再战,鄢、郢尽没,被逼迁都。此百世之怨,三尺童子,犹以为羞,大王独不念乎?今日‘合纵’之议,为楚,非为赵也。’
楚王曰:‘唯唯。’
遂曰:‘大王之意已决乎?’
楚王曰:‘寡人意已决矣。’
毛遂呼左右,取歃血盘至,跪进于楚王之前曰:‘大王为‘纵约长’,当先歃,次则吾君,次则臣毛遂。’
于是纵约遂定,毛遂歃血毕,左手持盘,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等宜共歃于堂下,公等所谓‘因人成事’者也!’
楚王既许‘合纵’,即命春申君将八万人救赵。
平原君归国,叹曰:‘毛先生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胜阅人多矣,乃今于毛先生而失之。胜自今不敢复相天下士矣!’自是以遂为上客。正是:橹樯空大随人转,秤锤虽小压千斤。利锥不与囊中处,文武纷纷十九人。
时魏安釐王遣大将晋鄙帅兵十万救赵。秦王闻诸侯救至,亲至邯郸督战,使人谓魏王曰:‘秦攻邯郸,旦暮且下矣。诸侯有敢救者,必移兵先击之!’魏王大惧,遣使者追及晋鄙军,戒以勿进。晋鄙乃屯于邺下。春申君亦即屯兵于武关,观望不进。
此段事权且放过。
却说秦王孙异人,自秦、赵会渑池之后,为质于赵。
那异人乃安国君之次子。安国君名柱,字子傒,昭襄王之太子也。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皆诸姬所出,非适子。所宠楚妃,号为华阳夫人,未有子。异人之母曰夏姬,无宠又早死,故异人质赵,久不通信。
当王翦伐赵,赵王迁怒于质子,欲杀异人。
平原君谏曰:‘异人无宠,杀之何益?徒令秦人借口,绝他日通和之路。’赵王怒犹未息,乃安置异人于丛台,命大夫公孙乾为馆伴,使出入监守,又削其廪禄。
异人出无兼车,用无余财,终日郁郁而已。
时有阳翟人姓吕,名不韦,父子为贾,平日往来各国,贩贱卖贵,家累千金。
其时适在邯郸,偶于途中望见异人,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在落寞之中,不失贵介之气。
不韦暗暗称奇,指问旁人曰:‘此何人也?’答曰:‘此乃秦王太子安国君之子,质于赵国,因秦兵屡次犯境,我王几欲杀之。今虽免死,拘留丛台,资用不给,无异穷人。’
不韦私叹曰:‘此奇货可居也!’乃归问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
父曰:‘十倍。’
又问:‘贩卖珠玉之利几倍?’
父曰:‘百倍。’
又问:‘若扶立一人为王,掌握山河,其利几倍?’
父笑曰:‘安得王而立之?其利千万倍,不可计矣!’
不韦乃以百金结交公孙乾,往来渐熟,因得见异人。
佯为不知,问其来历,公孙乾以实告。
一日,公孙乾置酒请吕不韦,不韦曰:‘座间别无他客,既是秦国王孙在此,何不请来同坐?’
公孙乾从其命,即请异人与不韦相见,同席饮酒。
至半酣,公孙乾起身如厕,不韦低声而问异人曰:‘秦王今老矣。太子所爱者华阳夫人,而夫人无子。殿下兄弟二十余人,未有专宠,殿下何不以此时求归秦国,事华阳夫人,求为之子。他日有立储之望!’
异人含泪对曰:‘某岂望及此?但言及故国,心如刀刺,恨未有脱身之计耳!’
不韦曰:‘某家虽贫,请以千金为殿下西游,往说太子及夫人,救殿下还朝,如何?’
异人曰:‘若如君言,倘得富贵,与君共之。’
言甫毕,公孙乾到,问曰:‘吕君何言?’
不韦曰:‘某问王孙以秦中之玉价,王孙辞我以不知也!’
公孙乾更不疑惑,命酒更酌,尽欢而散。
自此不韦与异人时常相会,遂以五百金密付异人,使之买嘱左右,结交宾客。
公孙乾上下俱受异人金帛,串做一家,不复疑忌。
不韦复以五百金市买奇珍玩好,别了公孙乾,竟至咸阳。
探得华阳夫人有姊,亦嫁于秦,先买嘱其家左右,通话于夫人之姊,言:‘王孙异人在赵,思念太子夫人,有孝顺之礼,托某转送,这些小之仪,亦是王孙奉候姨娘者!’遂将金珠一函献上。
姊大喜,自出堂,于帘内见客,谓不韦曰:‘此虽王孙美意,有劳尊客远涉。今王孙在赵,未审还想故土否?’
不韦答曰:‘某与王孙公馆对居,有事罄与某说,某尽知其心事,日夜思念太子夫人,言自幼失母,夫人便是他嫡母,欲得回国奉养,以尽孝道!’
姊曰:‘王孙向来安否?’
不韦曰:‘因秦兵屡次伐赵,赵王每每欲将王孙来斩,喜得臣民尽皆保奏,幸存一命,所以思归愈切!’
姊曰:‘臣民何故保他?’
不韦曰:‘王孙贤孝无比,每遇秦王太子及夫人寿诞,及元旦朔望之辰,必清斋沐浴,焚香西望拜祝,赵人无不知之。又且好学重贤,交结诸侯宾客,遍于天下,天下皆称其贤孝,以此臣民尽行保奏!’
不韦言毕,又将金玉宝玩,约值五百金,献上曰:‘王孙不得归侍太子夫人,有薄礼权表孝顺,相求王亲转达。’
姊命门下客款待不韦酒食,遂自入告于华阳夫人。
夫人见珍玩,以为‘王孙真念我。’心中甚喜。
夫人姊回复吕不韦,不韦因问姊曰:‘夫人有子几人?’
姊曰:‘无有。’
不韦曰:‘吾闻‘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及此时宜择诸子中贤孝者为子,百岁之后,所立子为王,终不失势。不然,他日一旦色衰爱弛,悔无及矣。今异人贤孝,又自附于夫人,自知中男不得立,夫人诚拔以为适子,夫人不世世有宠于秦乎?’
姊复述其言于华阳夫人,夫人曰:‘客言是也。’
一夜,与安国君饮正欢,忽然涕泣。
太子怪而问之,夫人曰:‘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君诸子中惟异人最贤,诸侯宾客来往,俱称誉之不容口,若得此子为嗣,妾身有托。’
太子许之。
夫人曰:‘君今日许妾,明日听他姬之言,又忘之矣。’
太子曰:‘夫人倘不相信,愿刻符为誓。’乃取玉符,刻‘适嗣异人’四字,而中剖之,各留其半,以此为信。
夫人曰:‘异人在赵,何以归之。’太子曰:‘当乘间请于王也。’
时秦昭襄王方怒赵,太子言于王,王不听。
不韦知王后之弟阳泉君方贵幸,复贿其门下,求见阳泉君,说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
阳泉君大惊曰:‘吾何罪?’
不韦曰:‘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官,享厚禄,骏马盈于外厩,美女充于后庭;而太子门下,无富贵得势者?王之春秋高矣,一旦山陵崩,太子嗣位,其门下怨君必甚,君之危亡可待也!’
阳泉君曰:‘为今之计当如何。’
不韦曰:‘鄙人有计,可以使君寿百岁,安于泰山,君欲闻否?’
阳泉君跪请其说。
不韦曰:‘王年高矣,而子傒又无适男,今王孙异人贤孝闻于诸侯,而弃在于赵,日夜引领思归,君诚请王后言于秦王,而归异人,使太子立为适子。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太子之夫人无子而有子,太子与王孙之德王后者,世世无穷,君之爵位可长保也。’
阳泉君下拜曰:‘谨谢教。’
即日以不韦之言告于王后,王后因为秦王言之,秦王曰:‘俟赵人请和,吾当迎此子归国耳。’
太子召吕不韦问曰:‘吾欲迎异人归秦为嗣,父王未准,先生有何妙策?’
不韦叩首曰:‘太子果立王孙为嗣,小人不惜千金家业,赂赵当权,必能救回。’
太子与夫人俱大喜,将黄金三百镒付吕不韦,转付王孙异人为结客之费。
王后亦出黄金二百镒,总付不韦。
夫人又为异人制衣服一箱,亦赠不韦黄金共百镒,预拜不韦为异人太傅,使传语异人:‘只在旦夕,可望相见,不必忧虑。’
不韦辞归,回至邯郸,先见父亲,说了一遍。
父亲大喜。
次日,即备礼谒见公孙乾,然后见王孙异人,将王后及太子夫人一段说话,细细详述,又将黄金五百镒及衣服献上。
异人大喜,谓不韦曰:‘衣服我留下,黄金烦先生收去,倘有用处,但凭先生使费,只要救得我归国,感恩不浅。’
再说不韦向取下邯郸美女,号为赵姬,善于歌舞,知其怀娠两月,心生一计,想道:“王孙异人回国,必有继立之分。若以此姬献之,倘然生得一男,是我嫡血,此男承嗣为王,嬴氏的天下,便是吕氏接代,也不枉了我破家做下这番生意。”
因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饮酒,席上珍馐百味,笙歌两行,自不必说。酒至半酣,不韦开言:“卑人新纳一小姬,颇能歌舞,欲令奉劝一杯,勿嫌唐突。”即命二青衣丫鬟,唤赵姬出来。不韦曰:“汝可拜见二位贵人。”赵姬轻移莲步,在氍毹上叩了两个头。异人与公孙乾慌忙作揖还礼。
不韦令赵姬手捧金卮,向前为寿。
杯到异人,异人抬头看时,果然标致。怎见得?
云鬓轻挑蝉翠,蛾眉淡扫春山。
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
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
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
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冶画难工。
赵姬敬酒已毕,舒开长袖,即在氍毹上舞一个大垂手小垂手,体若游龙,袖如素蜺,宛转似羽毛之从风,轻盈与尘雾相乱,喜得公孙乾和异人目乱心迷,神摇魂荡,口中赞叹不已。
赵姬舞毕,不韦命再斟大觥奉劝,二人一饮而尽。赵姬劝酒完了,入内去讫。
宾主复互相酬劝,尽量极欢。
公孙乾不觉大醉,卧于坐席之上。
异人心念赵姬,借酒装面,请于不韦曰:“念某孤身质此,客馆寂寥,欲与公求得此姬为妻,足满平生之愿,未知身价几何,容当奉纳。”
不韦佯怒曰:“我好意相请,出妻献妾,以表敬意。殿下遂欲夺吾所爱,是何道理?”
异人跼蹐无地,即下跪曰:“某以客中孤苦,妄想要先生割爱。实乃醉后狂言,幸勿见罪。”
不韦慌忙扶起曰:“吾为殿下谋归,千金家产尚且破尽,全无吝惜。今何惜一女子,但此女年幼害羞,恐其不从,彼若情愿,即当奉送,备铺床拂席之役。”异人再拜称谢,候公孙乾酒醒,一同登车而去。
其夜,不韦向赵姬言曰:“秦王孙十分爱你,求你为妻,你意若何?”
赵姬曰:“妾既以身事君,且有娠矣,奈何弃之,使事他姓乎?”
不韦密告曰:“汝随我终身,不过一贾人妇耳。王孙将来有秦王之分,汝得其宠,必为王后,天幸腹中生男,即为太子,我与你便是秦王之父母,富贵俱无穷矣,汝可念夫妇之情,曲从吾计,不可泄漏。”
赵姬曰:“君之所谋者大,妾敢不奉命,但夫妻恩爱,何忍割绝?言讫泪下。
不韦抚之曰:“汝若不忘此情,异日得了秦家天下,仍为夫妇,永不相离,岂不美哉?”二人遂对天设誓,当夜同寝,恩情倍常,不必细述。
次日,不韦到公孙乾处,谢夜来简慢之罪。公孙乾曰:“正欲与王孙一同造府,拜谢高情,何反劳枉驾?”少顷,异人亦到,彼此交谢。
不韦曰:“蒙殿下不嫌小妾丑陋,取侍巾栉,某与小妾再三言之,已勉从尊命矣。今日良辰,即当送至寓所陪伴。”
异人曰:“先生高义,粉骨难报:“
公孙乾曰:“既有此良姻,某当为媒。”遂命左右备下喜筵。
不韦辞去,至晚,以温车载赵姬与异人成亲。
髯翁有诗云:
新欢旧爱一朝移,花烛穷途得意时。
尽道王孙能夺国,谁知暗赠吕家儿?
异人得了赵姬,如鱼似水,爱眷非常。
约过一月有余,赵姬遂向异人曰:“妾获侍殿下,天幸已怀胎矣。”
异人不知来历,只道自己下种,愈加欢喜。
那赵姬先有了两月身孕,方嫁与异人,嫁过八个月,便是十月满足,当产之期,腹中全然不动,因怀著个混一天下的真命帝王,所以比常不同,直到十二个月周年,方才产下一儿,产时红光满室,百鸟飞翔,看那婴儿,生得丰准长目,方额重瞳,口中含有数齿,背项有龙鳞一搭,啼声洪大,街市皆闻。
其日,乃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朔旦。
异人大喜曰:“吾闻应运之主,必有异征,是儿骨相非凡,又且生于正月,异日必为政于天下。”
遂用赵姬之姓,名曰赵政,后来政嗣为秦王,兼并六国,即秦始皇也。
当时吕不韦闻得赵姬生男,暗暗自喜。
至秦昭襄王五十年,赵政已长成三岁矣。
时秦兵围邯郸甚急,不韦谓异人曰:“赵王倘复迁怒于殿下,奈何?不如逃奔秦国,可以自脱。”
异人曰:“此事全仗先生筹画。”
不韦乃尽出黄金共六百斤,以三百斤遍赂南门守城将军,托言曰:“某举家从阳翟来,行贾于此,不幸秦寇生发,围城日久,某思乡甚切,今将所存资本,尽数分散各位,只要做个方便人情,放我一家出城,回阳翟去,感恩不浅。”
守将许之。
复以百斤献于公孙乾,述己欲回阳翟之意,反央公孙乾与南门守将说个方便。
守将和军卒都受了贿赂,落得做个顺水人情,不韦预教异人将赵氏母子,密寄于母家。
是日,置酒请公孙乾,说道:“某只在三日内出城,特具一杯话别。”
席间将公孙乾灌得烂醉,左右军卒,俱大酒大肉,恣其饮啖,各自醉饱安眠。
至夜半,异人微服混在仆人之中,跟随不韦父子行至南门,守将不知真假,私自开钥,放他出城而去。
论来王龁大营,在于西门,因南门是走阳翟的大路,不韦原说还乡,所以只讨南门,三人共仆从结队连夜奔走,打大弯转欲投秦军,至天明,被秦国游兵获住。
不韦指异人曰:“此秦国王孙,向质于赵,今逃出邯郸,来奔本国,汝辈可速速引路。”
游兵让马匹与三人骑坐,引至王龁大营,
王龁问明来历,请入相见,即将衣冠与异人更换,设宴管待。
王龁曰:‘大王亲在此督战,行宫去此不过十里。’
乃备车马,转送入行宫。
秦昭襄王见了异人,不胜之喜,曰:‘太子日夜想汝,今天遣吾孙脱于虎口也,便可先回咸阳,以慰父母之念。’
异人辞了秦王,与不韦父子登车,竟至咸阳。
不知父子相见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译文
武安君蒙冤而死在杜邮,吕不韦巧计让异人归国。
话说赵孝成王一开始接到赵括的捷报,心中非常高兴,后来听说赵军被困在长平,正想要商量派兵救援,突然有人报告说:‘赵括已经死了,赵军四十多万人全部投降了秦国,被武安君一夜之间坑杀,只放回两百四十人给赵国。’赵王非常震惊,大臣们无不感到恐惧。国内儿子哭父亲,父亲哭儿子,哥哥哭弟弟,弟弟哭哥哥,祖辈哭孙子,妻子哭丈夫,大街小巷都是哭声,悲痛的声音不断。
只有赵括的母亲不哭,她说:‘自从括当将军的时候,我就不再把他当作活人了。’赵王因为赵母有先前的言论,没有对她进行处罚,反而赐给她粮食和布匹来安慰她。又派人向廉颇道歉。赵国正在惊慌失措之际,边防官员又报告说:‘秦军攻下了上党,十七座城池都已经投降了秦国,现在武安君亲自率领大军前进,声称要包围邯郸。’
赵王问大臣们:‘谁能阻止秦军?’大臣们都没有回答。
平原君回到家,询问了他的宾客,宾客们也没有人回答。恰好苏代在平原君那里做客,他自称:‘如果我去咸阳,一定能阻止秦军不攻打赵国。’平原君把这件事告诉了赵王,赵王拿出大量金币,资助苏代去秦国。
苏代去见应侯范睢,范睢请他坐下,问道:‘先生为何而来?’
苏代说:‘为了您而来。’
范睢问:‘有什么指教我的?’
苏代说:‘武安君已经杀了马服子了吗?’
范睢回答:‘是的。’
苏代说:‘现在他正在包围邯郸吗?’
范睢又回答:‘是的。’
苏代说:‘武安君用兵如神,身为秦将,所攻占的城池有七十多座,斩首近百万,即使是伊尹、吕望的功绩,也不及他。现在他又带兵包围了邯郸,赵国必定会灭亡;赵国灭亡,秦国就能成就帝业;秦国成就帝业,武安君就会成为辅佐帝王的大臣,就像伊尹对商朝,吕望对周朝一样。您虽然一直很尊贵,但也不能不居于他的之下。’
范睢惊讶地向前靠了靠,说:‘那么怎么办呢?’
苏代说:‘您不如答应韩、赵割地来和秦国讲和。割地既能成为您的功绩,又能解除武安君的兵权,您的地位就会像泰山一样稳固。’
范睢非常高兴。第二天就对秦王说:‘秦军在外面已经很久了,已经疲惫不堪,应该休息一下。不如派人告诉韩、赵,让他们割地来求和。’
秦王说:‘那就看相国的了。’
于是范睢再次拿出大量金币,作为给苏代的路费,派他去说服韩、赵。韩、赵两国都害怕秦国,都听从了苏代的计策。韩国答应割让垣雍一座城池,赵国答应割让六座城池,各自派使者去秦国求和。秦王一开始嫌韩国只割让一座城池太少,使者说:‘上党的十七个县,都是韩国的领土。’秦王于是笑着接受了,召回武安君白起。
白起连续取得胜利,正准备进攻包围邯郸,突然接到班师回朝的命令,知道这是应侯范睢的计谋,于是非常怨恨。
从那以后,白起和范睢有了矛盾,白起在众人面前说:‘自从长平之战失败后,邯郸城内一夜之间发生了十次惊慌,如果乘胜进攻,不过一个月就可以攻下,可惜应侯不知道时势,主张撤军,失去了这个机会。’
秦王听说了这件事,非常后悔地说:‘白起既然知道邯郸可以攻下,为什么不早些报告?’于是又派白起为将,想要让他攻打赵国,但白起恰好生病不能出征,于是改命大将王陵,王陵率领十万军队攻打赵国,包围了邯郸城。赵王派廉颇抵抗,廉颇防守得很严密,还用家产招募死士,时常在夜间用绳子从城墙上下来攻击秦军营帐,王陵的军队屡次战败。
当时武安君白起病已经好了,秦王想要让白起代替王陵,白起上奏说:‘邯郸实际上不容易攻下,之前大败之后,百姓惊恐不安,趁他们惊慌的时候进攻,他们防守不牢固,进攻没有力量,可以限期攻下;现在已经两年多了,他们的痛苦已经稳定,又有廉颇这样的老将,不是赵括可比的,诸侯看到秦国刚刚和赵国讲和,却又攻打赵国,都会认为秦国不可信,一定会‘合纵’来救援,我没有看到秦国能取胜。’秦王坚持要他出征,白起坚决推辞。
秦王又派应侯去请白起,白起愤怒应侯之前阻止他立功,于是假装生病,秦王问应侯:‘武安君真的生病了吗?’应侯说:‘他是否真的生病还不知道,但他不愿意担任将军,他的决心已经坚定。’秦王生气地说:‘白起以为秦国没有其他将领,必须依靠他吗?以前长平之战的胜利,最初是用兵的是王龁,王龁怎么就比不上白起呢?’于是增兵十万,命令王龁代替王陵,王陵回国,被免去了官职。
王龁包围了邯郸,五个月都没有攻下,白起听说了这件事,对他的客人说:‘我本来就说邯郸不容易攻下,王陵不听我的话,现在结果怎么样了?’有一个客人与应侯的客人关系好,泄露了他的话,应侯告诉秦王,一定要让白起担任将军,白起于是假装病重,秦王非常生气,剥夺了白起的爵位和官职,贬为士兵,将他迁往阴密,立刻离开咸阳城,不允许停留。
白起叹息说:‘范蠡曾经说过,‘狡兔死,走狗烹。’我为秦国攻下了诸侯七十多座城池,所以应该被烹煮。’于是他走出咸阳西门,到了杜邮,暂时休息,等待行李。
应侯又对秦王说:‘白起离开的时候,他的心情很不服气,有很多怨言,他假装生病不是真的,恐怕会去其他国家对秦国造成危害。’
秦王于是派人赐给他一把利剑,命令他自杀,使者到了杜邮,传达了秦王的命令,白起手握剑柄,叹息说:‘我有什么罪过让天降此祸?’过了很久才说:‘我本来就应该死。长平之战,赵国士兵四十多万人来投降,我欺骗他们,一夜之间全部坑杀了,他们有什么罪过?我死是应该的!’于是他自杀而死,当时是秦昭襄王五十年十一月,周赧王五十八年。
秦国人认为白起死得冤枉,无不怜悯他,常常为他建立祠堂。后来到了大唐末年,有一天雷击死了一头牛,牛肚子里有‘白起’两个字。评论者认为白起杀人太多,所以几百年后,还受到畜生的雷击之报。杀业如此之重,当将军的人怎能不引以为戒呢?
秦王杀了白起之后,又派出五万精兵,命令郑安平率领,去帮助王龁,一定要攻下邯郸。
赵王听说秦国增兵来攻,非常害怕,派人分头向诸侯求救。
平原君赵胜说:‘魏国是我的姻亲,而且一直关系很好,他们的救援一定会来;楚国虽然大但距离远,非得用‘合纵’的策略来说服他们,我必须亲自去。’于是他召集了他的门下食客,想要找到二十个文武兼备的人一同前往。三千多人中,文的不懂武,武的不懂文,挑选来挑选去,只找到了十九个人,不够二十人,平原君叹息说:‘我养士几十年了,得到人才如此困难啊?’有一个坐在下座的客人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能算作其中之一吗?’平原君问他姓名,他回答说:‘我姓毛名遂,是大梁人,在您的门下客居了三年。’
平原君笑着说道:“贤能之士在世,就像锥子放在布袋里,锥尖自然立起来露出来。现在先生在您的门下已经三年了,我却从未听说您有什么文治武功的才能!”
毛遂说:“我今天才请求自己处在布袋里。如果早就在布袋里,我会突然完全露出来,岂止是锥尖露出来而已?”
平原君对他的话感到惊奇,于是让他凑足二十人的数目,当天就辞别了赵王,朝着陈都出发。
到了之后,先去拜访春申君黄歇,黄歇和平原君有交情,于是替他向楚考烈王转达了信息。平原君一大早就进入朝廷,见面礼毕后,楚王和平原君坐在殿上,毛遂和其他十九人一起站在台阶下面。
平原君从容地提到了‘合纵’抗秦的事情。楚王说:‘‘合纵’的盟约,最初是由赵国发起的,后来听信了张仪的游说,这个盟约就不稳固了。先前的怀王担任‘合纵’盟长,攻打秦国没有成功;齐湣王又担任‘合纵’盟长,诸侯都背叛了他。到现在各国都以‘合纵’为忌讳,这件事就像一团沙,不容易谈论!’
平原君说:‘自从苏秦提出‘合纵’的建议,六国结为兄弟,在洹水结盟,秦国军队十五年不敢出函谷关。后来,齐国和魏国被犀首欺骗,想要他们攻打赵国;怀王被张仪欺骗,想要他攻打齐国,所以‘合纵’的盟约逐渐破裂。如果韩、魏、燕三国坚守洹水的誓言,不被秦国欺骗,秦国又能怎么办呢?齐湣王名义上是‘合纵’,实际上是想兼并其他国家,所以诸侯都背叛了他,这难道是‘合纵’不好吗?’
楚王说:‘现在的形势是秦国强大,各国都弱小,只能各自保全自己,怎么能互相帮助呢?’
平原君说:‘秦国虽然强大,但要分割六国力量不足;六国虽然弱小,联合起来对付秦国就足够了。如果各自保全自己,不想互相救援,那么一强一弱,胜负已经决定,恐怕秦军会一天天逼近!’
楚王又说:‘秦军一出,就攻下了上党十七城,坑杀了赵军四十多万人,韩、赵两国联合起来,都不能抵挡一个武安君。现在又逼近邯郸,楚国偏远,能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吗?’
平原君说:‘我们国君任用将领不当,导致了长平之战的失败。现在王陵、王龁率领的二十多万大军,在邯郸城下已经驻扎了一年多,先后都没有损伤赵国一丝一毫,如果援军一到,可以大大挫败秦军的锋芒,这是几年的安宁!’
楚王说:‘秦国最近和楚国互通友好,你想要我‘合纵’救援赵国,秦国一定会迁怒于楚国,这是代替赵国承受怨恨啊!’
平原君说:‘秦国和楚国互通友好,是想要专注于三晋,三晋一旦灭亡,楚国还能独立吗?’
楚王始终有畏惧秦国的心,犹豫不决。
毛遂在台阶下看了看日晷,已经到了中午,于是按剑上台阶,对平原君说:‘‘合纵’的利弊,用两句话就可以决定,现在从日出进入朝廷,到中午了,讨论还没有决定,为什么?’
楚王生气地问:‘他是谁?’平原君说:‘这是我的门客毛遂。’楚王说:‘我和你的君主讨论事情,你这个门客多说什么?’喝令他离开。
毛遂走上几步,按剑说道:‘‘合纵’是天下的大事,天下的人都可以议论,我的君主就在前面,你喝令什么?’
楚王脸色稍微缓和,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毛遂说:‘楚国有五千多里的土地,自从武文时代称王,到现在一直是天下的霸主;一旦秦国人崛起,多次打败楚军,怀王被囚禁而死,白起这个小子,一仗再仗,鄢、郢都沦陷,被迫迁都。这是百世之仇,三尺童子,还觉得羞耻,大王难道不记得吗?今天‘合纵’的提议,是为了楚国,而不是为了赵国。’
楚王说:‘嗯。’
毛遂说:‘大王的意思已经决定了?’
楚王说:‘我的意思已经决定了。’
毛遂叫来左右的人,拿来歃血盘,跪在楚王面前说:‘大王作为‘合纵’盟长,应该先歃血,然后是我的君主,再是我的门客毛遂。’
于是‘合纵’盟约就此确定,毛遂歃血完毕,左手拿着盘子,右手招呼十九个人说:‘你们应该一起在堂下歃血,你们都是所谓‘借他人之力成事’的人!’
楚王答应‘合纵’之后,立即命令春申君率领八万人马救援赵国。
平原君回到国家后,感叹说:‘毛先生三寸不烂之舌,比百万大军还要强大。我看过很多人,今天却对毛先生失去了判断。从今以后,我不敢再轻易地评价天下的人才了!’从此以后,毛遂成为了他的贵宾。正是:
橹樯空大随人转,秤锤虽小压千斤。
利锥不与囊中处,文武纷纷十九人。
当时魏安釐王派遣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大军救援赵国。秦王听说诸侯的援军到了,亲自到邯郸督战,派人告诉魏王:‘秦国攻打邯郸,早晚就要攻下。如果有诸侯敢来救援,一定要先打击他们!’魏王非常害怕,派人追上晋鄙的军队,告诫他们不要前进。晋鄙于是驻扎在邺下。春申君也立即驻兵在武关,观望不前。这段事情暂时不表。
再说秦王的孙子异人,自从秦、赵在渑池会面之后,被作为人质留在赵国。
异人是安国君的次子。安国君名叫柱,字子傒,是昭襄王的太子。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都是各姬妾所生,没有嫡子。他最宠爱的楚妃,称为华阳夫人,没有儿子。异人的母亲夏姬不受宠爱,而且早早去世,所以异人在赵国作为人质,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当王翦攻打赵国时,赵王迁怒于人质,想要杀掉异人。
平原君劝谏说:‘异人不受宠爱,杀了他有什么好处?只会让秦国有借口,断绝我们未来的和亲之路。’赵王怒气未息,于是把异人安置在丛台,命令大夫公孙乾作为陪同,让他出入都有人监视,还削减了他的生活费。异人出门没有车马,使用没有多余的钱财,整天都闷闷不乐。
当时有个阳翟人,姓吕,名不韦,父子都是商人,平时往来各国,贱买贵卖,家财积累千金。那时他正好在邯郸,偶然在路上看到异人,他长得面如敷粉,唇若涂朱,即使在落魄之中,也不失贵族的风度。不韦暗暗称奇,问旁边的人说:‘这是谁?’回答说:‘这是秦王太子安国君的儿子,在赵国作为人质,因为秦军多次侵犯边境,我们王想要杀了他。现在虽然免于一死,但被关在丛台,生活费用不足,和穷人没有什么区别。’
不韦私下感叹说:‘这可是个值得投资的好货!’于是回家问他的父亲说:‘耕田的利润是多少倍?’
父亲说:‘十倍。’
他又问:‘贩卖珠宝玉器的利润是多少倍?’
父亲说:‘百倍。’
他又问:‘如果扶立一个人为王,掌握山河,他的利润是多少倍?’
父亲笑着说:‘怎么能够找到王并立他为王呢?他的利润是千万倍,无法计算!’
不韦于是用一百金结交公孙乾,往来逐渐熟悉,因此得以见到异人。他假装不知道,询问他的来历,公孙乾如实告诉了他。
有一天,公孙乾设宴邀请吕不韦,吕不韦说:‘座位上没有其他客人,既然秦王的孙子在这里,为什么不请他一起坐下?’公孙乾听从了他的建议,立刻请异人与吕不韦见面,一起喝酒。喝到一半,公孙乾起身去厕所,吕不韦低声问异人:‘秦王现在年纪大了。太子宠爱的是华阳夫人,但夫人没有儿子。殿下有二十多个兄弟,还没有得到特别的宠爱,殿下为什么不趁现在请求回到秦国,侍奉华阳夫人,请求她收养你为儿子。将来还有可能被立为储君!’
异人含泪回答:‘我哪里敢有这样的奢望?只是提到故国,心里就像被刀刺一样痛,只是还没有找到脱身的方法!’
吕不韦说:‘我虽然家贫,愿意用千金帮助殿下西行,去说服太子和夫人,救殿下回朝,怎么样?’
异人说:‘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我能富贵,愿意与你共享。’
话刚说完,公孙乾回来了,问:‘吕先生说了什么?’
吕不韦说:‘我向王孙询问秦国玉器的价格,王孙以不知道为由拒绝了我!’
公孙乾不再怀疑,命令继续上酒,大家尽兴而散。
从那以后,吕不韦和异人经常见面,于是秘密地给了异人五百金,让他用来收买身边的人,结交宾客。公孙乾上下都接受了异人的金钱,成为一家,不再怀疑。
吕不韦又用五百金购买了珍奇玩物,告别了公孙乾,直奔咸阳。他打听到华阳夫人有一个姐姐,也嫁给了秦国,先收买了她家的仆人,通过她的姐姐传达消息,说:‘王孙异人在赵国,思念太子夫人,有孝顺的礼物,托我转送,这些小礼物,也是王孙对姨娘的问候!’于是将一封装有金珠的盒子献上。
姐姐非常高兴,亲自出来,在帘子里见到客人,对吕不韦说:‘虽然王孙的美意,但劳烦尊客远道而来。现在王孙在赵国,不知道是否还想回到故土?’
吕不韦回答:‘我和王孙住在相邻的客馆,有事都会告诉我,我完全了解他的心事,他日夜思念太子夫人,说从小失去母亲,夫人就是他的嫡母,想要回国侍奉,以尽孝道!’
姐姐问:‘王孙一直过得怎么样?’
吕不韦说:‘因为秦国多次攻打赵国,赵王每次都想把王孙处死,幸亏百姓都为他求情,才保住了一条命,所以他想回家的心情更加迫切!’
姐姐问:‘百姓为什么保他?’
吕不韦说:‘王孙非常孝顺,每逢秦王、太子和夫人的生日,以及元旦和每月的初一,他都会斋戒沐浴,焚香向西祈祷,赵国人都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好学重贤,结交诸侯和宾客,遍布天下,天下人都称赞他的贤孝,因此百姓都为他求情!’吕不韦说完,又将价值五百金的金玉宝玩献上,说:‘王孙不能回国侍奉太子夫人,这里有薄礼,权当表示孝顺,请您转达。’
姐姐命令家中的宾客招待吕不韦酒食,然后自己进去告诉华阳夫人。夫人看到这些珍玩,以为‘王孙真的在想念我。’心中非常高兴。夫人姐姐回复了吕不韦,吕不韦于是问姐姐:‘夫人有几个儿子?’
姐姐说:‘没有。’
吕不韦说:‘我听说“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现在夫人侍奉太子非常受宠爱但没有儿子,现在正是时候,应该从儿子中挑选一个贤孝的作为继承人,百年之后,所立的儿子成为国王,就不会失去权势。否则,将来一旦色衰爱弛,后悔就来不及了。现在异人贤孝,又主动依附于夫人,他知道自己是中男,不能成为继承人,夫人如果真的能提拔他为嫡子,夫人不是可以世世代代受到秦王的宠爱吗?’姐姐将他的话转述给华阳夫人,夫人说:‘客人说得对。’
一天晚上,与安国君喝酒喝得正高兴,突然流泪。太子感到奇怪,问原因,夫人说:‘我幸亏能进入后宫,但不幸没有儿子,君王的儿子中只有异人最贤孝,诸侯和宾客来往,都称赞他,如果他能成为继承人,我就可以有所依托。’太子答应了。
夫人说:‘君王今天答应了我,明天如果听到其他姬妾的话,又忘记了。’
太子说:‘夫人如果不相信,我愿意刻下符咒发誓。’于是取出一块玉符,刻上“立异人为嗣”四个字,从中剖开,各自保留一半,作为信物。夫人说:‘异人在赵国,怎么让他回来。’太子说:‘我会找机会向君王请示。’
当时秦昭襄王正对赵国愤怒,太子向君王请示,君王没有答应。
吕不韦知道王后的弟弟阳泉君当时很受宠爱,于是贿赂他的门下,请求见阳泉君,劝说道:‘君主的罪行已经到了死的地步,你知道吗?’
阳泉君大惊说:‘我有什么罪?’
吕不韦说:‘你的门下没有一个不是高官厚禄,骏马满外厩,美女满后庭;而太子的门下,没有一个富贵得势的?君王年纪大了,一旦驾崩,太子继位,他的门下一定会怨恨你,你的危险就在眼前!’
阳泉君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吕不韦说:‘我有一个计策,可以使你活到一百岁,安如泰山,你愿意听吗?’
阳泉君跪下请求他说出计策。
吕不韦说:‘君王年纪大了,而他的儿子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现在王孙异人在诸侯中因贤孝而闻名,却被遗弃在赵国,日夜渴望回国,你如果真的请求王后向君王进言,让异人回国,让太子成为继承人。这样异人虽然没有国家,却有了国家,太子和异人对王后的恩德可以世世代代延续,你的爵位也可以长久保持。’
阳泉君下拜说:‘感谢您的教诲。’
当天就把吕不韦的话告诉了王后,王后因此向君王进言,君王说:‘等赵国请求和解,我就迎接这个孩子回国。’
太子召唤吕不韦询问:‘我想让异人回国成为继承人,但父王没有答应,先生有什么好办法?’
吕不韦跪下说:‘如果太子真的立王孙为继承人,我不惜千金家产,贿赂赵国的权贵,一定能救他回来。’
太子和夫人都非常高兴,将三百镒黄金交给吕不韦,转交给王孙异人作为结交宾客的费用。王后也拿出二百镒黄金,全部交给吕不韦。夫人又为异人准备了一箱衣服,也送给吕不韦一百镒黄金,预先任命吕不韦为异人的太傅,让他告诉异人:‘不久就可以见面了,不必担心。’
吕不韦告辞回家,回到邯郸,先见了自己的父亲,把事情说了一遍。父亲非常高兴。
第二天,就准备了礼物去拜见公孙乾,然后见到王孙异人,把王后和太子夫人的话详细地告诉了他,还把五百镒黄金和衣服献上。异人非常高兴,对吕不韦说:‘衣服我留下了,黄金麻烦先生收好,如果有什么用,就请先生随意使用,只要能让我回国,我就非常感激。’
再说吕不韦派人去邯郸挑选美女,带回一个叫赵姬的女子,号为赵姬,她擅长歌舞,知道她已有两个月身孕,便心生一计,心想:‘王孙异人回国后,必然会有继承王位的份。如果将这个女子献给他,如果生下一个男孩,那我就是他的嫡亲血脉,这个男孩继承王位,嬴氏的天下,即使将来是吕氏接替,也不算我白白破坏家业做了这笔生意。’
于是邀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中饮酒,席间美食佳肴,笙歌阵阵,自不必说。酒过半酣,吕不韦开口说:‘我新收了一个小妾,她很会歌舞,想让她敬大家一杯,不要觉得唐突。’随即命令两个年轻的女仆,叫赵姬出来。吕不韦说:‘你可以拜见这两位贵人。’赵姬轻轻移动脚步,在毛毯上跪了两个头。异人和公孙乾慌忙行礼回礼。
吕不韦让赵姬手捧金杯,上前敬酒。
酒杯递到异人面前,异人抬头一看,果然美貌。她长着一头轻盈的云鬓,淡淡的蛾眉如同春天的山峦。
红唇一点如樱桃,洁白的牙齿排列如两行白玉。
微微一笑,像褒姒一样想要迷惑周幽王;缓缓移动金莲,像是西施一样能够迷惑吴王。
她的万种风情看不尽,一身的妖娆难以用画笔描绘。
赵姬敬酒完毕,展开长袖,就在毛毯上跳了一个大垂手小垂手的舞蹈,身体如同游龙,袖子如同白色的云霓,舞姿宛如羽毛随风,轻盈得与尘雾相混淆,让公孙乾和异人看得眼花缭乱,心神摇曳,口中连声赞叹。
赵姬跳舞完毕,吕不韦让人再斟满大杯,两人一饮而尽。赵姬敬酒完毕,就回去了。
宾主互相敬酒,尽情欢乐。
公孙乾不知不觉喝得大醉,躺在座位上。
异人心仪赵姬,借酒壮胆,对吕不韦说:‘我孤身一人在这里,客馆冷清,想请求先生将这个女子许配给我,满足我一生的愿望,不知道需要多少聘礼,我愿意奉上。’
吕不韦假装生气说:‘我好心邀请,献出妻子和妾室,以表示敬意。殿下竟然想要夺走我所爱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异人尴尬得无处可躲,立刻跪下说:‘我因为客居他乡的孤独,胡乱想要先生割爱。实在是酒后胡言,希望不要怪罪。’
吕不韦慌忙扶起他说:‘我为殿下筹划回国,连千金家产都花光了,一点也不吝惜。现在怎么还吝啬一个女子,只是这个女子年纪小,害羞,恐怕她不会答应,如果她愿意,我就将她奉送给你,负责铺床叠被的事情。’异人再次拜谢,等待公孙乾酒醒,一同乘车离开。
那天晚上,吕不韦对赵姬说:‘秦王孙非常爱你,想要娶你为妻,你意下如何?’
赵姬说:‘我既然已经侍奉了君主,又有了身孕,怎么能抛弃他,去侍奉别人呢?’
吕不韦秘密地告诉她:‘你跟我一辈子,不过是一个商人的妻子。王孙将来会有秦王的地位,你得到他的宠爱,必将成为王后,如果上天赐福,腹中生的男孩将成为太子,我和你将成为秦王的父母,富贵无穷,你考虑一下夫妻之情,按照我的计划行事,不要泄露出去。’
赵姬说:‘你的计划很大,我敢不遵命,但夫妻之间的恩爱,我怎么忍心割舍?’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吕不韦抚摸她,说:‘如果你不忘这份情谊,将来得到了秦家的天下,我们仍然是夫妻,永不分离,难道不美吗?’两人于是对天发誓,当天晚上同床共枕,恩爱倍增,不必细说。
次日,吕不韦到公孙乾那里,道歉昨晚简慢的罪过。公孙乾说:‘正想和王孙一同去府上,感谢你的好意,怎么反而劳烦你亲自来?’不一会儿,异人也到了,彼此互相道谢。
吕不韦说:‘承蒙殿下不嫌弃小妾丑陋,愿意娶她为妻,我已经和小妾商量过了,她已经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就将她送到你的住处陪伴。’
异人说:‘先生的高义,我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公孙乾说:‘既然有了这桩良缘,我愿意做媒人。’于是命令左右准备喜宴。
吕不韦告辞离开,晚上,用温车将赵姬和异人送到了成亲的地方。髯翁有诗云:‘新欢旧爱一朝移,花烛穷途得意时。尽道王孙能夺国,谁知暗赠吕家儿?’
异人得到了赵姬,如鱼得水,非常恩爱。大约过了一个多月,赵姬对异人说:‘我得到了殿下的宠爱,幸运地已经怀胎了。’异人不知道来历,只以为自己播种的结果,更加高兴。
赵姬原本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才嫁给异人,嫁了八个月后,就是十个月,到了生产的时候,腹中却没有动静,因为她怀的是能够统一天下的真命天子,所以与众不同,直到十二个月周年,才生下一个男孩,生产时房间里充满了红光,百鸟飞翔,看那个婴儿,生得五官端正,长目方额,重瞳,口中含着几颗牙齿,背上有龙鳞,啼声洪亮,街市都能听到。那天,是秦昭襄王四十八年正月朔日。
异人非常高兴地说:‘我听说应运而生的君主,必然有异样的征兆,这个孩子骨骼非凡,而且生于正月,将来必定会治理天下。’于是用赵姬的姓,取名为赵政,后来赵政继承王位,吞并六国,就是秦始皇。
当时吕不韦听说赵姬生了个男孩,暗自高兴。
到了秦昭襄王五十年,赵政已经三岁了。当时秦军围攻邯郸非常紧急,吕不韦对异人说:‘赵王如果再次迁怒于你,怎么办?不如逃到秦国,可以自保。’
异人说:‘这件事全靠先生策划。’
吕不韦于是拿出全部的黄金共六百斤,用三百斤贿赂南门守城的将军,说:‘我全家从阳翟来,在这里做买卖,不幸秦军起事,围城已久,我非常想家,现在将所有的资本都分给你们,只要做个顺水人情,让我一家出城,回阳翟去,我会感激不尽。’守将答应了。
他又用一百斤黄金献给公孙乾,说明自己想回阳翟的意思,反而请公孙乾帮忙说情。守将和士兵都接受了贿赂,落得做个顺水人情,吕不韦事先教异人将赵姬母子秘密寄放在母亲家。那天,设宴请公孙乾,说:‘我最多三天后出城,特意备了一杯酒话别。’宴会上将公孙乾灌得烂醉,左右士兵,都大吃大喝,尽情享受,各自醉饱而眠。
到了半夜,异人穿着便服,混在仆人中间,跟着吕不韦父子走到南门,守将不知道真假,私自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城。
说到王龁的大营,在西门,因为南门是通往阳翟的大路,吕不韦原本说回乡,所以只请求南门,三个人和仆从结队连夜逃走,绕一个大弯,想要投奔秦军,到了天亮,被秦国的巡逻兵抓住,吕不韦指着异人说:‘这是秦国的王孙,曾经被质押在赵国,现在逃出邯郸,来投奔本国,你们可以迅速带路。’
游兵让马匹给三个人骑坐,带他们来到王龁的大营,王龁询问了他们的来历,邀请他们进来见面,并立即为他们更换了衣帽,安排了宴会款待。王龁说:‘大王亲自在这里指挥作战,行宫离这里不过十里路。’于是准备好了车马,转送他们到行宫。
秦昭襄王见到异人后,非常高兴,说:‘太子日夜都在想念你,今天是我孙子把你从虎口里救了出来,你现在可以先回咸阳,以安慰你父母的思念之情。’
异人告别了秦王,和不韦父子一起上了车,最终到达了咸阳。不知道父子相见后会怎样?且让我们看看下回的故事吧。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注解
武安君:武安君是指战国时期秦国名将白起,因封地在武安,故称武安君。
含冤死:含冤而死,指白起因冤屈而死亡。
杜邮:杜邮是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咸阳市,是白起被赐死的地方。
吕不韦:吕不韦是战国末期的著名政治家、商人,曾任秦国宰相,此处指代吕不韦本人。
巧计:巧计指吕不韦的计谋,这里指他设法让秦王班师回朝。
归异人:归异人是指吕不韦帮助秦王将异人(后来的秦王政)迎回秦国。
赵孝成王:赵孝成王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国君,赵括的父亲。
赵括:赵括是赵孝成王之子,因长平之战中的错误指挥导致赵国大败。
长平:长平,战国时期赵国与秦国交战的地方,今山西省晋城市长平村。
秦:秦指战国时期的秦国,是统一六国的国家。
武安君一夜坑杀:一夜坑杀是指白起在长平之战后,一夜之间将赵国投降的士兵全部坑杀。
平原君:平原君,即赵胜,战国时期赵国的贵族,赵惠文王的弟弟,以礼贤下士著称。
苏代:苏代是战国时期赵国的谋士,此段中他前往秦国游说。
应侯范睢:应侯范睢是秦国的大臣,曾任相国,是秦昭襄王的重要辅佐。
马服子:马服子是指赵括,因赵括曾受封于马服,故称马服子。
邯郸:邯郸,战国时期赵国的都城,今河北省邯郸市。
合纵:合纵,战国时期六国联合抗秦的策略,与连横相对。
伊尹:伊尹是商朝的开国功臣,辅佐商汤建立商朝。
吕望:吕望即姜子牙,是周朝的开国功臣,辅佐周武王建立周朝。
相国:相国是古代国家的最高行政长官。
王龁:王龁是战国时期秦国的将领,曾参与长平之战。
郑安平:郑安平是战国时期秦国的将领,曾参与攻打赵国。
毛遂:战国时期赵国的大夫,以善于辞令著称。
锥:锥,一种尖头的工具,这里比喻有才能的人。
囊中:囊中,口袋里,这里比喻人才被埋没。
颖立露:颖,锥尖;立露,露出头来。比喻有才能的人才能得到展现。
胜门下:胜,指平原君;门下,指门生。这里指在平原君的门下。
文武:文,指文化、文学;武,指武艺、军事。这里指文化或武艺方面的才能。
春申君黄歇:春申君,即黄歇,战国时期楚国的大臣,以善于辞令著称。
楚考烈王:楚考烈王,战国时期楚国的国君。
张仪:张仪,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主张连横,即联合秦国以对抗六国。
苏秦:苏秦,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主张合纵,即联合六国以对抗秦国。
犀首:犀首,战国时期魏国的大夫,曾参与合纵。
怀王:怀王,战国时期楚国的国君。
齐湣王:齐湣王,战国时期齐国的国君。
函谷关:函谷关,位于今河南省灵宝市,是古代秦国东出的重要关口。
纵约长:纵约长,合纵联盟的首领。
上党:上党,战国时期赵国的地区,今山西省长治市一带。
王陵、王龁:王陵、王龁,战国时期赵国的大将。
歃血:歃血,古代盟誓的一种方式,用酒或血涂在嘴边,表示诚意。
上客:上客,尊贵的客人。
橹樯:橹樯,船上的桨和帆。
秤锤:秤锤,用来称重的工具。
异人:指被提及的人物,可能是指秦国的某个王子或贵族。
安国君:安国君,即嬴柱,秦昭襄王的太子,后来的秦孝文王。
昭襄王:昭襄王,秦国的国君,嬴稷的儿子。
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是秦国的太子嬴子楚的宠妃,此处指代华阳夫人。
夏姬:夏姬,秦王安国君的妾室,嬴异人的生母。
阳翟:阳翟,古代地名,位于今河南省禹州市。
贾:贾,商人。
珠玉:珠玉,珍珠和玉石,这里指贵重物品。
山河:山河,指国家或领土。
纵横家:纵横家,战国时期的一种学派,主张通过游说各国君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公孙乾:公孙乾,战国时期赵国的一位大臣。
秦国王孙:秦国王孙指的是秦国的王族成员,此处指异人,他是秦王的孙子。
殿下:古代对贵族、王公等高官的尊称,此处指异人。
立储:指立储君,即确定王位继承人的过程。
座间:座位之间,指宴会中的座位。
如厕:去厕所,指上厕所。
座:座位,此处指宴席。
秦王:秦王,指秦国的国王。
太子:皇帝的儿子,这里指秦昭襄王的儿子。
故国:指异人原本的国家,秦国。
脱身之计:指逃脱困境的方法或计划。
千金:古代货币单位,相当于一千两黄金,此处指大量金钱。
西游:指前往西方的旅行,此处指前往秦国。
咸阳:秦朝的都城,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咸阳市。
王亲:皇族成员,此处指华阳夫人的姐姐。
嫡母:正室母亲,此处指异人的生母。
元旦:农历正月初一,中国传统新年。
朔望:农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指每月的开始和结束。
西望:面向西方,此处指向秦国方向。
诸侯:古代对各个国家的君主的统称。
宾客:指来访的客人,此处指与异人交往的宾客。
适子:合适的儿子,此处指华阳夫人希望异人成为她的儿子。
山陵崩:指君主去世,此处指秦昭襄王去世。
玉符:玉制的符节,此处指玉制的信物。
俟:等待。
和:和解,此处指与赵国达成和平协议。
当权:掌握权力,此处指在赵国掌权的人。
家业:家族的产业,此处指吕不韦的财产。
镒:古代货币单位,相当于二十四两黄金,此处指大量金钱。
太傅:古代官职,指辅佐皇太子或国王的高级官员,此处指吕不韦被任命为异人的教师和顾问。
赵姬:赵姬,即赵姬,战国时期赵国美女,后成为秦王异人的妻子,秦始皇的母亲。她以其美貌和智慧在历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歌舞:歌舞,指音乐和舞蹈相结合的艺术形式,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具有重要地位,常用于娱乐和祭祀等活动。
怀娠:怀娠,即怀孕。
王孙异人:王孙异人,指秦国的王子异人,后来成为秦王庄襄王。
笙歌:笙歌,指吹笙唱歌,泛指音乐和歌声。
金卮:金卮,古代的一种酒器,以金属制成,形状多为圆形或椭圆形。
褒姒:褒姒,西周时期的一个美女,以其美貌而闻名,传说中因她的美貌而使周幽王荒废政事。
西施:西施,春秋时期越国的美女,以美貌著称,后被选为美人计中的使者。
氍毹:氍毹,一种用毛织成的地毯。
嬴氏:嬴氏,秦国的姓氏,秦始皇是嬴姓。
吕氏:吕氏,指吕不韦的家族。
贾人:贾人,指商人。
秦昭襄王:秦昭襄王,即秦国的昭襄王,秦始皇的父亲。
王龁大营:王龁的军营,王龁是秦昭襄王的将领。
游兵:指随军行动的士兵,这里可能是指王龁的部下。
让马匹:让马匹供人骑乘,表示对客人的尊重。
三人:指异人及其随从。
衣冠:古代的服饰,这里指正式的服装。
更换:更换衣服,这里可能是指异人更换成王龁的服装,以示尊重。
设宴管待:设宴款待,表示对客人的热情接待。
大王:对君王的尊称。
亲在此督战:亲自在这里指挥战斗,表示秦昭襄王亲自参与军事行动。
行宫:皇帝或贵族临时居住的宫殿,这里指秦昭襄王的临时居住地。
十里:古代长度单位,约合现在的5.5公里。
备车马:准备车辆和马匹,以便出行。
脱于虎口:从危险中脱离出来,比喻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辞了秦王:告别秦昭襄王。
不韦父子:指吕不韦和他的儿子,吕不韦是秦国的权臣。
竟至:最终到达。
下回分解:古代小说、戏曲中常用的结尾语,表示故事将在下一回继续讲述。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九回-评注
此段古文描绘了一幅战争背景下的文化交流与情感纠葛的生动画面。
首先,‘游兵让马匹与三人骑坐’一句,展现了古代战争中士兵的谦让与骑士精神,体现了军队内部的和谐与团结。
‘引至王龁大营’则是对战争场景的细节描绘,王龁大营作为军事要地,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王龁问明来历,请入相见’这一句,体现了古代将领的礼节与尊重,同时也为接下来的情节发展埋下了伏笔。
‘即将衣冠与异人更换,设宴管待’表现了王龁对异人的重视与友好,通过更换衣冠和设宴,体现了对异人的尊重和款待。
‘大王亲在此督战,行宫去此不过十里’一句,通过王龁的话语,透露出秦昭襄王的亲临前线,显示了对战争的高度重视。
‘乃备车马,转送入行宫’则是对王龁行动的描写,彰显了王龁的忠诚与效率。
‘秦昭襄王见了异人,不胜之喜’一句,表现了秦昭襄王对异人的喜爱和重视,同时也反映了异人在秦国的地位。
‘太子日夜想汝,今天遣吾孙脱于虎口也’一句,揭示了太子对异人的思念之情,以及异人在秦国所面临的困境。
‘便可先回咸阳,以慰父母之念’一句,体现了秦昭襄王对异人家庭责任的关心,同时也反映了古代社会对家庭观念的重视。
‘异人辞了秦王,与不韦父子登车,竟至咸阳’一句,是对异人离开秦国,回到咸阳的描写,同时也暗示了后续情节的发展。
‘不知父子相见如何?且看下回分解’一句,作为结尾,既是对读者好奇心的激发,也是对后续情节的预告,体现了古代小说的叙事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