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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

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原文

学让国燕哙召兵伪献地张仪欺楚

话说苏秦既“合纵”六国,遂将纵约写一通,投于秦关,关吏送与秦惠文王观之。

惠文王大惊,谓相国公孙衍曰:“若六国为一,寡人之进取无望矣,必须画一计散其纵约,方可图大事。”

公孙衍曰:“首纵约者,赵也,大王兴师伐赵,视其先救赵者,即移兵伐之,如是,则诸侯惧而纵约可散矣。”

时张仪在座,意不欲伐赵,以负苏秦之德,乃进曰:“六国新合,其势未可猝离也,秦如伐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清河,燕悉锐师以助战,秦师拒斗不暇,何暇他移哉?夫近秦之国无如魏,而燕在北最远,大王诚遣使以重赂求成于魏,以疑各国之心,而与燕太子结婚,如此,则纵约自解矣。”

惠文王称善,乃许魏还襄陵等七城以讲和。魏亦使人报秦之聘,复以女许配秦太子。

赵王闻之,召苏秦责之曰:“子倡为纵约,六国和亲,相与摈秦,今未逾年,而魏、燕二国皆与秦通,纵约之不足恃明矣,倘秦兵猝然加赵,尚可望二国之救乎?”

苏秦惶恐谢曰:“臣请为大王出使燕国,必有以报魏也。”

秦乃去赵适燕,燕易王以为相国,时易王新即位,齐宣王乘丧伐之,取十城,易王谓苏秦曰:“始先君以国听子,六国和亲,今先君之骨未寒,而齐兵压境,取我十城,如洹水之誓何?”

苏秦曰:“臣请为大王使齐,奉十城以还燕。”

燕易王许之,苏秦见齐宣王曰:“燕王者,大王之同盟,而秦王之爱婿也,大王利其十城,不惟燕怨齐,秦亦怨齐矣,得十城而结二怨,非计也,大王听臣计,不如归燕之十城,以结燕、秦之欢,齐得燕、秦,于以号召天下不难矣。”

宣王大悦,乃以十城还燕。

易王之母文夫人,素慕苏秦之才,使左右召秦入宫,因与私通。易王知之而不言。

秦惧,乃结好于燕相国子之,与联儿女之姻,又使其弟苏代、苏厉与子之结为兄弟,欲以自固。

燕夫人屡召苏秦,秦益惧,不敢往,乃说易王曰:“燕、齐之势终当相并,臣愿为大王行反间于齐。”

易王曰:“反间如何?”

秦对曰:“臣伪为得罪于燕,而出奔齐国,齐王必重用臣,臣因败齐之政,以为燕地。”

易王许之,乃收秦相印。秦遂奔齐。

齐宣王重其名,以为客卿,秦因说宣王以田猎钟鼓之乐。宣王好货,因使厚其赋敛;宣王好色,因使妙选宫女。欲俟齐乱,而使燕乘之。

宣王全然不悟,相国田婴,客卿孟轲极谏,皆不听。

宣王薨,子湣王地立,初年颇勤国政,娶秦女为王后,封田婴为薛公,号靖郭君,苏秦客卿用事如故。

话分两头,再说张仪闻苏秦去赵,知纵约将解,不与魏襄陵七邑之地。

魏襄王怒,使人索地于秦,秦惠王使公子华为大将,张仪副之,帅师伐魏,攻下蒲阳。

仪请于秦王,复以蒲阳还魏,又使公子繇质于魏,与之结好,张仪送之。

魏襄王深感秦王之意,张仪因说曰:“秦王遇魏甚厚,得城不取,又纳质焉,魏不可无礼于秦,宜谋所以谢之。”

襄王曰:“何以为谢?”

张仪曰:“土地之外,非秦所欲也。大王割地以谢秦,秦之爱魏必深;若秦、魏合兵以图诸侯,大王之取偿于他国者,必十倍于今之所献也!”

襄王惑其言,乃献少梁之地以谢秦,又不敢受质。

秦王大悦,因罢公孙衍,用张仪为相。

时楚威王已薨,子熊槐立,是为怀王。

张仪乃遣人致书怀王,迎其妻子,且言昔日盗璧之冤。

楚怀王面责昭阳曰:“张仪贤士,子何不进于先君,而迫之使为秦用也?”

昭阳嘿然甚愧,归家发病死。

怀王惧张仪用秦,复申苏秦“合纵”之约,结连诸侯,而苏秦已得罪于燕,去燕奔齐,张仪乃见秦王,辞相印,自请往魏。

惠文王曰:“君舍秦往魏何意?”

仪对曰:“六国溺于苏秦之说,未能即解,臣若得魏柄,请令魏先事秦,以为诸侯之倡。”

惠文王许之。

仪遂投魏,魏襄王果用为相国,仪因说曰:“大梁南邻楚,北邻赵,东邻齐,西邻韩,而无山川之险可恃,此四分五裂之道也,故非事秦,国不得安。”

魏襄王计未定,张仪阴使人招秦伐魏,大败魏师,取曲沃。

髯翁有诗云:仕齐却为燕邦去,相魏翻因秦国来。

虽则纵横分两路,一般反复小人才。

襄王怒,益不肯事秦,谋为“合纵”,仍推楚怀王为“纵约长”。于是苏秦益重于齐。

时齐相国田婴病卒,子田文嗣为薛公,号为孟尝君。

田婴有子四十余人,田文乃贱妾之子。

以五月五日生,初生时,田婴戒其妾弃之勿育,妾不忍弃,乃私育之。

既长五岁,妾乃引见田婴,婴怒其违命,文顿首曰:“父所以见弃者何故?”

婴曰:“世人相传五月五日为凶日,生子者长与户齐,将不利于父母。”

文对曰:“人生受命于天,岂受命于户耶?若必受命于户,何不增而高之?”

婴不能答,然暗暗称奇。

及文长十余岁,便能接应宾客,宾客皆乐与之游,为之延誉。

诸侯使者至齐,皆求见田文。

于是田婴以文为贤,立为适子,遂继薛公之爵,号孟尝君。

孟尝君既嗣位,大筑馆舍,以招天下之士,凡士来投者,不问贤愚,无不收留。

天下亡人有罪者皆归之。

孟尝君虽贵,其饮食与诸客同。

一日,待客夜食,有人蔽其火光,客疑饭有二等,投筋辞去。

田文起坐,自持饭比之,果然无二。

客叹曰:‘以孟尝君待士如此,而吾过疑之,吾真小人矣,尚何面目立其门下。’

乃引刀自刭而死。

孟尝君哭临其丧甚哀,众客无不感动。

归者益众,食客尝满数千人。

诸侯闻孟尝君之贤,且多宾客,皆尊重齐,相戒不敢犯其境,正是:

虎豹踞山群兽远,蛟龙在水怪鱼藏。

堂中有客三千辈,天下人人畏孟尝。

再说张仪相魏三年,而魏襄王薨,子哀王立。

楚怀王遣使吊丧,因征兵伐秦,哀王许之。

韩宣惠王、赵武灵王、燕王哙皆乐于从兵。

楚使者至齐,齐湣王集群臣问计,左右皆曰:‘秦甥舅之亲,未有仇隙,不可伐。’

苏秦主‘合纵’之约,坚执以为可伐。

孟尝君独曰:‘言可伐与不可伐,皆非也,伐则结秦之仇,不伐则触五国之怒,以臣愚计,莫如发兵而缓其行,兵发则不与五国为异同。行缓则可观望为进退。’

湣王以为然,即使孟尝君帅兵二万以往。

孟尝君方出齐郊,遽称病延医疗治,一路耽搁不行。

却说韩、赵、魏、燕四王,与楚怀王相会于函谷关外,刻期进攻。

怀王虽为‘纵约长’,那四王各将其军,不相统一。

秦守将樗里疾大开关门,陈兵索战,五国互相推诿,莫敢先发。

相持数日,樗里疾出奇兵,绝楚饷道,楚兵乏食,兵士皆哗,樗里疾乘机袭之,楚兵败走,于是四国皆还。

孟尝君未至秦境,而五国之师已撤矣,此乃孟尝君之巧计也。

孟尝君回齐,齐湣王叹曰:‘几误听苏秦之计。’乃赠孟尝君黄金百斤为食客费,益爱重之。

苏秦自愧以为不及。

楚怀王恐齐、秦交合,乃遣使厚结于孟尝君,与齐申盟结好,两国聘使往来不绝。

自齐宣王之世,苏秦专贵宠用,左右贵戚多有妒者;及湣王时,秦宠未衰。

今日湣王不用苏秦之计,却依了孟尝君,果然伐秦失利,孟尝君受多金之赏,左右遂疑王已不喜苏秦矣,乃募壮士怀利匕首,刺苏秦于朝。

匕首入秦腹,秦以手按腹而走,诉于湣王。

湣王命擒贼,贼已逸去不可得,苏秦曰:‘臣死之后,愿大王斩臣之头,号令于市曰:‘苏秦为燕行反间于齐,今幸诛死,有人知其阴事来告者,赏以千金!’如是,则贼可得也。’

言讫拔去匕首,血流满地而死。

湣王依其言,号令苏秦之头于齐市中,须臾,有人过其头下,见赏格,自夸于人曰:‘杀秦者,我也。’

市吏因执之以见湣王,王令司寇以严刑鞫之,尽得主使之人,诛灭凡数家。

史官论苏秦虽身死,犹能用计自报其仇,可为智矣!而身不免见刺,岂非反覆不忠之报乎?

苏秦死后,其宾客往往泄苏秦之谋,言:‘秦为燕而仕齐。’

湣王始悟秦之诈,自是与燕有隙。

欲使孟尝君将兵伐燕,苏代说燕王,纳质子以和齐,燕王从之,使苏厉引质子来见湣王。

湣王恨苏秦不已,欲囚苏厉,苏厉呼曰:‘燕王欲以国依秦,臣之兄弟陈大王之威德,以为事秦不如事齐,故使臣纳质请平,大王奈何疑死者之心,而加生者之罪乎?’

湣王悦,乃厚待苏厉。

厉遂委质为齐大夫,苏代留仕燕国。

史官有《苏秦赞》曰:

季子周人,师事鬼谷,

揣摩既就,《阴符》伏读。

合纵离横,佩印者六,

晚节不终,燕齐反覆。

再说张仪见六国伐秦无成,心中暗喜;及闻苏秦已死,乃大喜曰:‘今日乃吾吐舌之时矣。’

遂乘间说魏哀王曰:‘以秦之强,御五国而有余,此其不可抗明矣,本倡‘合纵’之议者苏秦,而秦且不保其身,况能保人国乎?夫亲兄弟共父母者,或因钱财争斗不休,况异国哉?大王犹执苏秦之议,不肯事秦,倘列国有先事秦者,合兵攻魏,魏其危矣。’

哀王曰:‘寡人愿从相国事秦,诚恐秦不见纳,奈何?’

张仪曰:‘臣请为大王谢罪于秦,以结两国之好。’

哀王乃饰车从,遣张仪入秦求和,于是秦、魏通好,张仪遂留秦,仍为秦相。

再说燕相国子之身长八尺,腰大十围,肌肥肉重,面阔口方,手绰飞禽,走及奔马。

自燕易王时,已执国柄,及燕王哙嗣位,荒于酒色,但贪逸乐,不肯临朝听政,子之遂有篡燕之意。

苏代、苏厉与子之相厚,每对诸侯使者扬其贤名,燕王哙使苏代如齐,问候质子,事毕归燕。

燕王哙问曰:‘闻齐有孟尝君,天下之大贤也,齐王有此贤臣,遂可以霸天下乎?’

代对曰:‘不能。’

哙问曰:‘何故不能?’

代对曰:‘知孟尝君之贤,而任之不专,安能成霸?’

哙曰:‘寡人独不得孟尝君为臣耳,何难专任哉?’

苏代曰:‘今相国子之明习政事,是即燕之孟尝君也。’

哙乃使子之专决国事。

忽一日,哙问于大夫鹿毛寿曰:‘古之人君多矣,何以独称尧、舜?’

鹿毛寿亦是子之之党,遂对曰:‘尧、舜所以称圣者,以尧能让天下于舜,舜能让天下于禹也。’

哙曰:‘然则禹何为独传于子?’

鹿毛寿曰:‘禹亦尝让天下于益,但使代理政事,而未尝废其太子,故禹崩之后,太子启竟夺益之天下,至今论者谓禹德衰,不及尧、舜,以此之故。’

燕王曰:‘寡人欲以国让于子之,事可行否?’

鹿毛寿曰:‘王如行之,与尧、舜何以异哉?’

哙遂大集群臣,废太子平,而禅国于子之,子之佯为谦逊,至于再三,然后敢受,乃郊天祭地,服衮冕执圭,南面称王,略无惭色,哙反北面列于臣位,出就别宫居住。

苏代、鹿毛寿俱拜上卿。

将军市被心中不忿,乃帅本部军士往攻子之,百姓亦多从之,两下连战十余日,杀伤数万人,市被终不胜,为子之所杀,鹿毛寿言于子之曰:‘市被所以作乱者,以故太子平在也!’

子之因欲收太子平,太傅郭隗与平微服共逃于无终山避难,平之庶弟公子职出奔韩国,国人无不怨愤。

齐湣王闻燕乱,乃使匡章为大将,率兵十万,从渤海进兵。

燕人恨子之入骨,皆箪食壶浆,以迎齐师,无有持寸兵拒战者。

匡章出兵凡五十日,兵不留行,直达燕都,百姓开门纳之,子之之党见齐兵众盛,长驱而入,亦皆耸惧奔窜,子之自恃其勇,与鹿毛寿率兵拒战于大衢,兵士渐散,鹿毛寿战死,子之身负重伤,犹格杀百余人,力竭被擒。

燕王哙自缢于别宫,苏代奔周。

匡章因毁燕之宗庙,尽收燕府库中宝货,将子之置囚车中,先解去临淄献功。

燕地三千余里,大半俱属于齐,匡章留屯燕都,以徇属邑,此周赧王元年事也。

齐湣王亲数子之之罪,凌迟处死,以其肉为醢,遍赐群臣。

子之为王才一岁有余,痴心贪位,自取丧灭,岂不愚哉?

燕人虽恨子之,见齐王意在灭燕,众心不服,乃共求故太子平,得之于无终山,奉以为君,是为昭王,郭隗为相国。

时赵武灵王不忿齐之并燕,使大将乐池迎公子职于韩,欲奉立为燕王,闻太子平已立,乃止。

郭隗传檄燕都,告以恢复之义,各邑已降齐者,一时皆叛齐为燕。

匡章不能禁止,遂班师回齐。

昭王仍归燕都,修理宗庙,志复齐仇,乃卑身厚币,欲以招来贤士,谓相国郭隗曰:‘先王之耻,孤早夜在心,若得贤士,可与共图齐事者,孤愿以身事之,惟先生为孤择其人。’

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之马,途遇死马,旁人皆环而叹息,涓人问其故,答曰:‘此马生时,日行千里,今死,是以惜之。’涓人乃以五百金买其骨,囊负而归。君大怒曰:‘此死骨何用,而废弃吾多金耶?’涓人答曰:‘所以费五百金者,为千里马之骨故也。此奇事,人将竞传,必曰:‘死马且得重价,况活马乎?马今至矣。’不期年,得千里之马三匹。今王欲致天下贤士,请以隗为马骨,况贤于隗者,谁不求价而至哉?’

于是昭王特为郭隗筑宫,执弟子之礼,北面听教,亲供饮食,极其恭敬。

复于易水之旁,筑起高台,积黄金于台上,以奉四方贤士,名曰招贤台,亦曰黄金台。

于是燕王好士,传布远近,剧辛自赵往,苏代自周往,邹衍自齐往,屈景自卫往,昭王悉拜为客卿,与谋国事。

元刘因有《黄金台诗》云:‘燕山不改色,易水无剩声。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黄金亦何物,能为贤重轻?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

话分两头,再说齐湣王既胜燕,杀燕王哙与子之,威震天下,秦惠文王患之,而楚怀王为‘纵约长’,与齐深相结纳,置符为信。

秦王欲离齐、楚之党,召张仪问计。

张仪奏曰:‘臣凭三寸不烂之舌,南游于楚,伺便进言,必使楚王绝齐而亲于秦。’

惠文王曰:‘寡人听子。’张仪乃辞相印游楚。

知怀王有嬖臣,姓靳名尚,在王左右,言无不从,乃先以重贿纳交于尚,然后往见怀王。

怀王重张仪之名,迎之于郊,赐坐而问曰:‘先生辱临敝邑,有何见教?’

张仪曰:‘臣之此来,欲合秦、楚之交耳!’

楚怀王曰:‘寡人岂不愿纳交于秦哉?但秦侵伐不已,是以不敢求亲也。’

张仪对曰:‘今天下之国虽七,然大者无过楚、齐,与秦而三耳。秦东合于齐则齐重,南合于楚则楚重,然寡君之意,窃在楚而不在齐,何也?以齐为婚姻之国,而负秦独深也,寡君欲事大王,虽仪亦愿为大王门阑之厮。而大王与齐通好,犯寡君之所忌,大王诚能闭关而绝齐,寡君愿以商君所取楚商、於之地六百里,还归于楚,使秦女为大王箕帚妾,秦、楚世为婚姻兄弟,以御诸侯之患。惟大王纳之!’

怀王大悦曰:‘秦肯还楚故地,寡人又何爱于齐?’

群臣皆以楚复得地,合词称贺,独一人挺然出奏曰:‘不可,不可!以臣观之,此事宜吊不宜贺!’

楚怀王视之,乃客卿陈轸也,怀王曰:‘寡人不费一兵,坐而得地六百里,群臣贺,子独吊,何故?’

陈轸曰:‘王以张仪为可信乎?’

怀王笑曰:‘何为不信?’

轸曰:‘秦所以重楚者,以有齐也。今若绝齐,则楚孤矣,秦何重于孤国,而割六百里之地以奉之耶?此张仪之诡计也,倘绝齐而张仪负王,不与王地,齐又怨王,而反附于秦,齐、秦合而攻楚,楚亡可待矣!臣所谓宜吊者,为此也。王不如先遣一使随张仪往秦受地,地入楚而后绝齐未晚。’

大夫屈平进曰:‘陈轸之言是也,张仪反覆小人,决不可信!’

嬖臣靳尚曰:‘不绝齐,秦肯与我地乎?’

怀王点头曰:‘张仪不负寡人明矣,陈子闭口勿言,请看寡人受地。’遂以相印授张仪,赐黄金百镒,良马十驷,命北关守将勿通齐使,一面使逢侯丑随张仪入秦受地。

张仪一路与逢侯丑饮酒谈心,欢若骨肉,将近咸阳,张仪诈作酒醉,失足坠于车下,左右慌忙扶起,仪曰:‘吾足胫损伤,急欲就医。’

先乘卧车入城,表奏秦王,留逢侯丑于馆驿,仪闭门养病不入朝,逢侯丑求见秦王不得,往候张仪,只推未愈,如此三月,丑乃上书秦王,述张仪许地之言,惠文王复书曰:‘仪如有约,寡人必当践之,但闻楚与齐尚未决绝,寡人恐受欺于楚,非得张仪病起,不可信也。’

逢侯丑再往张仪之门,仪终不出,乃遣人以秦王之言,还报怀王,怀王曰:‘秦犹谓楚之绝齐未甚耶?’乃遣勇士宋遗假道于宋,借宋符直造齐界,辱骂湣王。

湣王大怒,遂遣使西入秦,愿与秦共攻楚国,张仪闻齐使者至,其计已行,乃称病愈入朝,遇逢侯丑于朝门,故意讶曰:‘将军胡不受地,乃尚淹吾国耶?’

丑曰:‘秦王专候相国面决,今幸相国玉体无恙,请入言于王,早定地界,回覆寡君。’

张仪曰:‘此事何须关白秦王耶,仪所言者,乃仪之俸邑六里,自愿献于楚王耳。’

丑曰:‘臣受命于寡君,言商、於之地六百里,未闻只六里也。’

张仪曰:‘楚王殆误听乎,秦地皆百战所得,岂肯以尺土让人,况六百里哉?’

逢侯丑还报怀王。

怀王大怒曰:‘张仪果是反覆小人,吾得之,必生食其肉!’遂传旨发兵攻秦,客卿陈轸进曰:‘臣今日可以开口乎?’

怀王曰:‘寡人不听先生之言,为狡贼所欺,先生今日有何妙计?’

陈轸曰:‘大王已失齐助,今复攻秦,未见利也,不如割两城以赂秦,与之合兵而攻齐,虽失地于秦,尚可取偿于齐。’

怀王曰:‘本欺楚者,秦也,齐何罪焉,合秦而攻齐,人将笑我?’

即日拜屈匄为大将,逢侯丑副之,兴兵十万,取路天柱山西北而进,径袭蓝田。

秦王命魏章为大将,甘茂为副,起兵十万拒之,一面使人征兵于齐,齐将匡章亦率师助战,屈匄虽勇,怎当二国夹攻,连战俱北。

秦、齐之兵追至丹阳,屈匄聚残兵复战,被甘茂斩之,前后获首级八万有余,名将逢侯丑等死者七十余人,尽取汉中之地六百里,楚国震动。

韩、魏闻楚败,亦谋袭楚。

楚怀王大惧,乃使屈平如齐谢罪,使陈轸如秦军,献二城以求和。

魏章遣人请命于秦王,惠文王曰:‘寡人欲得黔中之地,请以商、於地易之,如允便可罢兵。’

魏章奉秦王之命,使人言于怀王,怀王曰:‘寡人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如上国肯以张仪畀楚,寡人情愿献黔中之地为谢。’

不知秦王肯放张仪入楚否?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译文

学习让国家燕哙召兵伪献地张仪欺楚

话说苏秦已经联合了六国,于是将联合的盟约写好,投递到秦国关卡,关卡官员将其送给了秦惠文王查看。惠文王非常惊讶,对相国公孙衍说:“如果六国联合起来,我进取的机会就没有了,必须想个办法解散他们的联合盟约,才能图谋大事。”

公孙衍说:“首先提出联合盟约的是赵国,大王可以出兵攻打赵国,看哪个国家首先救援赵国,就转移兵力攻打那个国家,这样,诸侯就会害怕而解散联合盟约。”

当时张仪在场,不想攻打赵国,因为不想辜负苏秦的恩德,于是进言说:“六国刚刚联合,他们的势力还不足以立刻分离,秦国如果攻打赵国,那么韩国的军队会驻扎在宜阳,楚国的军队会驻扎在武关,魏国的军队会驻扎在黄河之外,齐国的军队会渡过清河,燕国会调集精锐军队来支援战斗,秦国的军队忙于抵抗,哪里还有时间转移兵力呢?距离秦国最近的国家是魏国,而燕国在北方最远,大王如果真的派遣使者用重金去魏国求和,以怀疑各国的心思,并且与燕国的太子结亲,这样,联合盟约就会自然解散。”惠文王认为这个办法好,就答应归还魏国的襄陵等七个城池以讲和。魏国也派人回报秦国,再次答应将女儿嫁给秦国的太子。

赵王听说了这件事,召见苏秦责备他说:“你提出联合盟约,六国和睦亲善,共同排斥秦国,现在不到一年,魏国和燕国都已经与秦国和解,联合盟约的不可靠性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秦国突然进攻赵国,还能指望这两个国家的救援吗?”

苏秦恐慌地道歉说:“我请求为大王出使燕国,一定会有办法报复魏国。”

秦国于是让苏秦离开赵国去燕国,燕易王任命他为相国,当时易王刚刚即位,齐宣王趁着丧事攻打他,夺取了十个城池,易王对苏秦说:“先前君主把国家交给你,六国和睦亲善,现在先君的尸体还没有冷却,齐国的军队就压境,夺取了我的十个城池,洹水的盟约怎么办?”苏秦说:“我请求为大王出使齐国,用这十个城池归还燕国。”

易王同意了,苏秦见到齐宣王说:“燕王是您的同盟,也是秦王的女婿,大王贪图这十个城池,不仅燕国会怨恨齐国,秦国也会怨恨齐国,得到十个城池却结下两个仇敌,这不是明智之举,大王听从我的建议,不如归还燕国的十个城池,以结燕国和秦国的友好,齐国得到燕国和秦国,用来号召天下就不难了。”宣王非常高兴,于是将十个城池归还给了燕国。

易王的母亲文夫人一直钦佩苏秦的才华,让身边的人召见苏秦进宫,趁机与他私通。易王知道了这件事却没有说。

苏秦害怕,于是与燕国的相国子之结好,与他们结为儿女亲家,又让自己的弟弟苏代、苏厉与子之结为兄弟,想要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燕夫人多次召见苏秦,苏秦越来越害怕,不敢前往,于是劝说易王说:“燕国和齐国的势力最终会合并,我愿意为大王在齐国进行反间活动。”易王问:“反间活动怎么做?”苏秦回答说:“我假装得罪了燕国,逃亡到齐国,齐王一定会重用我,我趁机破坏齐国的政治,来扩大燕国的领土。”易王同意了,于是收回苏秦的相印。苏秦于是逃到了齐国。

齐宣王看重他的名声,任命他为客卿,苏秦趁机劝说宣王享受打猎和听钟鼓之乐。宣王喜欢财物,于是让增加赋税;宣王喜欢美色,于是挑选了漂亮的宫女。他想要等到齐国混乱,然后让燕国趁机进攻。宣王完全不明白,相国田婴,客卿孟轲极力劝谏,但他都不听。

宣王去世后,他的儿子湣王即位,初年很勤于国政,娶了秦国的女子为王后,封田婴为薛公,号为靖郭君,苏秦作为客卿继续掌权。

话分两头,再说张仪听说苏秦离开了赵国,知道联合盟约将要解散,秦国没有归还魏国的襄陵七个城池。魏襄王生气,派人向秦国索要土地,秦惠王派公子华为大将,张仪为副将,率领军队攻打魏国,攻下了蒲阳。张仪请求秦王,将蒲阳归还给魏国,又派公子繇作为人质到魏国,与他们结好,张仪亲自送他。魏襄王对秦王的好意深感感激,张仪趁机劝说:“秦王对魏国非常厚待,得到了城池却不取,还接纳了人质,魏国不能对秦国无礼,应该想办法感谢秦国。”

襄王问:“怎么感谢?”

张仪说:“除了土地之外,秦国并不想要其他东西。大王割地来感谢秦国,秦国对魏国的喜爱一定会加深;如果秦国和魏国联合兵力攻打其他国家,大王从其他国家得到的补偿,一定会比现在所献的土地多十倍!”襄王被他的话所迷惑,于是献上了少梁的土地来感谢秦国,又不敢接受人质。秦王非常高兴,于是罢免了公孙衍,任命张仪为相国。

当时楚威王已经去世,他的儿子熊槐即位,即楚怀王。张仪于是派人给楚怀王写信,迎接他的妻子和孩子,并且提到了过去偷盗玉璧的冤屈。楚怀王当面责备昭阳说:“张仪是个贤士,你为什么不向先君推荐他,反而逼使他为秦国效力?”昭阳默然非常羞愧,回家后生病去世。

怀王害怕张仪利用秦国,再次宣布苏秦提出的联合盟约,联合诸侯,但苏秦已经得罪了燕国,离开燕国逃到了齐国,张仪于是见到秦王,辞去相印,自己请求前往魏国。惠文王问:“你为什么放弃秦国去魏国?”

张仪回答说:“六国都陷入了苏秦的言论,不能立刻解散,如果我能够掌握魏国的权力,我会让魏国首先事奉秦国,作为诸侯的榜样。”惠文王同意了。

张仪于是投奔魏国,魏襄王果然任命他为相国,张仪趁机劝说:“大梁南边邻接楚国,北边邻接赵国,东边邻接齐国,西边邻接韩国,而没有山川的险要可以依靠,这是四分五裂的道路,所以不事奉秦国,国家就不能安宁。”魏襄王还没有决定,张仪暗中派人招诱秦国攻打魏国,大败魏国军队,夺取了曲沃。有诗云:

在齐国任职却为了燕国而离开,在魏国做相国却因为秦国而来。虽然纵横捭阖分两条路,但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

襄王生气,更加不愿意事奉秦国,策划再次进行联合盟约,仍然推举楚怀王为联合盟约的长官。于是苏秦在齐国变得更加重要。

当时齐国的相国田婴去世,他的儿子田文继承了薛公的爵位,被称为孟尝君。

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田文是低贱的妾室所生。

他是在五月五日出生的,刚出生时,田婴警告他的妾室不要养育他,妾室不忍心丢弃他,于是私下养育了他,等到他五岁时,妾室才带他去见田婴,田婴生气地违背了他的命令,田文叩头说:“父亲把我丢弃的原因是什么?”田婴说:“世人相传五月五日是凶日,出生的人会长得和门一样高,这对父母不利。”田文回答说:“人生受命于天,难道是受命于门吗?如果一定要受命于门,为什么不把门加高呢?”田婴无法回答,但暗暗觉得他非常奇特。

等到田文十几岁时,就能够接待宾客,宾客们都乐意与他交往,为他传播名声,诸侯的使者来到齐国,都想要见田文。于是田婴认为田文有才能,立他为继承人,于是继承了薛公的爵位,被称为孟尝君。

孟尝君继承爵位后,大规模修建馆舍,用来招揽天下的人才,凡是来投奔的人,不论贤愚,都不拒绝收留,天下逃亡犯罪的人也都归附于他。

孟尝君虽然地位高贵,但他的饮食和客人是一样的。有一天,他晚上招待客人吃饭,有人遮住了他的火光,客人怀疑饭有不同等级,扔掉筷子离开了。田文起身坐下,亲自拿着饭比较,果然没有差别。客人感叹说:‘孟尝君对待士人如此,我却怀疑他,我真是小人,还有什么脸面在他的门下。’于是他拿起刀自杀了。孟尝君为他送葬非常伤心,所有的客人都被感动了。

回来的人越来越多,食客曾经多达几千人。

诸侯听说孟尝君的贤能,并且有很多宾客,都尊重齐国,相互告诫不敢侵犯齐国的边境,这正是:
虎豹占据山头,群兽远离;蛟龙在水里,怪鱼隐藏。
堂中有三千名客人,天下人人敬畏孟尝君。

再说张仪在魏国做相国三年,魏襄王去世,儿子魏哀王继位。楚怀王派使者来吊丧,趁机征兵攻打秦国,魏哀王答应了他。韩宣惠王、赵武灵王、燕王哙都愿意出兵。

楚使者到齐国,齐湣王召集大臣商议,左右大臣都说:‘秦国是我国的亲戚,没有仇恨,不能攻打。’苏秦主张‘合纵’联盟,坚持认为可以攻打。

孟尝君却独独说:‘说可以攻打和不可以攻打,都是不对的。攻打会结下秦国的仇恨,不攻打会触怒五国,按照我的愚见,不如出兵但行动缓慢,出兵后不和五国一致行动。行动缓慢可以观察情况来决定进退。’齐湣王认为他说得对,就派孟尝君率领两万士兵前往。

孟尝君刚出齐国的郊外,突然称病,拖延时间不去。而韩、赵、魏、燕四王,在函谷关外与楚怀王会合,约定共同进攻。

楚怀王虽然是‘合纵’联盟的领导者,但那四王各自指挥自己的军队,不统一行动。秦国的守将樗里疾大开城门,摆好军队挑战,五国互相推诿,没有人敢先发动攻击。

僵持了几天,樗里疾派出奇兵,切断楚军的粮草供应,楚军缺粮,士兵们都喧哗起来,樗里疾趁机袭击,楚军战败逃跑,于是四国都撤退了。孟尝君还没到秦国边境,五国的军队已经撤走了,这是孟尝君的巧妙计策。

孟尝君回到齐国,齐湣王感叹说:‘差点误听了苏秦的计谋。’于是赠给孟尝君一百斤黄金作为食客的费用,更加喜爱和重视他。苏秦自愧不如。

楚怀王担心齐国和秦国联合,就派使者与孟尝君结交,与齐国结盟友好,两国的使者往来不断。

自从齐宣王时期,苏秦一直受到尊贵和宠爱,左右的大臣和亲信中有很多嫉妒他的人;到了齐湣王时期,苏秦的宠爱并未减少。今天齐湣王没有采用苏秦的计策,却听从了孟尝君,果然攻打秦国失败,孟尝君受到很多黄金的奖赏,左右大臣于是怀疑国王已经不喜欢苏秦了,就招募壮士怀揣利刃,在朝堂上刺杀了苏秦。匕首刺入苏秦的腹部,苏秦用手按住腹部逃跑,向齐湣王报告。齐湣王下令捉拿刺客,但刺客已经逃走无法追捕,苏秦说:‘我死后,希望大王砍下我的头,在市场上宣布:‘苏秦为燕国在齐国做间谍,现在幸运地被杀死了,有人知道他的阴谋来告发的人,赏千金!’这样,就可以抓住刺客了。’说完,拔出匕首,血流满地而死。

齐湣王按照他的话做了,在齐国的市场上宣布苏秦的头颅,不久,有人经过他的头下,看到赏格,就向人夸耀说:‘杀苏秦的人,就是我。’市场管理员于是抓住他并带去见齐湣王,国王命令司寇用严刑审问他,最终找到了主使者,诛灭了数家。

史官评论说:苏秦虽然死了,还能用计谋为自己报仇,可以说是聪明了!但他的身体还是免不了被刺杀,这难道不是反复无常、不忠的报应吗?

苏秦死后,他的宾客常常泄露苏秦的计谋,说:‘苏秦为燕国在齐国做间谍。’齐湣王这才明白苏秦的欺诈,从此与燕国有了矛盾。他想让孟尝君带兵攻打燕国,苏代说服燕王,让质子来和齐国讲和,燕王同意了,派苏厉带着质子来见齐湣王,齐湣王对苏秦仍然怀恨在心,想囚禁苏厉,苏厉喊道:‘燕王想依靠秦国,我的兄弟们劝说大王,认为侍奉秦国不如侍奉齐国,所以让我带质子来请求和平,大王为什么怀疑死者的心思,却对活着的人加罪呢?’齐湣王很高兴,就优待了苏厉。苏厉于是作为齐国的官员,苏代留在燕国任职。史官有《苏秦赞》说:
季子周人,师事鬼谷,
揣摩既就,《阴符》伏读。
合纵离横,佩印者六,
晚节不终,燕齐反覆。

再说张仪看到六国攻打秦国没有成功,心中暗自高兴;等到听说苏秦已经死了,就非常高兴地说:‘今天是我松一口气的时候了。’于是趁机劝说魏哀王说:‘以秦国的强大,抵御五国还有余力,这很明显不能抵抗,本来提出‘合纵’的人是苏秦,而秦国都不能保住自己,何况能保住别人的国家呢?亲兄弟共父母的人,有时因为钱财争斗不休,何况是不同的国家呢?大王还是坚持苏秦的计策,不肯侍奉秦国,如果其他国家先侍奉秦国,联合起来攻打魏国,魏国就危险了。’

魏哀王说:‘我愿意听从相国的建议侍奉秦国,但担心秦国不接受,怎么办?’

张仪说:‘我请求为大王向秦国道歉,以结成两国友好。’

魏哀王于是装饰车辆,派遣张仪进入秦国求和,于是秦国和魏国结为友好,张仪留在秦国,仍然是秦国的相国。

再说燕国的相国子之身高八尺,腰围十围,肌肉丰满,面宽口方,手能捕捉飞禽,跑得快如奔马。自从燕易王时期,就已经掌握国家大权,等到燕王哙继位,荒废政事,沉迷酒色,只贪图逸乐,不肯上朝处理政事,子之就有了篡夺燕国的意图。苏代、苏厉与子之关系密切,常常在诸侯使者面前夸耀他的贤名,燕王哙派苏代去齐国问候质子,事情结束后回到燕国,燕王哙问:‘听说齐国有个孟尝君,是天下的大贤人,齐王有了这样的贤臣,难道不能称霸天下吗?’

苏代回答说:‘不能。’

燕王问:‘为什么不能?’

苏代回答说:‘知道孟尝君的贤能,却不能专一任用他,怎么能称霸呢?’

燕王说:‘我唯独不能让孟尝君做我的臣子,怎么能专一任用他呢?’

苏代说:‘现在相国子之精通政事,他就是燕国的孟尝君。’

燕王于是让子之专断国家大事。

有一天,燕王问大夫鹿毛寿说:‘古代的君主很多,为什么只有尧、舜被称颂?’

鹿毛寿也是子之的同党,回答说:‘尧、舜之所以被称为圣人,是因为尧把天下让给舜,舜又把天下让给禹。’

燕王说:‘那么禹为什么只传位给他的儿子呢?’

鹿毛寿说:‘禹也曾经把天下让给益,但只是让他代理政事,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所以禹去世后,太子启最终夺取了益的天下,至今人们都说禹的德行不如尧、舜,就是这个原因。’

燕王说:‘我想把国家让给子之,可行吗?’

鹿毛寿说:‘大王如果这样做,和尧、舜有什么区别呢?”

哙召集了所有的大臣,废黜了太子平,把国家禅让给了子之。子之假装谦虚,推辞了好几次,才敢接受。于是他在郊外祭天祭地,穿上皇帝的衮冕,手持玉圭,面向南面称王,脸上毫无羞愧之色。哙则转身面向北面,站在臣子的位置上,搬出宫去,住进了别的宫殿。苏代和鹿毛寿都被封为上卿。

将军市被心中不满,于是率领本部的士兵去攻打子之,很多百姓也跟着他。双方连续交战十多天,死伤了数万人,但市被最终没有取胜,被子之杀死。鹿毛寿对子之说:‘市被之所以造反,是因为原来的太子平还在!’子之因此想要抓捕太子平,太傅郭隗和太子平化装成普通人一起逃到了无终山避难,太子平的庶弟公子职逃到了韩国,全国的人都没有不怨恨愤慨的。

齐湣王听说燕国发生动乱,就派匡章为大将,率领十万士兵,从渤海方向进军。燕国人对子之恨之入骨,都拿着食物和酒浆来迎接齐国的军队,没有人拿着武器抵抗。

匡章出兵五十天,军队不停留,直接到达燕国首都,百姓开门迎接他们。子之的党羽看到齐军人数众多,长驱直入,也都惊慌失措地逃跑了。子之自恃勇猛,和鹿毛寿带领士兵在大道上抵抗,士兵们逐渐散去,鹿毛寿战死,子之身受重伤,仍然杀死了百余人,最后力竭被擒。

燕王哙在别宫上吊自杀,苏代逃到了周国。匡章摧毁了燕国的宗庙,没收了燕国府库中的所有宝物,把子之关进囚车,先解送到临淄献功。燕国土地有三千多里,大部分都归齐所有,匡章留在燕国首都,以示对属国的控制,这是周赧王元年发生的事情。

齐湣王亲自列举了子之的罪行,将他凌迟处死,把他的肉做成肉酱,分发给群臣。

子之当王还不到一年,因为贪恋地位而愚蠢地自取灭亡,难道不是愚蠢吗?燕国人对子之虽然怨恨,但看到齐王意图灭亡燕国,众人心中不服,于是共同请求原来的太子平,在无终山找到了他,拥立他为君,这就是昭王。郭隗被封为相国。当时赵武灵王对齐国吞并燕国感到不满,派大将乐池到韩国迎接公子职,想要拥立他为燕王,但听说太子平已经被立,就停止了。郭隗在燕国首都发布檄文,告知恢复燕国的意义,已经投降齐国的各个属邑,一时间都背叛齐国,归附燕国。

匡章无法阻止,只好率领军队返回齐国。

昭王仍然回到燕国首都,修复宗庙,立志报复齐国,于是他降低身份,用丰厚的礼物,想要吸引贤士,他对相国郭隗说:‘先王的耻辱,我日夜铭记在心,如果得到贤士,愿意与他们共同策划对付齐国的事务,我愿意亲自侍奉他们,只希望先生为我挑选合适的人选。’

郭隗说:‘古代的君主,有花千金让仆人去寻找千里马,路上遇到一匹死马,旁边的人都围起来叹息,仆人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回答说:‘这马活着的时候,一天能跑千里,现在死了,所以我们感到惋惜。’仆人于是用五百金买下这匹马的骨头,用袋子背着它回来。君主大怒说:‘这死骨头有什么用,竟然浪费了我的许多金钱?’仆人回答说:‘我之所以花费五百金,是因为这匹千里马的骨头。这是一个奇特的事情,人们一定会争相传颂,一定会说:‘连死马都能得到高价,何况活马呢?马现在就要来了。’不出一年,就得到了三匹千里马。现在大王想要招揽天下的贤士,请让我郭隗作为那匹马骨头,何况比我更贤能的人,谁不会为了高价而来呢?’

于是昭王特别为郭隗建造了一座宫殿,以弟子的礼节对待他,面北听他教导,亲自提供饮食,极其恭敬。又在易水旁边建造了一座高台,把黄金堆放在台上,用来招待四方的贤士,命名为招贤台,也称为黄金台。于是燕王喜欢贤士,名声传遍远近,剧辛从赵国来,苏代从周国来,邹衍从齐国来,屈景从卫国来,昭王都封他们为客卿,与他们商议国家大事。元刘有《黄金台诗》云:‘燕山不改色,易水无剩声。谁知数尺台,中有万古情!区区后世人,犹爱黄金名。黄金亦何物,能为贤重轻?周道日东渐,二老皆西行。养民以致贤,王业自此成。’

话分两头,再说齐湣王在战胜燕国后,杀了燕王哙和子之,威震天下,秦惠文王感到忧虑,而楚怀王作为‘纵约长’,与齐国结交甚深,交换符节作为信物。秦王想要离间齐、楚的联盟,召见张仪询问计策。张仪上奏说:‘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南下楚国,寻找机会进言,一定能让楚王断绝与齐国的友好关系,而亲近秦国。’

惠文王说:‘我听你的。’张仪于是辞去相印,前往楚国。

他知道楚怀王有一个宠臣,姓靳名尚,在王身边,说的话没有不被采纳的,于是先以重金贿赂靳尚,然后去见楚怀王。楚怀王看重张仪的名声,到郊外迎接他,赐坐后问他:‘先生屈尊来到我国,有什么指教?’

张仪说:‘我来,是想促成秦、楚的友好关系。’

楚怀王说:‘我当然愿意与秦国结交,只是秦国不断侵略,所以不敢寻求亲近。’

张仪回答说:‘现在天下虽然有七个国家,但最大的不过楚国、齐国和秦国。如果秦国与齐国结盟,那么齐国就会变得重要,如果秦国与楚国结盟,那么楚国就会变得重要。然而,我主的意思,私下里更倾向于楚国而不是齐国,为什么?因为齐国是我国的姻亲之国,但与秦国的仇恨最深。我主想要侍奉大王,即使是我也愿意成为大王的家臣。而大王与齐国友好,触犯了我国君主的忌讳,大王如果能够关闭国门,断绝与齐国的友好关系,我国君主愿意用商鞅所夺取的楚国商、於之地六百里归还给楚国,让秦国的公主成为大王的婢妾,秦、楚世代结为婚姻兄弟,共同抵御诸侯的侵扰。希望大王能够接受这个提议!’

楚怀王非常高兴说:‘秦国愿意归还楚国的土地,我还有什么理由珍惜齐国呢?’

群臣都认为楚国将重新获得土地,一致称贺,只有一个人挺身而出,上奏说:‘不可以,不可以!在我看来,这件事应该哀悼而不是庆祝!’楚怀王一看,原来是客卿陈轸,楚怀王说:‘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六百里的土地,群臣都在庆祝,你却独自哀悼,为什么?’

陈轸说:‘大王认为张仪是可信的吗?’

楚怀王笑着说:‘为什么不信?’

陈轸说:‘秦国之所以重视楚国,是因为有齐国。现在如果断绝与齐国的友好关系,楚国就会孤立无援,秦国为什么要在孤立无援的国家身上割让六百里的土地呢?这是张仪的诡计,如果断绝与齐国,而张仪背叛大王,不归还土地,齐国又会怨恨大王,反而会投靠秦国,齐国和秦国联合起来攻打楚国,楚国的灭亡就指日可待了!我之所以说应该哀悼,就是这个原因。大王不如先派一个使者跟随张仪去秦国接受土地,土地归属楚国后再断绝与齐国的友好关系也不迟。’

大夫屈平进言说:‘陈轸的话是正确的,张仪反复无常,是个不可信的小人!’

宠臣靳尚说:‘如果不与齐国断绝关系,秦国会给我们土地吗?’

楚怀王点头说:‘张仪不会辜负我的,陈轸闭嘴,看看我接受土地。’于是把相印授给张仪,赐给他一百镒黄金,十匹好马,命令北关守将不要让齐国的使者通过,一面派逢侯丑跟随张仪去秦国接受土地。

张仪一路上都和逢侯丑一起喝酒聊天,感情深厚,就像亲人一样。快到咸阳时,张仪假装喝醉,失足从车上摔下来,左右的人赶紧把他扶起来。张仪说:‘我的脚和腿受伤了,急着要去看医生。’于是先乘坐卧车进城,向秦王报告,把逢侯丑留在驿站。张仪闭门养病,不去朝廷,逢侯丑见秦王没见到,就去探望张仪,张仪只说还没好。就这样过了三个月,逢侯丑就给秦王上书,述说张仪曾经答应给他的土地。惠文王回信说:‘如果张仪有约定,我一定会履行,只是听说楚国和齐国还没有完全断绝关系,我担心会被楚国欺骗,除非张仪病好了,否则不能相信他。’

逢侯丑再次去张仪的家,张仪始终不出来,于是派人带着秦王的话回报告怀王。怀王说:‘秦国还认为楚国和齐国断绝关系不够彻底吗?’于是派勇士宋遗借道宋国,直接到齐国边界,侮辱齐湣王。

齐湣王大怒,于是派人西行到秦国,愿意和秦国一起攻打楚国。张仪听说齐国的使者来了,他的计划已经实施,于是假装病好进朝廷,在朝门口遇到逢侯丑,故意惊讶地说:‘将军为什么不接受土地,还留在我国呢?’

逢侯丑说:‘秦王专门等待相国来面谈决定,现在幸好相国身体无恙,请进宫和秦王说话,早日确定土地边界,回复我国君主。’

张仪说:‘这件事何必告诉秦王呢,我说的是我要献给我的楚王六里的俸禄之地。’

逢侯丑说:‘我受我国君主的命令,说商、於之地六百里,没听说只有六里。’

张仪说:‘楚王大概听错了,秦国的土地都是经过百战得到的,怎么会轻易给人家土地,更不用说六百里了。’

逢侯丑回去报告给怀王。

怀王大怒说:‘张仪果然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要是抓到他,一定要生吞他的肉!’于是下令发兵攻打秦国,客卿陈轸进言说:‘我可以说话了吗?’怀王说:‘我不听先生的话,被狡猾的敌人欺骗了,先生今天有什么好办法?’

陈轸说:‘大王已经失去了齐国的帮助,现在又攻打秦国,未见得有什么好处,不如割让两座城池来贿赂秦国,和秦国一起攻打齐国,虽然失去了秦国的土地,但还可以从齐国那里得到补偿。’

怀王说:‘本来欺骗我们的是秦国,齐国有什么罪呢?和秦国联合攻打齐国,别人会笑我们。’

当天就任命屈匄为大将,逢侯丑为副将,起兵十万,从天柱山西北进军,直接袭击蓝田。

秦王命令魏章为大将,甘茂为副将,起兵十万抵抗,同时派人向齐国征兵,齐国的将军匡章也率领军队来支援作战。屈匄虽然勇猛,但抵挡不住两个国家的夹击,连续作战都失败了。秦、齐的军队追到丹阳,屈匄聚集残兵再次作战,被甘茂斩杀,前后共获得八万多首级,名将逢侯丑等七十多人战死,全部占领了汉中六百里的土地,楚国震动。

韩、魏两国听说楚国战败,也计划袭击楚国。

楚怀王非常害怕,于是派屈平去齐国道歉,派陈轸去秦国军队,献上两座城池来求和。魏章派人向秦王请示,惠文王说:‘我想得到黔中之地,请用商、於之地来交换,如果同意就可以停止战争。’魏章遵照秦王的命令,派人告诉怀王,怀王说:‘我不愿意得到土地,愿意得到张仪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贵国愿意把张仪交给楚国,我愿意献上黔中之地作为感谢。’不知道秦王是否愿意放张仪回楚国?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注解

合纵:合纵,指战国时期六国联合对抗秦国的策略。

纵约:纵约,指合纵联盟。

秦关:秦关指的是秦国的边境关口,此处指秦国的边境。

惠文王:秦惠文王,秦国的君主,这里指的是秦惠文王给张仪的回复。

公孙衍:公孙衍,战国时期秦国的大臣,曾参与策划对抗六国的合纵策略。

六国:指战国时期的六个强国:齐、楚、燕、韩、赵、魏。

猝离:猝离,突然分离,指突然解散联盟。

宜阳:宜阳,古地名,位于今河南省宜阳县,是韩国的城池。

武关:武关,古关名,位于今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是楚国的关隘。

河外:河外,指黄河以南的地区。

涉清河:涉清河,指清河地区,清河是古代的一条河流。

锐师:锐师,精锐的军队。

纵约长:指楚怀王担任的联合六国的领袖。

苏秦:苏秦,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主张合纵抗秦。

合亲:合亲,指六国之间结为姻亲关系。

摈秦:摈秦,指六国排斥秦国。

易王:易王,战国时期燕国的君主。

齐宣王:齐宣王,战国时期齐国的君主。

洹水之誓:洹水之誓,指燕国与齐国在洹水(今河南省安阳市洹河)签订的盟约。

田猎钟鼓之乐:田猎钟鼓之乐,指田猎时演奏的钟鼓音乐,此处指齐宣王喜好田猎。

货:货,指财物。

赋敛:赋敛,指征税。

宫女:宫女,指宫廷中的女性仆役。

子之:子之,燕王哙的臣子,后来篡位。

反间:反间,指暗中挑拨离间。

田婴:田婴,即孟尝君的父亲,齐国的大臣。

田文:田文,即孟尝君。

适子:适子,指合法的继承人。

馆舍:馆舍,指供客人住宿的房屋。

亡人:亡人,指逃亡的人,此处指逃犯。

孟尝君:孟尝君,即田文,战国时期齐国贵族,齐威王之子,以礼贤下士著称。

饮食:饮食,指食物和饮料,这里指孟尝君与客人共餐。

诸客:诸客,指众多的客人。

蔽:蔽,遮蔽,这里指有人故意遮住火光。

投筋辞去:投筋辞去,指因怀疑饭菜有区别而辞别。

比之:比之,比较。

小人:小人,指品德低劣的人。

自刭:自刭,自杀。

诸侯:诸侯,指古代中国分封制下的各国君主。

齐:齐,指战国时期的齐国。

函谷关:函谷关,古代关口名,位于今河南省灵宝市。

樗里疾:樗里疾,秦国将领。

左右:左右,指身边的人。

贵戚:贵戚,指皇亲国戚。

匕首:匕首,古代一种短剑。

质子:质子,指诸侯国为了表示诚意而送至对方国家的太子或贵族。

委质:委质,指放弃自己的地位,成为他人属下。

季子:季子,指苏秦的字。

鬼谷:鬼谷,指战国时期纵横家苏秦的师傅。

阴符:阴符,指古代的一种神秘符咒。

离横:离横,指战国时期纵横家张仪所主张的策略,与苏秦的合纵相对立。

魏哀王:魏哀王,战国时期魏国的君主。

启:启,夏朝的开国君主,禹的儿子。

益:益,夏朝的贤臣,曾代理政事。

哙:燕王哙,即燕王哙,是战国时期燕国的国君。

太子平:太子平,燕王哙的太子,后来被废。

禅国:禅让国家,指国君将王位让给他人。

郊天祭地:古代帝王举行的一种祭祀天地的大礼。

衮冕:古代帝王的冠服,衮冕是最高级别的。

圭:古代的一种玉器,用作礼仪上的信物。

南面称王:古代帝王面南而坐,表示统治天下。

哙反北面列于臣位:哙被迫站在臣子的位置,面朝北。

别宫:皇宫中的其他宫殿,与正宫不同。

上卿:古代官职,相当于高级官员。

将军市被:将军市被,燕国的一位将军。

本部军士:将军市被所率领的军队。

无终山:古代地名,位于燕国境内。

庶弟:同父异母的弟弟。

公子职:公子职,太子平的庶弟。

韩国:战国七雄之一,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北部。

箪食壶浆:古代战争中,民众用竹篮装食物,用壶装酒浆,表示欢迎军队。

匡章:齐国的将军。

渤海:古代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北省东部。

大衢:宽阔的道路。

宗庙:古代帝王祭祀祖先的庙宇。

府库:国库,存放国家财宝的地方。

囚车:古代用来囚禁犯人的车辆。

临淄:齐国的都城,位于今天的山东省淄博市。

徇属邑:巡行所属的城邑。

周赧王:周朝的最后一位君主。

齐湣王:齐国的国君。

凌迟处死:古代的一种残酷的死刑,将犯人分割成数块。

商、於之地:商、於是古代的两个地名,这里指的是这片土地。

箕帚妾:古代的一种低级妾室。

张仪:战国时期的著名政治家、外交家。

三寸不烂之舌:形容人能言善辩,口才了得。

门阑之厮:古代对门客、仆役的称呼。

北关守将:北关的守将。

逢侯丑:逢侯丑是古代的一个官职,这里指的是担任该官职的人,他在文中是秦国的一位使者。

商君:商鞅,战国时期的著名政治家、改革家。

咸阳:咸阳是秦国的都城,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咸阳市。

诈作酒醉:假装醉酒,是一种策略,用来掩盖真实的意图。

失足坠于车下:不小心从车上摔下来,这里用来表现张仪假装受伤。

足胫损伤:脚踝和腿部的伤害,这里用来描述张仪假装受伤的细节。

馆驿:古代供官员、使者或商人住宿的驿站。

楚与齐尚未决绝:楚国和齐国之间还没有完全断绝关系。

怀王:楚怀王,楚国的君主,这里指的是楚怀王对秦国的态度。

宋遗:宋遗是楚国的一位勇士,这里指的是他作为使者前往齐国。

湣王:齐湣王,齐国的君主,这里指的是齐湣王对宋遗的侮辱反应。

使:派遣,这里指的是派遣使者。

客卿:客卿是指外国人在一个国家担任官职。

陈轸:陈轸是楚国的客卿,这里指的是他向楚怀王提出的建议。

黔中之地:黔中是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贵州省。

上国:对别国的尊称,这里指的是秦国。

如允便可罢兵:如果答应这个条件就可以停止战争。

不知秦王肯放张仪入楚否?:不知道秦王是否愿意将张仪放回楚国。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评注

张仪与逢侯丑的交往,展现了战国时期外交家之间的复杂关系。‘一路与逢侯丑饮酒谈心,欢若骨肉’一句,描绘了两人关系的亲密,但也暗示了张仪的机智与逢侯丑的单纯。

‘张仪诈作酒醉,失足坠于车下’这一情节,是张仪策略的体现。通过假装受伤,张仪成功地将自己置身于秦王的关注之下,为后续的计谋埋下伏笔。

‘仪闭门养病不入朝’的描写,展现了张仪的耐心和策略。他利用病假,避免了直接面对秦王的质问,同时也为逢侯丑的上书争取了时间。

‘丑乃上书秦王,述张仪许地之言’这一行为,显示了逢侯丑对张仪的信任和对秦王的不满,同时也为张仪的计谋提供了助力。

‘楚与齐尚未决绝,寡人恐受欺于楚’惠文王的话,反映了战国时期国家间相互猜忌的现实,也体现了惠文王的谨慎。

‘宋遗假道于宋,借宋符直造齐界,辱骂湣王’这一举动,揭示了楚王对齐王的挑衅,同时也为楚齐关系的恶化埋下了伏笔。

‘湣王大怒,遂遣使西入秦,愿与秦共攻楚国’这一情节,展示了齐王对楚王的反击,也反映了战国时期国家间的结盟与对抗。

‘张仪称病愈入朝’的描写,表明张仪的计谋已经成功,他利用病假来掩盖自己的行动,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张仪所言者,乃仪之俸邑六里,自愿献于楚王耳’这句话,揭示了张仪的狡猾,他通过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换取楚王的信任,同时也为后续的计谋打下了基础。

‘怀王大怒曰:“张仪果是反覆小人,吾得之,必生食其肉!”’这一情节,表现了怀王对张仪的愤怒和失望,同时也为楚秦之间的战争埋下了伏笔。

‘陈轸进曰:“大王已失齐助,今复攻秦,未见利也,不如割两城以赂秦,与之合兵而攻齐”’这一建议,反映了战国时期国家间外交策略的多样性,也体现了陈轸的智谋。

‘怀王曰:“本欺楚者,秦也,齐何罪焉,合秦而攻齐,人将笑我?”’这一回答,显示了怀王的固执和楚王对秦王的怨恨。

‘屈匄兴兵十万,取路天柱山西北而进,径袭蓝田’这一行动,是楚王对秦王的反击,也是战国时期战争常态的体现。

‘秦、齐之兵追至丹阳,屈匄聚残兵复战,被甘茂斩之’这一情节,展现了楚军的失败和秦齐联军的强大。

‘楚怀王大惧,乃使屈平如齐谢罪,使陈轸如秦军,献二城以求和’这一行为,反映了楚王在战争失败后的无奈和求和的意愿。

‘惠文王曰:“寡人欲得黔中之地,请以商、於地易之,如允便可罢兵”’这一提议,是秦王对楚王的条件,也反映了战国时期国家间的外交博弈。

‘怀王曰:“寡人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如上国肯以张仪畀楚,寡人情愿献黔中之地为谢。”’这一回答,再次展现了怀王对张仪的怨恨和对秦王的期待。

‘不知秦王肯放张仪入楚否?且看下回分解’这一结尾,为故事留下了悬念,也引发了读者的好奇心。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九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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