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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回

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回-原文

犬戎主大闹镐京周平王东迁洛邑

话说申侯进表之后,有人在镐京探信,闻知幽王命虢公为将,不日领兵伐申,星夜奔回,报知申侯。

申侯大惊曰:‘国小兵微,安能抵敌王师?’大夫吕章进曰:‘天子无道,废嫡立庶,忠良去位,万民皆怨,此孤立之势也。今西戎兵力方强,与申国接壤,主公速致书戎主,借兵向镐,以救王后,必要天子传位于故太子,此伊周之业也。语云:‘先发制人’,机不可失。’

申侯曰:‘此言甚当。’遂备下金缯一车,遣人赍书与犬戎借兵,许以破镐之日,府库金帛,任凭搬取。

戎主曰:‘中国天子失政,申侯国舅,召我以诛无道,扶立东宫,此我志也。’遂发戎兵一万五千,分为三队,右先锋孛丁,左先锋满也速,戎主自将中军。

枪刀塞路,旌旆蔽空,申侯亦起本国之兵相助,浩浩荡荡,杀奔镐京而来。

出其不意,将王城围绕三匝,水息不通。

幽王闻变,大惊曰:‘机不密,祸先发,我兵未起,戎兵先动,此事如何?’

虢石父奏曰:‘吾王速遣人于骊山举起烽烟,诸侯救兵必至,内外夹攻,可取必胜。’

幽王从其言,遣人举烽。

诸侯之兵,无片甲来者,盖因前被烽火所戏,是时又以为诈,所以皆不起兵也。

幽王见救兵不至,犬戎日夜攻城,即谓石父曰:‘贼势未知强弱,卿可试之。朕当简阅壮勇,以继其后。’

虢公本非能战之将,只得勉强应命,率领兵车二百乘,开门杀出。

申侯在阵上望见石父出城,指谓戎主曰:‘此欺君误国之贼,不可走了。’

戎主闻之曰:‘谁为我擒之?’孛丁曰:‘小将愿往。’舞刀拍马,直取石父,斗不上十合,石父被孛丁一刀斩于车下。

戎主与满也速一齐杀将前进,喊声大举,乱杀入城,逢屋放火,逢人举刀,连申侯也阻当他不住,只得任其所为,城中大乱。

幽王未及阅军,见势头不好,以小车载褒姒和伯服,开后宰门出走。

司徒郑伯友自后赶上,大叫:‘吾王勿惊,臣当保驾。’

出了北门,迤逦望骊山而去。

途中又遇尹球来到,言:‘犬戎焚烧宫室,抢掠库藏,祭公已死于乱军之中矣!’

幽王心胆俱裂。

郑伯友再令举烽,烽烟透入九霄,救兵依旧不到。

犬戎兵追至骊山之下,将骊宫团团围住,口中只叫:‘休走了昏君!’

幽王与褒姒唬做一堆,相对而泣。

郑伯友进曰:‘事急矣,臣拚微命保驾,杀出重围,竟投臣国,以图后举!’

幽王曰:‘朕不听叔父之言,以至于此。朕今日夫妻父子之命,俱付之叔父矣!’

当下郑伯教人至骊宫前,放起一把火来,以惑戎兵,自引幽王从宫后冲出。

郑伯手持长矛,当先开路,尹球保著褒后母子,紧随幽王之后。

行不多步,早有犬戎兵拦住,乃是小将古里赤。

郑伯咬牙大怒,便接住交战。

战不数合,一矛刺古里赤于马下,戎兵见郑伯骁勇,一时惊散。

约行半里,背后喊声又起,先锋孛丁引大兵追来。

郑伯叫尹球保驾先行,亲自断后,且战且走。

却被犬戎铁骑横冲,分为两截。

郑伯困在垓心,全无惧怯,这根矛神出鬼没,但当先者无不著手。

犬戎主教四面放箭,箭如雨点,不分玉石,可怜一国贤侯,今日死于万镞之下。

左先锋满也速,早把幽王车仗掳住。

犬戎主看见衮袍玉带,知是幽王,就车中一刀砍死,并杀伯服。

褒姒美貌饶死,以轻车载之,带归毡帐取乐。

尹球躲在车箱之内,亦被戎兵牵出斩之。

统计幽王在位共一十一年。

因卖桑木弓箕草袋的男子,拾取清水河边妖女,逃于褒国,此女即褒姒也,蛊惑君心,欺凌嫡母,害得幽王今日身亡国破。

昔童谣所云:‘月将升,日将没,檿弧箕箙,实亡周国。’正应其兆。

天数已定于宣王之时矣。

东屏先生有诗曰:‘多方图笑掖庭中,烽火光摇粉黛红。自绝诸侯犹似可,忍教国祚丧羌戎。’

又陇西居士咏史诗曰:‘骊山一笑犬戎嗔,弧矢童谣已验真。十八年来犹报应,挽回造化是何人?’

又有一绝,单道尹球等无一善终,可为奸臣之戒。诗云:‘巧话谗言媚暗君,满图富贵百年身。一朝骈首同诛戮,落得千秋骂佞臣。’

又有一绝,咏郑伯友之忠。诗曰:‘石父捐躯尹氏亡,郑桓今日死勤王。三人总为周家死,白骨风前那个香?’

且说申侯在城内,见宫中火起,忙引本国之兵入宫,一路扑灭,先将申后放出冷宫。

巡到琼台,不见幽王、褒姒踪迹。

有人指说:‘已出北门去矣!’

料走骊山,慌忙追赶。

于路上正迎著戎主,车马相凑,各问劳苦。

说及昏君已杀,申侯大惊曰:‘孤初心止欲纠正王慝,不意遂及于此。后世不忠于君者,必以孤为口实矣!’亟令从人收殓其尸,备礼葬之。

戎主笑曰:‘国舅所谓妇人之仁也!’

却说申侯回到京师,安排筵席,款待戎主。

库中宝玉,搬取一空,又敛聚金缯十车为赠,指望他满欲而归。

谁想戎主把杀幽王一件,自以为不世之功,人马盘踞京城,终日饮酒作乐,绝无还军归国之意。

百姓皆归怨申侯。

申侯无可奈何,乃写密书三封,发人往三路诸侯处,约会勤王。

哪三路诸侯?北路晋侯姬仇,东路卫侯姬和,西路秦君嬴开。

又遣人到郑国,将郑伯死难之事,报知世子掘突,教他起兵复仇,不在话下。

单说世子掘突,年方二十三岁,生得身长八尺,英毅非常。

一闻父亲战死,不胜哀愤,遂素袍缟带,帅车三百乘,星夜奔驰而来。

早有探马报知犬戎主,预作准备。

掘突一到,便欲进兵。

公子成谏曰:’我兵兼程而进,疲劳未息,宜深沟固垒,待诸侯兵集,然后合攻,此万全之策也!’

掘突曰:’君父之仇,礼不反兵。况犬戎志骄意满,我以锐击惰,往无不克。若待诸侯兵集,岂不慢了军心?’遂麾军直逼城下。

城上偃旗息鼓,全无动静。

掘突大骂:’犬羊之贼,何不出城决一死战?’城上并不答应。

掘突喝教左右打点攻城。

忽闻丛林深处,巨锣声响,一枝军从后杀来。

乃犬戎主定计,预先埋伏在外者。

掘突大惊,慌忙挺枪来战。

城上巨锣声又起,城门大开,又有一枝军杀出。

掘突前有孛丁,后有满也速,两下夹攻,抵当不住,大败而走。

戎兵追赶三十余里方回。

掘突收拾残兵,谓公子成曰:’孤不听卿言,以至失利,今计将何出?’

公子成曰:’此去濮阳不远,卫侯老诚经事,何不投之。郑卫合兵,可以得志。’

掘突依言,吩咐望濮阳一路而进。

约行二日,尘头起处,望见无数兵车,如墙而至,中间坐著一位诸侯,锦袍金带,苍颜白发,飘飘然有神仙之态。

那位诸侯,正是卫武公姬和,时已八十余岁矣。

掘突停车高叫曰:’我郑世子掘突也。犬戎兵犯京师,吾父死于战场,我兵又败,特来求救。’

武公拱手答曰:’世子放心,孤倾国勤王,闻秦、晋之兵,不久亦当至矣,何忧犬羊哉?’

掘突让卫侯先行,拨转车辕,重回镐京,离二十里,分两处下寨。

教人打听秦、晋二国起兵消息。

探子报道:’西角上金鼓大鸣,车声轰地,绣旗上大书’秦’字。’

武公曰:’秦爵虽附庸,然习于戎俗,其兵勇悍善战,犬戎之所畏也!’言未毕,北路探子又报:’晋兵亦至,已于北门立寨。’

武公大喜曰:’二国兵来,大事济矣!’即遣人与秦、晋二君相闻。

须臾之间,二君皆到武公营中,互相劳苦。

二君见掘突浑身素缟,问:’此位何人?’

武公曰:’此郑世子也。’遂将郑伯死难,与幽王被杀之事,述了一遍,二君叹息不已。

武公曰:’老夫年迈无识,止为臣子,义不容辞,勉力来此。扫荡腥膻,全仗上国。今计将安出?’

秦襄公曰:’犬戎之志,在于剽掠子女金帛而已。彼谓我兵初至,必不提防,今夜三更,宜分兵东南北三路攻打,独缺西门,放他一条走路。却教郑世子伏兵彼处,候其出奔,从后掩击,必获全胜。’

武公曰:’此计甚善。’

话分两头。

再说申侯在城中闻知四国兵到,心中大喜。

遂与小周公咺密议:’只等攻城,这里开门接应。’却劝戎主先将宝货金缯,差右先锋孛丁分兵押送回国,以削其势;又教左先锋满也速尽数领兵出城迎敌。

犬戎主认作好话,一一听从。

却说满也速营于东门之外,正与卫兵对垒,约会明日交战,不期三更之后,被卫兵劫入大寨,满也速提刀上马,急来迎敌。

其奈戎兵四散乱窜,双拳两臂,撑持不住,只得一同奔走。

三路诸侯,呐喊攻城,忽然城门大开,三路军马一拥而入,毫无撑御,此乃申侯之计也。

戎主在梦中惊觉,跨著刬马,径出西城,随身不数百人。

又遇郑世子掘突拦住厮战,正在危急,却得满也速收拾败兵来到,混战一场,方得脱身。

掘突不敢穷追,入城与诸侯相见,恰好天色大明。

褒姒不及随行,自缢而亡。

胡曾先生有诗叹云:’锦绣围中称国母,腥膻队里作番婆。到头不免投缳苦,争似为妃快乐多?’

申侯大排筵席,管待四路诸侯。

只见首席卫武公推箸而起,谓诸侯曰:’今日君亡国破,岂臣子饮酒之时耶?’

众人齐声拱立曰:’某等愿受教训。’

武公曰:’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故太子在申,宜奉之以即王位,诸君以为如何?’

襄公曰:’君侯此言,文、武、成、康之灵也。’

世子掘突曰:’小子身无寸功,迎立一事,愿效微劳,以成先司徒之志。’

武公大喜,举爵劳之。

遂于席上草成表章,备下法驾,各国皆欲以兵相助。

掘突曰:’原非赴敌,安用多徒。只用本兵足矣。’

申侯曰:’下国有车三百乘,愿为引导。’

次日,掘突遂往申国,迎太子宜臼为王。

却说宜臼在申,终日纳闷,不知国舅此去,凶吉如何。

忽报郑世子赍著国舅申侯同诸侯连名表章,奉迎还京,心下倒吃了一惊。

展开看时,乃知幽王已被犬戎所杀,父子之情,不觉放声大哭。

掘突奏曰:’太子当以社稷为重,望早正大位,以安人心。’

宜臼曰:’孤今负不孝之名于天下矣。事已如此,只索起程。’

不一日,到了镐京,周公先驱入城,扫除宫殿,国舅申侯引著卫、晋、秦三国诸侯,同郑世子及一班在朝文武,出郭三十里迎接,卜定吉日进城。

宜臼见宫室残毁,凄然泪下,当下先见了申侯,禀命过了,然后服衮冕告庙,即王位,是为平王。

平王升殿,众诸侯百官朝贺已毕,平王宣申伯上殿,谓曰:’朕以废弃之人,获承宗祧,皆舅氏之力也。’进爵为申公。

申公辞曰:’赏罚不明,国政不清,镐京亡而复存,乃众诸侯勤王之功;臣不能禁戢犬戎,获罪先王,臣当万死。敢领赏乎?’坚辞三次,平王令复侯爵。

卫武公又奏曰:

褒姒母子恃宠乱伦。

虢石父、尹球等欺君误国,虽则身死,均当追贬。

平王一一准奏。

卫侯和进爵为公;

晋侯仇加封河内附庸之地;

郑伯友死于王事,赐谥为桓,世子掘突袭爵为伯,加封祊田千顷;

秦君原是附庸,加封秦伯,列于诸侯;

小周公咺拜太宰之职;

申后号为太后;

褒姒与伯服,俱废为庶人;

虢石父、尹球、祭公,姑念其先世有功,兼死于王事,止削其本身爵号,仍许子孙袭位。

又出安民榜,抚慰京师被害百姓,大宴群臣,尽欢而散。

有诗为证:

百官此日逢恩主,万姓今朝喜太平。

自是累朝功德厚,山河再整望中兴。

次日,诸侯谢恩。

平王再封卫侯为司徒,郑伯掘突为卿士,留朝与太宰咺一同辅政;

惟申、晋二君,以本国迫近戎、狄,拜辞而归;

申侯见郑世子掘突英毅非常,以女妻之,是为武姜。

此话搁过不提。

却说犬戎自到镐京扰乱一番,识熟了中国的道路,虽则被诸侯驱逐出城,其锋未曾挫折,又自谓劳而无功,心怀怨恨,遂大起戎兵,侵占周疆。

岐丰之地,半为戎有,渐渐逼近镐京,连月烽火不绝。

又宫阙自焚烧之后,十不存五,颓墙败栋,光景甚是凄凉。

平王一来府库空虚,无力建造宫室,二来怕犬戎早晚入寇,遂萌迁都洛邑之念。

一日朝罢,谓群臣曰:

昔王祖成王,既定镐京,又营洛邑,此何意也?

群臣齐声奏曰:

洛邑为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适均,所以成王命召公相宅,周公兴筑,号曰东都;

宫室制度,与镐京同,每朝会之年,天子行幸东都,接见诸侯,此乃便民之政也。

平王曰:

今犬戎逼近镐京,祸且不测,朕欲迁都于洛何如?

太宰咺奏曰:

今宫阙焚毁,营建不易,劳民伤财,百姓嗟怨,西戎乘衅而起,何以御之?迁都于洛,实为至便。

两班文武,俱以犬戎为虑,齐声曰:

太宰之言是也。

惟司徒卫武公低头长叹,平王曰:

老司徒何独无言?

武公乃奏曰:

老臣年逾九十,蒙君王不弃老耄,备位六卿,若知而不言,是不忠于君也;

若违众而言,是不和于友也。

然宁得罪于友,不敢得罪于君。

夫镐京左有崤、函,右有陇、蜀,披山带河,沃野千里,天下形胜,莫过于此。

洛邑虽天下之中,其势平衍,四面受敌之地,所以先王虽并建两都,然宅西京,以振天下之要,留东都以备一时之巡。

吾王若弃镐京而迁洛,恐王室自是衰弱矣!

平王曰:

犬戎侵夺岐丰,势甚猖獗,且宫阙残毁,无以壮观。

朕之东迁,实非得已。

武公奏曰:

犬戎豺狼之性,不当引入卧闼。

申公借兵失策,开门揖盗,使其焚烧宫阙,戮及先王,此不共之仇也。

王今励志自强,节用爱民,练兵训武,效先王之北伐南征,俘彼戎主,以献七庙,尚可湔雪前耻。

若隐忍避仇,弃此适彼,我退一尺,敌进一尺,恐蚕食之忧,不止于岐丰而已。

昔尧、舜在位,茅茨土阶,禹居卑宫,不以为陋。

京师壮观,岂在宫室?

惟吾王熟思之!

太宰咺又奏曰:

老司徒乃安常之论,非通变之言也。

先王怠政灭伦,自招寇贼,其事已不足深咎。

今王扫除煨烬,仅正名号,而府库空虚,兵力单弱,百姓畏惧犬戎,如畏豺虎。

一旦戎骑长驱,民心瓦解,误国之罪,谁能任之?

武公又奏曰:

申公既能召戎,定能退戎。

王遣人问之,必有良策。

正商议间,国舅申公遣人赍告急表文来到。

平王展开看之,大意谓:

犬戎侵扰不已,将有亡国之祸。

伏乞我王怜念瓜葛,发兵救援。

平王曰:

舅氏自顾不暇,安能顾朕。

东迁之事,朕今决矣!

乃命太史择日东行。

卫武公曰:

臣职在司徒,若主上一行,民生离散,臣之咎难辞矣!

遂先期出榜示谕百姓:

如愿随驾东迁者,作速准备,一齐起程。

祝史作文,先将迁都缘由,祭告宗庙。

至期,大宗伯抱著七庙神主,登车先导。

秦伯嬴开闻平王东迁,亲自领兵护驾,百姓携老扶幼,相从者不计其数。

当时宣王大祭之夜,梦见美貌女子,大笑三声,大哭三声,不慌不忙,将七庙神主,捆著一束,冉冉望东而去。

大笑三声,应褒姒骊山烽火戏诸侯事;

大哭三声者,幽王、褒姒,伯服三命俱绝;

神主捆束往东,正应今日东迁。

此梦无一不验。

又太史伯阳父辞云:

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

慎之,慎之。

弧箕箙。

羊被鬼吞者,宣王四十六年遇鬼而亡,乃己未年;

马逢犬逐,犬戎入寇,幽王十一年庚午也。

自此西周遂亡,天数有定如此,亦见伯阳父之神占矣。

东迁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回-译文

犬戎的主人大闹镐京,周平王东迁洛邑。

话说申侯进献了奏章之后,有人在镐京打探消息,得知幽王命令虢公为将,不久就要领兵攻打申国,于是星夜奔回,报告给申侯。申侯大惊说:‘我们国家小,兵力薄弱,怎么能抵挡住王师的进攻呢?’大夫吕章进言说:‘天子无道,废掉嫡长子立庶子,忠良之臣都被罢免,万民都怨恨,这是孤立无援的形势。现在西戎的兵力正强,与申国相邻,主公赶快写信给戎主,借兵攻打镐京,以救王后,一定要让天子把皇位传给故太子,这是伊周的事业。俗话说:“先发制人”,机会不可错过。”

申侯说:“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准备了一车金缯,派人带着信去借兵给犬戎,答应在攻破镐京的那天,仓库里的金帛任凭他们拿取。戎主说:“中国的天子失政,申侯是国舅,召我来诛杀无道之人,扶持太子,这是我的愿望。”于是派出戎兵一万五千人,分为三队,右先锋是孛丁,左先锋是满也速,戎主亲自率领中军。枪刀堵塞了道路,旗帜遮蔽了天空,申侯也起用了本国军队相助,浩浩荡荡,杀向镐京而来。出其不意,将王城包围了三圈,水道不通。

幽王听到变故,大惊说:“机密泄露,祸事先发,我的军队还没出发,戎兵就先动了,这该怎么办?”

虢石父进言说:“吾王快派人到骊山点燃烽火,诸侯的救兵一定会来,内外夹攻,一定能取得胜利。”

幽王听从了他的建议,派人点燃烽火。但是诸侯的军队没有一个人来,因为之前被烽火戏弄过,这时又以为是在欺诈,所以都不起兵。

幽王看到救兵不来,犬戎日夜攻打城池,就对石父说:“敌军的势力还不知道强弱,你可以先试试看。我会挑选勇士,随后支援。”虢公本来就不是能战的将领,只能勉强接受命令,率领了两百辆兵车,打开城门冲出去。

申侯在阵上看到石父出城,指着他对戎主说:“这是欺君误国的奸贼,不能让他跑了。”戎主听到后说:“谁愿意为我擒拿他?”孛丁说:“小将愿意去。”挥舞着刀,骑马直冲石父,交战不到十回合,石父被孛丁一刀斩于车下。戎主和满也速一起杀将前进,喊声震天,乱杀入城,逢屋放火,逢人举刀,连申侯也阻拦不住他们,只能任由他们所为,城中一片混乱。

幽王还没来得及检阅军队,看到形势不好,用小车载着褒姒和伯服,打开后宰门逃走。司徒郑伯友从后面赶上,大叫:“吾王不要害怕,臣会保护您的。”

出了北门,一路向骊山而去。途中又遇到尹球,他说:“犬戎焚烧宫室,抢掠库藏,祭公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

幽王心胆俱裂。郑伯友再次命令点燃烽火,烽烟直冲云霄,但是救兵依旧没有来。犬戎的军队追到骊山脚下,将骊宫团团围住,口中只叫:“休走了昏君!”

幽王和褒姒抱在一起,相对而泣。郑伯友进言说:“事情紧急了,臣愿意拼上微薄的生命保护吾王,杀出重围,逃到臣的国家,再图后举!”

幽王说:“朕不听叔父的话,以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朕今天的夫妻父子之命,都托付给叔父了!”

当下郑伯让人在骊宫前放起一把火来,以迷惑戎兵,自己带领幽王从宫后冲出。郑伯手持长矛,当先开路,尹球保护着褒后母子,紧跟在幽王后面。

走了没几步,就有犬戎的士兵拦住去路,那是小将古里赤。郑伯咬牙大怒,便接住交战。交战没几回合,一矛刺中了古里赤,戎兵看到郑伯勇猛,一时惊散。

大约走了半里路,背后又响起喊声,先锋孛丁率领大军追来。郑伯让尹球保护幽王先行,自己断后,边战边退。但是被犬戎的铁骑横冲,分为两截。郑伯被困在垓心,毫无惧色,这根矛如同神出鬼没,所向披靡。

犬戎的主教命令四面放箭,箭如雨点般密集,不分敌我,可怜一国贤侯,今日死在万箭之下。

左先锋满也速,早已把幽王的车辆劫持。

犬戎的主看见幽王身穿龙袍,头戴玉带,知道是幽王,就在车中一刀砍死了他,并杀死了伯服。褒姒美貌,被饶了一命,用轻便的车载着她,带回了毡帐取乐。尹球躲在车箱里,也被戎兵拉出来斩首。

统计幽王在位共十一年。因为卖桑木弓和箕草袋的男子,捡到了清水河边的妖女,逃到了褒国,这个女子就是褒姒,她迷惑了君心,欺凌嫡母,导致幽王今日身亡国破。

昔日的童谣所说的:“月将升,日将没,檿弧箕箙,实亡周国。”正是应验了这个预兆。天数早在宣王时期就已经注定。

东屏先生有诗云:“多方图笑掖庭中,烽火光摇粉黛红。自绝诸侯犹似可,忍教国祚丧羌戎。”

又陇西居士咏史诗曰:“骊山一笑犬戎嗔,弧矢童谣已验真。十八年来犹报应,挽回造化是何人?”

又有一绝,单道尹球等无一善终,可为奸臣之戒。诗云:“巧话谗言媚暗君,满图富贵百年身。一朝骈首同诛戮,落得千秋骂佞臣。”

又有一绝,咏郑伯友之忠。诗曰:“石父捐躯尹氏亡,郑桓今日死勤王。三人总为周家死,白骨风前那个香?”

且说申侯在城内,看到宫中火起,急忙带领本国军队入宫,一路扑灭,先将申后从冷宫中放出。

巡到琼台,不见幽王和褒姒的踪迹。有人指说:“他们已经出北门走了!”

料想他们会去骊山,急忙追赶。在路上正遇到戎主,车马相遇,互相问候。谈到昏君已经被杀,申侯大惊说:“我最初的目的是想纠正王的错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后世不忠于君主的人,一定会以我为借口!”急忙命令随从收殓幽王的尸体,按照礼仪安葬。

戎主笑着说:“国舅所谓的妇人之仁啊!”

再说申侯回到京城,安排酒席,款待戎主。将库中的宝玉搬空,又收集了十车金缯作为礼物,希望他满意而归。但没想到戎主把杀幽王的事情当作了不世之功,军队驻扎在京城,整天饮酒作乐,根本没有回军的意思。百姓都归怨申侯。

申侯无可奈何,写了三封密信,派人送到三路诸侯那里,约他们起兵勤王。这三路诸侯是:北路晋侯姬仇,东路卫侯姬和,西路秦君嬴开。又派人到郑国,将郑伯的死难之事报告给世子掘突,让他起兵复仇,不一一细说。

世子掘突,年仅二十三岁,身材高大八尺,非常英勇坚毅。一听到父亲战死,非常悲痛和愤怒,于是穿着素色的衣服,系着白色的腰带,率领三百辆战车,星夜兼程赶来。早有探马报告了犬戎的主帅,提前做好了准备。掘突一到,就想要进攻。

公子成劝谏说:“我们的军队日夜兼程,疲惫未消,应该深挖壕沟,加固壁垒,等待诸侯的军队集结,然后一起进攻,这是万全之策!”

掘突说:“君父的仇恨,按照礼节不能退缩。而且犬戎人骄傲自满,我们以锐气打击他们的松懈,去哪里都能取胜。如果等到诸侯的军队集结,难道不会影响军心吗?”于是指挥军队直接逼近城下。

城上旗帜低垂,鼓声停止,没有任何动静。掘突大声骂道:“狗羊般的贼人,为什么不出城决一死战?”城上没有人回应。掘突命令左右准备攻城。

突然听到丛林深处传来巨大的锣声,一支军队从后面杀来。这是犬戎的主帅事先在外边埋伏的。

掘突大惊,慌忙挺枪迎战。城上的巨锣声再次响起,城门大开,又有一支军队冲出来。掘突前面有孛丁,后面有满也速,两面夹击,抵挡不住,大败而逃。戎兵追赶了三十多里才返回。

掘突收拾残兵,对公子成说:“我没有听你的话,以至于失败,现在该怎么办?”

公子成说:“从这里到濮阳不远,卫侯老成持重,经验丰富,为什么不投奔他。郑国和卫国联合军队,可以成功。”掘突按照他的话,命令军队向濮阳进发。

大约行进了两天,尘土飞扬的地方,看到无数战车如墙而至,中间坐着一位诸侯,身穿锦袍,腰系金带,脸色苍老,头发花白,飘飘然有神仙之态。这位诸侯正是卫武公姬和,当时已经八十多岁。掘突停车高声喊道:“我是郑国的世子掘突。犬戎的军队侵犯京城,我的父亲在战场上死去,我们的军队又失败了,特地来求救。”

武公拱手回答:“世子放心,我将倾尽全国之力来勤王,听说秦、晋两国的军队不久也将到来,何必担心犬羊之辈呢?”

掘突让卫侯先走,调转车头,重新返回镐京,离城二十里,分两处扎营。

派人打探秦、晋两国起兵的消息。探子报告说:“西角上金鼓齐鸣,车声如雷,旗帜上写着‘秦’字。”

武公说:“秦国虽然是附庸国,但习惯了戎人的习俗,他们的士兵勇猛善战,是犬戎所畏惧的!”话还没说完,北路的探子又报告说:“晋国的军队也到了,已经在北门扎营。”武公非常高兴说:“两国的军队来了,大事可成!”立即派人去通知秦、晋两国的君主。不一会儿,两位君主都到了武公的营地,互相问候。

两位君主看到掘突全身素色,问:“这位是谁?”

武公说:“这是郑国的世子。”于是将郑伯的遇难,以及幽王被杀的事情,详细叙述了一遍,两位君主都叹息不已。

武公说:“我年老无识,只是作为臣子,义不容辞,尽力而来。清除腥膻,全靠上国的帮助。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襄公说:“犬戎的意图,只是掠夺子女和金银财宝。他们认为我们的军队刚到,一定不会防备,今晚三更,应该分兵东南北三路攻打,只留下西门,放他们一条路走。然后让郑世子在那里埋伏,等他们逃出来,从后面追击,一定能够全胜。”

武公说:“这个计策很好。”

话分两头。

再说申侯在城中得知四国军队到来,心中非常高兴。于是与小周公密谋:‘只等攻城,这里就开门接应。’并且劝戎主先将宝物和丝绸,派右先锋孛丁分兵护送回国,以削弱他们的势力;又让左先锋满也速率领全部军队出城迎战。犬戎的主帅认为这是好话,一一听从。

却说满也速在东门外扎营,正与卫兵对峙,约定明天交战,没想到三更之后,被卫兵劫入大寨,满也速提刀上马,急忙来迎战。但是戎兵四散逃窜,他双拳难敌四手,只得一同逃跑。三路诸侯呐喊着攻城,忽然城门大开,三路军队一拥而入,毫无抵抗,这是申侯的计策。

戎主在梦中惊醒,骑马直接出西城,身边只有数百人。又遇到郑世子掘突拦住战斗,正在危急时刻,却得到满也速收拾败兵赶到,混战一场,才得以脱身。

掘突不敢穷追,进城与诸侯相见,恰好天色大亮。褒姒来不及随行,自缢而亡。胡曾先生有诗叹云:‘锦绣围中称国母,腥膻队里作番婆。到头不免投缳苦,争似为妃快乐多?’

申侯大摆宴席,招待四路诸侯。只见首席卫武公推箸而起,对诸侯说:‘今天君王亡国破,哪是臣子饮酒的时候呢?’

众人齐声拱手说:‘我们愿意接受教训。’

武公说:‘国家不能一日无君,现在故太子在申国,应该立他为王,各位认为如何?’

襄公说:‘君侯此言,是文、武、成、康之灵的期望。’

世子掘突说:‘我小子没有寸功,迎立之事,愿意效劳,以完成先司徒的遗愿。’

武公非常高兴,举杯敬他。于是席上草拟了表章,准备了法驾,各国都愿意出兵相助。

掘突说:‘原本不是去作战,何必用太多的人。只需要本国的军队就足够了。’

申侯说:‘我国有三百辆战车,愿意作为向导。’

次日,掘突前往申国,迎接太子宜臼为王。

宜臼在申国,整天闷闷不乐,不知道国舅此去,吉凶如何。忽然报告说郑世子带着国舅申侯和诸侯联名表章,前来迎接回京,心中大吃一惊。展开来看时,才知道幽王已经被犬戎所杀,父子之情,忍不住放声大哭。掘突上奏说:‘太子应以国家为重,希望早日登基,以安定人心。’

宜臼说:‘我现在在天下背负不孝的名声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出发了。’

不久,到了镐京,周公先驱入城,清扫宫殿,国舅申侯带领卫、晋、秦三国诸侯,以及郑世子和一班朝中文武,出城三十里迎接,定下吉日进城。宜臼看到宫殿残破,凄然泪下,当下先拜见申侯,禀报了情况,然后穿上龙袍告祭祖庙,登基为王,这就是平王。

平王登基后,众诸侯百官朝贺完毕,平王宣召申伯上殿,对他说:‘朕作为被废弃的人,能够继承宗庙,都是舅氏的功劳。’进封他为申公。申公推辞说:‘赏罚不明,国政不清,镐京的失而复得,是众诸侯勤王的功劳;臣不能阻止犬戎,获罪先王,臣应当万死。敢领受赏赐吗?’他坚决推辞了三次,平王命令恢复他的侯爵。

卫武公又向平王进言说:‘褒姒母子依仗宠爱而乱伦。虢石父、尹球等人欺君误国,虽然他们已经死去,但也应该追贬他们的爵位。’平王一一批准了卫武公的请求。

卫侯被提升为公爵;晋侯仇被加封河内附庸之地;郑伯友因王事去世,被赐予谥号桓,他的儿子掘突继承爵位成为伯,并加封祊田千顷;秦君原本是附庸,被加封为秦伯,位列诸侯;小周公咺被任命为太宰;申后被封为太后;褒姒和伯服都被废为庶人;虢石父、尹球、祭公,考虑到他们先世有功,并且死于王事,只剥夺了他们的爵位,但允许他们的子孙继承爵位。接着,又发布了安民榜,安抚京师被害的百姓,大宴群臣,尽欢而散。有诗为证:

百官今日逢恩主,万姓今朝喜太平。自是累朝功德厚,山河再整望中兴。

次日,诸侯前来谢恩。平王再次封卫侯为司徒,郑伯掘突为卿士,留朝与太宰咺一同辅政;只有申、晋两位君主,因为本国靠近戎、狄,辞别而归;申侯看到郑世子掘突非常英毅,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就是武姜。

犬戎自从到了镐京,一番扰乱之后,熟悉了中国的道路,虽然被诸侯驱逐出城,但他们的锋芒未曾受挫,又自认为劳而无功,心怀怨恨,于是大规模起兵,侵占周朝的疆土。岐山和丰镐之地,有一半被戎人占据,渐渐地逼近镐京,连续几个月烽火不断。宫阙自从被焚烧之后,只剩下十分之一二,残墙断壁,景象十分凄凉。平王一方面因为国库空虚,无力重建宫室,另一方面担心犬戎早晚入侵,于是产生了迁都洛邑的想法。

一天上朝结束后,平王对群臣说:‘以前的王祖成王,既定都镐京,又营建洛邑,这是什么原因呢?’群臣齐声回答:‘洛邑位于天下之中,四方进贡,路程适中,所以成王命令召公选址,周公建造,称之为东都;宫室制度与镐京相同,每年朝会之时,天子前往东都,接见诸侯,这是便民的政策。’

平王说:‘如今犬戎逼近镐京,灾祸难以预料,我想迁都洛邑,怎么样?’太宰咺上奏说:‘现在宫阙被焚毁,重建不易,劳民伤财,百姓怨声载道,西戎趁机而起,我们该如何应对?迁都洛邑,实在是最好的选择。’文武百官都担心犬戎,齐声说:‘太宰的话是正确的。’

只有司徒卫武公低头长叹,平王说:‘老司徒为何不说话?’卫武公于是上奏说:‘老臣已经九十多岁了,承蒙君王不嫌弃我年老体衰,让我担任六卿之一,如果知道而不说,那是忠于君主的表现;如果违背众人而说,那是与朋友不和的表现。然而,我宁愿得罪朋友,也不敢得罪君主。镐京左有崤山、函谷关,右有陇山、蜀地,依山傍水,沃野千里,天下的形胜,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洛邑虽然位于天下之中,地势平坦,四面受敌,所以先王虽然并建两都,但居住在西京,以镇天下之要,留东都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大王放弃镐京而迁都洛邑,恐怕王室从此会衰弱!’

平王说:‘犬戎侵夺岐山和丰镐,形势非常猖獗,而且宫阙残破,无法壮观。我迁都洛邑,实在是不得已。’

卫武公上奏说:‘犬戎如同豺狼,不应该引入卧室内。申公借兵失策,开门揖盗,让他们焚烧宫阙,杀害先王,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大王现在励志自强,节约用度,爱护百姓,训练军队,效仿先王的北伐南征,俘虏戎主,献给七庙,还可以洗刷前耻。如果忍辱避仇,放弃这里迁往那里,我们退一步,敌人进一步,恐怕被蚕食的忧虑,不止于岐山和丰镐而已。以前尧、舜在位时,茅屋土阶,大禹住在简陋的宫室,并不认为简陋。京师的壮观,难道只在宫室吗?只希望大王深思熟虑!’

太宰咺又上奏说:‘老司徒这是安于现状的言论,不是通变之言。先王怠政灭伦,自招祸患,这些事情已经不值得深究。现在大王扫除余烬,仅恢复了名号,但国库空虚,兵力单薄,百姓害怕犬戎,如同害怕豺虎,一旦戎骑长驱直入,民心瓦解,误国的罪责,谁能承担?’

卫武公又上奏说:‘申公既然能召戎,就一定能退戎。大王派人去问他,必有良策。’

正当商议之际,国舅申公派人带着紧急奏章来到。平王展开看后,大意是说:‘犬戎不断侵扰,将有亡国之祸。恳请大王怜念我们之间的情谊,发兵救援。’

平王说:‘舅氏自己都顾不过来,怎么能顾得上我。东迁之事,我已经决定了!’于是命令太史选择东行的日子。

卫武公说:‘我作为司徒,如果大王一旦出行,百姓离散,我难辞其咎!’于是提前发布榜文告诉百姓:‘如果愿意随驾东迁的,赶快准备,一起出发。’祝史写文章,先将迁都的原因,祭告宗庙。到了那一天,大宗伯抱着七庙的神主,登上车辆先行。秦伯嬴开听说平王东迁,亲自领兵护驾,百姓扶老携幼,跟随的人数不胜数。

当时宣王大祭之夜,梦见一个美貌的女子,大笑三声,大哭三声,不慌不忙,将七庙的神主捆绑在一起,缓缓地向东而去。大笑三声,应验了褒姒在骊山烽火戏诸侯的事情;大哭三声,应验了幽王、褒姒、伯服三人的死亡;神主捆绑向东,正应验了今天的东迁。这个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得到了应验。

太史伯阳父说:‘哭又笑,笑又哭,羊被鬼吞,马逢犬逐。小心,小心。弧箕箙。’羊被鬼吞,指的是宣王四十六年遇到鬼而去世,那是己未年;马逢犬逐,指的是犬戎入侵,幽王十一年庚午。

从此,西周灭亡,天数如此,也显示了伯阳父的神占之准确。东迁之后的事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回-注解

犬戎:犬戎是古代西北地区的民族,曾入侵周朝,导致西周灭亡。

镐京:镐京是西周的首都,位于今天的陕西西安附近。

周平王:周朝的君主,因镐京被犬戎攻破,迁都洛邑。

洛邑:洛邑是东周的首都,位于今天的河南洛阳。

申侯:周朝申国的国君,因幽王无道,联合犬戎攻破镐京。

幽王:周朝的君主,因宠爱褒姒而荒废国政,导致犬戎攻破镐京。

虢公:周朝的官员,幽王时为将,率兵伐申。

吕章:申国的官员,向申侯献策联合犬戎。

东宫:古代指太子居住的地方,也指太子。

伊周:古代传说中的圣王,指周文王、周武王。

金缯:黄金和丝绸,古代用作货币或礼物。

烽烟:古代边防报警用的烟火信号。

骊山:位于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是古代帝王游乐的地方。

褒姒:褒姒是西周末年周幽王的宠妃,以其美貌和荒淫著称,最终导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引发犬戎入侵,是周朝衰败的象征。

伯服:伯服是周幽王的儿子,与褒姒有染,最终被废为庶人。

司徒:司徒是古代官职,掌管土地和人民。

郑伯友:郑国的国君,忠心耿耿,曾护卫幽王。

尹球:尹球是周幽王的另一位宠臣,与虢石父一同被卫武公视为欺君误国的罪人。

褒国:褒姒的故乡,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南部。

檿弧箕箙:古代童谣中的预言,指周朝的衰败。

宣王:周朝的君主,在位期间国力强盛。

东屏先生:古代诗人,此处指诗人。

陇西居士:古代诗人,此处指诗人。

勤王:古代指诸侯起兵护卫天子。

晋侯:晋侯仇,晋国的国君,因功被封为河内附庸之地。

卫侯:卫武公,周朝的诸侯国卫国的国君,因功被封为公。

秦君:秦君原是附庸,后来被封为秦伯,成为诸侯之一。

世子:世子,指诸侯国的太子。

掘突:此处指郑国的世子,名字。

缟带:古代丧服的一种,用白色布料制成的带子。

帅车:指领兵的车队。

探马:古代军事中用于侦查敌情的骑兵。

诸侯:古代分封制下的地方领主,相当于现在的州或郡的长官。

兼程而进:不休息地快速行军。

深沟固垒:指挖掘深沟,筑起坚固的营垒,以防御敌人。

素袍:白色的袍子,通常用于丧服。

金鼓:古代战争中用来传达命令的锣鼓。

孛丁:人名,此处指犬戎的将领。

满也速:人名,此处指犬戎的将领。

腥膻:比喻邪恶的气味,此处指犬戎的残暴。

锦袍金带:华丽的衣服和金色的腰带,通常指贵族或官员的服饰。

苍颜白发:形容人年老的面容。

附庸:古代指较小的国家或地区,从属于较大的国家。

剽掠:抢劫掠夺。

缯:古代的一种丝织品,此处指财物。

刬马:一种轻便的马匹,此处指戎主骑的马。

国舅:皇帝或诸侯王的妻子的兄弟。

法驾:古代帝王出行时所用的仪仗队。

宗祧:祖先的庙宇和祭祀。

申公:指申侯,因功被封为申公。

虢石父:虢石父是周幽王的宠臣,与褒姒有染,被卫武公视为乱伦之徒。

平王:周平王,周幽王的儿子,继位后迁都洛邑,开启了东周时期。

郑伯:郑伯友,郑国的国君,因战死被赐谥为桓。

小周公:小周公,周公旦的后代,被任命为太宰。

申后:申后,申国的国君之妻,后来被封为太后。

太宰:太宰是古代官职,掌管国家政务。

卿士:卿士是古代官职,相当于宰相。

烽火:烽火是古代传递军情的信号,通过点燃烽火来报警。

七庙:七庙是指周朝的宗庙,供奉祖先。

伯阳父:伯阳父是古代著名的占卜家,擅长占卜和预言。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回-评注

卫武公的奏章,从‘褒姒母子恃宠乱伦’到‘虢石父、尹球等欺君误国’,展现了对宫廷腐败与政治败坏的直接批判。‘追贬’一词,透露出对乱臣贼子的严惩态度,体现了当时法制的严肃与公正。

平王的‘一一准奏’表明了他的决断力和对朝臣意见的尊重,同时也反映了当时君主专制体制下,朝臣对君主权威的服从。

对卫侯、晋侯、郑伯的封赏,以及秦君的加封,显示了平王对功臣的认可和对国家疆域的扩张。这些举措有助于稳定国内局势,增强国家实力。

褒姒与伯服的废黜,虢石父、尹球、祭公的爵号削除,体现了平王对乱政者的清算,以及对国家纲常的维护。

‘出安民榜,抚慰京师被害百姓,大宴群臣,尽欢而散’这一段,描绘了平王在稳定局势后,采取的安抚措施,体现了他的仁政思想。

诗中的‘百官此日逢恩主,万姓今朝喜太平’反映了当时朝野对平王的感激和期待,‘累朝功德厚,山河再整望中兴’则表达了对国家未来的美好愿景。

诸侯谢恩,申侯将女儿嫁给郑世子掘突,这些情节体现了诸侯间的联姻关系,以及政治联姻在古代中国的重要性。

犬戎的入侵,以及平王迁都洛邑的决策,反映了当时周王朝面临的内外压力。犬戎的入侵象征着外患,而迁都洛邑则是对内忧外患的应对。

卫武公的劝谏,‘宁得罪于友,不敢得罪于君’,体现了他的忠诚与正直,同时也表达了对国家命运的担忧。

太宰咺的‘非通变之言’与卫武公的‘安常之论’之间的争论,反映了当时朝臣对于国家政策的不同看法,以及对于国家未来的不同规划。

申公的告急表文,以及平王的决断,体现了国家在面对危机时的应对策略,以及君主在关键时刻的决断力。

卫武公的‘若主上一行,民生离散’的担忧,以及他的出榜示谕,体现了他的责任感和对百姓的关怀。

宣王的大祭之夜梦,以及太史伯阳父的预言,带有浓厚的神话色彩,反映了古代中国对天命和预兆的重视,同时也预示了西周的衰落。

‘自此西周遂亡,天数有定如此’这一句话,体现了古代中国对历史循环和天命观念的认同,同时也反映了作者对历史发展的深刻思考。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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