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十二回-原文
晏蛾儿逾墙殉节群公子大闹朝堂
群公子大闹朝堂话说齐桓公背了管仲遗言,复用竖刁、雍巫、开方三人,鲍叔牙谏诤不从,发病而死,三人益无忌惮,欺桓公老耄无能,遂专权用事。
顺三人者,不贵亦富,逆三人者,不死亦逐。
这话且搁过一边。
且说是时有郑国名医,姓秦名缓,字越人,寓于齐之卢村,因号卢医。
少时开邸舍,有长桑君来寓,秦缓知其异人,厚待之,不责其直。
长桑君感之,授以神药,以上池水服之,眼目如镜,暗中能见鬼物,虽人在隔墙,亦能见之,以此视人病症,五脏六腑,无不洞烛,特以诊脉为名耳。
古时有个扁鹊,与轩辕黄帝同时,精于医药。
人见卢医手段高强,遂比之古人,亦号为扁鹊。
先年扁鹊曾游虢国,适值虢太子暴蹶而死,扁鹊过其宫中,自言能医,内侍曰:‘太子已死矣,安能复生?’
扁鹊曰:‘请试之。’
内侍报知虢公,虢公流泪沾襟,延扁鹊入视。
扁鹊教其弟子阳厉,用砭石针之,须臾,太子苏,更进以汤药,过二旬复故。
世人共称扁鹊有回生起死之术。
扁鹊周游天下,救人无数。
一日,游至临淄,谒见齐桓公。
奏曰:‘君有病在腠理,不治将深。’
桓公曰:‘寡人不曾有疾。’扁鹊出。
后五日复见,奏曰:‘君病在血脉,不可不治。’桓公不应。
后五日又见,奏曰:‘君之病已在肠胃矣,宜速治也。’桓公复不应。
扁鹊退,桓公叹曰:‘甚矣,医人之喜于见功也。无疾而谓之有疾。’
过五日,扁鹊又求见,望见桓公之色,退而却走,桓公使人问其故。
曰:‘君之病在骨髓矣。夫腠理,汤熨之所及也。血脉,针砭之所及也。肠胃,酒醪之所及也。今在骨髓,虽司命其奈之何?臣是以不言而退也。’
又过五日,桓公果病,使人召扁鹊,其馆人曰:‘秦先生五日前已束装而去矣。’桓公懊悔无已。
桓公先有三位夫人,曰王姬、徐姬、蔡姬,皆无子。
王姬、徐姬相继行卒,蔡姬退回蔡国。
以下又有如夫人六位,俱因他得君宠爱,礼数与夫人无别,故谓之如夫人。
六位各生一子,第一位长卫姬,生公子无亏;第二位少卫姬,生公子元;第三位郑姬,生公子昭;第四位葛嬴,生公子潘;第五位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宋华子,生公子雍。
其余妾媵,有子者尚多,不在六位如夫人之数。
那六位如夫人中,惟长卫姬事桓公最久。
六位公子中,亦惟无亏年齿最长。
桓公嬖臣雍巫、竖刁,俱与卫姬相善,巫刁因请于桓公,许立无亏为嗣。
后又爱公子昭之贤,与管仲商议,在葵邱会上,嘱咐宋襄公,以昭为太子。
卫公子开方,独与公子潘相善,亦为潘谋嗣立。
公子商人性喜施予,颇得民心,因母密姬有宠,未免萌觊觎之心。
内中只公子雍出身微贱,安分守己。
其他五位公子,各树党羽,互相猜忌,如五只大虫,各藏牙爪,专等人来搏噬。
桓公虽然是个英主,却不道剑老无芒,人老无刚,他做了多年的侯伯,志足意满,且是耽于酒色之人,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到今日衰耄之年,志气自然昏惰了。
况又小人用事,蒙蔽耳目,但知乐境无忧境,不听忠言听谀言。
那五位公子,各使其母求为太子,桓公也一味含糊答应,全没个处分的道理。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忽然桓公疾病,卧于寝室。
雍巫见扁鹊不辞而去,料也难治了,遂与竖刁商议出一条计策,悬牌宫门,假传桓公之语。
牌上写道:寡人有怔忡之疾,恶闻人声,不论群臣子姓,一概不许入宫,著寺貂紧守宫门,雍巫率领宫甲巡逻。
一应国政,俱俟寡人病痊日奏闻。
巫、刁二人假写悬牌,把住宫门,单留公子无亏,住长卫姬宫中,他公子问安,不容入宫相见。
过三日,桓公未死,巫、刁将他左右侍卫之人,不问男女,尽行逐出,把宫门塞断。
又于寝室周围,筑起高墙三丈,内外隔绝,风缝不通。
止存墙下一穴,如狗窦一般,早晚使小内侍钻入,打探生死消息。
一面整顿宫甲,以防群公子之变。
不在话下。
再说桓公伏于床上,起身不得,呼唤左右,不听得一人答应,光著两眼,呆呆而看。
只见扑蹋一声,似有人自上而坠,须臾推窗入来,桓公睁目视之,乃贱妾晏蛾儿也。
桓公曰:‘我腹中觉饿,正思粥饮,为我取之。’
蛾儿对曰:‘无处觅粥饮。’
桓公曰:‘得热水亦可救渴。’
蛾儿对曰:‘热水亦不可得。’
桓公曰:‘何故?’
蛾儿对曰:‘易牙与竖刁作乱,守禁宫门,筑起三丈高墙,隔绝内外,不许人通,饮食从何处而来?’
桓公曰:‘汝如何得至于此?’
蛾儿对曰:‘妾曾受主公一幸之恩,是以不顾性命,逾墙而至,欲以视君之瞑也。’
桓公曰:‘太子昭安在?’
蛾儿对曰:‘被二人阻挡在外,不得入宫。’
桓公叹曰:‘仲父不亦圣乎!圣人所见,岂不远哉。寡人不明,宜有今日。乃奋气大呼曰:‘天乎!天乎!小白乃如此终乎?’连叫数声,吐血数口。
谓蛾儿曰:‘我有宠妾六人,子十余人,无一人在目前者,单只你一人送终。深愧平日未曾厚汝。’
蛾儿对曰:‘主公请自保重。万一不幸,妾情愿以死送君。’
桓公叹曰:‘我死若无知则已。若有知,何面目见仲父于地下!’乃以衣袂自掩其面,连叹数声而绝。
计桓公即位于周庄王十二年之夏五月,薨于周襄王九年之冬十月,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寿七十三岁。
潜渊先生有诗单赞桓公好处:
姬辙东迁纲纪亡,首倡列国共尊王。
南征僭楚包茅贡,北启顽戎朔漠疆。
立卫存邢仁德著,定储明禁义声扬。
正而不谲《春秋》许,五伯之中业最强。
髯仙又有一绝,叹桓公一生英雄,到头没些结果。
诗云:
四十余年号方伯,南摧西抑雄无敌!
一朝疾卧牙刁狂,仲父原来死不得。
晏蛾儿见桓公命绝,痛哭一场,欲待叫唤外人,奈墙高声不得达,欲待逾墙而出,奈墙内没有衬脚之物。
左思右想,叹口气曰:‘吾曾有言,‘以死送君’,若殡殓之事,非妇人所知也。’乃解衣以覆桓公之尸,复肩负窗槅二扇以盖之,权当掩覆之意。
向床下叩头曰:‘君魂且勿远去,待妾相随!’遂以头触柱,脑裂而死。
贤哉,此妇也!
是夜,小内侍钻墙穴而入,见寝室堂柱之下,血泊中挺著一个尸首,惊忙而出,报与巫、刁二人曰:‘主公已触柱自尽矣。’
巫、刁二人不信,使内侍辈掘开墙垣,二人亲自来看,见是个妇人尸首,大惊。
内侍中有认得者,指曰:‘此晏蛾儿也。’再看牙床之上,两扇窗槅,掩盖著个不言不动、无知无觉的齐桓公。
呜呼哀哉,正不知几时气绝的。
竖刁便商议发丧之事。
雍巫曰:‘且慢,且慢,必须先定了长公子的君位,然后发丧,庶免争竞。’竖刁以为然。
当下二人同到长卫姬宫中,密奏曰:‘先公已薨逝矣。以长幼为序,合当夫人之子。但先公存日,曾将公子昭嘱托宋公,立为太子,群臣多有知者。
倘闻先公之变,必然辅助太子。依臣等之计,莫若乘今夜仓卒之际,即率本宫甲士,逐杀太子,而奉长公子即位,则大事定矣。’
长卫姬曰:‘我妇人也,惟卿等好为之!’于是雍巫、竖刁各率宫甲数百,杀入东宫,来擒世子。
且说世子昭不得入宫问疾,闷闷不悦。
是夕方挑灯独坐,恍惚之间,似梦非梦,见一妇人前来谓曰:‘太子还不速走,祸立至矣,妾乃晏蛾儿也,奉先公之命,特来相报。’昭方欲叩之,妇人把昭一推,如坠万丈深渊,忽然惊醒,不见了妇人。
此兆甚奇,不可不信。忙呼侍者取行灯相随,开了便门,步至上卿高虎之家,急扣其门。
高虎迎入,问其来意。
公子昭诉称如此。
高虎曰:‘主公抱病半月,被奸臣隔绝内外,声息不通。世子此梦,凶多吉少,梦中口称先公,主公必已薨逝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且宜暂出境外,以防不测。’
昭曰:‘何处可以安身?’
高虎曰:‘主公曾将世子嘱咐宋公,今宜适宋,宋公必能相助。虎乃守国之臣,不敢同世子出奔。吾有门下士崔夭,见管东门锁钥,吾使人吩咐开门,世子可乘夜出城也。’
言之未已,阍人传报:‘宫甲围了东宫。’吓得世子昭面如土色。
高虎使昭变服,与从人一般,差心腹人相随,至于东门,传谕崔夭,令开钥放出世子。
崔夭曰:‘主公存亡未知,吾私放太子,罪亦不免。太子无人侍从,如不弃崔夭,愿一同奔宋。’
世子昭大喜曰:‘汝若同行,吾之愿也。’当下开了城门,崔夭见有随身车仗,让世子登车,自己执辔,望宋国急急而去。
话分两头。却说巫、刁二人,率领宫甲,围了东宫,遍处搜寻,不见世子昭的踪影。
看看鼓打四更,雍巫曰:‘吾等擅围东宫,不过出其不意,若还迟至天明,被他公子知觉,先据朝堂,大事去矣。不如且归宫,拥立长公子,看群情如何,再作道理。’
竖刁曰:‘此言正合吾意。’二人收甲,未及还宫,但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而集,不过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这一班子孙臣庶,其名也不可尽述。
这些众官员闻说巫、刁二人,率领许多甲士出宫,料必宫中有变,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宫内已漏出齐侯凶信了。
又闻东宫被围,不消说得,是奸臣乘机作乱。“那世子是先公所立,若世子有失,吾等何面目为齐臣?”三三两两,正商议去救护世子。
恰好巫、刁二人兵转,众官员一拥而前,七嘴八张的,都问道:‘世子何在?’
雍巫拱手答曰:‘世子无亏,今在宫中。’
众人曰:‘无亏未曾受命册立,非吾主也。还我世子昭来!’
竖刁仗剑大言曰:‘昭已逐去了,今奉先公临终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有不从者,剑下诛之。’
众人愤愤不平,乱嚷乱骂:‘都是你这班奸佞,欺死蔑生,擅权废置。你若立了无亏,吾等誓不为臣!’
大夫管平挺身出曰:‘今日先打死这两个奸臣,除却祸根,再作商议。’手挺牙笏,望竖刁顶门便打,竖刁用剑架住。
众官员却待上前相助,只见雍巫大喝曰:‘甲士们,今番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何干?’数百名甲士,各挺器械,一齐发作,将众官员乱砍。
众人手无兵器,况且寡不敌众,弱不敌强,如何支架得来。正是:‘白玉阶前为战地,金銮殿上见阎王。’
百官死于乱军之手者,十分之三,其余带伤者甚多,俱乱窜出朝门去了。
再说巫、刁二人,杀散了众百官,天已大明,遂于宫中扶出公子无亏,至朝堂即位。
内侍们鸣钟击鼓,甲士环列两边,阶下拜舞称贺者,刚刚只有雍巫、竖刁二人,无亏又惭又怒。
雍巫奏曰:‘大丧未发,群臣尚未知送旧,安知迎新乎。此事必须召国、高二老入朝,方可号召百官,压服人众。’
无亏准奏,即遣内侍分头宣召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
这两位是周天子所命监国之臣,世为上卿,群僚钦服,所以召之。
国懿仲与高虎闻内侍将命,知齐侯已死,且不具朝服,即时披麻带孝,入朝奔丧。
巫、刁二人,急忙迎住于门外,谓曰:‘今日新君御殿,老大夫权且从吉。’
国、高二老齐声答曰:‘未殡旧君,先拜新君,非礼也。谁非先公之子,老夫何择,惟能主丧者,则从之。’
巫、刁语塞。
国高乃就门外,望空再拜,大哭而出。
无亏曰:‘大丧未殡,群臣又不服,如之奈何?’
竖刁曰:‘今日之事,譬如搏虎,有力者胜。主上但据住正殿,臣等列兵两庑,俟公子有入朝者,即以兵劫之。’
无亏从其言。
长卫姬尽出本宫之甲,凡内侍悉令军装,宫女长大有力者,亦凑甲士之数。
巫、刁各统一半,分布两庑。
不在话下。
且说卫公子开方,闻巫、刁拥立无亏,谓葛嬴之子潘曰:‘太子昭不知何往。若无亏可立,公子独不可立乎?’
乃悉起家丁死士,列营于右殿。
密姬之子商人,与少卫姬之子元共议:‘同是先公骨血,江山莫不有分。公子潘已据右殿,吾等同据左殿。世子昭若到,大家让位。若其不来,把齐国四分均分。’
元以为然。亦各起家甲,及平素所养门下之士,成队而来。
公子元列营于左殿,公子商人列营于朝门,相约为犄角之势。
巫、刁畏三公子之众,牢把正殿,不敢出攻。
三公子又畏巫、刁之强,各守军营,谨防冲突。
正是:‘朝中成敌国,路上绝行人。’有诗为证:
凤阁龙楼虎豹嘶,纷纷戈甲满丹墀。
分明四虎争残肉,那个降心肯伏低。
其时只有公子雍怕事,出奔秦国去讫,秦穆公用为大夫,不在话下。
且说众官知世子出奔,无所朝宗,皆闭门不出。
惟有老臣国懿仲、高虎心如刀刺,只想解结,未得其策。
如此相持,不觉两月有余。
高虎曰:‘诸公子但知夺位,不思治丧,吾今日当以死争。’
国懿仲曰:‘子先入言,我则继之,同舍一命,以报累朝爵禄之恩可也。’
高虎曰:‘只我两人开口,济得甚事,凡食齐禄者,莫非臣子,吾等沿门唤集,同到朝堂,且奉公子无亏主丧何如?’
懿仲曰:‘“立子以长”,立无亏不为无名。’
于是分头四下,招呼群臣,同去哭灵。
众官员见两位老大夫做主,放著胆各具丧服,相率入朝。
寺貂拦住问曰:‘老大夫此来何意?’
高虎曰:‘彼此相持,无有了期,吾等专请公子主丧而来,无他意也。’
貂乃揖虎而进,虎将手一招,国懿仲同群臣俱入,直至朝堂,告无亏曰:‘臣等闻:“父母之恩,犹天地也。”故为人子者,生则致敬,死则殡葬,未闻父死不殓,而争富贵者。且君者臣之表,君既不孝,臣何忠焉,今先君已死六十七日矣,尚未入棺,公子虽御正殿,于心安乎?’
言罢,群臣皆伏地痛哭。
无亏亦泣下曰:‘孤之不孝。罪通于天。孤非不欲成丧礼,其如元等之见逼何?’
国懿仲曰:‘太子已外奔。惟公子最长,公子若能主丧事,收殓先君,大位自属。公子元等,虽分据殿门,老臣当以义责之,谁敢与公子争者?’
无亏收泪下拜曰:‘此孤之愿也。’
高虎吩咐雍巫仍守殿庑。
群公子但衰麻入灵者,便放入宫;如带挟兵仗者,即时拿住正罪。
寺貂先至寝宫,安排殡殓。
却说桓公尸在床上,日久无人照顾,虽则冬天,血肉狼藉,尸气所蒸,生虫如蚁,直散出于墙外。
起初众人尚不知虫从何来,及入寝室,发开窗槅,见虫攒尸骨,无不凄惨。
无亏放声大哭,群臣皆哭,即日取梓棺盛殓,皮肉皆腐,仅以袍带裹之,草草而已。
惟晏蛾儿面色如生,形体不变,高虎等知为忠烈之妇,叹息不已,亦命取棺殓之。
高虎等率群臣奉无亏居主丧之位,众人各依次哭灵。
是夜,同宿于柩侧。
却说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列营在外,见高、国老臣率群臣丧服入内,不知何事。
后闻桓公已殡,群臣俱奉无亏主丧,戴以为君,各相传语,言:‘高、国为主,吾等不能与争矣。’
乃各散去兵众,俱衰麻入宫奔丧,兄弟相见,各各大哭。
当时若无高、国说下无亏,此事不知如何结局也。
胡曾先生有诗叹曰:
违背忠臣宠佞臣,致令骨肉肆纷争。
若非高国行和局,白骨堆床葬不成。
却说齐世子昭逃奔宋国,见了宋襄公,哭拜于地,诉以雍巫、竖刁作乱之事。
其时宋襄公乃集群臣问曰:‘昔齐桓公曾以公子昭嘱托寡人,立为太子,屈指十年矣。寡人中心藏之,不敢忘也。今巫、刁内乱,太子见逐,寡人欲约会诸侯,共讨齐罪,纳昭于齐,定其君位而返。此举若遂,名动诸侯,便可倡率会盟,以绍桓公之伯业,卿等以为何如?’
忽有一大臣出班奏曰:‘宋国有三不如齐,焉能伯诸侯乎?’
襄公视之,其人乃桓公之长子,襄公之庶兄,因先年让国不立,襄公以为上卿,公子目夷字子鱼也。
襄公曰:‘子鱼言“三不如齐”,其故安在?’
目夷曰:‘齐有泰山、渤海之险,琅琊、即墨之饶,我国小土薄,兵少粮稀,一不如也;齐有高、国世卿,以干其国;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以谋其事,我文武不具,贤才不登,二不如也;桓公北伐山戎,俞儿开道,猎于郊外,委蛇现形,我今年春正月,五星陨地,俱化为石,二月又有大风之异,六益鸟退飞,此乃上而降下,求进反退之象,三不如也。有此三不如齐,自保且不暇,何暇顾他人乎?’
襄公曰:‘寡人以仁义为主,不救遗孤,非仁也;受人嘱而弃之,非义也。’遂以纳太子昭传檄诸侯,约以来年春正月,共集齐郊。
檄至卫国,卫大夫宁速进曰:‘立子以嫡,无嫡立长,礼之常也。无亏年长,且有戍卫之劳,于我有恩,愿君勿与。’
卫文公曰:‘昭已立为世子,天下莫不知之。夫戍卫,私恩也;立世子,公义也。以私废公,寡人不为也。’
檄至鲁国,鲁僖公曰:‘齐侯托昭于宋,不托寡人,寡人惟知长幼之序矣。若宋伐无亏,寡人当救之。’
周襄王十年,齐公子无亏元年三月,宋襄公亲合卫、曹、邾三国之师,奉世子昭伐齐,屯兵于郊。时雍巫已进位中大夫,为司马,掌兵权矣。无亏使统兵出城御敌,寺貂居中调度,高、国二卿分守城池。
高虎谓国懿仲曰:‘吾之立无亏,为先君之未殡,非奉之也。今世子已至,又得宋助,论理则彼顺,较势则彼强,且巫、刁戕杀百官,专权乱政,必为齐患,不若乘此除之,迎世子奉以为君,则诸公子绝觊觎之望,而齐有泰山之安矣。’
懿仲曰:‘易牙统兵驻郊,吾召竖刁,托以议事,因而杀之。率百官奉迎世子,以代无亏之位,吾谅易牙无能为也。’
高虎曰:‘此计大妙。’
乃伏壮士于城楼,托言机密重事,使人请竖刁相会。
正是:做就机关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
不知竖刁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十二回-译文
晏蛾儿越墙殉节,一群公子在朝堂上大肆作乱。
话说齐桓公违背了管仲的遗言,重新任用了竖刁、雍巫、开方三人,鲍叔牙劝谏他也不听,最终因病去世。这三个人越发无所顾忌,欺凌桓公年老体衰,无法理事,于是独揽大权。顺从他们的人,要么地位显赫,要么富甲一方,违逆他们的人,要么被处死,要么被驱逐。这些事情暂时不提。
当时有个郑国的名医,姓秦名缓,字越人,居住在齐国的卢村,因此被称为卢医。他年轻时开设了客栈,有个叫长桑君的人来投宿,秦缓知道他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就对他很好,不计较他的费用。长桑君感激他,传授给他一种神药,让他用上池的水服用,服用后眼睛如同镜子一般明亮,能在黑暗中看见鬼神,即使人在隔墙,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凭借这个能力来诊断人的病症,对五脏六腑了如指掌,只是以诊脉为名。古时候有个扁鹊,与轩辕黄帝同时代,精通医药。人们看到卢医的医术高强,就与他相比,也称呼他为扁鹊。
扁鹊曾游历虢国,正逢虢太子突然昏厥而死,扁鹊来到宫中,自称能医,内侍说:‘太子已经死了,怎么还能救活呢?’
扁鹊说:‘请让我试试。’
内侍将此事报告给虢公,虢公流泪沾湿了衣襟,请扁鹊入宫。
扁鹊教他的弟子阳厉,用砭石针灸,不久,太子苏醒过来,再给他服用汤药,二十天后恢复了健康。世人共同称赞扁鹊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扁鹊周游天下,救了无数人。
一天,他游历到临淄,拜见齐桓公。他说:‘君上您身体有病,在腠理之间,如果不治疗,病情会加重。’桓公说:‘我并没有生病。’扁鹊就离开了。
五天后,他又见到桓公,说:‘君上的病已经到了血脉,不可不治。’桓公没有回应。
五天后,他又见到桓公,说:‘君上的病已经到了肠胃,应该赶紧治疗。’桓公还是没有回应。扁鹊退下,桓公感叹说:‘医生真是喜欢炫耀自己的医术。明明没有病,却说是有病。’
五天后,扁鹊再次求见,看到桓公的神色,就退了回去,桓公派人询问原因,他回答说:‘君上的病已经到了骨髓,腠理是汤药可以到达的地方,血脉是针灸可以到达的地方,肠胃是酒可以到达的地方。现在病到了骨髓,即使是天命也无法挽救。所以我选择不言而退。’又过了五天,桓公果然生病了,派人去请扁鹊,他的门人说:‘秦先生五天前就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桓公懊悔不已。
桓公原本有三个夫人,分别是王姬、徐姬、蔡姬,都没有儿子。王姬、徐姬相继去世,蔡姬回到了蔡国。之后又有六位如夫人,都因为得到桓公的宠爱,待遇与夫人无异,所以被称为如夫人。六位如夫人各自生了一个儿子,第一位是长卫姬,生公子无亏;第二位是少卫姬,生公子元;第三位是郑姬,生公子昭;第四位是葛嬴,生公子潘;第五位是密姬,生公子商人;第六位是宋华子,生公子雍。
其余的妾室,有儿子的还有很多,不在六位如夫人的行列。
在这六位如夫人中,只有长卫姬侍奉桓公的时间最长。在六个儿子中,无亏的年纪最大。
桓公的宠臣雍巫、竖刁,都与卫姬关系很好,雍巫因此请求桓公,桓公答应立无亏为继承人。后来又喜欢公子昭的贤能,与管仲商议后,在葵邱会议上,嘱咐宋襄公,立昭为太子。卫公子的开方,只与公子潘关系好,也为潘谋取了继承人的位置。公子商人喜欢施舍,很得民心,因为他的母亲密姬受到宠爱,难免有觊觎之心。只有公子雍出身低微,安分守己。其他五位公子,各自结党营私,互相猜忌,就像五只凶猛的野兽,各自隐藏着爪牙,专等着别人来攻击。
桓公虽然是个英明的君主,但不知道剑老无锋,人老无刚。他做了多年的诸侯,志得意满,又是个沉溺于酒色的人,不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到了晚年,他的志气自然就昏庸了。再加上小人当道,蒙蔽了他的视听,他只知道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听忠言,只听谄媚的话。
这五位公子,各自让自己的母亲请求成为太子,桓公也含糊其辞地答应了,完全没有处理的道理。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突然桓公生病了,躺在寝室里。雍巫看到扁鹊不辞而别,料定也难以治愈,于是与竖刁商议,在宫门前挂上牌子,假传桓公的话。牌子上写着:‘我有心悸的病,讨厌听到人声,不论群臣还是子孙,一律不允许进入宫中,让寺貂严密守卫宫门,雍巫率领宫中士兵巡逻。所有国政,等到我病愈后再奏报。’
巫、刁二人伪造了牌子,守住了宫门,只留下公子无亏住在长卫姬的宫中,其他公子来探望,都不允许进入宫中相见。过了三天,桓公还没有死,巫、刁将桓公身边的侍卫,不论男女,全部驱逐出去,把宫门堵死。又在寝室周围筑起三丈高的墙,内外隔绝,连风也透不过来。只留下墙下一个小洞,像狗洞一样,早晚让小内侍钻进去,打探桓公的生死消息。同时整顿宫中士兵,以防其他公子作乱。
再说桓公躺在床上,起不来,呼唤身边的人,没有人答应,他光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只见扑通一声,好像有人从上面掉下来,不久又推窗进来,桓公睁开眼睛看,原来是贱妾晏蛾儿。
桓公说:‘我腹中觉得饿,正想喝粥,为我取来。’
蛾儿回答说:‘找不到粥。’
桓公说:‘热水也可以解渴。’
蛾儿回答说:‘热水也找不到。’
桓公问:‘为什么?’
蛾儿回答说:‘易牙和竖刁作乱,守卫宫门,筑起三丈高的墙,内外隔绝,不允许人互通消息,饮食从哪里来?’
桓公问:‘你怎么来的?’
蛾儿回答说:‘我曾经得到主公一次宠爱,因此不顾性命,翻墙而来,想看看君上的最后一面。’
桓公问:‘太子昭在哪里?’
蛾儿回答说:‘被他们阻挡在外面,不能进入宫中。’
桓公叹息说:‘仲父不是也很圣明吗?圣人的见解,难道不是很远见吗?我却不明事理,才会有今天。我愤怒地大声呼喊:‘天啊!天啊!小白竟然这样结束了吗?’连叫了几声,吐了几口血。对蛾儿说:‘我有六位宠妾,十几个儿子,没有一个在我眼前,只有你一个人送我终。我平日里对你不够好。’
蛾儿说:‘主公请保重身体。万一不幸,我愿意用死来送你。’
桓公叹息说:‘如果我死了,如果无知,那就罢了。如果还有知,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仲父于地下!’于是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连叹了几声,就断气了。
桓公在周庄王十二年的夏天五月即位,在周襄王九年冬天的十月去世,他在位共四十三年,享年七十三岁。
潜渊先生有一首诗专门赞扬桓公的优点:
周天子东迁后纲纪败坏,桓公首先倡导各国共同尊崇周王。
南征时平定了僭越的楚国,北边开拓了顽强的戎族和荒漠的边疆。
立卫存邢显示了他的仁德,确定储君和禁止非法的命令传扬了正义的声音。
他的正直不欺骗《春秋》的记载,在五霸中事业最为强大。
髯仙又有一首绝句,感叹桓公一生的英雄,最终没有好的结果。
诗云:
四十余年称霸一方,南征西讨无人能敌!
一朝病卧,牙齿咬紧,刁狂至极,原来仲父是不会死的。
晏蛾儿见到桓公命绝,痛哭一场,想要呼喊外人,但墙太高声音传不出去,想要翻墙而出,但墙内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
左思右想,叹了口气说:‘我曾说过,用死来送君’,至于殡殓的事情,不是妇人所知的。’于是脱下衣服覆盖在桓公的尸体上,又背起两扇窗户板来覆盖它,权当是遮盖的意思。
在床下磕头说:‘君的魂魄请不要远离,等待我跟随您!’于是用头撞柱,头破而死。
贤哉,这个妇人!
当晚,小内侍从墙洞钻进来,看到寝室堂柱下,血泊中挺着一个尸体,惊慌失措地出来,报告给巫、刁二人说:‘主公已经撞柱自尽了。’
巫、刁二人不相信,派内侍挖开墙垣,二人亲自来看,只见是一个妇人的尸体,大吃一惊。
内侍中有认识的人,指着说:‘这是晏蛾儿。’再看牙床上,两扇窗户板,覆盖着一个不言不动、无知无觉的齐桓公。
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断气的。
竖刁便商议发丧的事情。
雍巫说:‘且慢,且慢,必须先确定了长公子的君位,然后才能发丧,以免争斗。’竖刁同意了他的看法。
当时两人一同到长卫姬宫中,秘密上奏说:‘先公已经去世了。按照长幼顺序,应该由夫人之子继位。
但先公在世时,曾将公子昭托付给宋公,立为太子,许多大臣都知道。
如果听说先公的事情,必然会有大臣辅助太子。
按照我们的计划,不如趁今晚突然之际,立即率领本宫的甲士,追杀太子,然后拥立长公子即位,这样大事就定了。’
长卫姬说:‘我是一个妇人,只有你们好好处理吧!’于是雍巫、竖刁各自率领数百名宫甲,冲入东宫,来捉拿世子。
而世子昭无法进入宫中探望病情,闷闷不乐。
这天晚上,他独自坐在灯下,恍恍惚惚之间,像是做梦又像是没做梦,见一个妇人前来对他说:‘太子还不快走,灾祸马上就要降临了,我是晏蛾儿,奉先公之命,特地来告诉你。’
昭正要问个究竟,妇人推了昭一把,就像掉进万丈深渊,忽然惊醒,妇人不见了。
这个征兆非常奇特,不能不信。他急忙叫侍者拿灯笼跟随,打开便门,走到上卿高虎的家,急忙敲门。
高虎迎接他进来,问他来意。
公子昭述说了情况。
高虎说:‘主公生病半个月了,被奸臣隔绝了内外,消息不通。
世子的这个梦,凶多吉少,梦中口称先公,主公一定已经去世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最好暂时出国境,以防不测。’
昭问:‘哪里可以安身?’
高虎说:‘主公曾将世子嘱咐给宋公,现在应该去宋国,宋公一定会帮助您。
我作为守国之臣,不敢和世子一起出逃。我有一个门下士崔夭,负责管理东门的钥匙,我已经派人吩咐他开门,世子可以趁夜出城。’
话还没说完,守门人报告说:‘宫甲围了东宫。’世子昭吓得脸色苍白。
高虎让昭换上便服,和随从一样,派心腹人跟随,来到东门,传令给崔夭,让他打开城门。
崔夭说:‘主公生死未卜,我私自放太子,罪责难逃。太子没有随从,如果不嫌弃崔夭,愿意和他一起逃亡。’
世子昭非常高兴说:‘如果你愿意同行,那就太好了。’当下打开城门,崔夭看到世子有随身的车马,让他上车,自己牵马,急急忙忙地前往宋国。
话分两头。再说巫、刁二人,率领宫甲,围住东宫,到处搜寻,不见世子昭的踪影。
看看就要敲四更,雍巫说:‘我们擅自围住东宫,不过是为了出其不意,如果等到天亮,被他公子知道了,先占据朝堂,大事就完了。
不如先回宫,拥立长公子,看看群情如何,再作打算。’
竖刁说:‘这个主意正合我意。’两人收起武器,还没回到宫中,只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聚集,这些人包括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这一班子孙臣庶,名字也不一一列举。
这些官员听说巫、刁二人率领许多甲士出宫,料定宫中一定有变故,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宫中已经传出齐侯去世的消息。
又听说东宫被围,不用说,一定是奸臣趁机作乱。
‘那世子是先公所立,如果世子有失,我们这些做齐臣的还有什么脸面?’他们三三两两地商量着去救护世子。
恰好巫、刁二人领兵回来,众官员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道:‘世子在哪里?’
雍巫拱手回答:‘世子无亏,现在在宫中。’
众人说:‘无亏未曾受命册立,不是我们的君主。把世子昭还给我们!’
竖刁挥剑大声说:‘昭已经被赶走了,现在按照先公临终的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如果不服从,就杀头!’
众人愤愤不平,乱骂乱嚷:‘都是你们这些奸臣,欺死蔑生,擅权废立。
你们如果立了无亏,我们发誓不做你们的臣子!’
大夫管平挺身而出说:‘今天先打死这两个奸臣,除去祸根,再作商议。’他手持牙笏,朝竖刁头顶打去,竖刁用剑挡住。
众官员正要上前相助,只见雍巫大声喝道:‘甲士们,今天还不动手,平时养你们有什么用?’
数百名甲士,各持武器,一齐动手,将众官员乱砍。
众人手无寸铁,而且寡不敌众,弱不敌强,如何抵挡得住。
正是:‘白玉阶前为战场,金銮殿上见阎王。’
死于乱军之手的官员,有十分之三,其余受伤者甚多,都乱窜出朝门去了。
再说巫、刁二人,杀散了众百官,天已大明,于是就在宫中扶出公子无亏,来到朝堂即位。内侍们鸣钟击鼓,甲士排列在两边,阶下拜舞称贺的,只有雍巫、竖刁二人,无亏又羞又怒。
雍巫奏曰:‘大丧未发,群臣尚未知送旧,怎知迎新呢。这件事必须召国、高二老入朝,才能号召百官,压服众人。’无亏同意了,立即派遣内侍分头宣召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
这两位是周天子所命监国之臣,世为上卿,群僚都佩服他们,所以召他们来。国懿仲与高虎听到内侍传命,知道齐侯已经死了,而且他们没有穿朝服,立刻穿上麻衣,带上孝帽,入朝奔丧。巫、刁二人急忙在门外迎住他们,说:‘今天新君登基,老大夫们暂时可以穿吉服。’
国、高二老齐声答曰:‘未殡旧君,先拜新君,不合礼数。谁不是先公的儿子,我们何必挑选,只要能主持丧事的人,我们就跟从他。’
巫、刁无言以对。
国、高二老于是就在门外,对着天空再次行礼,大哭着走了出去。
无亏说:‘大丧未殡,群臣又不服,怎么办呢?’
竖刁说:‘今天的事情,就像搏斗老虎,有力量的就能赢。主上只需守在正殿,我们在这里列兵,等公子有入朝的,就用兵力威胁他们。’无亏听从了他的话。
长卫姬把本宫的甲士都派出去,所有的内侍都穿上军装,宫女中长大有力量的,也加入甲士的行列。巫、刁各自统领一半,分布在两庑。其他的事情不必说了。
再说卫公子开方,听说巫、刁拥立无亏,对葛嬴的儿子潘说:‘太子昭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如果无亏能立为君,公子独不能立吗?’于是他召集家丁和死士,在右殿列营。
密姬的儿子商人,和少卫姬的儿子元一起商议:‘我们都是先公的儿子,江山应当有份。公子潘已经占据了右殿,我们也在左殿占据。如果世子昭来了,大家就让他位。如果他不来,就把齐国的四分均分。’元同意了。他们也各自召集家甲,以及平时所养的门下之士,成队而来。公子元在左殿列营,公子商人则在朝门列营,相约形成犄角之势。巫、刁害怕三位公子的兵力,紧紧守着正殿,不敢出兵攻打。三位公子又害怕巫、刁的强大,各自守着自己的军营,小心防备冲突。正是:“朝中成敌国,路上绝行人。”有诗为证:
凤阁龙楼虎豹嘶,纷纷戈甲满丹墀。分明四虎争残肉,那个降心肯伏低。
那时只有公子雍害怕事,逃到秦国去了,秦穆公任命他为大夫,不必再说。
再说众官员知道世子逃亡,无处朝拜,都闭门不出。只有老臣国懿仲、高虎心如刀割,只想解决问题,但没有找到办法。这样僵持了两个月有余。高虎说:‘众公子只知道争夺位子,不想处理丧事,我今天要以死相争。’
国懿仲说:‘你先去说,我再跟着去,我们共同牺牲一条命,来报答朝廷多年的恩宠。’
高虎说:‘只我们两个人说话,能解决什么事呢?所有吃齐国俸禄的人,都是臣子,我们挨家挨户召集他们,一起到朝堂,然后拥护公子无亏主持丧事如何?’
懿仲说:‘立子以长’,立无亏并不无理。”于是他们分头四处召集群臣,一起去哭灵。众官员看到两位老大夫主持,就大胆地穿上丧服,相继入朝。寺貂拦住他们问:‘老大夫们来此何意?’
高虎说:‘我们僵持不下,没有尽头,我们专门请公子无亏主持丧事而来,没有其他意思。’寺貂于是向高虎行礼,让他进去。高虎一挥手,国懿仲和群臣都跟着进去,一直走到朝堂,告诉无亏说:‘我们听说:“父母的恩情,就像天地一样。”所以作为人子,活着时要尊敬,死了要安葬,没听说过父亲死了不入殓,却争夺富贵的。而且君王是臣子的表率,君王既然不孝,臣子还有什么忠诚的呢?现在先君已经死了六十七天了,还没有入棺,公子即使坐在正殿,心里能安宁吗?’说完,群臣都跪地痛哭。
无亏也流泪说:‘我的不孝,罪孽深重。我并非不想完成丧礼,只是元等人逼迫得太过分了。’
国懿仲说:‘太子已经逃亡在外。只有公子最长,公子如果能够主持丧事,安葬先君,王位自然就属于你了。公子元等人,虽然占据了殿门,老臣我会用道义去责备他们,谁敢与公子争位呢?’
无亏收泪跪拜说:‘这正是我的愿望。’高虎吩咐雍巫继续守卫殿庑。群公子只要穿着丧服进入灵堂的,就让他们进去;如果带着兵器,就立即抓住,依法惩处。寺貂先到寝宫,安排殡殓。
却说桓公的尸体在床上,时间久了无人照料,虽然冬天,血肉模糊,尸体散发出的气味,生出的虫子像蚂蚁一样,直往墙外爬。起初众人还不知道虫子从哪里来,等到进入寝室,打开窗户,看到虫子聚集在尸体上,无不感到凄惨。无亏放声大哭,群臣也都哭了起来,当天就取来梓木棺材,装殓尸体,皮肉都已腐烂,只能用衣服带子包裹起来,草草了事。只有晏蛾儿的面色如生,身体没有变化,高虎等人知道她是忠烈的妻子,感叹不已,也命人取棺材安葬她。
高虎等人率领群臣,让无亏居于主持丧事的位置,众人依次哭灵。那天晚上,他们都住在棺柩旁边。
再说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在宫外列营,看到高、国两位老臣穿着丧服进入宫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说桓公已经殡殓,群臣都拥护无亏主持丧事,成为君主,他们互相传说:‘高、国主持,我们不能再争了。’于是各自解散兵众,穿着丧服进入宫中奔丧,兄弟相见,都放声大哭。当时如果没有高、国说服无亏,这件事不知道会如何收场。胡曾先生有诗叹曰:‘违背忠臣宠佞臣,致令骨肉肆纷争。若非高国行和局,白骨堆床葬不成。’
再说齐世子昭逃亡到宋国,见到宋襄公,跪在地上哭拜,诉说了雍巫、竖刁作乱的事情。那时宋襄公召集大臣们商议说:‘过去齐桓公曾经把公子昭托付给我,立他为太子,已经十年了。我心中牢记,不敢忘记。现在巫、刁作乱,太子被逐,我想召集诸侯,共同讨伐齐国的罪行,把昭接回齐国,稳定君位后再回来。如果这件事成功,名声震动诸侯,就可以倡议会盟,继续桓公的霸业,你们认为如何?’突然有一位大臣出班上奏说:‘宋国有三点不如齐国,怎么能成为诸侯的霸主呢?’襄公一看,那人是桓公的长子,襄公的庶兄,因为早年让国不立,襄公任命他为上卿,就是公子目夷,字子鱼。
襄公问:‘子鱼说“三不如齐”,原因在哪里?’
目夷说:‘齐国拥有泰山、渤海这样的险要之地,以及琅琊、即墨这样的富饶之地,我们国家土地贫瘠,兵力不足,粮食稀缺,在这一点上比不上齐国;齐国有着高、国这样的世家大族,他们为国家出谋划策;还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这样的贤才,而我们这边文臣武将都不足,贤能的人才也不多,在这一点上也比不上齐国;齐桓公北伐山戎,有俞儿为他开路,在郊外狩猎,还遇到了委蛇现身,而今年春天正月,五颗星星坠落地面,变成了石头,二月又有大风这样的异常现象,六益鸟退飞,这是天象从上到下,求进反退的征兆,在这一点上也比不上齐国。我们有三点不如齐国,连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别人呢?’
襄公说:‘我以仁义为本,不救助遗孤,这不是仁;受人委托却抛弃他,这不是义。’于是用接纳太子昭的命令发布檄文给诸侯,约定明年春天正月,共同在齐国的郊外集合。
檄文传到卫国,卫国的官员宁速进言说:‘立儿子应该立嫡长子,没有嫡长子就立年长的,这是礼制的规定。无亏年纪最长,而且他保卫国家有功,对我有恩,希望君主不要参与。’
卫文公说:‘昭已经被立为世子,天下没有人不知道的。保卫国家是私人的恩情,立世子是公义,以私情废除公义,我做不到。’
檄文传到鲁国,鲁僖公说:‘齐侯把太子昭托付给宋国,没有托付给我,我只知道长幼有序。如果宋国攻打无亏,我应该去救援。’
周襄王十年的三月,齐公子无亏的第一年,宋襄公亲自联合卫、曹、邾三国的军队,奉太子昭攻打齐国,驻扎在郊外。当时雍巫已经升为中大夫,担任司马,掌握军权。无亏派他带领军队出城迎战,寺貂负责内部调度,高、国两位大夫分别守卫城池。高虎对国懿仲说:‘我们立无亏为王,是因为先君还未安葬,并不是奉他的命令。现在世子已经到来,又得到了宋国的支持,从道理上讲他是对的,从势力上讲他更强,而且巫、刁杀害了百官,专权乱政,这一定会成为齐国的祸患,不如趁此机会除掉他们,迎接世子立他为君,这样其他公子就没有觊觎之望了,齐国就能像泰山一样安定。’
懿仲说:‘易牙带领军队驻扎在郊外,我可以召见竖刁,以商议国事为借口,趁机杀了他。然后率领百官迎接世子,取代无亏的位置,我相信易牙不会有什么作为。’
高虎说:‘这个计策非常好。’
于是他们在城楼上埋伏了壮士,借口有重要机密事务,派人请竖刁前来相见。正是:布下机关捉拿猛虎,摆出香饵钓大鱼。不知道竖刁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十二回-注解
晏蛾儿:齐桓公的宠妃。
殉节:殉节指为了忠诚于某个人或信仰而牺牲生命。
群公子:群公子指的是齐桓公的众多儿子,他们在桓公晚年争夺继承权。
大闹朝堂:大闹朝堂意味着在朝廷中造成混乱或骚动。
齐桓公:齐桓公是春秋时期齐国的君主,以霸主之姿著称。
管仲:管仲,春秋时期齐国名臣,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以改革著称。
竖刁、雍巫、开方:这三人都是齐桓公身边的宠臣,后来专权用事。
鲍叔牙:鲍叔牙,春秋时期齐国名臣,与管仲交好,共同辅佐齐桓公。
遗言:遗言指某人去世前留下的言语或指示。
神药:神药在这里指的是一种具有奇特功效的药物。
上池水:上池水可能指的是一种特殊的泉水,具有某种药用价值。
扁鹊:扁鹊是古代著名的医学家,与华佗齐名。
轩辕黄帝:轩辕黄帝是中国古代的传说人物,被认为是中华民族的始祖之一。
砭石针:砭石针是一种古代的医疗器械,用于针灸或刺血。
汤药:汤药指的是中药汤剂,通过口服来治疗疾病。
司命:司命在这里指的是掌管生死的天神。
侯伯:侯伯是古代的一种封号,指的是诸侯或伯国君主。
嬖臣:嬖臣是指君主宠爱的臣子。
如夫人:如夫人是对君主宠妾的一种称呼,地位仅次于夫人。
嗣立:嗣立指的是继承王位或家族地位。
党羽:党羽是指同一派别或团体中的成员。
怔忡之疾:怔忡之疾是一种心悸的疾病。
寺貂:寺貂,春秋时期齐国的官员。
宫甲:宫廷中的士兵。
寝宫:寝宫是君主居住和休息的宫殿。
贱妾:贱妾是对自己地位低下的妾室的自称。
周庄王:周朝的一位君主,名庄,是周平王的儿子,周惠王的孙子。
周襄王:周朝的一位君主,名襄,是周惠王的儿子,周顷王的孙子。
夏五月:夏历五月份,古代农历的一种计时方式。
薨:古代指贵族或高级官员死亡的一种说法。
周庄王十二年:周庄王在位的第十二个年份。
周襄王九年:周襄王在位的第九个年份。
在位共四十有三年:即位后共统治了四十三年。
寿七十三岁:享年七十三岁。
潜渊先生:古代的一位诗人。
单赞:专门赞美。
列国:指当时的诸侯国。
僭楚:指楚国僭越了自己的地位。
包茅贡:指楚国进贡的一种茅草。
顽戎:指北方的少数民族。
朔漠疆:指北方的沙漠边疆。
立卫存邢:指齐桓公立卫为卫君,存邢为邢君。
仁德著:仁德显著。
定储明禁:确定储君,明确禁令。
义声扬:正义之声传扬。
正而不谲:正直而不欺诈。
《春秋》许:《春秋》记载认可。
五伯:古代称霸的五个诸侯国君主。
业最强:事业最为强盛。
髯仙:古代对长须老人的尊称。
方伯:古代诸侯国中的最高官职。
南摧西抑:向南打击,向西压制。
牙刁狂:指竖刁和牙卫的狂妄行为。
仲父:古代对父亲的尊称。
命绝:生命终结。
殡殓:指安葬死者,包括入殓和下葬的过程。
窗槅:窗户的木格。
号方伯:被称为方伯。
疾卧:病卧。
牙刁:指竖刁和牙卫。
死不得:不能死。
内侍:古代宫廷中的宦官,负责皇帝的日常事务。
巫、刁:指巫臣和刁臣,齐桓公的亲信。
主公:古代对君主或尊长的一种尊称。
长公子:指齐桓公的长子。
东宫:古代诸侯国太子居住的宫殿。
世子:古代诸侯国太子或亲王的尊称。
高虎:高虎,春秋时期齐国的官员。
宋公:宋国的君主。
东门:古代城门之一。
崔夭:高虎的门下士。
守国之臣:保卫国家的官员。
门下士:官员的门客。
东门锁钥:东门的钥匙。
朝堂:古代朝廷举行大典和朝会的地方,相当于现代的国会大厦。
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齐国的各大贵族。
子孙臣庶:贵族的后代和臣民。
朝房:古代官员等待朝见的地方。
世子昭:世子,古代指王位或诸侯国的继承者。昭,指太子昭,即齐国的太子。
无亏:无亏,齐国的公子,是齐桓公的儿子。
册立:正式封立。
奸佞:奸诈邪恶的人。
废置:罢免或任命。
管平:齐国的大夫。
牙笏:古代官员手持的玉笏。
顶门:头顶。
甲士:穿着铠甲的士兵,通常指精锐的军队。
器械:武器。
阎王:古代神话中掌管地狱的鬼神。
战地:战场。
金銮殿:古代君主的宫殿。
巫:指雍巫,古代齐国的权臣之一,与竖刁共同辅佐公子无亏,在此文中涉及宫廷权力斗争。
刁:指竖刁,古代齐国的权臣之一,与雍巫共同辅佐公子无亏,在此文中涉及宫廷权力斗争。
百官:指古代国家的官员,包括文官和武官,是朝廷的行政和军事管理人员。
国、高二老:指国懿仲和高虎,他们是周天子任命的监国之臣,也是齐国的上卿,享有很高的地位和威望。
丧服:古代丧事中穿着的服装,用以表示哀悼。
梓棺:古代用梓木制成的棺材,常用于盛放贵族的尸体。
袍带:古代的衣物,袍为长袍,带为腰带。
门下之士:指门客,古代贵族或官员的家臣。
朝宗:古代官员到京城朝见皇帝或朝拜宗庙。
孝:古代对父母的尊敬和孝敬,包括对父母的丧事要尽到应有的礼仪。
伯业:指诸侯国的霸业,即成为诸侯之长,领导其他诸侯国。
子鱼:公子目夷的字,是宋国的上卿,也是桓公的长子和襄公的庶兄。
泰山:泰山,位于中国山东省,是中国五岳之首,有‘五岳独尊’之称。在古代,泰山不仅是自然景观,也是文化象征,许多帝王在此封禅,祈求国泰民安。
渤海:渤海,位于中国东北部,是中国最大的近海。在古代,渤海是军事战略要地,也是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
琅琊:琅琊,古地名,位于今山东省胶南市。在古代,琅琊是齐国的重要城池,具有重要的军事和经济地位。
即墨:即墨,古地名,位于今山东省青岛市。在古代,即墨是齐国的重要城池,以渔业和盐业著称。
高、国世卿:高、国,指高氏、国氏,是齐国的两大世族,世代为官,掌握着国家大权。
宁戚:宁戚,春秋时期齐国名臣,与管仲齐名,有‘宁戚之策’。
隰朋:隰朋,春秋时期齐国名臣,与管仲、宁戚齐名。
兵少粮稀:形容兵力不足,粮食匮乏,指国家或军队处于困境。
五星陨地:指五颗星星坠落地面,古代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六益鸟退飞:六益鸟,指六种有益于国家的鸟类,退飞指这些鸟类因某种原因飞走,也是不祥之兆。
纳太子昭:指接纳太子昭,即支持太子昭继位。
传檄诸侯:传檄,古代以檄文传令,檄文是一种军事命令或政治宣言。诸侯,指各个诸侯国的君主。
礼之常也:礼,指古代的礼仪制度。常,指常规,惯例。
立子以嫡,无嫡立长:古代立嗣的原则,即立长子为嗣,如果没有嫡子,则立次子。
戍卫:戍卫,指守卫边疆。
宋襄公:宋襄公,春秋时期宋国的君主,以仁义著称。
雍巫:雍巫,春秋时期齐国的官员,后来成为司马,掌管军事。
司马:司马,古代官名,掌管军事。
国懿仲:国懿仲,春秋时期齐国的官员。
易牙:易牙,春秋时期齐国的官员,以烹饪技艺著称。
竖刁:竖刁,春秋时期齐国的官员,因专权而为人所恶。
诸公子:诸公子,指齐国的其他公子,即齐桓公的其他儿子。
觊觎:觊觎,指非分之想,希望得到不应该得到的东西。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三十二回-评注
目夷的发言,从地理、人才、天象等多个角度对齐国的优势进行了全面的分析。首先,他提到齐国的地理优势,泰山、渤海之险,琅琊、即墨之饶,这些地理特征使得齐国在军事上具有天然的优势。接着,他提到齐国的人才优势,高、国世卿,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等贤才,这些人才的辅佐使得齐国在政治、军事上更加稳固。最后,他通过天象的变化,如五星陨地、大风之异、六益鸟退飞,来暗示齐国当前的困境,即上而降下,求进反退之象,暗示齐国正处于逆境之中。
襄公的回答,体现了他的仁义观念。他认为不救遗孤非仁,受人嘱而弃之非义,这表明他坚持仁义之道,不因个人情感而违背道义。他决定纳太子昭,并传檄诸侯,约集齐郊,这显示了他以国家大义为重的态度。
卫大夫宁速的进言,体现了礼制的重要性。他提出立子以嫡,无嫡立长,这是古代礼制中的常理。他认为无亏年长且有戍卫之劳,于国有恩,因此建议襄公不要废长立幼。这反映了古代社会对礼制的尊重和对长幼尊卑的重视。
卫文公的回答,进一步强调了公义的重要性。他认为立世子是公义,而私恩不能废公义。这表明他在处理国家大事时,始终坚持公义为先的原则。
鲁僖公的回答,则体现了他的现实主义态度。他认为齐侯托昭于宋,不托于他,因此他只知长幼之序。这表明他在处理国际关系时,更注重实际利益而非个人情感。
周襄王十年的历史背景,为故事的发展提供了时代背景。宋襄公联合卫、曹、邾三国之师,奉世子昭伐齐,这表明当时国际形势的复杂性和战争的残酷性。
高虎和国懿仲的对话,展现了他们对时局的深刻洞察。他们认识到易牙、竖刁等人的专权乱政,以及无亏的统治危机,因此提出了除暴迎贤的策略。这反映了他们对国家命运的担忧和对变革的渴望。
懿仲提出的计策,体现了他的智谋和勇气。他计划通过召见竖刁,趁机将其除掉,然后迎立世子,以稳定国家局势。这表明他在处理政治危机时,既机智又果断。
高虎对懿仲计策的赞赏,以及故事的结尾,为读者留下了悬念。竖刁的性命如何,世子昭能否顺利登基,这些都是读者关注的焦点。整个故事通过这些细节,展现了古代社会的政治斗争和人物性格的复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