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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八回

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八回-原文

会夹谷孔子却齐堕三都闻人伏法

话说齐景公见晋不能伐楚,人心星散,代兴之谋愈急,乃纠合卫、郑,自称盟主。

鲁昭公前为季孙意如所逐,景公谋纳之,意如固拒不从,昭公改而求晋,晋荀跞得意如贿赂,亦不果纳,昭公客死。意如遂废太子衍及母弟务人,而援立庶子宋为君,是为定公。因季氏与荀跞通贿,遂事晋而不事齐。

齐侯大怒,用世臣国夏为将,屡侵鲁境,鲁不能报。未几,季孙意如卒,子斯立,是为季康子。

说起季、孟、叔三家,自昭公在国之日,已三分鲁国,各用家臣为政,鲁君不复有公臣。于是家臣又窃三大夫之权,展转恣肆,凌铄其主。今日季孙斯、孟孙无忌、叔孙州仇,虽然三家鼎立,邑宰各据其城,以为己物,三家号令不行,无可奈何。

季氏之宗邑曰费,其宰公山不狃;孟氏之宗邑曰成,其宰公敛阳;叔氏之宗邑曰郈,其宰公若藐。这三处城垣,皆三家自家增筑,极其坚厚,与曲阜都城一般。

那三个邑宰中,惟公山不狃尤为强横,更有家臣一人,姓阳名虎字货,生得鸳肩巨颡,身长九尺有余,勇力过人,智谋百出,季斯起初任为腹心,使为家宰,后渐专季氏之家政,擅作威福,季氏反为所制,无可奈何。季氏内为陪臣所制,外受齐国侵凌,束手无策。

时又有少正卯者,为人博闻强记,巧辩能言,通国号为“闻人”,三家倚之为重。卯面是背非,阴阳其说,见三家则称颂其佐君匡国之功,见阳虎等又托为强公室抑私家之说,使之挟鲁侯以令三家,挑得上下如水火,而人皆悦其辨给,莫悟其奸。

内中单说孟孙无忌,乃仲孙貜之子,仲孙蔑之孙。貜在位之日,慕鲁国孔仲尼之名,使其子从之学礼。

那孔仲尼名丘,其父叔梁纥尝为邹邑大夫,即偪阳手托悬门之勇士也。纥娶于鲁之施氏,多女而无子,其妾生一子曰孟皮,病足成废人,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五女,俱未聘,疑纥年老,谓诸女曰:“谁愿适邹大夫者?”诸女莫对,最幼女曰徵在,出应曰:“女子之义,在家从父,惟父所命,何问焉?”颜氏奇其语,即以徵在许婚。

既归纥,夫妇忧无子,共祷于尼山之谷。徵在升山时,草木之叶皆上起;及祷毕而下,草木之叶皆下垂。是夜,徵在梦黑帝见召,嘱曰:“汝有圣子,若产必于空桑之中。”觉而有孕。

一日,恍惚若梦,见五老人列于庭,自称“五星之精”,狎一兽,似小牛而独角,文如龙鳞,向徵在而伏,口吐玉尺,上有文曰:“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徵在心知其异,以绣绂系其角而去。

告于叔梁纥,纥曰:“此兽必麒麟也。”及产期,徵在问:“地有名空桑者乎?”叔梁纥曰:“南山有空窦,窦有石门而无水,俗名亦呼空桑。”徵在曰:“吾将往产于此。”纥问其故,徵在乃述前梦,遂携卧具于空窦中。其夜,有二苍龙自天而下,守于山之左右,又有二神女擎香露于空中,以沐徵在,良久乃去,徵在遂产孔子。石门中忽有清泉流出,自然温暖,浴毕泉即涸。

今曲阜县南二十八里,俗呼女陵山,即空桑也。

孔子生有异相,牛唇虎掌,鸳肩龟脊,海口辅喉,顶门状如反宇,父纥曰:“此儿秉尼山之灵。”因名曰丘,字仲尼。仲尼生未几而纥卒,育于徵在,既长,身长九尺六寸,人呼为“长人”。有圣德,好学不倦,周游列国,弟子满天下,国君无不敬慕其名,而为权贵当事所忌,竟无能用之者。

是时适在鲁国。无忌言于季斯曰:“欲定内外之变,非用孔子不可。”季斯召孔子,与语竟日,如在江海中,莫窥其际,季斯起更衣,忽有费邑人至,报曰:“穿井者得土缶,内有羊一只,不知何物?”斯欲试孔子之学,嘱使勿言,既入座,谓孔子曰:“或穿井于土中得狗,此何物也?”孔子曰:“以某言之,此必羊也,非狗也!”斯惊问其故,孔子曰:“某闻山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今得之穿井,是在土中,其为羊必矣!”斯曰:“何以谓之羵羊?”孔子曰:“非雌非雄,徒有其形。”斯乃召费人问之,果不成雌雄者,于是大惊曰:“仲尼之学,果不可及。”乃用为中都宰。

此事传闻至楚,楚昭王使人致币于孔子,询以渡江所得之物,孔子答使者曰:“是名萍实,可剖而食也!”使者曰:“夫子何以知之?”孔子曰:“某曾问津于楚,闻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尝之甜如蜜。’是以知之。”使者曰:“可常得乎?”孔子曰:“萍者,浮泛不根之物,乃结而成实,虽千百年不易得也,此乃散而复聚,衰而复兴之兆,可为楚王贺矣!”使者归告昭王,昭王叹服不已。

孔子在中都大治,四方皆遣人观其政教,以为法则。

鲁定公知其贤,召为司空。

周敬王十九年,阳虎欲乱鲁而专其政,知叔孙辄无宠于叔孙氏,而与费邑宰公山不狃相厚,乃与二人商议,欲以计先杀季孙,然后并除仲叔,以公山不狃代斯之位,以叔孙辄代州仇之位,己代孟孙无忌之位。

虎慕孔子之贤,欲招致门下,以为己助,使人讽之来见。孔子不从,乃以蒸豚馈之,孔子曰:“虎诱我往谢而见我也!”令弟子伺虎出外,投刺于门而归,虎竟不能屈。

孔子密言于无忌曰:‘虎必为乱,乱必始于季氏,子预为之备,乃可免也!’

无忌伪为筑室于南门之外,立栅聚材,选牧圉之壮勇者三百人为佣,名曰兴工,实以备乱;又语成宰公敛阳使缮甲待命,倘有报至,星夜前来赴援。

是年秋八月,鲁将行禘祭,虎请以禘之明日享季孙于蒲圃,无忌闻之曰:‘虎享季孙,事可疑矣!’乃使人驰告公敛阳,约定日中率甲由东门至南门,一路观变。

至享期,阳虎亲至季氏之门,请季斯登车,阳虎在前为导,虎之从弟阳越在后,左右皆阳氏之党,惟御车者林楚世为季氏门下之客,季斯心疑有变,私语林楚曰:‘汝能以吾车适孟氏乎?’林楚点头会意,行至大衢,林楚遽挽辔南向,以鞭策连击其马,马怒而驰,阳越望见,大呼:‘收辔!’林楚不应,复加鞭,马行益急,阳越怒,弯弓射楚不中,亦鞭其马,心急鞭坠,越拾鞭,季氏之车已去远矣。

季斯出南门,径入孟氏之室,闭其栅,号曰:‘孟孙救我!’无忌使三百壮士,挟弓矢伏于栅门以待。

须臾,阳越至,率其徒攻栅,三百人从栅内发矢,中者辄倒,阳越身中数箭而死。

且说阳货行及东门,回顾不见了季孙,乃转辕复循旧路,至大衢,问路人曰:‘见相国车否?’路人曰:‘马惊,已出南门矣!’语未毕,阳越之败卒亦到,方知越已射死,季孙已避入孟氏新宫。

虎大怒,驱其众急往公宫,劫定公以出朝,遇叔孙州仇于途,并劫之,尽发公宫之甲与叔孙氏家众,共攻孟氏于南门。

无忌率三百人力拒之,阳虎命以火焚栅,季斯大惧,无忌使视日方中,曰:‘成兵且至,不足虑也!’言未毕,只见东角上一员猛将,领兵呼哨而至,大叫:‘勿犯吾主!公敛阳在此!’

阳虎大怒,便奋长戈,迎住公敛阳厮杀,二将各施逞本事,战五十余合,阳虎精神愈增,公敛阳渐渐力怯,叔孙州仇遽从后呼曰:‘虎败矣!’

即率其家众,前拥定公西走,公徒亦从之,无忌引壮士开栅杀出,季氏之家臣苫越亦帅甲而至,阳虎孤寡无助,倒戈而走,入欢阳关据之。

三家合兵以攻关,虎力不能支,命放火焚莱门,鲁师避火却退,虎冒火而出,遂奔齐国。

见景公,以所据欢阳之田献之,欲借兵伐鲁。

大夫鲍国进曰:‘鲁方用孔某,不可敌也,不如执阳虎而归其田,以媚孔某。’景公从之,乃囚虎于西鄙,虎以酒醉守者,乘辎车逃奔宋国。

宋使居于匡,阳虎虐用匡人,匡人欲杀之。

复奔晋国,仕于赵鞅为臣,不在话下。

宋儒论阳虎以陪臣而谋贼其家主,固为大逆,然季氏放逐其君,专执鲁政,家臣从旁窃视,已非一日,今日效其所为,乃天理报施之常,不足怪也。

有诗云:‘当时季氏凌孤主,今日家臣叛主君。自作忠奸还自受,前车音响后车闻。’

又有言鲁自惠公之世,僭用天子礼乐,其后三桓之家,舞八佾,歌雍彻,大夫目无诸侯,故家臣亦目无大夫,悖逆相仍,其来远矣。

诗云:‘九成干戚舞团团,借问何人启僭端? 要使国中无叛逆,重将礼乐问《周官》。’

齐景公失了阳虎,又恐鲁人怪其纳叛,乃使人致书鲁定公,说明阳虎奔宋之故,就约鲁侯于齐、鲁界上夹谷山前,为乘车之会,以通两国之好,永息干戈。

定公得书,即召三家商议。

孟孙无忌曰:‘齐人多诈,主公不可轻往。’

季孙斯曰:‘齐屡次加兵于我,今欲修好,奈何拒之?’

定公曰:‘寡人若去,何人保驾?’

无忌曰:‘非臣师孔某不可!’

定公即召孔子,以相礼之事属之。

乘车已具,定公将行,孔子奏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武之事,不可相离。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宋襄公会盂之事可鉴也,请具左右司马,以防不虞!’

定公从其言,乃使大夫申句须为右司马,乐颀为左司马,各率兵车五百乘,远远从行,又命大夫兹无还率兵车三百乘,离会所十里下寨。

既至夹谷,齐景公先在,设立坛位,为土阶三层,制度简略。

齐侯幕于坛之右,鲁侯幕于坛之左,孔子闻齐国兵卫甚盛,亦命申句须、乐颀紧紧相随。

时齐大夫黎弥以善谋称,自梁邱据死后,景公特宠信之。

是夜,黎弥叩幕请见,景公召入,问:‘卿有何事,昏夜来此?’黎弥奏曰:‘齐、鲁为仇,非一日矣,止为孔某贤圣,用事于鲁,恐其他日害齐,故为今日之会耳。臣观孔某为人,知礼而无勇,不习战伐之事,明日主公会礼毕后,请奏四方之乐以娱鲁君,乃使莱夷三百人假做乐工,鼓噪而前,觑便拿住鲁侯,并执孔某,臣约会车乘,从坛下杀散鲁众,那时鲁国君臣之命,悬于吾手,凭主公如何处分,岂不胜于用兵侵伐耶?’

景公曰:‘此事可否当与相国谋之。’黎弥曰:‘相国素与孔某有交,若通彼得知,其事必不行矣,臣请独任!’

景公曰:‘寡人听卿,卿须仔细!’黎弥自去暗约莱兵行事去了。

次早,两君集于坛下,揖让而登,齐是晏婴为相,鲁是孔子为相,两相一揖之后,各从其主,登坛交拜,叙太公、周公之好,交致玉帛酬献之礼。

既毕,景公曰:‘寡人有四方之乐,愿与君共观之!’遂传令先使莱人上前,奏其本土之乐,于是坛下鼓声大振,莱夷三百人,杂执旍旄、羽袚、矛戟、剑楯,蜂拥而至,口中呼哨之声,相和不绝,历阶之半。

定公色变,孔子全无惧意,趋立于景公之前,举袂而言曰:‘吾两君为好会,本行中国之礼,安用夷狄之乐,请命有司去之!’

晏子不知黎弥之计,亦奏景公曰:‘孔某所言,乃正礼也!’

景公大惭,急麾莱夷使退。

黎弥伏于坛下,只等莱夷动手,一齐发作。

见齐侯打发下来,心中甚愠,乃召本国优人,吩咐:‘筵席中间召汝奏乐,要歌《敝笱》之诗,任情戏谑,若得鲁君臣或笑或怒,我这里有重赏。’

原来那诗乃文姜淫乱故事,欲以羞辱鲁国。

黎弥升阶奏于齐侯曰:‘请奏宫中之乐,为两君寿。’

景公曰:‘宫中之乐,非夷乐也,可速奏之。’

黎弥传齐侯之命,倡优侏儒二十余人,异服涂面,装女扮男,分为二队,拥至鲁侯面前,跳的跳,舞的舞,口中齐歌的都是淫词,且歌且笑。

孔子按剑张目,觑定景公奏曰:‘匹夫戏诸侯者,罪当死。请齐司马行法!’

景公不应,优人戏笑如故,孔子曰:‘两国既已通好,如兄弟然,鲁国之司马,即齐之司马也!’

乃举袖向下麾之,大呼:‘申句须、乐颀何在?’

二将飞驰上坛,于男女二队中,各执领班一人,当下斩首,余人惊走不迭。

景公心中骇然,鲁定公随即起身,黎弥初意还想于坛下邀截鲁侯,一来见孔子有此手段,二来见申、乐二将英雄,三来打探得十里之外,即有鲁军屯扎,遂缩颈而退。

会散,景公归幕,召黎弥责之曰:‘孔某相其君,所行者皆是古人之道,汝偏使寡人入夷狄之俗,寡人本欲修好,今反成仇矣!’

黎弥惶恐谢罪,不敢对一语。

晏子进曰:‘臣闻,‘小人知其过,谢之以文;君子知其过,谢之以质。’今鲁有汶阳之田三处,其一曰欢,乃阳虎所献不义之物,其二曰郓,乃昔年所取以寓鲁昭公者,其三曰龟阴,乃先君顷公时仗晋力索之于鲁者。

那三处皆鲁故物,当先君桓公之日,曹沫登坛劫盟,单取此田。

田不归鲁,鲁志不甘,主公乘此机以三田谢过,鲁君臣必喜,而齐、鲁之交固矣!’

景公大悦,即遣晏子致三田于鲁。

此周敬王二十四年事也。

史臣有诗云:‘纷然鼓噪起莱戈,无奈坛前片语何?知礼之人偏有勇,三田买得两君和。’

又诗单赞齐景公能虚心谢过,所以为贤君,几于复霸,诗云:‘盟坛失计听黎弥,臣谏君从两得之。不惜三田称谢过,显名千古播华夷。’

这汶阳田原是昔时鲁僖公赐与季友者,今日名虽归鲁,实归季氏,以此季斯心感孔子,特筑城于龟阴,名曰谢城,以旌孔子之功。

言于定公,升孔子为大司寇之职。

时齐之南境,忽来一大鸟,约长三尺,黑身白颈,长喙独足,鼓双翼舞于田间,野人逐之不得,飞腾望北而去。

季斯闻有此怪,以问孔子,孔子曰:‘此鸟名曰‘商羊’,生于北海之滨,天降大雨,商羊起舞,所见之地,必有淫雨为灾。

齐、鲁接壤,不可不预为之备!’

季斯预戒汶上百姓,修堤盖屋,不三日,果然天降大雨,汶水泛溢。

鲁民有备无患,其事传布齐邦,景公益以孔子为神,自是孔子博学之名,传播天下,人皆呼为‘圣人’矣,有诗为证:‘五典三坟漫究详,谁知萍实辨商羊? 多能将圣由天纵,赢得芳名四海扬。’

季斯访人才于孔子之门,孔子荐仲由、冉求可使从政,季氏俱用为家臣。

忽一日,季斯问于孔子曰:‘阳虎虽去,不狃复兴,何以制之?’

孔子曰:‘欲制之,先明礼制。古者臣无藏甲,大夫无百雉之城,故邑宰无所凭以为乱,子何不堕其城,撤其武备,上下相安,可以永久!’

季斯以为然,转告于孟、叔二氏。

孟孙无忌曰:‘苟利家国,吾岂恤其私哉!’

时少正卯忌孔子师徒用事,欲败其功,使叔孙辄密地送信于公山不狃,不狃欲据城以叛,知孔子素为鲁人所敬重,亦思借助,乃厚致礼币,遗以书曰:‘鲁自三桓擅政,君弱臣强,人心积愤。

不狃虽为季宰,实慕公义,愿以费归公为公臣,辅公以锄强暴,俾鲁国复见周公之旧,夫子倘见许,愿移驾过费,面决其事。

不腆路犒,伏惟不鄙。’

孔子谓定公曰:‘不狃若叛,未免劳兵,臣愿轻身一往,说其回心改过,何如?’

定公曰:‘国家多事,全赖夫子主持,岂可去寡人左右耶?’

孔子遂却其书币。

不狃见孔子不往,遂约会成宰公敛阳,郈宰公若藐,同时起兵为逆。

阳与藐俱不从。

却说郈邑马正侯犯,勇力善射,为郈人所畏服,素有不臣之志,遂使圉人刺藐杀之,自立为郈宰,发郈众登城为拒命之计。

州仇闻郈叛,往告无忌,无忌曰:‘吾助子一臂,当共灭此叛奴!’

于是孟、叔二家连兵往讨,遂围郈城,侯犯悉力拒战,攻者多死,不能取胜。

无忌教州仇求援于齐。

时叔氏家臣驷赤在郈城中,伪附侯犯,侯犯亲信之,赤谓犯曰:‘叔氏遣使如齐乞师矣。

齐、鲁合兵不可当也,子何不以郈降齐,齐外虽亲鲁,内实忌之,得郈可以逼鲁,齐必大喜,而倍以他地酬子,总之得地,而可去危以就安,又何不利之有!’

侯犯曰:‘此计甚善!’

即遣人乞降于齐,以郈邑献之。

齐景公召晏婴问曰:“叔孙氏乞兵伐郈,侯犯又以郈来降,寡人将何适从?”

晏子对曰:“方与鲁讲好,岂可受其叛臣之献乎,助叔孙氏为是!”

景公笑曰:“郈乃叔孙私邑,于鲁侯无与,况叔孙氏君臣自相鱼肉,鲁之不幸,实齐之幸也,寡人有计在此,当两许其使以误之!”

乃使司马穰苴屯兵于界上,以观其变,若侯犯能御叔孙,更分兵据郈,迎侯犯归于齐国;若叔孙胜了侯犯,便说助攻郈城,临时便宜行事。此是齐景公的奸雄处。

却说驷赤见侯犯遣使往齐去了,复谓犯曰:“齐新与鲁侯为会,助鲁助郈,未可定也,宜多置兵甲于门,万一事变不测,可以自卫!”

侯犯乃一勇之夫,信为好语,遂选精甲利兵,留于门下。

驷赤将羽书射于城外,鲁兵拾得,献于州仇,州仇发书看之,书中言:“臣赤已安排逆犯十有七八,不日城中当有内变,主君不须挂念!”

州仇大喜,报知无忌,严兵以待。

数日后,侯犯使者自齐回,言:“齐侯已许下矣,愿以他邑相偿!”

驷赤入贺侯犯而出,使人宣言于众曰:“侯氏将迁郈民以附齐,使者回言齐师将至,奈何?”

一时人情汹汹,多有造驷赤处问信者,赤曰:“吾亦闻之,齐新与鲁好,不便得地,将迁尔户口,以实聊摄之虚耳!”

自古道:“安土重迁!”说了离乡背井,那一个不怕的。众人听说,互相传语,各有怨心。

忽一夜,驷赤探知侯犯饮酒方酣,遂命心腹数十人,绕城大呼曰:“齐师已至城外矣,吾等速治行李,三日内便要起身。”因继以哭,郈众大惊,俱集于侯氏之门,此时老弱惟有涕泣,那壮者无不咬牙切齿,愤恨侯犯,忽见门内藏甲甚多,正适其用,大家抢得穿著起来,各执兵器,发声喊,将侯犯家四面围住,连守城之兵都反了侯氏,与众助兴了,驷赤亟入告侯犯曰:“郈众不愿附齐,满城俱变,子更有甲兵否?吾请率而攻之!”

犯曰:“甲兵俱被众掠取矣,今日之事,免祸为上。”

驷赤曰:“吾舍命送子。”遂出谓众曰:“汝等让一路,容侯氏出奔,侯氏出,齐师亦不至矣。”

众人依言,放开一路,驷赤当先,侯犯在后,家属尚有百余人,车十余乘,驷赤直送出东门,因引鲁兵入于郈城,安抚百姓。

无忌请追侯犯,驷赤曰:“臣已许之免祸矣。”乃纵之不追,遂堕郈城三尺,即用驷赤为郈宰,侯犯奔齐师,穰苴知鲁师已定郈,乃班师还齐,州仇无忌亦回鲁国。

公山不狃初闻侯犯据郈以叛,叔、仲二家往讨,喜曰:“季氏孤矣,乘虚袭鲁,国可得也!”

遂尽驱费众,杀至曲阜,叔孙辄为内应,开门纳之,定公急召孔子问计,孔子曰:“公徒弱,不足用也,臣请御君以往季氏。”

遂驱车至季氏之宫,宫内有高台,坚固可守,定公居之。

少顷,司马申句须、乐颀俱至,孔子命季斯尽出其家甲,以授司马,使伏于台之左右,而使公徒列于台前,公山不狃同叔孙辄商议曰:“我等此举,以扶公室抑私家为名,不奉鲁侯为主,季氏不可克也!”

乃齐叩公宫,索定公不得,盘桓许久,知已往季氏,遂移兵来攻,与公徒战,公徒皆散走,忽然左右大噪,申句须,乐颀二将领著精甲杀至,孔子扶定公立于台上,谓费人曰:“吾君在此,汝等岂不知顺逆之理?速速解甲,既往不咎。”

费人知孔子是个圣人,谁敢不听,俱舍兵拜伏台下,公山不狃、叔孙辄势穷,遂出奔吴国去了。

叔孙州仇回鲁,言及郈都已堕,季斯亦命堕了费城,复其初制。

无忌亦欲堕成都,成宰公敛阳问计于少正卯。卯曰:“郈、费因叛而堕,若并堕成,何以别子于叛臣乎?汝但云:‘成乃鲁国北门之守,若堕成,齐师侵我北鄙,何以御之?’坚持其说,虽拒命不为叛也!”

阳从其计,使其徒穿甲而登城,谢叔孙氏曰:“吾非为叔孙氏守,为鲁社稷守也,恐齐兵旦暮猝至,无守御之具,愿捐此性命,与城俱碎,不敢动一砖一土。”

孔子笑曰:“阳不辨此语,必‘闻人’教之耳。”

季斯嘉孔子定费之功,自知不及万分之一,使摄行相事,每事谘谋而行,孔子有所陈说,少正卯辄变乱其词,听者多为所惑。

孔子密奏于定公曰:“鲁之不振,由忠佞不分、刑赏不立也,夫护嘉苗者,必去莠草。愿君勿事姑息,请出太庙中斧钺,陈于两观之下。”

定公曰:“善。”

明日,使群臣参议成城不堕利害,但听孔子裁决。

众人或言当堕,或言不当堕,少正卯欲迎合孔子之意,献堕成六便,何谓六便?一、君无二尊;二、归重都城形势;三、抑私门;四、使跋扈家臣无所凭借;五、平三家之心;六、使邻国闻鲁国兴革当理,知所敬重。

孔子奏曰:“卯误矣,成已作孤立之势,何能为哉?况公敛阳忠于公室,岂跋扈之比。卯辩言乱政,离间君臣,按法当诛。”

群臣皆曰:“卯乃鲁闻人,言或不当,罪不及死。”

孔子复奏曰:“卯言伪而辩,行僻而坚,徒有虚名惑众,不诛之无以为政,臣职在司寇,请正斧钺之典。”

遂命力士缚卯于两观之下,斩之。

群臣莫不变色,三家心中亦俱凛然。

史臣有诗云:

养高华士太公诛,孔子偏将少正除。不是圣人开正眼,世间尽读两人书。

自少正卯诛后,

孔子之意始得发舒,

定公与三家皆虚心以听之,

孔子乃立纲陈纪,

教以礼义,

养其廉耻,

故民不扰而事治,

三月之后,

风俗大变。

市中鬻羔豚者,

不饰虚价;

男女行路,

分别左右,

不乱;

遇路有失物,

耻非己有,

无肯拾取者;

四方之客,

一入鲁境,

皆有常供,

不至缺乏,

宾至如归。

国人歌之曰:

“衮衣章甫,

来适我所;

章甫衮衣,

慰我无私。”

此歌诗传至齐国,

齐景公大惊曰:

“吾国必为鲁所并矣。”

不知景公如何计较?

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八回-译文

孔子在夹谷,齐景公却使齐国的三都城倒塌,有人因犯法而被处决。

齐景公看到晋国无法攻打楚国,人心涣散,急于取代晋国的地位,于是联合卫、郑两国,自称盟主。

鲁昭公之前被季孙意如驱逐,景公计划接纳他,但意如坚决拒绝,昭公转而寻求晋国的帮助,晋国的荀跞接受了意如的贿赂,也没有接纳昭公,昭公最终客死他乡。意如随后废黜太子衍和他的弟弟务人,扶持庶子宋为君,这就是鲁定公。因为季氏与荀跞有贿赂关系,所以不再侍奉齐国。

齐景公非常愤怒,任命世臣国夏为将军,多次侵犯鲁国边境,鲁国无法报复。不久,季孙意如去世,他的儿子斯继位,这就是季康子。

说到季、孟、叔三家,自从鲁昭公在位时,已经将鲁国分为三部分,各自使用家臣治理,鲁国的国君不再有公臣。于是家臣又窃取了三位大夫的权力,恣意妄为,凌驾于主人之上。如今季孙斯、孟孙无忌、叔孙州仇虽然三家鼎立,但邑宰各自占据城池,视为己有,三家的命令无法执行,无可奈何。

季氏的宗邑是费,其邑宰是公山不狃;孟氏的宗邑是成,其邑宰是公敛阳;叔氏的宗邑是郈,其邑宰是公若藐。这三座城池都是三家自己扩建的,非常坚固,与曲阜的都城一样。

在这三位邑宰中,公山不狃尤为嚣张,他还有一个家臣,姓阳名虎,字货,身高九尺有余,勇猛过人,智谋百出,起初被季斯视为心腹,担任家宰,后来逐渐专权,季氏反而被他所控制,无计可施。

季氏内部被家臣控制,外部受到齐国的侵犯,束手无策。

这时还有个叫少正卯的人,博学多才,善于辩论,全国都称他为‘闻人’,三家都依赖他。

孟孙无忌是仲孙蔑的孙子,仲孙蔑的祖父是仲孙貜。仲孙貜在位时,仰慕鲁国孔子的名声,让自己的儿子向他学习礼仪。

孔子名叫丘,他的父亲叔梁纥曾是邹邑的大夫,就是那个在临朐手托城门门的勇士。叔梁纥娶了鲁国施家的女儿,有很多女儿但没有儿子,他的妾室生了一个儿子叫孟皮,因为脚病成了残疾人,于是向颜家求婚,颜家五姐妹都未嫁,因为叔梁纥年纪大,就对女儿们说:‘谁愿意嫁给邹大夫?’女儿们都不说话,最小的女儿徵在回答说:‘女子的义务是顺从父亲,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什么要问呢?’颜家对她的回答感到惊奇,就把徵在许配给了叔梁纥。

徵在嫁给叔梁纥后,夫妇俩都担心没有儿子,于是到尼山之谷祈祷。徵在上山时,草木的叶子都向上飘;祈祷结束后,叶子都垂下来。那天晚上,徵在梦见黑帝召唤她,告诉她:‘你将有一个圣子,如果出生,一定是在空桑之中。’醒来后就有了身孕。

有一天,她仿佛在做梦,看到五个老人站在庭院里,自称是‘五星之精’,抚摸着一头小牛般的独角兽,身上有龙鳞一样的纹理,向徵在跪拜,嘴里吐出一尺长的玉,上面写着:‘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徵在知道这是不同寻常的,用丝带系住兽角后离去。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叔梁纥,叔梁纥说:‘这头兽一定是麒麟。’到了预产期,徵在问:‘有没有名叫空桑的地方?’叔梁纥说:‘南山有一个空洞,洞里有石门但没有水,俗名叫空桑。’徵在说:‘我将在那里生产。’叔梁纥问她为什么,徵在就讲述了之前的梦,于是带着卧具到了空洞中。那天晚上,有两只苍龙从天而降,守在山的左右,还有两个神女在空中捧着香露,用来沐浴徵在,过了一会儿才离开,徵在于是生下了孔子。石门中突然有清泉流出,自然温暖,沐浴完毕,泉水就干了。

现在曲阜县南二十八里,俗称女陵山,就是空桑。

孔子出生时有异相,嘴唇像牛,手掌像虎,肩膀像鸳鸯,脊背像龟,嘴巴像鱼,喉咙像鸭,头顶像反写的屋檐,叔梁纥说:‘这个孩子是尼山的灵气。’于是给他取名叫丘,字仲尼。仲尼出生不久,叔梁纥就去世了,由徵在抚养长大,长大后身高九尺六寸,人们称他为‘长人’。他具有圣德,好学不倦,周游列国,弟子遍布天下,各国国君都敬慕他的名声,但被权贵所忌恨,没有人能够任用他。

这时他正好在鲁国。孟孙无忌对季斯说:‘想要安定内外之变,非用孔子不可。’季斯召见孔子,与他交谈了一整天,就像在江海中,看不到边际。季斯起身去换衣服,突然有费邑的人来报告说:‘挖井的人挖到一只土罐,里面有只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季斯想测试孔子的学问,嘱咐他不要说出来,等他坐下后,对孔子说:‘有人挖井在土里挖到狗,这是什么?’孔子说:‘据我所说,这一定是羊,不是狗!’季斯惊讶地问他为什么,孔子说:‘我听说山中的怪物叫夔魍魉,水中的怪物叫龙罔象,土中的怪物叫羵羊,现在在挖井的地方找到它,它一定是在土中,所以一定是羊!’季斯问:‘为什么叫羵羊?’孔子说:‘不是雌性也不是雄性,只有形状。’季斯于是召来费邑的人询问,果然没有雌雄之分,于是大惊说:‘仲尼的学问,果然不可及。’于是任命他为中都宰。

这件事传到楚国,楚昭王派人给孔子送来礼物,询问他渡江得到的东西,孔子回答说:‘这叫萍实,可以剖开吃!’使者问:‘先生怎么知道?’孔子说:‘我曾经在楚国问路,听到小孩子唱的歌谣说:‘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红如日,剖开尝之甜如蜜。’所以知道这个。’使者问:‘可以经常得到吗?’孔子说:‘萍是漂浮不定没有根的东西,但能结出果实,即使千百年也不易得到,这是分散后再次聚集,衰败后再次兴盛的征兆,可以为楚王庆贺!’使者回去告诉楚昭王,楚昭王赞叹不已。

孔子在中都治理得很好,四方都派人来看他的政教,作为法则。

鲁定公知道他的贤能,召他为司空。

周敬王十九年,阳虎想要在鲁国作乱并独揽大权,知道叔孙辄不受叔孙氏的宠爱,而且与费邑宰公山不狃关系密切,于是与两人商议,想先设计杀害季孙,然后一并除掉仲叔,让公山不狃取代季斯的位置,让叔孙辄取代州仇的位置,自己取代孟孙无忌的位置。

阳虎仰慕孔子的贤能,想要招揽他到自己的门下,作为自己的助手,派人劝他来见面。孔子没有答应,阳虎于是送来蒸猪肉,孔子说:‘阳虎是在引诱我去感谢他然后见面!’让弟子等阳虎外出时,在门口投下名片就回去了,阳虎最终没能使他屈服。

孔子秘密地对无忌说:‘老虎一定会造成混乱,混乱一定是从季氏开始的,你提前做好准备,才能避免灾难!’无忌假装在南门外建造房屋,设立栅栏收集材料,挑选了三百个强壮的牧民和马夫作为雇佣兵,名义上是兴办工程,实际上是为了防备混乱;他还告诉成宰公敛阳准备铠甲等待命令,如果有消息传来,就星夜前来支援。

这年秋天八月,鲁国将要举行禘祭,老虎请求在禘祭的第二天在蒲圃宴请季孙,无忌听到后说:‘老虎宴请季孙,事情很可疑!’于是派人骑马告诉公敛阳,约定在中午率领铠甲从东门到南门,一路上观察变化。

到了宴请的日子,阳虎亲自来到季氏的家门口,请季斯上车,阳虎在前面引导,阳虎的堂弟阳越在后面,左右都是阳氏的党羽,只有驾车的是季氏家中的客人林楚世,季斯心中怀疑有变,私下对林楚说:‘你能用我的车去孟家吗?’林楚点头表示明白,走到大路上,林楚突然勒住马缰,用鞭子连续抽打马匹,马儿愤怒地奔跑,阳越看到后大声喊道:‘收住缰绳!’林楚没有回应,反而加鞭,马儿跑得更快,阳越生气,拉弓射林楚没有射中,也用鞭子抽打马匹,心急之下鞭子掉落,阳越捡起鞭子,季氏的车已经跑得远了。季斯出了南门,直接进入孟氏的住所,关上栅栏,喊道:‘孟孙救我!’无忌派三百名壮士,手持弓箭藏在栅栏门后等待。

不久,阳越带着他的部下攻打车栅,三百人从栅栏内射箭,射中的就倒下,阳越身上中了数箭而死。

再说阳虎跑到东门,发现季孙不见了,于是掉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到大路上,问路人:‘看到相国车了吗?’路人说:‘马受惊了,已经出了南门了!’话还没说完,阳越的败兵也到了,才知道阳越已经被射死,季孙已经躲避到孟氏的新宫。

老虎非常愤怒,带着他的手下急忙赶到公宫,劫持定公出宫,在路上遇到叔孙州仇,也劫持了他,将公宫的铠甲和叔孙家的家众全部调集,一起在南门攻击孟氏。无忌率领三百人奋力抵抗,阳虎命令放火烧栅栏,季斯非常害怕,无忌派人查看太阳的位置,说:‘成兵即将到来,不用担心!’话还没说完,只见东角上出现一位猛将,率领士兵呼啸而来,大声喊道:‘不要侵犯我的君主!公敛阳在这里!’阳虎大怒,便挥舞长矛,与公敛阳交战,两位将领各自施展本领,战斗了五十多个回合,阳虎精神越来越旺盛,公敛阳渐渐力不从心,叔孙州仇突然从后面喊道:‘老虎败了!’

于是带领他的家众,前拥定公向西逃跑,公的部下也跟着他,无忌带领壮士打开栅栏冲杀出来,季氏的家臣苫越也率领铠甲前来,阳虎孤立无援,倒戈逃跑,进入欢阳关据守。

三家联合兵力攻打欢阳关,老虎无法支撑,命令放火烧莱门,鲁国的军队躲避火势退去,老虎冒着火冲出去,于是逃跑到齐国。

见到齐景公,把所占有的欢阳的田地献给他,想要借兵攻打鲁国。大夫鲍国进言说:‘鲁国现在正用孔某,不能对抗,不如抓住阳虎并归还他的田地,以此来讨好孔某。’景公同意了他的建议,于是将阳虎囚禁在西鄙,阳虎用酒灌醉守卫,乘坐马车逃跑到宋国。

宋国让他住在匡,阳虎虐待匡人,匡人想要杀他。他又逃跑到晋国,成为赵鞅的臣子,这里不再细说。宋国的儒者评论阳虎,认为他作为陪臣却谋害家主,这本来是非常叛逆的行为,然而季氏放逐了他们的君主,专权鲁国,家臣在旁边暗中观察,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今天效仿这种行为,这是天理的报应,不值得奇怪。有诗云:‘当时季氏凌孤主,今日家臣叛主君。自作忠奸还自受,前车音响后车闻。’又有话说鲁国自从惠公时代开始,就僭越使用天子的礼乐,之后的季孙、孟孙、叔孙三家,跳八佾舞,唱《雍》诗《彻》诗,大夫们对诸侯不敬,所以家臣也对大夫不敬,叛逆行为不断,这种情况由来已久。诗云:‘九成干戚舞团团,借问何人启僭端? 要使国中无叛逆,重将礼乐问《周官》。’

齐景公失去了阳虎,又担心鲁国人怪罪他接纳叛徒,于是派人给鲁定公写信,说明阳虎逃到宋国的缘由,邀请鲁侯在齐、鲁边界上的夹谷山前举行乘车之会,以沟通两国友好,永远停止战争。

定公收到信后,立即召集三家商议。孟孙无忌说:‘齐国人狡猾多诈,主公不可轻率前往。’季孙斯说:‘齐国多次对我们用兵,现在想要修好,为什么拒绝呢?’

定公说:‘如果我去了,谁保护我?’无忌说:‘非我的老师孔子不可!’定公立即召见孔子,将礼仪之事交给他。乘车准备好了,定公即将出发,孔子进言说:‘我听说‘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武之事,不可分离。古代,诸侯出疆,必须携带官员随行,宋襄公会盟的事例可以借鉴,请准备左右司马,以防万一!’定公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派大夫申句须为右司马,乐颀为左司马,各自率领五百辆兵车,远远地跟随,又命令大夫兹无还率领三百辆兵车,在距离会址十里处扎营。

到了夹谷,齐景公已经在那里,设立了坛位,有三层土阶,规模简单。齐侯的帐篷设在坛的右边,鲁侯的帐篷设在坛的左边,孔子听说齐国的军队和卫兵很强大,也命令申句须、乐颀紧紧跟随。当时齐国的官员黎弥以善于策划著称,自从梁丘据死后,景公特别信任他。

这天晚上,黎弥敲门请求见面,景公召他进来,问:‘有什么事,这么晚来见我?’黎弥回答说:‘齐、鲁两国为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因为孔某贤圣,在鲁国执政,担心他将来会危害齐国,所以今天才举行这次会面。我看孔某为人,知道礼节但没有勇气,不熟悉战争之事,明天主公礼毕后,请奏四方之乐来娱乐鲁君,然后派莱夷三百人假装成乐工,喧闹着前来,趁机抓住鲁侯,并抓住孔某,我已经约好了车辆,从坛下杀散鲁国的众人,那时鲁国君臣的性命,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主公可以随意处置,这不比用兵侵犯更有利吗?’景公说:‘这件事是否应该和相国商量一下?’黎弥说:‘相国和孔某有交情,如果让他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成功,我请求独自负责!’景公说:‘我听你的,你要小心行事!’黎弥自己离开,暗地里约好了莱兵行事。

第二天早上,两位君主在坛下集合,行礼后登上坛位,齐国的宰相是晏婴,鲁国的宰相是孔子,两位宰相一揖之后,各自跟随自己的君主登上坛位,互相拜见,谈论太公、周公的友好关系,互相献上玉帛作为礼物。

结束后,景公说:‘我有四方的音乐,希望和您一起欣赏!’于是传令先让莱人上前,演奏他们本地的音乐,于是坛下鼓声大作,莱夷三百人,手持旌旗、羽毛、矛戟、剑盾,蜂拥而至,口中呼哨声不断,几乎走过了台阶的一半。

定公脸色变了,孔子却毫无惧色,快步走到景公面前,举起袖子说:‘我们两国君主为了友好会面,本来应该遵循中国的礼仪,何必用夷狄的音乐,请有关官员将其撤掉!’晏子不知道黎弥的计谋,也向景公奏道:‘孔某所说的,是正当的礼仪!’景公感到非常羞愧,急忙挥手让莱夷使者退下。

黎弥躲在坛下,只等莱夷动手,一齐发作。看到齐侯打发他们下来,心中非常愤怒,于是召唤本国艺人,吩咐他们:‘在宴席中召你来奏乐,要唱《敝笱》这首诗,尽情地开玩笑,如果能让鲁国君主或笑或怒,我这里有大赏。’原来那首诗是关于文姜淫乱的故事,想要以此羞辱鲁国。

黎弥走上台阶对齐侯说:‘请演奏宫中的音乐,为两位君主祝寿。’景公说:‘宫中的音乐,不是夷狄的音乐,可以快快演奏。’黎弥传达了齐侯的命令,二十多个倡优侏儒,穿着奇装异服,涂着脸,装扮成男女,分为两队,拥到鲁侯面前,跳的跳,舞的舞,口中齐唱的都是淫词,边唱边笑,孔子手持剑,瞪大眼睛,盯着景公说:‘一个普通人戏弄诸侯,罪该处死。请齐国的司马执行法律!’景公没有回应,倡优们依然嬉笑如故,孔子说:‘两国既然已经互通友好,就像兄弟一样,鲁国的司马也就是齐国的司马!’于是举起袖子向下挥动,大声呼喊:‘申句须、乐颀在哪里?’两位将领飞驰上坛,在男女两队中各抓起领班一人,立刻斩首,其他人惊慌逃走。

景公心中震惊,鲁定公随即起身,黎弥最初还想在坛下拦截鲁侯,但一来看到孔子有这样的手段,二来看到申、乐两位将领英勇,三来打探到十里之外就有鲁军驻扎,于是缩着脖子退下。会议结束后,景公回到帐篷,召见黎弥责备他说:‘孔某观察他的君主,所做的一切都是古人的道德,你却让我陷入夷狄的风俗,我本来想要修好,现在反而成了仇敌!’黎弥惶恐地道歉,不敢说一句话。

晏子进言说:‘我听说,小人知道自己的过错,用文辞来道歉;君子知道自己的过错,用实际行动来道歉。现在鲁国有三块汶阳的田地,其中一块叫欢,是阳虎所献的不义之物,另一块叫郓,是以前用来拘留鲁昭公的,第三块叫龟阴,是先君顷公时借助晋国的力量从鲁国要来的。这三块田地都是鲁国的旧物,在先君桓公的时候,曹沫登坛劫盟,只取了这些田地。田地不归还鲁国,鲁国人心不甘,主公可以借此机会用这三块田地来道歉,鲁国君主臣子一定会高兴,而齐、鲁之间的友谊也就稳固了!’景公非常高兴,立即派遣晏子将三块田地送到鲁国。这是周敬王二十四年发生的事情。史官有诗云:‘纷纷鼓噪起莱戈,无奈坛前片语何?知礼之人偏有勇,三田买得两君和。’

又诗单赞齐景公能虚心道歉,所以是贤明的君主,几乎恢复了霸主的地位,诗云:‘盟坛失计听黎弥,臣谏君从两得之。不惜三田称谢过,显名千古播华夷。’

这汶阳田原是昔时鲁僖公赐给季友的,今天虽然名义上归还鲁国,实际上还是季氏的,因此季斯感激孔子,特别在龟阴筑城,命名为谢城,以表彰孔子的功绩。他对定公说,升孔子为大司寇之职。

当时齐国的南境,突然来了一只大鸟,大约三尺长,黑身白颈,长嘴独脚,在田间鼓动双翼翩翩起舞,野人追赶不上,它飞向北方而去。季斯听说有这个怪事,向孔子询问,孔子说:‘这只鸟名叫“商羊”,出生在北海之滨,天降大雨时,商羊起舞,它所看到的地方,必定会有淫雨为灾。齐、鲁接壤,不可不提前做好准备!’季斯提前警告汶上的百姓,修筑堤坝,盖好房屋,不到三天,果然天降大雨,汶水泛滥。鲁民有备无患,这件事传遍了齐国,景公更加认为孔子是神人,从此孔子的博学之名传遍天下,人们都称他为“圣人”,有诗为证:‘五典三坟漫究详,谁知萍实辨商羊?多能将圣由天纵,赢得芳名四海扬。’

季斯在孔子门下寻找人才,孔子推荐仲由、冉求可以担任政务,季氏都任用他们为家臣。有一天,季斯问孔子:‘阳虎虽然离开了,但他的势力可能再次复兴,如何制约他?’孔子说:‘想要制约他,先要明确礼制。古代臣子不能私藏武器,大夫不能有百雉高的城墙,所以邑宰没有凭借来作乱,你为什么不拆除他的城墙,撤除他的武装,上下相安,可以长久稳定!’季斯认为他说得对,转告给孟、叔两家。

孟孙无忌说:‘如果有利于家国,我怎么会顾及他们的私利呢!’当时少正卯嫉妒孔子和他的弟子掌权,想要破坏他们的功绩,派叔孙辄秘密地给公山不狃送信,不狃想要占据城池叛乱,知道孔子在鲁国人中受到尊敬,也想借助他的力量,于是送上了丰厚的礼物,写信说:‘鲁国自从三桓掌权,君主弱,臣子强,人心积怨。我不狃虽然担任季氏的家臣,但内心仰慕公义,愿意将费邑归还给君主,成为您的臣子,帮助您铲除强暴,让鲁国恢复到周公时代的样子。如果您同意,我希望您能亲自到费邑来决定这件事。我不敢奢求,只是希望您能接受这份礼物。’孔子对定公说:‘如果不狃叛乱,难免要劳师动众,我愿意亲自前往,说服他回心转意,如何?’定公说:‘国家多事,全靠先生主持,怎么能离开我身边呢?’孔子于是拒绝了信件和礼物。

不狃看到孔子不去,于是约集成宰公敛阳,郈宰公若藐,同时起兵叛乱。阳和藐都不愿意从。

郈邑的马正侯犯,勇猛有力,擅长射箭,被郈人敬畏,一直有不臣之心,于是派刺客刺杀了藐,自立为郈宰,发动郈众登城拒命。

州仇听说郈邑叛乱,前往告诉无忌,无忌说:‘我帮助你一臂之力,我们共同消灭这个叛徒!’于是孟、叔两家联合军队讨伐,包围了郈城,侯犯全力抵抗,攻城者死伤惨重,不能取胜。无忌教州仇向齐国求援。

当时叔氏的家臣驷赤在郈城中,假装归附侯犯,侯犯信任他,驷赤对侯犯说:‘叔氏已经派人向齐国求援了。齐、鲁联合的军队不可抵挡,你为什么不向齐国投降,郈邑呢?齐国虽然表面上亲近鲁国,但内心实际上忌恨鲁国,得到郈邑可以逼迫鲁国,齐国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会用其他地方来回报你,总之得到土地,又能去掉危险,寻求安宁,有什么不利之处呢!’侯犯说:‘这个计策很好!’于是派人向齐国求降,将郈邑献给齐国。

齐景公召见晏婴问道:“叔孙氏请求出兵攻打郈,而侯犯又带着郈来投降,我到底该听谁的呢?”晏子回答说:“我们正与鲁国交好,怎么能接受他们的叛臣所献之地呢?帮助叔孙氏这样做是不对的!”景公笑着说:“郈是叔孙氏的私人领地,与鲁侯无关,再说叔孙氏的君臣之间自相残杀,鲁国的不幸实际上是齐国的幸运,我有一个计策在这里,应该同时答应他们的使者,来迷惑他们!”于是派司马穰苴在边界驻军,观察形势变化,如果侯犯能够抵御叔孙氏,就分兵占据郈,迎接侯犯回到齐国;如果叔孙氏战胜了侯犯,就假装协助攻打郈城,到时候再根据情况灵活处理。这就是齐景公的狡猾之处。

再说驷赤看到侯犯派人去齐国了,就对侯犯说:“齐国刚刚与鲁侯会盟,帮助鲁国还是帮助郈国还不一定,你最好在门口多布置一些兵器和甲胄,以防万一有不可预测的事变,可以用来自卫!”侯犯是个勇夫,相信了这是好话,于是挑选了精锐的甲胄和兵器,留在门口。驷赤将写有密信的羽毛箭射到城外,鲁国的士兵捡到了,献给了州仇,州仇拆开信来看,信中写道:“我已经安排了侯犯的叛乱有十之七八,不久城中将有内乱,主君不必担心!”州仇非常高兴,报告给了无忌,严阵以待。

几天后,侯犯的使者从齐国回来,说:“齐侯已经答应了,愿意用其他领地来交换!”驷赤进入祝贺侯犯,然后出去对众人宣告说:“侯氏将要迁移郈民来依附齐国,使者回来时说齐军即将到来,怎么办呢?”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多人到驷赤那里询问消息,驷赤说:“我也听说了,齐国刚刚与鲁国交好,不便得到土地,他们将迁移你们的户口,来充实聊摄的空虚之地!”自古有云:“安土重迁!”谁会不怕离开家乡呢。众人听说后,互相传话,各有怨言。

忽然有一天晚上,驷赤探知侯犯喝得正高兴,于是命令心腹数十人,绕城大声呼喊说:“齐军已经到城外了,我们赶紧收拾行李,三天内就要出发。”接着又哭了起来,郈城的百姓都非常惊慌,都聚集到侯氏家门口,这时老弱的人只有哭泣,那些壮士无不咬牙切齿,愤恨侯犯,忽然看到门内藏有大量的甲胄,正派上用场,大家都抢着穿上,各自拿起兵器,大声呼喊,将侯犯的家围住,连守城的士兵都反叛了侯氏,与他们一起起事。驷赤急忙进入告诉侯犯说:“郈城的百姓不愿意依附齐国,全城都已经发生变化,你还有甲胄兵器吗?我请求率领他们攻打你!”侯犯说:“甲胄兵器都被众人抢走了,今天的事情,避免灾祸是最重要的。”驷赤说:“我愿意舍命救你。”于是出去对众人说:“你们让出一条路,让我送侯氏出城,侯氏一出城,齐军也就不会来了。”众人按照他的话做,放开一条路,驷赤走在前面,侯犯跟在后面,家属还有一百多人,车有十几辆,驷赤一直把他们送到东门,然后带领鲁军进入郈城,安抚百姓。

无忌请求追捕侯犯,驷赤说:“我已经答应他们免于灾祸了。”于是放任他们不追捕,郈城因此下降了三尺,于是任命驷赤为郈宰,侯犯逃到了齐军那里,穰苴知道鲁军已经平定了郈城,于是撤军回齐国,州仇无忌也回到了鲁国。

公山不狃一开始听说侯犯占据郈城叛乱,叔孙、仲孙两家去征讨,他很高兴地说:“季氏已经孤立无援了,趁虚攻击鲁国,国家就可以得到了!”于是驱赶费城的百姓,杀到曲阜,叔孙辄作为内应,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定公急忙召见孔子询问计策,孔子说:“您的士兵太弱,不足以使用,我请求陪您去季氏那里。”于是驱车到季氏的宫殿,宫殿内有一个高台,坚固可守,定公就住在那里。

不久,司马申句须、乐颀都到了,孔子命令季斯把家里的甲胄都拿出来,交给司马,让他们藏在台子的左右,而让公徒排在台子前面,公山不狃和叔孙辄商议说:“我们这次行动,以扶持公室、抑制私家为名,如果不承认鲁侯为主,季氏是无法被攻克的!”

于是齐军攻打公宫,找不到定公,徘徊了很久,知道他已经去了季氏,于是转移兵力来攻打季氏,与公徒交战,公徒都逃跑了,突然左右大声喧哗,申句须、乐颀两位将领带着精锐的甲胄冲杀过来,孔子扶着定公站在台上,对费城的人说:“我们的君主在这里,你们难道不知道顺逆的道理吗?快快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费城的人知道孔子是个圣人,谁敢不听,都放下武器跪在台下,公山不狃、叔孙辄势穷,于是逃到了吴国。

叔孙州仇回到鲁国,说起郈城已经被攻陷,季斯也命令攻陷了费城,恢复了原来的制度。

无忌也想要攻陷成都,成都的守宰公敛阳向少正卯请教计策。卯说:“郈城和费城因为叛乱而被攻陷,如果一并攻陷成都,如何区别你和叛臣呢?你只需说:‘成是鲁国北门的守卫,如果攻陷成都,齐军会侵犯我国的北部边境,如何抵御呢?’坚持这个说法,即使拒绝命令也不算作叛乱!”阳采纳了他的计策,让他的手下穿上甲胄登上城墙,对叔孙氏说:“我并不是为叔孙氏守城,而是为鲁国的社稷守城,担心齐军早晚突然到来,没有防御的器具,愿意捐出性命,与城池共存亡,不敢动一砖一瓦。”

孔子笑着说:“阳分辨不出这番话,一定是‘闻人’教他的。”

季斯赞赏孔子安定费城的功绩,知道自己连万分之一都比不上,让孔子代理相事,每件事都咨询他的意见后再行动,孔子有所陈述,少正卯总是故意曲解他的话,听的人大多被他迷惑。孔子秘密地向定公上奏说:“鲁国的不振,是因为忠臣和奸佞不分、刑罚和奖赏不明确,保护好苗子的,一定要去除杂草。愿您不要姑息,请取出太庙中的斧钺,陈列在两观之下。”定公说:“好。”

第二天,让群臣讨论攻陷成都的利弊,只听孔子的裁决。众人有的说应该攻陷,有的说不应该攻陷,少正卯想要迎合孔子的意思,提出了攻陷成都的六个好处,什么叫做六个好处?一、君主没有第二个尊位;二、加强都城的形势;三、抑制私家;四、让跋扈的家臣没有依靠;五、平息三家贵族的不满;六、让邻国知道鲁国的改革是合理的,知道应该尊敬和重视。孔子上奏说:“卯错了,成都已经形成了孤立无援的局面,还能做什么呢?何况公敛阳对公室忠诚,怎么能和跋扈的人相比。卯故意曲解事实,离间君臣,按照法律应当处死。”群臣都说:“卯是鲁国的知名人士,说话有时不当,罪不至死。”孔子再次上奏说:“卯说话虚假而善于诡辩,行为怪僻而固执,只有虚名迷惑众人,不处死他无法治理国家,我的职责是司寇,请执行斧钺的刑罚。”于是命令力士将卯绑在两观之下,斩首。群臣都变了脸色,三家贵族的心中也都很恐惧。史官有诗云:“养高华士太公诛,孔子偏将少正除。不是圣人开正眼,世间尽读两人书。”

自从少正卯被处决之后,孔子的心意才开始得到伸展,定公和三家贵族都虚心倾听他的意见,孔子于是确立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用礼义来教导人们,培养他们的廉耻之心,因此民众不再感到困扰,国家事务也得到了治理,三个月后,社会风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市场上卖羊和猪的人不再标高虚价;男女在道路上行走时,会分别走在左右两边,不会混乱;遇到路上遗失的物品,人们会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感到羞耻,没有人愿意捡拾;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一进入鲁国境内,都会有固定的供应,不会感到缺乏,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国人唱着歌说:‘穿着华丽的衣服,戴着礼帽,来到我的地方;戴着礼帽,穿着华丽的衣服,安慰了我无私的心灵。’这首歌谣传到了齐国,齐景公非常惊讶地说:‘我国的国力必定会被鲁国所吞并。’不知道景公是如何考虑这件事的?且让我们看看接下来的发展。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八回-注解

齐景公:齐国的国君,春秋时期著名的君主之一。

晋: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位于今天的山西省。

鲁昭公:春秋时期鲁国国君,名姬稠,鲁文公之子。

季孙意如:鲁国大夫,季孙氏家族的重要人物,鲁昭公时期的权臣。

卫: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郑: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盟主:古代军事联盟的首领,具有很高的权力。

季孙斯:季孙意如之子,鲁国季孙氏家族的后代。

季康子:季孙斯之子,鲁国季孙氏家族的重要人物。

孟孙无忌:鲁国孟孙氏家族的后代。

叔孙州仇:鲁国大夫,叔孙家族成员。

家臣:古代贵族家族中的仆人,有时担任家中的行政和军事职务。

宗邑:贵族家族的领地。

公山不狃: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个大夫。

公敛阳: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个大夫。

公若藐:叔孙氏家族的家臣,郈邑的宰。

阳虎:阳虎,鲁国大夫,以专权跋扈著称。

少正卯: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位大夫,因与孔子政见不合而被孔子所诛杀。少正卯在历史上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有人认为他是孔子的学生,也有人认为他是孔子的政敌。

仲孙貜:鲁国仲孙氏家族的祖先。

仲孙蔑:仲孙貜之子。

叔梁纥:孔子的父亲,邹邑的大夫。

颜氏:颜征在的家族,颜氏有五女,颜征在是最小的女儿。

尼山:位于山东省曲阜市南,孔子出生地附近的一座山。

空桑:孔子出生地附近的一个地名。

夔魍魉:古代神话中的山怪。

龙罔象:古代神话中的水怪。

羵羊:古代神话中的土怪。

中都宰:中都的行政长官。

楚昭王:春秋时期楚国国君,名熊轸。

币:古代用作礼物或贡品的货币。

萍实:一种可食用的水生植物果实。

津:渡口。

楚王:指楚昭王。

司空:古代官名,负责工程建设和城市规划等事务。

孔子:春秋时期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被尊称为至圣先师。他的思想对中国乃至东亚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无忌:鲁国的一个将领。

季氏: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个世家大族。

禘祭:古代的一种祭祀活动,祭祀祖先。

蒲圃:古代的一种园林,用于种植花草。

季斯: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个大夫。

林楚:季孙家族的门客,负责驾车。

孟氏:鲁国三家之一,指孟孙家族。

公宫:古代君主的宫殿。

三家:指春秋时期鲁国的三家贵族,即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他们在鲁国政治中占据重要地位。

欢阳关:鲁国地名。

景公:齐景公,名田无知,齐国君主,春秋时期齐国的国君。

鲍国:齐国大夫。

宋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国家。

匡:宋国的一个地名。

赵鞅:晋国大夫。

九成干戚:古代的一种礼仪,用干戚舞蹈。

周公:周朝的开国元勋,周武王的弟弟。

周官:周朝的官制。

夹谷:鲁国和齐国交界的一个地名。

晏婴:春秋时期齐国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晏子是其字。

黎弥:黎弥,齐景公的近臣,参与策划了对鲁国的侮辱。

梁邱据:齐国大夫,已故。

旍旄:古代旗帜。

羽袚:古代的羽毛装饰。

矛戟:古代的武器。

剑楯:古代的剑和盾牌。

定公:春秋时期鲁国的国君,即鲁定公,孔子曾在其朝为官。

晏子:晏子,名婴,字仲,春秋时期齐国的著名政治家、外交家。

中国之礼:指古代中国的礼仪制度,包括祭祀、婚丧、冠笄、宴享等。

夷狄之乐:指非中原地区的音乐,通常指外族的、不文明的乐舞。

有司:古代官名,指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员。

正礼:符合礼仪的言行。

莱夷:莱夷,古代东方的一个民族,与齐国有过战争。

优人:古代的艺人,以表演歌舞、杂技为业。

《敝笱》:《敝笱》是古代的一首诗,内容涉及文姜的淫乱故事。

文姜:文姜,春秋时期齐国的公主,以淫乱著称。

鲁侯:春秋时期鲁国的国君。

匹夫戏诸侯者,罪当死:指平民百姓不得戏弄诸侯,否则有死罪。

齐司马:齐国的司马,掌管军事。

申句须、乐颀:齐国的两位将领。

汶阳之田:汶阳,鲁国地名,此处指汶阳地区的田地。

曹沫:曹沫,鲁国大夫,曾以武力劫持齐桓公。

周敬王:周朝的君主,名刘余,春秋时期周王。

商羊:商羊,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鸟,能预知天气变化。

仲由、冉求:仲由和冉求,孔子的弟子,被推荐为季氏的家臣。

路犒:古代用财物慰劳军队或宾客。

费:费,鲁国的一个城邑。

叔孙辄:叔孙辄,鲁国大夫,与孔子有矛盾。

三桓:鲁国的三个权臣家族,指孟孙、叔孙、季孙。

州仇:鲁国的一个将领。

驷赤:郈国的一个大夫。

圉人:圉人,古代负责饲养马匹的官员。

马正侯犯:马正侯犯,郈邑的马匹负责人,后来成为郈宰。

公敛阳、公若藐:公敛阳和公若藐,郈邑的官员,参与郈邑叛乱。

叔孙氏:春秋时期齐国的一个世家大族。

乞兵伐郈:请求出兵攻打郈国。

侯犯:郈国的大夫,后成为齐国的使者。

寡人:君主自称的一种谦词。

司马穰苴:春秋时期齐国的将领。

界上:边界之上。

内变:指城内的叛乱或变动。

羽书:古代用鸟羽制成的紧急信件。

司马申句须: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个将领。

乐颀:春秋时期鲁国的一个将领。

闻人:指有名声的人。

太庙:古代国家祭祀祖先的庙宇。

斧钺:古代刑罚工具,斧用于斩首,钺用于砍剁。

两观:古代宫殿两侧的高台。

莠草:一种杂草,比喻恶人。

司寇:古代官名,负责司法和治安。

正眼:明察秋毫,看透事物本质的眼神。

纲陈纪:指制定国家的基本法律和道德规范,纲纪是维护社会秩序的重要手段。

礼义:儒家思想中的核心概念,礼指社会行为规范,义指道德原则。

廉耻:指廉洁和知耻,是儒家提倡的道德品质。

鬻:同“鬻”,意为买卖。

羔豚:羊和猪,古代常见的家畜。

虚价:虚高的价格,指欺诈行为。

章甫:古代士大夫的冠帽,这里指孔子。

衮衣:古代帝王的礼服,这里指齐景公。

齐国:春秋时期的一个强国,位于今天的山东省北部。

计较:思考、考虑,这里指齐景公对鲁国变化的反应和思考。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八回-评注

自少正卯诛后,孔子之意始得发舒。此句开篇点明孔子在少正卯被诛杀之后,其思想得以畅所欲言,得以施展。‘发舒’一词,生动地描绘了孔子思想的释放与舒展,彰显了孔子思想在政治上的重要地位。

定公与三家皆虚心以听之,孔子乃立纲陈纪,教以礼义,养其廉耻。此段描述了孔子在政治上的影响力。‘虚心以听之’表现了定公和三家对孔子思想的尊重与信任,‘立纲陈纪’、‘教以礼义’、‘养其廉耻’则是孔子政治思想的体现,强调了礼治、德治的重要性。

故民不扰而事治,三月之后,风俗大变。此句通过‘故’字,将孔子的政治思想与社会的稳定、风俗的转变联系起来,表明孔子的思想对于社会秩序的维护具有显著效果。

市中鬻羔豚者,不饰虚价;男女行路,分别左右,不乱;遇路有失物,耻非己有,无肯拾取者。这三句通过具体事例,展现了孔子思想在社会风气上的积极影响。‘不饰虚价’体现了诚信,‘分别左右’则体现了秩序,‘耻非己有’则体现了道德。

四方之客,一入鲁境,皆有常供,不至缺乏,宾至如归。此句描述了鲁国在孔子思想影响下,对待外来客人的热情与周到,体现了孔子的仁爱思想。

国人歌之曰:‘衮衣章甫,来适我所;章甫衮衣,慰我无私。’此歌诗传至齐国,齐景公大惊曰:‘吾国必为鲁所并矣。’不知景公如何计较?且看下回分解。这两句通过国人的歌颂和齐景公的惊慌,再次强调了孔子思想在鲁国的成功实践及其对周边国家的影响。‘衮衣章甫’是鲁国国君的服饰,象征着鲁国的繁荣与稳定,而‘无私’则体现了孔子思想的纯洁与高尚。齐景公的惊慌则反映了孔子思想对其他国家的震撼和威胁。‘且看下回分解’则留下了悬念,引人入胜。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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