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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

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原文

孙武子演阵斩美姬蔡昭侯纳质乞吴师

话说庆忌临死,诫左右勿杀要离,以成其名。

左右欲释放要离,要离不肯行,谓左右曰:‘吾有三不容于世,虽公子有命,吾敢偷生乎?’

众问曰:‘何谓三不容于世?’要离曰:‘杀吾妻子而求事吾君,非仁也;为新君而杀故君之子,非义也;欲成人之事,而不免于残身灭家,非智也。有此三恶,何面目立于世哉?’

言讫,遂投身于江,舟人捞救出水,要离曰:‘汝捞我何意?’舟人曰:‘君返国,必有爵禄,何不俟之!’

要离笑曰:‘吾不爱室家性命,况于爵禄?汝等以吾尸归,可取重赏。’

于是夺从人佩剑,自断其足,复刎喉而死,史臣有赞云:

古人一死,其轻如羽,不惟自轻,并轻妻子。

阖门毕命,以殉一人;一人既死,吾志已伸。

专诸虽死,尚存其胤,伤哉要离,死无形影!

岂不自爱?遂人之功。

功遂名立,虽死犹荣。

击剑死侠,酿成风俗,至今吴人,趋义如鹄。

又有诗单道庆忌力敌万人,死于残疾匹夫之手,世人以勇力恃者可戒矣,诗云:

庆忌骁雄天下少,匹夫一臂须臾了。

世人休得逞强梁,牛角伤残鼷鼠饱。

众人收要离肢体,并载庆忌之尸,来投吴王阖闾。

阖闾大悦,重赏降卒,收于行伍。

以上卿之礼,葬要离于闾门城下,曰:‘藉子之勇,为吾守门。’

追赠其妻子,与专诸同立庙,岁时祭祀。

以公子之礼,葬庆忌于王僚之墓侧,大宴群臣。

伍员泣奏曰:‘王之祸患皆除,但臣之仇何日可复?’

伯嚭亦垂泪请兵伐楚,阖闾曰:‘俟明旦当谋之。’

次早,伍员同伯嚭复见阖闾于宫中,阖闾曰:‘寡人欲为二卿出兵,谁人为将?’

员、嚭齐声曰:‘惟王所用,敢不效命?’

阖闾心念:‘二子皆楚人,但报己仇,未必为吴尽力。’乃嘿然不言,向南风而啸,顷之复长叹。

伍员已窥其意,复进曰:‘王虑楚之兵多将广乎?’

阖闾曰:‘然。’

员曰:‘臣举一人,可保必胜。’

阖闾欣然问曰:‘卿所举何人,其能若何?’

员对曰:‘姓孙名武,吴人也。’

阖闾闻说是吴人,便有喜色。

员复奏曰:‘此人精通韬略,有鬼神不测之机,天地包藏之妙,自著《兵法》十三篇,世人莫知其能,隐于罗浮山之东,诚得此人为军师,虽天下莫敌,何论楚哉?’

阖闾曰:‘卿试为寡人召之。’

员对曰:‘此人不轻仕进,非寻常之比,必须以礼聘之,方才肯就。’

阖闾从之,乃取黄金十镒、白璧一双,使员驾驷马,往罗浮山取聘孙武,员见武,备道吴王相慕之意,乃相随出山,同见阖闾。

阖闾降阶而迎,赐坐问以兵法,孙武将所著十三篇,次第进上,阖闾令伍员从头朗诵一遍,每终一篇,赞不容已。

哪十三篇,一曰《始计》篇、二曰《作战》篇、三曰《谋攻》篇、四曰《军形》篇、五曰《兵势》篇、六曰《虚实》篇、七曰《军争》篇、八曰《九变》篇、九曰《行军》篇、十曰《地形》篇、十一曰《就地》篇、十二曰《火攻》篇、十三曰《用间》篇。

阖闾顾伍员曰:‘观此《兵法》,真通天彻地之才也,但恨寡人国小兵微,如何而可?’

孙武对曰:‘臣之《兵法》,不但可施于卒伍,虽妇人女子,奉吾军令,亦可驱而用之!’

阖闾鼓掌而笑曰:‘先生之言,何迂阔也?天下岂有妇人女子,可使其操戈习战者?’

孙武曰:‘王如以臣言为迂,请将后宫女侍,与臣试之,令如不行,臣甘欺罔之罪!’

阖闾即召宫女三百,令孙武操演,孙武曰:‘得大王宠姬二人,以为队长,然后号令方有所统!’

阖闾又宣宠姬二人,名曰右姬、左姬至前,谓武曰:‘此寡人所爱,可充队长乎?’

孙武曰:‘可矣,然军旅之事,先严号令,次行赏罚,虽小试,不可废也,请立一人为执法,二人为军吏,主传谕之事,二人值鼓,力士数人,充为牙将,执斧锧刀戟,列于坛上,以壮军容!’

阖闾许于中军选用,孙武吩咐宫女,分为左右二队,右姬管辖右队,左姬管辖左队,各披挂持兵,示以军法,一不许混乱行伍,二不许言语喧哗,三不许故违约束,明日五鼓,皆集教场听操,王登台而观之。

次日五鼓,宫女二队俱到教场,一个个身披甲胄,头戴兜鍪,右手操剑,左手握盾,二姬顶盔束甲,充做将官,分立两边,伺候孙武升帐,武亲自区画绳墨,布成阵势,使传谕官将黄旗二面,分授二姬,令执之为前导。

众女跟随队长之后,五人为伍,十人为总,各要步迹相继,随鼓进退,左右回旋,寸步不乱,传谕已毕,令二队皆伏地听令。

少顷,下令曰:‘闻鼓声一通,两队齐起;闻鼓声二通,左队右旋,右队左旋;闻鼓声三通,各挺剑为争战之势,听鸣金,然后敛队而退。’

众宫女皆掩口嬉笑,

鼓吏禀:‘鸣鼓一通。’

宫女或起或坐,参差不齐,

孙武离席而起曰:‘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也。’

使军吏再申前令,

鼓吏复鸣鼓,

宫女咸起立,倾斜相接,

其笑如故,

孙武乃揎起双袖,亲操桴以击鼓,

又申前令,

二姬及宫女无不笑者。

孙武大怒,

两目忽张,发上冲冠,

遽唤:‘执法何在?’

执法者前跪,

孙武曰:‘约束不明,申令不信,将之罪也;

既已约束再三,而士不用命,

士之罪矣。于军法当如何?’

执法曰:‘当斩!’

孙武曰:‘士难尽诛,罪在队长。’

顾左右:‘可将女队长斩讫示众!’

左右见孙武发怒之状,

不敢违令,

便将左右二姬绑缚。

阖闾在望云台上看孙武操演,

忽见绑其二姬,

急使伯嚭持节驰救之,

令曰:‘寡人已知将军用兵之能,

但此二姬侍寡人巾栉,

甚适寡人之意,

寡人非此二姬,

食不甘味,

请将军赦之!’

孙武曰:‘军中无戏言,

臣已受命为将,

将在军,

虽君命不得受,

若徇君命而释有罪,

何以服众?’

喝令左右:‘速斩二姬!’

枭其首于军前,

于是二队宫女,

无不股栗失色,

不敢仰视,

孙武于队中再取二人,

为左右队长,

再申令击鼓,

一鼓起立,

二鼓旋行,

三鼓合战,

鸣金收军,

左右进退,

回旋往来,

皆中绳墨,

毫发不差,

自始至终,

寂然无声,

乃使执法往报吴王曰:‘兵已整齐,

愿王观之,

惟王所用,

虽使赴汤蹈火,

亦不敢退避矣!’

髯翁有诗咏孙武试兵之事云:

强兵争霸业,

试武耀军容。

尽出娇娥辈,

犹如战斗雄。

戈挥罗袖卷,

甲映粉颜红。

掩笑分旗下,

含羞立队中。

闻声趋必肃,

违令法难通。

已借妖姬首,

方知上将风。

驱驰赴汤火,

百战保成功。

阖闾痛此二姬,

乃厚葬之于横山,

立祠祭之,

名曰爱姬祠,

因思念爱姬,

遂有不用孙武之意。

伍员进曰:‘臣闻,‘兵者,

凶器也。’不可虚谈。

诛杀不果,

军令不行,

大王欲征楚而伯天下,

思得良将,

夫将以果毅为能,

非孙武之将,

谁能涉淮逾泗,

越千里而战者乎,

夫美色易得,

良将难求,

若因二姬而弃一贤将,

何异爱莠草而弃嘉禾哉?’

阖闾始悟,

乃封孙武为上将军,

号为军师,

责成以伐楚之事。

伍员问孙武曰:‘兵从何方而进?’

孙武曰:‘大凡行兵之法,

先除内患,

然后方可外征,

吾闻王僚之弟掩余在徐,

烛庸在钟吾,

二人俱怀报怨之心。

今日进兵,

宜先除二公子,

然后南伐。’

伍员然之,

奏过吴王,

王曰:‘徐与钟吾皆小国,

遣使往索逋臣,

彼不敢不从。’

乃发二使,

一往徐国取掩余,

一往钟吾取烛庸,

徐子章羽不忍掩余之死,

私使人告之,

掩余逃去,

路逢烛庸亦逃出,

遂相与商议,

往奔楚国。

楚昭王喜曰:‘二公子怨吴必深,

宜乘其穷而厚结之。’

乃居于舒城,

使之练兵以御吴。

阖闾怒二国之违命,

令孙武将兵伐徐,

灭之,

徐子章羽奔楚,

遂伐钟吾,

执其君以归。

复袭破舒城,

杀掩余、烛庸。

阖闾便欲乘胜入郢,

孙武曰:‘民劳未可骤用也!’

遂班师,

于是伍员献谋曰:‘凡以寡胜众,

以弱胜强者,

必先明于劳逸之数。

晋悼公三分四军,

以敝楚师,

卒收萧鱼之绩,

惟自逸而以劳予人也。

楚执政皆贪庸之辈,

莫肯任患,

请为三师以扰楚,

我出一师,

彼必皆出,

彼出则我归,

彼归则我复出,

使彼力疲而卒惰,

然后猝然乘之,

无不胜矣?’

阖闾以为然。

乃三分其军,

迭出以扰楚境,

楚遣将来救,

吴兵即归,

楚人苦之。

吴王有爱女名胜玉,

因内宴,

庖人进蒸鱼,

王食其半,

而以其余赐女,

女怒曰:‘王乃以剩鱼辱我,

我何用生为?’

退而自杀,

阖闾悲之,

厚为殓具,

营葬于国西阊门之外,

凿池积土,

所凿之处,

遂成太湖,

今女坟湖是也。

又斫文石以为椁,

金鼎、玉杯、银尊、

珠襦之宝,

府库几倾其半,

又取,

磐郢,

名剑,

皆以送女,

乃舞白鹤于吴市之中,

令万民随而观之,

因令观者皆入隧门送葬,

隧道内设有伏机,

男女既入,

遂发其机,

门闭,

实之以土,

男女死者万人,

阖闾曰:‘使吾女得万人为殉,

庶不寂寞也!’

至今吴俗殡事,

丧亭上制有白鹤,

乃其遗风,

杀生送死,

阖闾之无道极矣!

史臣有诗云:

三良殉葬共非秦,

鹤市何当杀万人?

不待夫差方暴骨,

阖闾今日已无民。

话分两头,

却说楚昭王卧于宫中,

既醒,

见枕畔有寒光,

视之,得一宝剑。

及旦,

召相剑者风胡子入宫,

以剑示之。

风胡子观剑大惊曰:‘君王何从得此?’

昭王曰:‘寡人卧觉,

得之于枕畔,

不知此剑何名?’

风胡子曰:‘此名‘湛卢’之剑,

乃吴中剑师欧冶子所铸,

昔越王铸名剑五口,

吴王寿梦闻而求之,

越王乃献其三,

曰‘鱼肠’,‘磐郢’,‘湛卢’。

‘鱼肠’以刺王僚,

‘磐郢’以送亡女,

惟‘湛卢’之剑在焉。

臣闻此剑乃五金之英,

太阳之精,

出之有神,

服之有威,

然人君行逆理之事,

其剑即出。

此剑所在之国,

其国祚必绵远昌炽,

今吴王弑王僚自立,

又坑杀万人,

以葬其女,

吴人非怨,

故‘湛卢’之剑,

去无道而就有道也!’

昭王大悦,

即佩于身,

以为至宝,

宣示国人,

以为天瑞。

阖闾失剑,

使人访求之,

有人报:‘此剑归于楚国!’

阖闾怒曰:‘此必楚王赂吾左右而盗吾剑也!’

杀左右数十人,

遂使孙武、

伍员、

伯嚭率师伐楚,

复遣使征兵于越,

越王允常未与楚绝,

不肯发兵,

孙武等拔楚六潜二邑,

因后兵不继,

遂班师。

阖闾怒越之不同于伐楚,复谋伐越。

孙武谏曰:‘今年岁星在越,伐之不利!’

阖闾不听,遂伐越,败越兵于槜李,大掠而还。

孙武私谓伍员曰:‘四十年之后,越强而吴尽矣!’

伍员默记其言,此阖闾五年事也。

其明年,楚令尹囊瓦率舟师伐吴,以报潜、六之役,阖闾使孙武、伍员击之,败楚师于巢,获其将芈繁以归。

阖闾曰:‘不入郢都,虽败楚兵,犹无功也!’

员对曰:‘臣岂须臾忘郢都哉?顾楚国天下莫强,未可轻敌。囊瓦虽不得民心,而诸侯未恶,闻其索赂无厌,不久诸侯有变,乃可乘矣!’

遂使孙武演习水军于江口。

伍员终日使人探听楚事,忽一日,报:‘有唐、蔡二国遣使臣通好,已在郊外。’

伍员喜曰:‘唐、蔡皆楚属国,无故遣使远来,必然与楚有怨,天使吾破楚入郢也!’

原来楚昭王为得了,湛卢,之剑,诸侯毕贺,唐成公与蔡昭侯亦来朝楚。

蔡侯有羊脂白玉佩一双,银貂鼠裘二副,以一裘一佩献于楚昭王,以为贺礼,自己佩服其一,囊瓦见而爱之,使人求之于蔡侯,蔡侯爱此裘佩,不与囊瓦。

唐侯有名马二匹,名曰‘肃霜’,‘肃霜’乃雁名,其羽如练之白,高首而长颈,马之形色似之,故以为名。后人复加马傍曰骕骦,乃天下希有之马也。唐侯以此马驾车来楚,其行速而稳。囊瓦又爱之,使人求之于唐侯,唐侯亦不与。

二君朝礼既毕,囊瓦即谮于昭王曰:‘唐、蔡私通吴国,若放归,必导吴伐楚,不如留之。’

乃拘二君于馆驿,各以千人守之,名为护卫,实则监押。

其时昭王年幼,国政皆出于囊瓦。

二君一住三年,思归甚切,不得起身。

唐世子不见唐侯归国,使大夫公孙哲至楚省视,知其见拘之故,奏曰:‘二马与一国孰重?君何不献马以求归?’

唐侯曰:‘此马希世之宝,寡人惜之。且不肯献于楚王,况令尹乎?且其人贪而无厌,以威劫寡人,寡人宁死,决不从之!’

公孙哲私谓从者曰:‘吾主不忍一马,而久淹于楚,何其重畜而轻国哉?我等不如私盗骕骦,献于令尹,倘得主公归唐,吾辈虽坐盗马之罪,亦何所恨?’

从者然之,乃以酒灌醉圉人,私盗二马献于囊瓦曰:‘吾主以令尹德尊望重,故令某等献上良马,以备驱驰之用。’

囊瓦大喜,受其所献,次日,入告昭王曰:‘唐侯地褊兵微,谅不足以成大事,可赦之归国。’

昭王遂放唐成公出城,唐侯既归。

公孙哲与众从者,皆自系于殿前待罪,唐侯曰:‘微诸卿献马于贪夫,寡人不能返国,此寡人之罪,二三子勿怨寡人足矣!’

各厚赏之,今德安府随州城北,有骕骦陂,因马过此得名也。

唐胡曾先生有诗云:‘行行西至一荒陂,因笑唐公不见机。莫惜骕骦输令尹,汉东宫阙早时归。’

又髯仙有诗云:‘三年拘系辱难堪,只为名驹未售贪。不是便宜私窃马,君侯安得离荆南?’

蔡侯闻唐侯献马得归,亦解裘佩以献瓦。

瓦复告昭王曰:‘唐、蔡一体,唐侯既归,蔡不可独留也!’

昭王从之。

蔡侯出了郢都,怒气填胸,取白璧沈于汉水,誓曰:‘寡人若不能伐楚,而再南渡者,有如大川!’

及返国,次日,即以世子元为质于晋,借兵伐楚,晋定公为之诉告于周,周敬王命卿士刘卷,以王师会之,宋、齐、鲁、卫、陈、郑、许、曹、莒、邾、顿、胡、滕、薛、杞、小邾子连蔡,共是十七路诸侯,个个恨囊瓦之贪,皆以兵从。

晋士鞅为大将,荀寅副之,诸军毕集于召陵之地。

荀寅自以为蔡兴师,有功于蔡,欲得重货,使人谓蔡侯曰:‘闻君有裘佩以遗楚君臣,何独敝邑而无之?吾等千里兴师,专为君侯,不知何以犒师也!’

蔡侯对曰:‘孤以楚令尹瓦贪冒不仁,弃而投晋,惟大夫念盟主之义,灭强楚以扶弱小,则荆襄五千里,皆犒师之物也,利孰大焉。’

荀寅闻之甚愧。

其时周敬王十四年之春三月,偶然大雨连旬,刘卷患疟,荀寅遂谓士鞅曰:‘昔五伯莫盛于齐桓,然驻师召陵,未尝少损于楚,先君文公仅一胜之,其后构兵不已。自交见以后,晋、楚无隙,自我开之不可,况水潦方降,疾疟方兴,恐进未必胜,退为楚乘,不可不虑。’

士鞅亦是个贪夫,也思蔡侯酬谢,未遂其欲,托言雨水不利,难以进兵,遂却蔡侯之质,传令班师,各路诸侯见晋不做主,各散回本国。

髯仙有诗云:‘冠裳济济拥兵车,直捣荆襄力有余。谁道中原无义士?也同囊瓦索苞苴。’

蔡侯见诸军解散,大失所望,归过沈国,怪沈子嘉不从伐楚,使大夫公孙姓袭灭其国,虏其君杀之,以泄其愤。

楚囊瓦大怒,兴师伐蔡,围其城,公孙姓进曰:‘晋不足恃矣,不如东行求救于吴。子胥、伯嚭诸臣与楚有大仇,必能出力。’

蔡侯从之,即令公孙姓约会唐侯,共投吴国借兵,以其次子公子乾为质。

伍员引见阖闾曰:‘唐、蔡以伤心之怨,愿为先驱,夫救蔡显名,破楚厚利,王欲入郢,此机不可失也!’

阖闾乃受蔡侯之质,许以出兵,先遣公孙姓归报。

阖闾正欲调兵,近臣报道:“今有军师孙武自江口归,有事求见。”

阖闾召入,问其来意,孙武曰:“楚所以难攻者,以属国众多,未易直达其境也。今晋侯一呼,而十八国群集,内中陈、许、顿、胡皆素附于楚,亦弃而从晋,人心怨楚,不独唐、蔡,此楚势孤之时矣!”

阖闾大悦,使被离、专毅辅太子波居守,拜孙武为大将,伍员、伯嚭副之,亲弟公子夫概为先锋,公子山专督粮饷,悉起吴兵六万,号为十万,从水路渡淮,直抵蔡国。

囊瓦见吴兵势大,解围而走,又恐吴兵追赶,直渡汉水,方才屯扎,连打急报至郢都告急。

再说蔡侯迎接吴王,泣诉楚君臣之恶,未几唐侯亦到,二君愿为左右翼,相从灭楚。

临行,孙武忽传令军士登陆,将战舰尽留于淮水之曲,伍员私问舍舟之故,孙武曰:“舟行水逆而迟。使楚得徐为备,不可破矣。”员服其言。

大军自江北陆路走章山,直趋汉阳。楚军屯于汉水之南,吴兵屯于汉水之北,囊瓦日夜愁吴军济汉,闻其留舟于淮水,心中稍安。

楚昭王闻吴兵大举,自召诸臣问计,公子申曰:“子常非大将之才,速令左司马沈尹戍领兵前往,勿使吴人渡汉,彼远来无继,必不能久。”昭王从其言,使沈尹戍率兵一万五千,同令尹协力拒守。

沈尹戍来至汉阳,囊瓦迎入大寨,戍问曰:“吴兵从何而来,如此之速!”

瓦曰:“弃舟于淮汭,从陆路自豫章至此。”

戍连笑数声曰:“人言孙武用兵如神,以此观之,真儿戏耳!”

瓦曰:“何谓也?”

戍曰:“吴人惯习舟楫,利于水战,今乃舍舟从陆,但取便捷,万一失利,更无归路,吾所以笑之。”瓦曰:“彼兵见屯汉北,何计可破?”戍曰:“吾分兵五千与子,子沿汉列营,将船只尽拘集于南岸,再令轻舟旦夕往来于江之上下,使吴军不得掠舟而渡,我率一军从新息抄出淮汭,尽焚其舟,再将汉东隘道用木石磊断,然后令尹引兵渡汉江,攻其大寨,我从后而击之,彼水陆路绝,首尾受敌,吴君臣之命,皆丧于吾手矣。”

囊瓦大喜曰:“司马高见,吾不及也。”

于是沈尹戍留大将武城黑统军五千,相助囊瓦,自引一万人望新息进发。

不知后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译文

孙武子演习阵法斩杀美姬,蔡昭侯纳贡求吴国出兵。

话说庆忌临死前,告诫身边的人不要杀要离,以成就他的名声。身边的人想放要离走,但要离不肯,他对身边的人说:‘我有三件事不能容忍于世,即使公子有命令,我怎敢苟且偷生呢?’众人问:‘哪三件事?’要离说:‘杀了我的妻子来侍奉君主,这不是仁义;为了新君主而杀害旧君主的孩子,这不是正义;想要成就大事,却不能避免牺牲自己和家庭,这不是智慧。有了这三件恶行,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说完,他就跳入江中,船夫将他救起,要离说:‘你救我有什么意图?’船夫说:‘你回到国家,必然会有爵位和俸禄,为什么不等待呢?’要离笑着说:‘我不爱家庭和生命,何况是爵位和俸禄?你把我尸体送回去,可以拿到重赏。’于是他夺过随从的佩剑,砍断自己的脚,然后割喉而死。

史臣有赞语说:‘古人一死,其轻如羽,不仅自己轻视生命,也轻视妻子。全家都死了,为了一个人而死。一个人死后,我的志愿已经实现。专诸虽然死了,但他的后代还在,可悲的要离,死得没有形影!难道不是自己爱护自己吗?帮助别人成就功业。功业成就,名声树立,即使死了也光荣。击剑而死,成为风俗,至今吴人,追求正义如同追求天鹅。’

又有诗说:‘庆忌勇猛天下少,一个残疾的普通人一臂就能搞定。世人不要过于逞强,牛角伤残,老鼠吃饱了。’

众人收要离的尸体,连同庆忌的尸体一起,来投奔吴王阖闾。阖闾非常高兴,重赏了投降的士兵,将他们编入军队。按照上卿的礼仪,将要离葬在闾门城下,说:‘借助你的勇气,为我守门。’追赠他的妻子和儿子,与专诸一同建立庙宇,每年进行祭祀。按照公子的礼仪,将庆忌葬在王僚的墓旁,大宴群臣。

伍员哭泣着上奏说:‘王的祸患都除掉了,但我的仇敌何时才能报复?’伯嚭也流泪请求出兵攻打楚国,阖闾说:‘等到明天再商量。’

第二天早上,伍员和伯嚭再次在宫中见到阖闾,阖闾说:‘我想为两位大臣出兵,谁可以做将军?’员和嚭齐声说:‘只要大王决定,我们愿意效命。’阖闾心里想:‘两位都是楚人,只是报自己的仇,未必会为吴国尽力。’于是沉默不语,向南风长啸,过了一会儿又长叹。

伍员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进言说:‘大王担心楚国有很多兵力和将领吗?’阖闾说:‘是的。’员说:‘我推荐一个人,可以保证必胜。’阖闾高兴地问:‘你推荐的是谁,他有什么能力?’员回答说:‘姓孙名武,是吴国人。’阖闾听说他是吴国人,脸上露出喜色。

员又说:‘这个人精通兵法,有鬼神难测的机谋,天地包容的妙处,他自己写了《兵法》十三篇,世人不知道他的能力,他隐居在罗浮山的东边,如果得到这个人做军师,即使天下没有敌手,又何止是楚国呢?’阖闾说:‘你试着为我召唤他。’员回答说:‘这个人不轻易做官,不是普通人,必须以礼节聘请他,他才会接受。’

阖闾同意了,于是拿出黄金十镒、白璧一双,让员乘坐四匹马拉的车,去罗浮山聘请孙武,员见到孙武后,详细说明了吴王对他的仰慕之情,于是孙武就随他出山,一同去见阖闾。阖闾走下台阶迎接,赐座询问兵法,孙武将所著的十三篇兵法依次呈上,阖闾让伍员从头朗诵一遍,每读完一篇,都赞不绝口。这十三篇分别是《始计》篇、《作战》篇、《谋攻》篇、《军形》篇、《兵势》篇、《虚实》篇、《军争》篇、《九变》篇、《行军》篇、《地形》篇、《就地》篇、《火攻》篇、《用间》篇。

阖闾回头对伍员说:‘看了这些兵法,真是有通天彻地的才能,但遗憾的是我国小兵少,怎么办呢?’孙武回答说:‘我的兵法不仅适用于士兵,即使是妇女和女子,如果遵守我的军令,也可以驱使他们使用!’阖闾鼓掌笑着说:‘先生的话,太过迂阔了?天下哪有让妇女和女子拿起武器战斗的呢?’孙武说:‘如果大王认为我的话迂阔,请将后宫的宠姬交给我试验,如果不行,我甘愿承担欺骗的罪责!’

阖闾立即召来宫女三百人,让孙武操练,孙武说:‘得到大王的两名宠姬,作为队长,然后号令才有统一性!’阖闾又宣召了两名宠姬,名叫右姬和左姬到面前,对孙武说:‘这是我所爱的,可以担任队长吗?’孙武说:‘可以,但是军队的事情,首先要严格号令,其次施行赏罚,即使是小规模的试验,也不能废弃,请指定一个人为执法官,两个人为军吏,主要负责传达命令,两个人击鼓,几个力士,充当牙将,手持斧头、锧子、刀、戟,排列在坛上,以壮大军容!’

阖闾同意了,在中军中指定了执法官和军吏,孙武吩咐宫女,分为左右两队,右姬管辖右队,左姬管辖左队,各自披挂持兵,展示军法,一是不得混乱行列,二是不得言语喧哗,三是不得故意违反约束,第二天五更,都要集合到教场听操,王登上台观看。

第二天五更,宫女两队都到了教场,一个个身披铠甲,头戴头盔,右手持剑,左手握盾,两位姬妾头戴盔甲,充当将领,分立两边,等待孙武升帐,孙武亲自划出绳墨,布置阵势,让传达命令的官员举起两面黄旗,分别授予两位姬妾,命令她们作为前导。众女跟随队长之后,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总,各自跟随步伐,跟随鼓声进退,左右回旋,一步不乱,传达命令完毕,命令两队都趴在地上听令。过了一会儿,下令说:‘听到鼓声一通,两队一起起身;听到鼓声二通,左队向右旋转,右队向左旋转;听到鼓声三通,各自挺剑,摆出战斗的姿态,听到鸣金声,然后收队退下。’

所有的宫女都掩着嘴嬉笑,鼓吏报告说:‘击鼓一声。’宫女们有的站起来,有的坐着,参差不齐,孙武离开座位站起来说:‘约束不明确,发布的命令不可信,这是将领的罪过。’他让军吏再次宣布之前的命令,鼓吏再次击鼓,宫女们都站起来,但姿态不整齐,她们的笑声依旧,孙武于是挽起双袖,亲自拿起鼓槌击鼓,再次宣布之前的命令,两个姬女和所有宫女都没有不笑的。

孙武非常愤怒,两眼突然瞪大,头发冲冠,立刻喊道:‘执法在哪里?’执法者跪在地上,孙武说:‘约束不明确,发布的命令不可信,这是将领的罪过;既然已经多次约束,士兵却不服从命令,这是士兵的罪过。按照军法应该如何处理?’执法者说:‘应该斩首!’孙武说:‘士兵难以全部处决,罪在队长。’他转向左右:‘可以斩杀女队长,公开示众!’左右见孙武愤怒的样子,不敢违抗命令,便将两个姬女绑起来。

阖闾在望云台上观看孙武操练,突然看到绑着两个姬女,急忙派伯嚭拿着符节快马相救,命令说:‘我已经知道将军用兵的能力,但这两个姬女为我梳理头发,非常合我心意,没有这两个姬女,我吃饭都不香,请将军宽恕她们!’孙武说:‘军中无戏言,我已经受命为将,将领在军中,即使是君王的命令也不能接受,如果迎合君王的命令而释放有罪的士兵,怎么能让士兵信服?’他命令左右:‘快斩杀这两个姬女!’在军前斩首,于是两队宫女,没有一个不吓得腿软变色,不敢抬头看,孙武在队伍中再挑选了两个人,作为左右队长,再次宣布击鼓的命令,一鼓起立,二鼓转身行走,三鼓合战,鸣金收兵,左右进退,回旋往来,都符合规定,没有一点差错,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声音,于是让执法者去报告吴王说:‘军队已经整齐,希望大王观看,大王要怎么用,即使让我赴汤蹈火,也不敢退缩!’

髯翁有诗赞颂孙武试兵之事说:‘强化军队争夺霸业,试练武艺炫耀军容。全部派出娇娥们,犹如战斗的勇士。挥戈卷起罗袖,甲衣映照着粉红的面容。掩笑在旗下分配,含羞站在队伍中。听到命令必定严肃,违抗命令法难容。已经用美姬的首级,才知上将的风范。驱驰赴汤蹈火,百战保成功。’

阖闾非常伤心这两个姬女,于是厚葬她们在横山,建立祠堂祭祀,命名为爱姬祠,因为思念爱姬,就有了不用孙武的念头。伍员进言说:‘我听说,‘兵者,凶器也。’不可空谈。不果断诛杀,军令不能执行,大王想要征伐楚国称霸天下,想要得到良将,将领以果断刚毅为能,不是孙武这样的将领,谁能越过淮河和泗水,行千里而作战呢?美色容易得到,良将难以寻找,如果因为两个姬女而放弃一个贤将,这不就像爱草而舍弃好稻谷一样吗?’阖闾这才醒悟,于是封孙武为上将军,号为军师,负责伐楚的事务。

伍员问孙武说:‘军队从哪个方向进攻?’孙武说:‘大凡用兵之法,先除掉内部的隐患,然后才能对外征伐,我听说王僚的弟弟掩余在徐国,烛庸在钟吾,这两个人都怀着报复的心思。今天进攻,应该先除掉这两个公子,然后向南征伐。’伍员同意,向吴王汇报,吴王说:‘徐国和钟吾都是小国,派遣使者去索要逃亡的臣子,他们不敢不服从。’于是派遣两个使者,一个去徐国取掩余,一个去钟吾取烛庸,徐国的国君章羽不忍心看到掩余死去,私下派人通知他,掩余逃走,路上遇到烛庸也逃出来,于是两人一起商议,逃往楚国。

楚昭王很高兴,说:‘两个公子对吴国的怨恨一定很深,应该趁他们困境时好好结交他们。’于是他们住在舒城,让他们练兵来抵御吴国。

阖闾对这两个国家的违抗命令感到愤怒,命令孙武带兵征伐徐国,灭掉它,徐国的国君章羽逃到楚国,于是又征伐钟吾,抓了他们的国君回来。接着又袭击并攻破舒城,杀了掩余和烛庸。阖闾便想乘胜进攻郢都,孙武说:‘百姓劳苦,不可轻易使用。’于是撤军,于是伍员献计说:‘凡是凭借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必须先明白劳逸之道。晋悼公将四军分为三军,以疲惫楚军,最终取得萧鱼之战的胜利,这就是自己安逸而让敌人劳累的方法。楚国的执政者都是贪婪平庸之辈,没有人愿意承担责任,请分为三支部队来骚扰楚国,我们出一支部队,他们一定会出兵,他们一出兵我们就撤回,他们撤回我们就再出兵,让他们兵力疲惫而士气低落,然后突然袭击,没有不胜的。’阖闾认为这个计策是对的。

于是将军队分为三部分,轮流出兵骚扰楚境,楚国派遣将领来救援,吴军立即撤回,楚人非常痛苦。

吴王有一个名叫胜玉的爱女,因为内宴,厨师进献蒸鱼,吴王吃了一半,把剩下的赐给了女儿,女儿生气地说:‘大王竟然用剩下的鱼来羞辱我,我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退下后自杀,阖闾非常悲痛,为她准备了丰厚的葬礼,安葬在国都西阊门外,挖池积土,挖的地方于是形成了太湖,现在的女坟湖就是那里。又砍伐文石作为棺椁,用金鼎、玉杯、银尊、珠襦等宝物,国库几乎被耗尽,又取出了磐郢、名剑等宝物,都用来陪葬女儿,于是在吴市中舞起白鹤,让万民观看,然后让观看的人都进入隧道送葬,隧道内设有机关,男女进入后,机关被触发,门关闭,用土填满,男女死者达万人,阖闾说:‘让我的女儿有万人为她殉葬,才不会感到孤单!’至今吴地的殡葬习俗,丧亭上制作有白鹤,这就是她的遗风,杀生送死,阖闾的无道到了极点!史臣有诗说:‘三良殉葬并非秦,鹤市何当杀万人?不待夫差方暴骨,阖闾今日已无民。’

话分两头,再说楚昭王在宫中睡觉,醒来后,看到枕头旁边有寒光,一看,得到一把宝剑。等到天亮,召见相剑者风胡子进宫,把剑给他看。风胡子看剑大惊说:‘君王从哪里得到这把剑的?’昭王说:‘我睡觉醒来,在枕头旁边得到的,不知道这把剑叫什么名字。’风胡子说:‘这把剑名叫‘湛卢’,是吴国剑师欧冶子铸造的,以前越王铸造了五把名剑,吴王寿梦听说后,想要得到它们,越王于是献上了三把,分别是‘鱼肠’、‘磐郢’、‘湛卢’。‘鱼肠’用来刺杀王僚,‘磐郢’用来陪葬亡女,只有‘湛卢’这把剑还在。我听说这把剑是五金之精华,太阳之精华,出现时有神异,佩戴时有威严,然而君王如果行逆理之事,这把剑就会出现。这把剑所在的国家,国家的命运必定会绵长昌盛,现在吴王弑杀王僚自立,又坑杀万人,用来陪葬他的女儿,吴人对他怨恨,所以‘湛卢’这把剑离开了无道之地,来到了有道之地!’

昭王非常高兴,立刻佩戴在身上,认为这是至宝,向国人展示,认为这是天赐的祥瑞。

阖闾失去了剑,派人寻找,有人报告说:‘这把剑回到了楚国!’阖闾愤怒地说:‘这一定是楚王贿赂我的左右,偷走了我的剑!’杀了左右几十人,于是派孙武、伍员、伯嚭带兵征伐楚国,又派使者向越国征兵,越王允常没有与楚国断绝关系,不肯出兵,孙武等人攻占了楚国的六个潜邑和两个钟吾邑,因为后续的军队没有跟上,于是撤军。

阖闾因为越国不同于楚国,所以再次策划攻打越国。孙武劝谏说:‘今年岁星在越,攻打越国不利!’阖闾不听,于是攻打越国,在槜李打败了越军,大肆掠夺后返回。孙武私下对伍员说:‘四十年后,越国会变得强大,而吴国则会衰弱!’伍员默默记下了他的话,这是阖闾在位的第五年的事情。

第二年,楚国的令尹囊瓦率领水军攻打吴国,以报复潜、六之战。阖闾派孙武和伍员迎战,在巢地打败了楚军,俘虏了楚将芈繁带回来。阖闾说:‘不进入郢都,即使打败了楚军,也没有什么功绩!’伍员回答说:‘我怎么会一时忘记郢都呢?只是楚国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不可轻敌。囊瓦虽然不得民心,但诸侯还没有对他产生厌恶,听说他索求贿赂无止境,不久诸侯会有变故,那时就可以趁机行事了!’于是让孙武在江口演习水军。

伍员整天派人探听楚国的消息,有一天,突然报告说:‘唐国和蔡国派遣使者前来友好访问,已经在郊外了。’伍员高兴地说:‘唐国和蔡国都是楚国的属国,无缘无故地派使者远道而来,肯定是对楚国有所怨恨,这是天意要让我攻破楚国进入郢都!’

原来楚昭王为了得到湛卢剑,诸侯都来祝贺,唐成公和蔡昭侯也来朝见楚昭王。

蔡侯有一对羊脂白玉佩和两件银貂鼠皮裘,他用一件皮裘和一件玉佩作为礼物献给楚昭王,自己佩戴另一件。囊瓦看到后非常喜欢,派人向蔡侯索要,蔡侯因为喜欢这对裘佩,没有给他。

唐侯有两匹名马,名叫‘肃霜’,‘肃霜’是雁的名字,它的羽毛像白练一样洁白,头高颈长,马的外形颜色与雁相似,所以以此命名。后来又加上‘马’字旁,称为骕骦,是天下少有的马。唐侯用这匹马驾车来楚国,行驶既快又稳。囊瓦又喜欢它,派人向唐侯索要,唐侯也不给。

两位国君的朝见礼结束后,囊瓦就在楚昭王面前诬陷他们:‘唐侯和蔡侯私自与吴国通好,如果放他们回去,一定会引导吴国攻打楚国,不如留下他们。’于是将两位国君拘禁在驿馆中,各派一千人看守,名义上是护卫,实际上是在监禁。当时楚昭王年纪尚幼,国政都由囊瓦掌管。

两位国君住了三年,非常想回国,但无法成行。

唐国的世子看到唐侯不能回国,派大夫公孙哲到楚国探视,了解到他被拘禁的原因,上奏说:‘一匹马和一个国家相比哪个更重要?君王为什么不献出马匹来求得回国呢?’唐侯说:‘这匹马是世间罕见的宝物,我非常珍惜。而且我都不愿意献给它,更不用说令尹了?而且他贪婪无厌,用威势逼迫我,我宁愿死,也绝不会屈服!’

公孙哲私下对随从说:‘我们的君主不忍心牺牲一匹马,却长时间被留在楚国,这是多么重视牲畜而轻视国家啊?我们不如私下偷走骕骦,献给令尹,如果能让君主回国,我们即使因为偷马而获罪,也无所怨恨。’随从们同意了他的看法,于是用酒灌醉了马夫,偷走了两匹马献给囊瓦,说:‘我们的君主因为令尹德高望重,所以让我们献上良马,以备驱驰之用。’囊瓦非常高兴,接受了他们献上的马匹,第二天,入宫告诉楚昭王:‘唐侯地盘小,兵力弱,不足以成就大事,可以赦免他回国。’楚昭王于是放唐成公出城,唐侯得以回国。公孙哲和众随从都自己绑在宫殿前等待处罚,唐侯说:‘如果不是众位大人把马匹献给贪婪的人,我无法回国,这是我的罪过,你们不要怨恨我就行了!’他给了他们丰厚的赏赐,现在德安府随州城北有骕骦陂,就是因此马经过此地而得名。唐胡曾先生有诗云:‘行行西至一荒陂,因笑唐公不见机。莫惜骕骦输令尹,汉东宫阙早时归。’又有诗云:‘三年拘系辱难堪,只为名驹未售贪。不是便宜私窃马,君侯安得离荆南?’

蔡侯听说唐侯献马得以回国,也解下裘佩献给囊瓦。囊瓦又告诉楚昭王:‘唐侯和蔡侯是一体的,唐侯已经回国,蔡侯不能单独留下。’楚昭王同意了他的说法。蔡侯离开郢都后,怒气冲冲,将白璧投入汉水,发誓说:‘如果我不能攻打楚国,再次南渡,就像大江一样不可逆转!’

回国后,第二天,他就让世子元到晋国作为人质,借兵攻打楚国。晋定公为此向周天子申诉,周敬王命令卿士刘卷,率领王师与他们会合,宋、齐、鲁、卫、陈、郑、许、曹、莒、邾、顿、胡、滕、薛、杞、小邾子联合蔡国,共有十七路诸侯,个个都恨囊瓦的贪婪,都派兵支援。晋国的士鞅担任大将,荀寅担任副将,各路军队在召陵集结。

荀寅自以为蔡国发动战争,对蔡国有功,想要得到重赏,派人告诉蔡侯:‘听说您有裘佩赠送给楚国的国君和臣子,为什么独独没有给我们?我们千里迢迢兴师动众,专为君侯,不知道用什么来犒赏军队呢!’

蔡侯回答说:‘我因为楚国的令尹囊瓦贪婪无仁,所以离开楚国投奔晋国,只希望大夫能考虑到盟主的道义,消灭强大的楚国来扶持弱小的国家,那么荆襄五千里,都可以作为犒赏军队的物资,利益何其大啊!’荀寅听后非常羞愧。

当时周敬王十四年春天三月,突然连续下了十多天的雨,刘卷患上了疟疾,荀寅于是对士鞅说:‘过去五霸中最盛的是齐桓公,但他驻扎在召陵,也没有减少对楚国的威胁,先君文公仅一次战胜了楚国,之后战争不断。自从交战以来,晋国和楚国没有间隙,我们不能主动开战,现在洪水泛滥,疟疾流行,恐怕进攻未必能取胜,退兵则可能被楚国乘机进攻,不可不防。’士鞅也是一个贪婪的人,也想得到蔡侯的酬谢,但没有达到目的,借口雨水不利,难以进攻,于是拒绝蔡侯的人质,下令撤军,各路诸侯看到晋国不主持公道,各自散回本国。髯仙有诗云:‘冠裳济济拥兵车,直捣荆襄力有余。谁道中原无义士?也同囊瓦索苞苴。’

蔡侯看到各路军队解散,非常失望,回国途中经过沈国,责怪沈子嘉不参与攻打楚国,派大夫公孙姓袭击并灭亡了沈国,俘虏了沈子并杀了他,以发泄自己的愤怒。楚国的囊瓦非常愤怒,起兵攻打蔡国,包围了蔡国的城池,公孙姓进言说:‘晋国不值得依赖,不如向东求救于吴国。子胥、伯嚭等大臣与楚国有着深仇大恨,一定会出力。’

蔡侯同意了他的建议,立即命令公孙姓约见唐侯,共同投奔吴国借兵,用次子公子乾作为人质。伍员引见阖闾说:‘唐国和蔡国因为心中的怨恨,愿意作为先锋,救蔡国可以显扬名声,打败楚国可以获取厚利,大王想要进入郢都,这个机会不可失!’阖闾于是接受蔡侯的人质,答应出兵,先派公孙姓回去报告。

阖闾正准备调动军队,一位亲近的大臣报告说:“现在有军师孙武从江口回来,有事情想要见您。”阖闾召他进来,询问他来的目的,孙武说:“楚国之所以难以攻打,是因为它有很多附属国,不容易直接到达它的边境。现在晋侯一声令下,就有十八个国家聚集起来,其中陈国、许国、顿国、胡国都一直依附于楚国,现在也都放弃了楚国去跟随晋国,人们都怨恨楚国,不只是唐国和蔡国,这是楚国孤立无援的时候了!”阖闾非常高兴,派被离和专毅辅佐太子波留守,任命孙武为大将,伍员和伯嚭为副将,自己的亲弟弟公子夫概为先锋,公子山专门负责督运粮饷,动员了吴国的六万军队,号称十万,从水路渡过淮河,直接抵达蔡国。

囊瓦看到吴国军队的强大,解除了对蔡国的包围后逃跑,又担心吴国军队追赶,直接渡过汉水,才安顿下来,连续发送紧急报告到郢都求救。

再说蔡侯迎接吴王,哭泣着诉说楚国君臣的恶行,不久唐侯也到了,两位君主都愿意作为左右翼,一起协助吴国消灭楚国。

临行前,孙武突然下令士兵登陆,把战船都留在淮水弯曲的地方,伍员私下询问留下船只的原因,孙武说:“船在水上逆流而行会慢。如果楚国有时间准备,我们就无法攻破它了。”伍员对他的话表示信服。

大军从江北陆路前往章山,直接奔赴汉阳。楚军驻扎在汉水南岸,吴军驻扎在汉水北岸,囊瓦日夜担心吴军能够渡过汉水,听说他们留下船只,心中稍微安心。楚昭王听说吴国大军出动,亲自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公子申说:“子常没有大将的才能,赶快命令左司马沈尹戍领兵前往,不要让吴国人渡过汉水,他们远道而来没有后续支援,一定不能持久。”昭王听从了他的建议,派遣沈尹戍率领一万五千人,与令尹一起协力防守。

沈尹戍来到汉阳,囊瓦迎接他进入大营,戍问:“吴兵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快就到了!”

瓦说:“他们在淮河附近丢弃了船只,从陆路从豫章到这里。”

戍连笑了几声说:“人们说孙武用兵如神,从这一点来看,简直就像儿戏一样!”

瓦问:“为什么这么说?”

戍说:“吴国人习惯于驾船,擅长水战,现在他们却舍弃船只走陆路,只是为了方便,万一战败,就没有退路了,这就是我笑的原因。”瓦问:“他们现在驻扎在汉水北岸,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败他们?”戍说:“我分给你五千人,你沿着汉水列营,把所有的船只都集中在南岸,再命令轻舟在江上来回行驶,让吴军无法抢夺船只过河。我率领一军从新息抄小路到淮河附近,把他们的船只全部烧毁,然后让令尹率领军队渡过汉江,攻打他们的主要营地,我从后面攻击他们,他们水陆两路都被切断,首尾受敌,吴国君臣的性命都将丧于我的手中。”

囊瓦非常高兴地说:“司马的高见,我比不上。”于是沈尹戍留下大将武城黑率领五千人帮助囊瓦,自己率领一万人向新息进发。不知道后来的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注解

孙武子:孙武,春秋时期著名的军事家,著有《孙子兵法》,是中国古代军事理论的集大成者。

演阵:演习阵法,即按照兵法布置军队,进行军事操练。

斩美姬:斩杀美女,指古代战争中的一种残忍行为。

蔡昭侯:蔡国的国君。

纳质:纳质,指将人质送交对方,以表示诚意或求和。

乞吴师:乞求吴国的军队,即请求吴国出兵。

庆忌:庆忌,春秋时期吴国的大夫,以勇猛著称。

要离:要离,春秋时期吴国的勇士,因刺杀庆忌而闻名。

左右:左右,指左右的人,此处指庆忌的部下。

勿杀:不要杀害。

成其名:成就他的名声。

吾有三不容于世:我有三件事不能容忍于世。

偷生:苟且偷生。

非仁也:不是仁义的行为。

非义也:不是正义的行为。

非智也:不是明智的行为。

阖门毕命:全家一同死去。

以殉一人:为了一个人而死。

专诸:专诸,春秋时期吴国的勇士,曾刺杀吴王僚。

胤:后代。

伤哉要离:可怜的要离。

无形影:没有形影。

遂人之功:成全别人的功业。

虽死犹荣:即使死了也荣耀。

击剑死侠:用剑击杀而死,成为侠士。

酿成风俗:形成了一种风俗。

趋义如鹄:追求正义如同天鹅。

力敌万人:能和万人对抗。

残疾匹夫:残疾的普通人。

休得逞强梁:不要过分炫耀自己的力量。

牛角伤残:牛角受伤。

鼷鼠饱:老鼠吃饱了。

行伍:军队。

以公子之礼:按照公子的礼仪。

追赠:追封。

韬略:深谋远略。

鬼神不测之机:如同鬼神无法预测的机密。

天地包藏之妙:包含天地间深奥的妙处。

兵法:军事策略。

罗浮山:位于广东省的一座山,孙武在此隐居。

驷马:四匹马拉的车,此处指豪华的车队。

礼聘:以礼节聘请。

兵法十三篇:《孙子兵法》共分为十三篇。

次第进上:依次呈上。

赞不容已:赞美得无法停止。

迂阔:言行不切实际,过于理想化。

操演:演习,此处指训练。

披挂持兵:穿戴盔甲,手持兵器。

示以军法:向她们展示军法。

传谕官:传达命令的官员。

黄旗:军旗。

区画绳墨:用绳墨划出阵势。

布成阵势:布置成阵势。

步迹相继:步伐一致,相互跟随。

鸣金:击鼓,表示停止或撤退。

掩口嬉笑:掩住嘴巴,嬉戏欢笑。形容宫女们因为孙武的严肃态度而感到好笑。

鼓吏:古代宫廷中负责击鼓的官员,这里指负责击鼓的人。

鸣鼓一通:击鼓一次,表示一个信号或命令。

孙武:春秋时期著名的军事家,著有《孙子兵法》,被后人尊称为兵圣。

约束不明:指军队的纪律和规则不明确。

申令不信:指发布的命令不可信,即士兵不相信命令。

将之罪也:这是孙武的话,意思是这是将领的过错。

军吏:军队中的官员。

桴:击鼓用的木槌。

执法:负责执行军法的官员。

阖闾:春秋时期吴国国君,名光,是吴国的强大君主之一。

巾栉:古代男子束发用的巾和梳篦。

徇君命:屈从君王的命令。

汤蹈火:比喻不畏艰险,勇往直前。

股栗失色:形容非常害怕,脸色都变了。

伍员:又称伍子胥,春秋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

兵者,凶器也:兵,即兵器,凶器,意思是战争是残酷的。

莠草:野草,比喻无用的事物。

嘉禾:好的稻谷,比喻有用的人才。

徐子章羽:徐国的国君。

钟吾:古代的一个小国。

掩余:徐国的公子。

烛庸:钟吾的公子。

舒城:古代的一个城池。

潜:古代的一个地方。

萧鱼之绩:指战争中的胜利。

磐郢:古代的一把名剑。

湛卢:古代名剑,相传为越王勾践所有。

欧冶子:古代著名的铸剑师。

鱼肠:古代的一把名剑。

寿梦:吴国的国君。

湛卢之剑:指湛卢剑,一把著名的宝剑。

五金之英:指五种金属的精华。

太阳之精:指太阳的精华。

有神:有神奇的力量。

有威:有威严。

逆理之事:违背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天瑞:天赐的吉祥征兆。

越:古代国家名,位于今天的浙江一带,与吴国相邻。

伐楚:指吴国对楚国的军事行动。

岁星:古代天文学名词,指木星,因其运行周期为十二年,古人认为岁星运行到某地,那一年对该地不利。

槜李:地名,位于今江苏省无锡市,是吴国与越国交战的地方。

囊瓦:楚国的将领。

潜、六之役:指楚国与吴国在潜(今安徽潜山)和六(今安徽六安)的战役。

郢都:楚国的都城,位于今天的湖北省境内。

唐、蔡:古代两个国家的名称。

肃霜:马名,因其毛色如雁羽而得名。

骕骦:古代名马,因毛色如雁羽而得名。

令尹:楚国的官职,相当于宰相。

唐成公:唐国的国君。

沈国:古代国家名,位于今河南省沈丘县。

晋:古代国家名,位于今山西省南部。

周敬王:周朝君主,在位期间,周室衰微。

刘卷:周朝卿士,曾率军协助晋国伐楚。

莒、邾、顿、胡、滕、薛、杞、小邾子:古代国家名,均为周朝的诸侯国。

冠裳济济:形容军队整齐威武。

苞苴:古代指财物,这里指贿赂。

子胥:即伍子胥,春秋时期吴国大夫,著名军事家。

伯嚭:春秋时期吴国的大臣。

调兵:指调动军队,准备作战。

军师:古代军队中的高级参谋,负责军事策略的制定。

江口:指江河的入海口。

属国:指附属国,即对宗主国有朝贡关系的国家。

晋侯:指晋国的君主。

十八国:指多个国家,此处可能指参与联盟的多个国家。

陈、许、顿、胡:古代四个部族或国家的名称。

大悦:非常高兴。

被离:阖闾的近臣。

专毅:阖闾的近臣。

太子波:阖闾的儿子,太子。

公子夫概:阖闾的弟弟,担任先锋。

公子山:阖闾的弟弟,负责督粮饷。

吴兵:指吴国的军队。

号:称呼,表示吴军自认为有十万人。

淮水:中国的一条河流,流经安徽、江苏等地。

蔡国:古代的一个国家,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境内。

解围而走:解除包围并撤退。

汉水:中国的一条河流,流经湖北、河南等地。

蔡侯:蔡国的君主。

唐侯:唐国的君主。

左右翼:军事术语,指军队的左右两侧。

相从灭楚:一起参与灭楚的战争。

登陆:从船上登上陆地。

淮水之曲:淮水的弯曲处。

舟行水逆而迟:船在逆水行驶时会变得缓慢。

章山:古代的一个山名。

汉阳: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汉水之南。

左司马沈尹戍:楚国的将领。

豫章: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江西省境内。

新息:古代的一个地名,位于今天的河南省境内。

淮汭:淮水的入海口。

磊断:用石头和木头堵塞。

汉江:汉水的一部分,流经湖北省。

司马高见:司马的见解很高明。

武城黑:沈尹戍的大将。

统军:统领军队的将领。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评注

此段古文出自《左传》或《史记》等古代文献,描绘了春秋时期吴国与楚国之间的战争场景。以下是对这段古文的逐行赏析:

阖闾正欲调兵,近臣报道:‘今有军师孙武自江口归,有事求见。’

此句开篇点明吴王阖闾调兵遣将的意图,近臣的报道则引出了下文的主角孙武,为故事的发展埋下伏笔。

阖闾召入,问其来意,孙武曰:‘楚所以难攻者,以属国众多,未易直达其境也。’

孙武的分析一针见血,指出了楚国之所以难以攻打的原因,即属国众多,防守严密,难以直接进攻。

‘今晋侯一呼,而十八国群集,内中陈、许、顿、胡皆素附于楚,亦弃而从晋,人心怨楚,不独唐、蔡,此楚势孤之时矣!’

孙武进一步分析了楚国的困境,指出晋国号召力强,十八国纷纷归附,导致楚国势孤,形势堪忧。

阖闾大悦,使被离、专毅辅太子波居守,拜孙武为大将,伍员、伯嚭副之,亲弟公子夫概为先锋,公子山专督粮饷,悉起吴兵六万,号为十万,从水路渡淮,直抵蔡国。

此句描绘了阖闾对孙武的信任,任命孙武为大将,并调动大量兵力,准备攻打楚国。

‘囊瓦见吴兵势大,解围而走,又恐吴兵追赶,直渡汉水,方才屯扎,连打急报至郢都告急。’

囊瓦作为楚国的将领,面对吴国的强大攻势,选择撤退,并向郢都报急。

‘再说蔡侯迎接吴王,泣诉楚君臣之恶,未几唐侯亦到,二君愿为左右翼,相从灭楚。’

蔡侯和唐侯都愿意加入吴国,共同对抗楚国,这表明了吴国在战争中的优势。

‘临行,孙武忽传令军士登陆,将战舰尽留于淮水之曲,伍员私问舍舟之故,孙武曰:‘舟行水逆而迟。使楚得徐为备,不可破矣。’’

孙武的用兵之道再次体现,他舍弃战舰,选择登陆,以避免楚军的准备时间,从而提高胜算。

‘员服其言。’

伍员对孙武的计策表示认同,体现了伍员对孙武的尊敬和信任。

‘大军自江北陆路走章山,直趋汉阳。楚军屯于汉水之南,吴兵屯于汉水之北,囊瓦日夜愁吴军济汉,闻其留舟于淮水,心中稍安。’

此句描绘了吴楚两军在汉水两岸对峙的情景,以及囊瓦的心理变化。

‘楚昭王闻吴兵大举,自召诸臣问计,公子申曰:‘子常非大将之才,速令左司马沈尹戍领兵前往,勿使吴人渡汉,彼远来无继,必不能久。’’

楚昭王召集大臣商议对策,公子申建议派遣沈尹戍领兵抵抗吴军。

‘昭王从其言,使沈尹戍率兵一万五千,同令尹协力拒守。’

楚昭王采纳了公子申的建议,派遣沈尹戍领兵抵抗吴军。

‘沈尹戍来至汉阳,囊瓦迎入大寨,戍问曰:‘吴兵从何而来,如此之速!’’

沈尹戍到达汉阳,与囊瓦会面,询问吴军的来路和速度。

‘瓦曰:‘弃舟于淮汭,从陆路自豫章至此。’’

囊瓦回答了沈尹戍的问题,说明了吴军是从陆路过来的。

‘戍连笑数声曰:‘人言孙武用兵如神,以此观之,真儿戏耳!’’

沈尹戍对孙武的用兵方式表示轻视,认为孙武的计策如同儿戏。

‘瓦曰:‘何谓也?’’

囊瓦询问沈尹戍为何如此轻视孙武。

‘戍曰:‘吴人惯习舟楫,利于水战,今乃舍舟从陆,但取便捷,万一失利,更无归路,吾所以笑之。’’

沈尹戍解释了自己轻视孙武的原因,认为吴军舍弃水战,选择陆战,虽然便捷,但一旦失利,将无路可退。

‘瓦曰:‘彼兵见屯汉北,何计可破?’’

囊瓦询问沈尹戍如何击败屯于汉北的吴军。

‘戍曰:‘吾分兵五千与子,子沿汉列营,将船只尽拘集于南岸,再令轻舟旦夕往来于江之上下,使吴军不得掠舟而渡,我率一军从新息抄出淮汭,尽焚其舟,再将汉东隘道用木石磊断,然后令尹引兵渡汉江,攻其大寨,我从后而击之,彼水陆路绝,首尾受敌,吴君臣之命,皆丧于吾手矣。’’

沈尹戍提出了具体的作战计划,包括分兵、拘集船只、焚烧吴军战舰、封锁隘道等,旨在切断吴军的水陆通道,使其首尾受敌。

‘囊瓦大喜曰:‘司马高见,吾不及也。’’

囊瓦对沈尹戍的计策表示赞赏,认为自己比不上沈尹戍的见识。

‘于是沈尹戍留大将武城黑统军五千,相助囊瓦,自引一万人望新息进发。’

沈尹戍留下武城黑统军协助囊瓦,自己则率领一万人前往新息。

‘不知后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最后一句为悬念句,引出下文的故事发展,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

内容标题:《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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