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九回-原文
归女乐黎弥阻孔子栖会稽文种通宰否
话说齐侯自会夹谷归后,晏婴病卒。
景公哀泣数日,正忧朝中乏人,复闻孔子相鲁,鲁国大治,惊曰:‘鲁相孔子必霸,霸必争地,齐为近邻,恐祸之先及,奈何?’
大夫黎弥进曰:‘君患孔子之用,何不沮之!’
景公曰:‘鲁方任以国政,岂吾所能沮乎?’
黎弥曰:‘臣闻治安之后,骄逸必生,请盛饰女乐,以遗鲁君,鲁君幸而受之,必然怠于政事,而疏孔子,孔子见疏,必弃鲁而适他国,君可安枕而卧矣!’
景公大悦,即命黎弥于女闾之中,择其貌美年二十以内者共八十人,分为十队,各衣锦绣,教之歌舞,其舞曲名《康乐》,声容皆出新制,备态极妍,前所未有。
教习已成,又用良马一百二十匹,金勒雕鞍,毛色各别,望之如锦,使人致献鲁侯。
使者张设锦棚二处,于鲁高门之外,东棚安放马群,西棚陈列女乐,先致国书于定公。
公发书看之,书曰:杵臼顿首启鲁贤侯殿下:孤向者获罪夹谷,愧未忘心。幸贤侯鉴其谢过之诚,克终会好。
日以国之多虞,聘问缺然。
兹有歌婢十群,可以侑欢;良马三十驷,可以服车。
敬致左右,聊申悦慕,伏惟存录!
且说鲁相国季斯安享太平,忘其所自,侈乐之志,已伏胸中,忽闻齐馈女乐,如此之盛,不胜艳慕,即时换了微服,与心腹数人乘车潜出南门往看。
那乐长方在演习,歌声遏云,舞态生风,一进一退,光华夺目,如游天上睹仙姬,非复人间思想所及。
季斯看了多时,又阅其容色之美,服饰之华,不觉手麻脚软,目睁口呆,意乱神迷,魂消魄夺。
鲁定公一日三宣,季斯为贪看女乐,竟不赴召。
至次日,方入宫来见定公,定公以国书示之,季斯奏曰:‘此齐君美意,不可却也!’
定公亦有想慕之意,便问:‘女乐何在,可试观否?’
季斯曰:‘见列高门之外,车驾如往,臣当从行,但恐惊动百官,不如微服为便。’
于是君臣皆更去法服,各乘小车,驰出南门,竟到西棚之下。
早有人传出:‘鲁君易服亲来观乐了。’使者吩咐女子用心献技,那时歌喉转娇,舞袖增艳,十队女子更番迭进,真乃盈耳夺目,应接不暇,把鲁国君臣二人,喜得手舞足蹈,不知所以。
有诗为证:一曲娇歌一块金,一番妙舞一盘琛。
只因十队女人面,改尽君臣两个心。
从人又夸东棚良马,定公曰:‘只此已是极观,不必又问马矣。’
是夜,定公入宫,一夜不寐,耳中犹时闻乐声,若美人之在枕畔也。
恐群臣议论不一,次早独宣季斯入宫,草就答书,书中备述感激之意,不必尽述,又将黄金百镒,赠与齐使,将女乐收入宫中,以三十人赐季斯,其马付于圉人喂养。
定公与季斯新得女乐,各自受用,日则歌舞,夜则枕席,一连三日不去视朝听政。
孔子闻知此事,凄然长叹,时弟子仲子路在侧,进曰:‘鲁君怠于政事,夫子可以行矣。’
孔子曰:‘郊祭已近,倘大礼不废,国犹可为也。’
及祭之期,定公行礼方毕,即便回宫,仍不视朝,并胙肉亦无心分给,主胙者叩宫门请命,定公诿之季孙,季孙又诿之家臣。
孔子从祭而归,至晚,不见胙肉颁到,乃告子路曰:‘吾道不行,命也夫?’
乃援琴而歌曰:‘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女之谒,可以死败。优哉游哉,卿以卒岁!’
歌毕,遂束装去鲁。
子路、冉有亦弃官从孔子而行,自此鲁国复衰。
史臣有诗云:‘几行红粉胜钢刀,不是黎弥巧计高。天运凌夷成瓦解,岂容鲁国独甄陶?’
孔子去鲁适卫,卫灵公喜而迎之,问以战阵之事。
孔子对曰:‘丘未之学也。’
次日遂行。
过宋之匡邑,匡人素恨阳虎,见孔子之貌相似,以为阳虎复至,聚众围之,子路欲出战,孔子止之曰:‘某无仇于匡,是必有故,不久当自解。’
乃安坐鸣琴,适灵公使人追还孔子,匡人乃知其误,谢罪而去。
孔子复还卫国,主于贤大夫蘧瑗之家。
且说灵公之夫人曰南子,宋女也,有美色而淫。
在宋时,先与公子朝相通,朝亦男子中绝色,两美相爱,过于夫妇。
既归灵公,生蒯瞆,已长,立为世子,而旧情不断。
时又有美男子曰弥子瑕,素得君之宠爱,尝食桃及半,以其余,推入灵公之口,灵公悦而啖之,夸于人曰:‘子瑕爱寡人甚矣,一桃味美,不忍自食,而分啖寡人。’
群臣无不窃笑。
子瑕恃宠弄权,无所不至。
灵公外嬖子瑕,而内惧南子,思以媚之,乃时时召宋朝与夫人相会,丑声遍传,灵公不以为耻。
蒯瞆深恨其事,使家臣戏阳速因朝见之际,刺杀南子,以灭其丑,南子觉之,诉于灵公,灵公逐蒯瞆,瞆奔宋,转又奔晋。
灵公立蒯瞆之子辄为世子。
及孔子再至,南子请见之,知孔子为圣人,倍加敬礼。
忽一日,灵公与南子同车而出,使孔子为陪乘过街市,市人歌曰:‘同车者色耶,从车者德耶?’
孔子叹曰:‘君之好德不如好色。’
乃去卫适宋。
与弟子习礼于大树之下。
宋司马桓魋亦以男色得宠于景公,方贵幸用事,忌孔子之来,遂使人伐其树,欲求孔子杀之。
孔子微服去宋适郑,将适晋,至河,闻赵鞅杀贤臣窦犨、舜华,叹曰:‘鸟兽恶伤其类,况人乎?’
复返卫。
未几,卫灵公卒,国人立辄为君,是为出公。
蒯瞆亦借晋援,与阳虎袭戚据之。
是时,卫父子争国,晋助蒯瞆,齐助辄,孔子恶其逆理,复去卫适陈,又将适蔡。
楚昭王闻孔子在陈、蔡之间,使人聘之。
陈、蔡大夫相议,以为楚用孔子,陈、蔡危矣,乃相与发兵围孔子于野。
孔子绝粮三日,而弦歌不辍。
今开封府陈州界有地名桑落,其地有台,名曰厄台,即孔子当时绝粮处。
宋刘敞有诗云:
四海栖栖一旅人,绝粮三日死生邻。
自是天心劳木铎,岂关陈蔡有愚臣?
忽一晚,有异人长九尺余,皂衣高冠,披甲持戈,向孔子大叱,声动左右。
子路引出与战于庭,其人力大,子路不能取胜。
孔子从旁谛视良久,谓子路曰:‘何不探其胁?’
子路遂探其胁,其人力尽手垂,败而仆地,化为大鲇鱼,弟子怪之。
孔子曰:‘凡物老而衰,则群精附焉,杀之则已,何怪之有?’
命弟子烹之以充饥,弟子皆喜曰:‘天赐也!’
楚使者发兵以迎孔子。
孔子至楚,昭王大喜,将以千社之地封孔子。
令尹子西谏曰:‘昔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地仅百里,能修其德,卒以代殷。
今孔子之德不下文、武,弟子又皆大贤,若得据土壤,其代楚不难矣!’
昭王乃止。
孔子知楚不能用,乃复还卫。
卫出公欲任以国政,孔子拒之。
鲁相国季孙肥亦来召其门人冉有,孔子因而返鲁。
鲁以大夫告老之礼待之,于是诸弟子中,子路、子羔仕于卫,子贡、冉有、有若、宓子贱仕于鲁,这都是后话,叙明留作话柄。
再说吴王阖闾自败楚之后,威震中原,颇事游乐。
乃大治宫室,建长乐宫于国中,筑高台于姑苏山。
山在城西南三十里,一名姑胥山。
于胥门外为径九曲,以通山路。
春夏则治于城外,秋冬则治于城中。
忽一日,想起越人伐吴之恨,谋欲报之。
忽闻齐与楚交通聘使,怒曰:‘齐、楚通好,此我北方之忧也!’
欲先伐齐,后及越。
相国子胥进曰:‘交聘乃邻国之常,未必助楚害吴,不可遽兴兵旅。
今太子波元妃已殁,未有继室,王何不遣使求婚于齐,如其不从,伐之未晚!’
阖闾从之,使大夫王孙骆往齐,为太子波求婚。
时景公年已老耄,志气衰颓,不能自振,宫中止一幼女未嫁,不忍弃之吴地。
无奈朝无良臣,边无良将,恐一拒吴命,兴师来伐,如楚国之受祸,悔之何及,大夫黎弥亦劝景公结婚于吴,勿激其怒,景公不得已,以女少姜许婚。
王孙骆回复吴王,王复遣纳币于齐,迎齐女归国。
景公爱女畏吴,两念交迫,不觉流泪出涕,叹曰:‘若平仲、穰苴一人在此,孤岂忧吴人哉!’
谓大夫鲍牧曰:‘烦卿为寡人致女于吴,此寡人之爱女,嘱吴王善视之!’
临行,亲扶少姜登车,送出南门而返。
鲍牧奉少姜至吴,敬致齐侯之命,因慕子胥之贤,深相结纳,不在话下。
话说少姜年幼,不知夫妇之乐,与太子波成婚之后,一心只想念父母,日夜号泣,太子波再三抚慰,其哀不止,遂抑郁成病,阖闾怜之,乃改造北门城楼,极其华焕,更其名曰望齐门,令少姜日游其上,少姜凭栏北望,不见齐国,悲哀愈甚,其病转增,临绝命,嘱太子波曰:‘妾闻虞山之巅,可见东海,乞葬我于此,倘魂魄有知,庶几一望齐国也!’
波奏闻其父,乃葬于虞山顶上,今常熟县虞山有齐女墓,又有望海亭是也。
有张洪《齐女坟》诗为证,诗曰:
南风初劲北风微,争长诸姬复娶齐。
越境定须千两送,半途应拭万行啼。
望乡不惮登台远,埋恨惟嫌起冢低。
蔓草垂垂犹泣露,倩谁滴向故乡泥?
太子波忆念齐女,亦得病,未几卒。
阖闾欲于诸公子中择可立者,意犹未定,欲召子胥决之,太子波前妃生子名夫差,年已二十六岁矣,生得昂藏英伟,一表人材,闻其祖阖闾择嗣,乃先趋见子胥曰:‘我嫡孙也,欲立太子,舍我其谁?此在相国一言耳。’
子胥许之,少顷,阖闾使人召子胥,商议立储之事,子胥曰:‘立子以嫡,则乱不生。
今太子虽不禄,有嫡孙夫差在。’
阖闾曰:‘吾观夫差愚而不仁,恐不能奉吴之统。’
子胥曰:‘夫差信以爱人,敦于礼义,父死子代,经之明文,又何疑焉?’
阖闾曰:‘寡人听子,子善辅之!’
遂立夫差为太孙,夫差至子胥家稽首称谢。
周敬王二十四年,阖闾年老,性益躁,闻越王允常薨,子勾践新立,遂欲乘丧伐越,子胥谏曰:‘越虽有袭吴之罪,然方有大丧,伐之不祥,宜少待之!’
阖闾不听,留子胥与太孙夫差守国,自引伯嚭、王孙骆、专毅等,选精兵三万,出南门望越国进发。
越王勾践亲自督师御之,诸稽郢为大将,灵姑浮为先锋,畴无余、胥犴为左右翼,与吴兵相遇于槜李,相距十里,各自安营下寨。
两下挑战,不分胜负。
阖闾大怒,遂悉众列陈于五台山,戒军中毋得妄动,俟越兵懈怠,然后乘之。
勾践望见吴阵上队伍整齐,戈甲精锐,谓诸稽郢曰:‘彼兵势甚振,不可轻敌,必须以计乱之!’
乃使大夫畴无余、胥犴督敢死之士,左五百人,各持长枪;右五百人,各持大戟,一声呐喊,杀奔吴军,吴阵上全然不理,阵脚都用弓弩手把住,坚如铁壁,冲突三次,俱不能入,只得回转。
勾践无可奈何,诸稽郢密奏曰:‘罪人可使也!’
勾践悟。
次日,密传军令,悉出军中所携死罪者,共三百人,分为三行,俱袒衣注剑于颈,安步造于吴军,为首者前致辞曰:‘吾主越王不自量力,得罪于上国,致辱下讨,臣等不敢爱死,愿以死代越王之罪。’言毕,以次自刭,吴兵从未见如此举动,甚以为怪,皆注目而观之,互相传语,正不知其何故。
越军中忽然鸣鼓,鼓声大振,畴无余、胥犴帅死士二队,各拥大楯,持短兵,呼哨而至,吴兵心忙,队伍遂乱,勾践统大军继进,右有诸稽郢,左有灵姑浮,冲开吴阵,王孙骆舍命与诸稽郢相持,灵姑浮奋长刀左冲右突,寻人厮杀,正遇吴王阖闾,灵姑浮将刀便砍,阖闾望后一闪,刀砍中右足,伤其将指,一屦坠于车下,却得专毅兵到,救了吴王,专毅身被重伤。
王孙骆知吴王有失,不敢恋战,急急收兵,被越兵掩杀一阵,死者过半。阖闾伤重,即刻班师回寨,灵姑浮取吴王之屦献功。勾践大悦。
却说吴王因年老不能忍痛,回至七里之外,大叫一声而死。伯嚭护丧先行,王孙骆引兵断后,徐徐而返,越兵亦不追赶。史臣有诗论阖闾用兵不息,致有此祸,诗曰:‘破楚凌齐意气豪,又思吞越起兵刀。好兵终在兵中死,顺水叮咛莫放篙。’
吴太孙夫差迎丧以归,成服嗣位,卜葬于破楚门外之海涌山,发工穿山为穴,以专诸所用鱼肠之剑殉葬,其他剑甲六千副,金玉之玩,充牣其中。既葬,尽杀工人以殉。三日后,有人望见葬处,有白虎蹲踞其上,因名曰虎丘山,识者以为埋金之气所现。
后来秦始皇使人发阖闾之墓,凿山求剑无所得,其凿处遂成深涧,今虎丘剑池是也。专毅伤重亦死,附葬于山后,今亦不知其处矣。
夫差既葬其祖,立长子友为太子,使侍者十人更番立于庭中,每自己出入经由,必大声呼其名而告曰:‘夫差!尔忘越王杀尔之祖乎?’即泣而对曰:‘唯,不敢忘!’欲以儆惕其心。
命子胥、伯嚭练水兵于太湖,又立射棚于灵岩山以训射,俟三年丧毕,便为报仇之举,此周敬王二十四年事也。
是时,晋顷公失政,六卿树党争权,自相鱼肉。
荀寅与士吉射相睦,结为婚姻,韩不信,魏曼多忌之。荀跞有宠臣曰梁婴父,跞欲以为卿,婴父恃荀跞之爱,谋逐荀寅而代其位,故荀跞亦与范氏,中行氏相恶。
上卿赵鞅有族子名午,封于邯郸,午之母,荀寅之娣,故寅呼午为甥。先年,卫灵公与齐景公合谋叛晋,晋赵鞅帅师伐卫,卫惧,贡户口五百家谢罪,鞅留于邯郸,谓之‘卫贡’。未几,鞅欲迁五百家以实晋阳,午恐卫人不服,未即奉命。
鞅怒午之抗己,遂诱午至晋阳,执而杀之。荀寅怒赵鞅私杀其甥,因与士吉射商议,欲共伐赵氏,为邯郸午报仇。赵氏有谋臣曰董安于,时为赵氏守晋阳城,闻二氏之谋,特至绛州,告于赵鞅曰:‘范、中行方睦,一旦作乱,恐不可制,主君宜先为之备。’
赵鞅曰:‘晋国有令,始祸必诛,待其先发而后应之可也。’董安于曰:‘与其多害百姓,宁我独死,若有事,安于当之。’鞅不可,安于乃私具甲兵,以伺其变。
荀寅、士吉射倡言于众曰:‘董安于治兵,将以害我。’于是连兵以伐赵氏,围其宫,却得董安于有备,引兵杀开一条血路,保护赵鞅奔晋阳城。
恐二氏来攻,建垒自守,荀跞谓韩不信、魏曼多曰:‘赵氏六卿之长,寅与吉射不由君命而擅逐之,政其归二家矣!’韩不信曰:‘盍以始祸为罪,而并逐之!’三人遂同请于定公,各率家甲,奉定公以伐二家,寅、吉射悉力拒战,不能取胜,吉射谋劫定公,韩不信遽使人呼于市中曰:‘范、中行氏谋反,来劫其君矣!’国人信其言,各执兵器,来救定公,三家借国人之众,杀败范、中行之兵。
寅、吉射奔于朝歌以叛。
韩不信告于定公曰:‘范、中行实为首祸,今已逐矣,赵氏世有大功于晋,宜复鞅位。’定公言无不从,遂召鞅于晋阳,复其爵禄,梁婴父欲代荀寅为卿,荀跞言于赵鞅,鞅问董安于,安于曰:‘晋惟政出多门,故祸乱不息,若立婴父,是乃又置一荀寅也!’鞅乃不从。
婴父怒,知为董安于所阻,谓荀跞曰:‘韩、魏党于赵,智氏之势孤矣,赵氏所恃者,其谋臣董安于也,何不去之?’跞问曰:‘去之何策?’婴父曰:‘安于私具甲兵,以激成范、中行之变,若论始祸,还是安于为首。’
荀跞如婴父之言,以责赵鞅,鞅惧,董安于曰:‘臣向者固以死自期矣,臣死而赵氏安,是死贤于生也。’乃退而自缢,赵鞅乃陈其尸于市,使人告于荀跞曰:‘安于已伏罪矣!’荀跞乃与赵鞅结盟,各无相害,鞅私祀董安于于家庙之中,以答其劳。
寅、吉射久据朝歌,诸侯叛晋者,皆欲借之以害晋,赵鞅屡次兴师攻之,齐、鲁、郑、卫遣使输粟助兵,以救二氏,鞅不能克。
直至周敬王三十年,赵鞅合韩、魏、智三家之兵,攻下朝歌,寅、吉射奔邯郸,再奔柏人,未几,柏人城复破,其党范皋夷,张柳朔俱战死。
豫让为荀跞子荀甲所获,甲子荀瑶请而活之,遂为智氏之臣。寅、吉射逃奔齐国去讫。
可怜荀林父五传至寅,士蔿七传至吉射,祖宗俱晋室股肱之臣也,子孙贪横,遂至灭宗,岂不哀哉!晋六卿自此只有赵、韩、魏、智四卿矣。此是后话。
髯仙有诗云:‘六卿相并或存亡,总是私门作主张。四氏瓜分谋愈急,不如留却范中行。’
且说周敬王二十六年春二月,吴王夫差除丧已久,乃告于太庙,兴倾国之兵,使子胥为大将,伯嚭副之,从太湖取水道攻越。
越王勾践集群臣计议,出师迎敌。
大夫范蠡字少伯,出班奏曰:‘吴耻丧其君,誓矢图报者,三年于兹矣,其志愤,其力齐,不可当也,宜敛兵为坚守之计。’
大夫文种字会,奏曰:‘以愚见,莫若卑词谢罪,以乞其和,俟其兵退而后图之。’
勾践曰:‘二卿言守言和,皆非至计。夫吴,吾世仇也,伐而不战,以我不能军矣。’
乃悉起国中丁壮,共三万人,迎于椒山之下。
初合战,吴兵稍却,杀伤约百十人,勾践趋利直进,约行数里,正遇夫差大军,两下布阵大战。
夫差立于船头,亲自秉桴击鼓,以激厉将士,勇气十倍,忽北风大起,波涛汹涌,子胥,伯嚭各乘余皇大舰,顺风扬帆而下,俱用强弓劲弩,箭如飞蝗般射来,越兵迎风,不能抵敌,大败而走,吴兵分三路逐之,越将灵姑浮舟覆溺水而死,胥犴中箭亦亡,吴兵乘胜追逐,杀死不计其数。
勾践奔至固城自保,吴兵围之数重,绝其汲道,夫差喜曰:‘不出十日,越兵俱渴死矣。’
谁知山顶之上,自有灵泉,泉有嘉鱼,勾践命取鱼数百头,以馈吴王,吴王大惊。
勾践留范蠡坚守,自帅残兵,乘间奔会稽山,点阅甲楯之数,才剩得五千余人。
勾践叹曰:‘自先君至于孤,三十年来未尝有此败也!悔不听范,文二大夫之言,以至如此。’
吴兵攻固城益急,子胥营于右,伯嚭营于左。
范蠡告急,一日三至,越王大恐,文种献谋曰:‘事急矣及今请成,犹可及也。’
勾践曰:‘吴不许成,奈何?’
文种对曰:‘吴有太宰伯嚭者,其人贪财好色,忌功嫉能,与子胥同朝,而志趣不合。吴王畏事子胥,而昵于嚭,若私诣太宰之营,结其欢心,与定行成之约,太宰言于吴王,无不听,子胥虽知而阻之,亦无及矣。’
勾践曰:‘卿见太宰,以何为赂?’
种对曰:‘军中所乏者,女色耳。诚得美女而献之,天若祚越,嚭当见听。’
勾践乃连夜遣使至都城,命夫人选宫中之有色者得八人,盛其容饰,加以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夜造太宰之营,求见太宰。
嚭初欲拒绝,姑使人探其来状,闻有所赍献,乃召入,嚭倨坐以待之,文种跪而致词曰:‘寡君勾践,年幼无知,不能善事大国,以致获罪。今寡君已悔恨无及,愿举国请为吴臣,而恐王见咎不纳,知太宰以巍巍功德,外为吴之干城,内作王之心膂,寡君使下臣种,先叩首于辕门,借重一言,收寡君于宇下,不腆之仪,聊效薄贽,自此当源源而来矣。’
乃以贿单呈上,嚭犹作色谓曰:‘越国旦暮且破灭矣,凡越所有,何患不归吴?而以此区区者啖我为耶?’
种复进曰:‘越兵虽败,然保会稽者,尚有精卒五千,堪当一战,战而不捷,将尽焚库藏之积,窜身异国,以图楚王之事,安得遽为吴有耶?即使吴尽有之,然大半归于王宫,太宰同诸将不过瓜分一二,孰若主越之成,寡君非委身于王,实委身于太宰也,春秋贡献,未入王宫,先入宰府,是太宰独擅全越之利,诸将不得与焉!况困兽犹斗,背城一战,尚有不可测之事乎。’
这一席话,说入伯嚭之心,不觉点头微笑,文种又指单上所开美人曰:‘此八人者,皆出自越宫,若民间更有美于此者,寡君若生还越国,当竭力搜求,以备太宰扫除之数。’
伯嚭起立曰:‘大夫舍右营而趋左,以某无乘危害人之意也,某来朝当引子先见吾王,以决其议。’
遂尽收所献,留种于营中,叙宾主之礼。
次早,同造中军,来见夫差,伯嚭先入,备道越王勾践使文种请成之意,夫差勃然曰:‘越与寡人有不共戴天之恨,安得允其成哉?’
嚭对曰:‘王不记孙武之言乎?‘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越虽得罪于吴,然其下吴者已至矣,其君请为吴臣,其妻请为吴妾,越国之宝器珍玩,尽扫以贡于吴宫,所乞于王者,仅存宗祀一线耳。夫受越之降,厚实也;赦越之罪,显名也。名实俱收,吴可以伯;必欲穷兵力以诛越,彼勾践将焚宗庙,杀妻子,沉金玉于江,率死士五千人,致死于吴,得无有所伤于王之左右乎?与其杀是人,孰若得是国之为利?’
夫差曰:‘今文种安在?’
嚭对曰:‘见在幕外候宣。’
夫差乃命种入见,种膝行而前,复申前说,加以卑逊,夫差曰:‘汝君请为臣妾,能从寡人入吴否?’
种稽首曰:‘既为臣妾,死生在君,敢不服事于左右。’
嚭曰:‘勾践夫妇愿来吴国,吴名虽赦越,实已得之矣,王又何求焉?’
夫差乃许其成。
早有人到右营报知子胥,子胥急趋至中军,见伯嚭同文种立于王侧,子胥怒气盈面,问吴王曰:‘王已许越和乎?’
王曰:‘已许之矣。’
子胥连叫:‘不可,不可。’吓得文种倒退几步,静听其说。
子胥谏曰:‘越与吴邻,有不两立之势,若吴不灭越,越必灭吴。夫秦、晋之国,我攻而胜之,得其地,不能居,得其车,不能乘。如攻越而胜之,其地可居,其舟可乘,此社稷之利,不可弃也。况又有先王大仇,不灭越,何以谢立庭之誓乎?’
夫差语塞不能对,惟以目视伯嚭。
伯嚭前奏曰:‘相国之言误矣。先王建国,水陆并封,吴、越宜水,秦、晋宜陆,若以其地可居,其舟可乘,谓吴、越必不能共存,则秦、晋、齐、鲁皆陆国也,其地亦可居,其车亦可乘,彼四国者,亦将并而为一乎?若谓先王大仇,必不可赦,则相国之仇楚者更甚,何不遂灭楚国而遽许其和耶?今越王夫妇皆愿服役于吴,视楚仅纳芈胜更不相同。相国自行忠厚之事,而欲王居刻薄之名,忠臣不如是也!’
夫差喜曰:‘太宰之言有理,相国且退,俟越国贡献至日,当分赠汝。’
气得子胥面如土色,叹曰:‘吾悔不听被离之言,与此佞臣同事。’口中恨恨不绝,只得步出幕府,谓大夫王孙雄曰:‘越十年生聚,再加以十年之教训,不过二十年,吴宫为沼矣。’雄意殊未深信,子胥含愤,自回右营。
夫差命文种回复越王,再到吴军申谢,夫差问越王夫妇入吴之期,文种对曰:‘寡君蒙大王赦而不诛,将暂假归国,悉敛其玉帛子女,以贡于吴,愿大王稍宽其期,其或负心失信,安能逃大王之诛乎?’夫差许诺,遂约定五月中旬,夫妇入臣于吴,遂遣王孙雄押文种同至越国,催促起程,太宰伯嚭屯兵一万于吴山以候之,如过期不至,灭越归报,夫差引大军先回。
毕竟越王如何入吴?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九回-译文
齐国的女乐师黎弥阻止孔子在会稽居住,文种通宰否。
话说齐侯从夹谷回来后,晏婴病死了。景公哀悼了几天,正担心朝中缺少人才,又听说孔子在鲁国做官,鲁国治理得很好,惊讶地说:‘鲁国如果让孔子做相,必定会称霸,称霸必然争夺土地,齐国是它的近邻,恐怕灾祸会先降临到我们头上,怎么办呢?’大夫黎弥进言说:‘君上担忧孔子的影响,为什么不阻止他呢?’景公说:‘鲁国现在正任用孔子处理国政,这可不是我能阻止的。’黎弥说:‘我听说国家安定之后,必然会产生骄纵和放纵,请准备盛大的女乐,送给鲁君,如果鲁君喜欢接受了,必然会对政事懈怠,而疏远孔子,孔子被疏远后,必定会离开鲁国去其他国家,君上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景公非常高兴,立即命令黎弥在女闾中挑选了八十名貌美且年龄在二十岁以下的女子,分为十队,每人穿上锦绣衣服,教她们歌舞,舞蹈的曲目名为《康乐》,声音和容貌都采用了新的制作方法,姿态非常优美,前所未见。教习完成后,又用了一百二十匹好马,配上金制的马勒和雕花的马鞍,毛色各不相同,看起来像锦缎一样,派人献给鲁侯。使者张设了两处锦棚,一处在鲁国高门外,东边的棚子里放着马群,西边的棚子里陈列着女乐,先给定公送去了国书。
书中写道:
杵臼顿首启鲁贤侯殿下:我先前在夹谷获罪,心中感到愧疚,但未忘记改正。幸亏贤侯能理解我道歉的诚意,能继续维持友好关系。由于国家多事,访问交流不够。现在有歌女十群,可以陪伴欢乐;好马三十匹,可以拉车。敬献左右,略表我方的喜悦和仰慕,敬请收下!
且说鲁国的相国季斯安于太平,忘记了自己的起点,追求奢华娱乐的念头已经深藏在心中。忽然听说齐国送来了如此盛大的女乐,非常羡慕,立刻换上便服,和几个心腹乘车悄悄出了南门去看。乐长正在排练,歌声如云,舞姿如风,进退之间,光彩夺目,就像在天上看到仙女,不再是人间能想象到的。季斯看了很久,又看到她们的美貌和华丽的服饰,不禁手软脚软,目瞪口呆,心神不宁,魂不守舍。鲁定公一天之内三次宣召季斯,但季斯因为贪看女乐,竟然不去拜见。
到了第二天,才进宫见定公,定公把国书给他看,季斯上奏说:‘这是齐君的好意,不能拒绝!’定公也有想看女乐的念头,便问:‘女乐在哪里,可以试看吗?’季斯说:‘她们就在高门外,君上如果去看,我就跟从,但担心会惊动百官,不如换上便服去比较方便。’于是君臣都换掉了正式的服装,各自乘坐小车,飞驰出南门,一直来到西棚下面。
早有人传出:‘鲁君换上便服亲自来看乐了。’使者吩咐女子们用心表演,那时歌声更加娇媚,舞袖更加艳丽,十队女子轮流登场,真是悦耳动听,美不胜收,把鲁国君臣二人,喜得手舞足蹈,不知所以。有诗为证:
一曲娇歌一块金,一番妙舞一盘珍。只因十队女人面,改尽君臣两个心。
随从又夸赞东棚里的好马,定公说:‘只看这些马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看马了。’
那天晚上,定公进入宫中,一夜没有睡觉,耳边还时不时地听到乐声,就像美人在枕边一样。担心群臣议论不一,第二天早上只宣召季斯进宫,草拟了回信,信中详细表达了感激之情,不必一一列举,还将一百镒黄金赠送给齐使,将女乐收进宫中,赐给季斯三十人,马交给马夫喂养,定公和季斯新得到的女乐,各自享受,白天唱歌跳舞,晚上同床共枕,一连三天不去处理朝政。
孔子听说这件事后,长叹一声,当时弟子仲子路在旁边,进言说:‘鲁君对政事懈怠,夫子可以离开了。’孔子说:‘郊祭即将举行,如果大礼不废弃,国家还有救。’到了祭礼的日子,定公行礼完毕,立刻回宫,仍然不处理朝政,甚至连分配祭肉也提不起兴趣,负责分配祭肉的人敲宫门请示,定公推给季孙,季孙又推给家臣。
孔子从祭礼回来后,晚上没有见到分配的祭肉,于是告诉子路说:‘我的主张行不通,这是命吧?’于是拿起琴唱道:‘那妇人的口,可以使人出走;那女子的请求,可以使人失败。逍遥自在,我也要度过晚年!’唱完之后,就收拾行装离开了鲁国。子路、冉有也弃官跟着孔子离开,从此鲁国又衰落了。史臣有诗云:
几行红粉胜钢刀,不是黎弥计谋高。天运衰败成瓦解,岂容鲁国独甄陶?
孔子离开鲁国去了卫国,卫灵公很高兴地迎接他,问他关于战阵的事情。孔子回答说:‘我没有学过。’第二天就离开了。
经过宋国的匡邑,匡人一直恨阳虎,看到孔子的长相和阳虎相似,以为阳虎又来了,聚集众人包围了他。子路想要出战,孔子阻止说:‘我没有和匡人结仇,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不久就会自行解开。’于是他安坐弹琴,正好卫灵公派人追回孔子,匡人知道误会了,道歉后离开。孔子又回到卫国,住在贤大夫蘧瑗家里。
再说卫灵公的夫人南子,是宋国人,长得美丽而放荡。在宋国时,先和公子朝通奸,朝也是男子中的绝色,两人相爱得超过夫妻。后来嫁给了卫灵公,生了蒯瞆,已经长大成人,被立为世子,但旧情未断。
当时还有一个美男子叫弥子瑕,一直得到君主的宠爱,曾经吃了一半的桃子,把剩下的推给灵公吃,灵公很高兴,对人说:‘子瑕对我非常忠诚,一个桃子这么好吃,他都不愿意自己吃,而是分给我吃。’群臣都暗自笑。子瑕依仗宠爱滥用权力,无所不为。
灵公在外宠爱子瑕,而在内害怕南子,想讨好她,于是经常召见宋朝和夫人相会,丑事传得满城风雨,灵公并不觉得羞耻。蒯瞆非常恨这件事,让家臣戏阳速趁朝见之际刺杀南子,以消除丑闻,南子察觉到了,向灵公告发,灵公驱逐了蒯瞆,蒯瞆逃到宋国,后来又逃到晋国。灵公立蒯瞆的儿子辄为世子。
等到孔子第二次来到卫国,南子请求见孔子,知道孔子是圣人,对他非常尊敬。
有一天,灵公和南子同车出行,让孔子陪乘过街市,市人唱道:‘同车的是美人吗,跟车的是道德吗?’孔子叹息说:‘君主喜欢道德不如喜欢美人。’于是离开卫国去了宋国。
和弟子在大树下练习礼仪。宋国的司马桓魋也因为男色得到景公的宠爱,当时地位显赫,权力在握,嫉妒孔子来到这里,派人砍了他的树,想要孔子杀死他。孔子换上便服离开宋国,前往郑国,准备去晋国,到了河边,听说赵鞅杀了贤臣窦犨、舜华,叹息说:‘鸟兽都厌恶伤害同类,何况是人呢?’于是又回到了卫国。
不久,卫灵公去世,国人立辄为君,这就是出公。蒯瞆也借晋国的支持,和阳虎袭击了戚据。
孔子离开鲁国去了卫国,卫灵公很高兴地迎接他,问他关于战阵的事情。孔子回答说:‘我没有学过。’第二天就离开了。
经过宋国的匡邑,匡人一直恨阳虎,看到孔子的长相和阳虎相似,以为阳虎又来了,聚集众人包围了他。子路想要出战,孔子阻止说:‘我没有和匡人结仇,这一定有什么原因,不久就会自行解开。’于是他安坐弹琴,正好卫灵公派人追回孔子,匡人知道误会了,道歉后离开。孔子又回到卫国,住在贤大夫蘧瑗家里。
再说卫灵公的夫人南子,是宋国人,长得美丽而放荡。在宋国时,先和公子朝通奸,朝也是男子中的绝色,两人相爱得超过夫妻。后来嫁给了卫灵公,生了蒯瞆,已经长大成人,被立为世子,但旧情未断。
当时还有一个美男子叫弥子瑕,一直得到君主的宠爱,曾经吃了一半的桃子,把剩下的推给灵公吃,灵公很高兴,对人说:‘子瑕对我非常忠诚,一个桃子这么好吃,他都不愿意自己吃,而是分给我吃。’群臣都暗自笑。子瑕依仗宠爱滥用权力,无所不为。
灵公在外宠爱子瑕,而在内害怕南子,想讨好她,于是经常召见宋朝和夫人相会,丑事传得满城风雨,灵公并不觉得羞耻。蒯瞆非常恨这件事,让家臣戏阳速趁朝见之际刺杀南子,以消除丑闻,南子察觉到了,向灵公告发,灵公驱逐了蒯瞆,蒯瞆逃到宋国,后来又逃到晋国。灵公立蒯瞆的儿子辄为世子。
等到孔子第二次来到卫国,南子请求见孔子,知道孔子是圣人,对他非常尊敬。
有一天,灵公和南子同车出行,让孔子陪乘过街市,市人唱道:‘同车的是美人吗,跟车的是道德吗?’孔子叹息说:‘君主喜欢道德不如喜欢美人。’于是离开卫国去了宋国。
和弟子在大树下练习礼仪。宋国的司马桓魋也因为男色得到景公的宠爱,当时地位显赫,权力在握,嫉妒孔子来到这里,派人砍了他的树,想要孔子杀死他。孔子换上便服离开宋国,前往郑国,准备去晋国,到了河边,听说赵鞅杀了贤臣窦犨、舜华,叹息说:‘鸟兽都厌恶伤害同类,何况是人呢?’于是又回到了卫国。
未几,卫灵公卒,国人立辄为君,是为出公。蒯瞆亦借晋援,与阳虎袭戚据之。
那时,卫国父子争夺国家权力,晋国帮助卫国的儿子蒯瞆,齐国帮助卫国的父亲辄。孔子认为他们违背了道德,于是离开卫国,前往陈国,接着又准备前往蔡国。楚昭王听说孔子在陈国和蔡国之间,派人聘请他。陈国和蔡国的大夫们商议后认为,如果楚国重用孔子,陈国和蔡国就会面临危险,于是他们一起出兵在野外包围了孔子。孔子断粮三天,但仍然继续教育和歌唱。如今开封府陈州界有一个地名叫桑落,那里有一座台子,名叫厄台,就是孔子当时断粮的地方。宋代的刘敞有诗云:四海飘泊的旅人,断粮三天生死相邻。这是天意让木铎劳累,岂关陈蔡有愚臣?
有一天晚上,一个身高九尺以上的异人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高帽,身披铠甲手持武器,大声斥责孔子,声音震动四周。子路将他引到庭院中战斗,那个人力大无穷,子路无法取胜。孔子在一旁仔细观察了很久,对子路说:“为什么不试试探他的胁部?”子路于是探他的胁部,那个人力竭手垂,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条大鲇鱼,弟子们对此感到奇怪。孔子说:“任何事物老去衰弱时,群精都会依附于它,杀它之后也就结束了,有什么奇怪的?”他命令弟子烹饪这条鱼以解饥饿,弟子们都高兴地说:“这是天赐的!”
楚国的使者派兵来迎接孔子。孔子到达楚国后,昭王非常高兴,打算用一千个社的地封给孔子。令尹子西劝谏说:“从前文王在丰,武王在镐,土地不过百里,他们能够修养德行,最终取代了殷朝。现在孔子的德行不低于文王、武王,他的弟子们也都是大贤人,如果他们能够掌握土地,取代楚国也不难!”昭王于是作罢。孔子知道楚国不会重用他,于是又回到了卫国。
卫国的出公想要任命孔子为国家的宰相,但孔子拒绝了。
鲁国的相国季孙肥也来召唤孔子的弟子冉有,孔子因此返回了鲁国。鲁国用大夫告老的礼仪对待他,于是子路、子羔在卫国做官,子贡、冉有、有若、宓子贱在鲁国做官,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这里先说明一下,留作话题。
再说吴王阖闾在打败楚国之后,威震中原,非常喜欢游乐。于是大规模修建宫室,在国中建造了长乐宫,在姑苏山上建造了高台。这座山位于城西南三十里,又称姑胥山。在胥门外修建了九曲小径,以通向山路。春夏在城外处理事务,秋冬在城中处理事务。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了越国攻打吴国的仇恨,想要报仇。突然听说齐国和楚国互通聘使,他愤怒地说:“齐、楚互通友好,这是北方的忧患!”想要先攻打齐国,然后再攻打越国。相国子胥进言说:“互通聘使是邻国之间的常态,未必会帮助楚国而损害吴国,不可轻易发动战争。现在太子波的正妃已经去世,还没有继室,大王为什么不派人向齐国求婚,如果他们不同意,再攻打他们也不晚!”阖闾听从了他的建议,派大夫王孙骆前往齐国,为太子波求婚。
当时齐景公已经年老体衰,精神不振,无法振作自己,宫中只剩下一个未嫁的幼女,他不愿意将她嫁给吴国。无奈朝中没有良臣,边境没有良将,担心一旦拒绝吴国的求婚,发动军队来攻打,就像楚国所遭受的灾难一样,后悔莫及。大夫黎弥也劝齐景公与吴国结婚,不要激怒吴国。景公无奈,只好答应将女儿少姜嫁给吴国。王孙骆回复吴王后,吴王再次派人送聘礼到齐国,迎接齐女回国。景公既爱女儿又畏惧吴国,两种情绪交织,不禁泪流满面,叹息道:“如果平仲、穰苴在这里,我怎么会担忧吴国人呢!”他对大夫鲍牧说:“麻烦你为我将女儿送到吴国,这是我的爱女,请吴王好好对待她!”临行前,他亲自扶着少姜上车,送出南门后返回。鲍牧将少姜送到吴国,恭敬地传达了齐侯的命令,因为仰慕子胥的贤能,他们深入结交,这里不再细说。
少姜年纪小,不知道夫妻之乐,与太子波结婚后,一心只想着父母,日夜哭泣,太子波多次安慰她,但她的悲伤仍未停止,最终忧郁成病。阖闾怜悯她,于是改造了北门城楼,使之非常华丽,并将其改名为望齐门,让少姜每天在上面游玩,少姜倚栏向北望去,看不到齐国,悲伤更加严重,病情也加重了。临终前,她嘱咐太子波说:“我听说虞山顶上可以望见东海,请把我葬在那里,如果我的魂魄有知觉,也许可以望见齐国!”太子波向他的父亲报告了这件事,于是将少姜葬在虞山顶上,现在常熟县的虞山上有齐女墓,还有望海亭。有张洪的《齐女坟》诗为证,诗中写道:南风初劲北风微,争长诸姬复娶齐。越境定须千两送,半途应拭万行啼。望乡不惮登台远,埋恨惟嫌起冢低。蔓草垂垂犹泣露,倩谁滴向故乡泥?太子波思念齐女,也生病了,不久就去世了。
阖闾想要在众多公子中挑选一个可以立为继承人的人,但他的心意还未确定,想要召唤子胥来决定。太子波的前妃生了一个儿子名叫夫差,已经二十六岁了,长得英俊威武,听说祖父阖闾要选择继承人,他先去见子胥说:“我是嫡孙,想要立太子,除了我还有谁呢?这取决于相国的一句话。”子胥答应了他。不久,阖闾派人召见子胥,商议立储君的事情,子胥说:“立子以嫡,就不会产生混乱。现在太子虽然去世,但还有嫡孙夫差在。”阖闾说:“我看夫差愚昧而不仁,恐怕不能继承吴国的统治。”子胥说:“夫差诚信而爱人,尊重礼义,父死子继,这是经文中的明确条文,又有什么可疑的呢?”阖闾说:“我听你的,你好好辅佐他!”于是立夫差为太孙,夫差到子胥家叩首感谢。
周敬王二十四年,阖闾年纪已老,性情更加急躁,听说越王允常去世,他的儿子勾践刚刚即位,就想要趁他国丧之际攻打越国。子胥劝谏说:“越国虽然有侵犯吴国的罪过,但他们现在正逢国丧,攻打他们是不吉利的,应该稍等一等!”阖闾不听,留下子胥和太孙夫差守国,自己带领伯嚭、王孙骆、专毅等,挑选精兵三万,从南门出发,前往越国。越王勾践亲自率军迎战,诸稽郢为大将,灵姑浮为先锋,畴无余、胥犴为左右翼,与吴军在槜李相遇,相距十里,各自安营扎寨。双方多次挑战,但都没有分出胜负。
阖闾非常愤怒,于是指挥全军在五台山列阵,命令军中不得轻举妄动,等待越军疲惫后再发动攻击。勾践看到吴军阵势整齐,武器装备精良,对诸稽郢说:“他们的军势非常强大,不可轻敌,必须用计策来扰乱他们!”于是他派大夫畴无余、胥犴率领敢死之士,左边五百人手持长枪,右边五百人手持大戟,一声呐喊,冲向吴军。吴军阵上毫不理会,用弓弩手守住了阵脚,坚固如铁壁,冲突了三次,都无法突破,只能撤退。
勾践无可奈何,诸稽郢秘密上奏说:“可以用罪人!”勾践恍然大悟。
次日,秘密传达军令,将军队中携带的死罪犯人共有三百人,分成三排,都脱去上衣,将剑挂在脖子上,安详地走到吴军面前,为首的人上前致辞说:‘我们的君主越王不自量力,得罪了贵国,导致受到惩罚,我们不敢吝惜生命,愿意用我们的死来代替越王的罪。’说完,依次自杀,吴军从未见过这样的举动,觉得很奇怪,都注视着他们,互相议论,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越军中突然鼓声大作,鼓声震天,畴无余和胥犴率领两队死士,各自手持大盾牌,手持短兵器,吹着口哨赶到,吴军心慌意乱,队伍开始混乱,勾践率领大军跟进,右边有诸稽郢,左边有灵姑浮,冲开吴军的阵势,王孙骆不顾生命与诸稽郢对峙,灵姑浮挥舞长刀左冲右突,寻找敌人战斗,正遇到吴王阖闾,灵姑浮举刀便砍,阖闾向后一闪,刀砍中了他的右脚,伤了他的脚趾,一只鞋子掉在车下,幸亏专毅的部队赶到,救了吴王,专毅自己也身受重伤。
王孙骆知道吴王受伤,不敢恋战,急忙收兵,被越军追杀,死伤过半。阖闾伤势严重,立刻撤军回营,灵姑浮捡起吴王的鞋子献功,勾践非常高兴。
吴王因为年老无法忍受疼痛,回到七里之外,大叫一声就死了。伯嚭负责护送灵柩先行,王孙骆率领部队断后,慢慢地返回,越军也没有追赶。史官有诗评论阖闾用兵不止,导致有此祸患,诗曰:‘破楚凌齐意气豪,又思吞越起兵刀。好兵终在兵中死,顺水叮咛莫放篙。’
吴太孙夫差迎接灵柩回来,守丧继位,选择在破楚门外海涌山卜葬,发动工人挖山为穴,用专诸所用的鱼肠剑作为陪葬品,其他剑甲六千副,金玉玩物,填满其中。下葬后,杀死了所有工人作为陪葬。三天后,有人看到葬处,有白虎蹲踞其上,因此命名为虎丘山,有识者认为这是埋藏金子的气息显现。后来秦始皇派人挖掘阖闾的墓,凿山寻找剑却一无所获,挖出的地方就形成了深沟,现在的虎丘剑池就是这样。专毅伤重也死了,附葬在山后,现在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夫差安葬了他的祖父后,立长子友为太子,让十个侍者轮流站在庭院中,每次自己进出,都必须大声呼喊太子的名字并告诉他们:‘夫差!你忘记越王杀你祖父的事了吗?’随即哭泣着回答:‘是的,不敢忘记!’以此来警惕自己的心。
夫差命令子胥和伯嚭在太湖训练水军,又在灵岩山建立射箭场来训练射箭,等到三年丧期结束后,便开始报仇的行动,这是周敬王二十四年发生的事情。
这时,晋顷公失政,六卿结党营私争权夺利,自相残杀。
荀寅与士吉射关系和睦,结为姻亲,韩不信和魏曼多嫉妒他们。荀跞有一个宠臣叫梁婴父,荀跞想让他成为卿,婴父依仗荀跞的宠爱,计划驱逐荀寅并取代他的位置,因此荀跞也与范氏、中行氏结怨。
上卿赵鞅有一个族子名叫午,封在邯郸,午的母亲是荀寅的妹妹,所以荀寅称呼午为外甥。往年,卫灵公和齐景公合谋背叛晋国,晋国赵鞅率领军队讨伐卫国,卫国害怕,献上五百家户口请求罪过,鞅留在邯郸,称之为‘卫贡’。不久,鞅想将五百家迁移到晋阳,午担心卫国人不会服从,没有立刻遵命。鞅因为午违抗自己而愤怒,于是诱骗午到晋阳,抓住他并杀死了他。荀寅因为赵鞅私自杀害他的外甥而愤怒,于是与士吉射商议,想要共同讨伐赵氏,为邯郸午报仇。赵氏有谋臣叫董安于,当时担任赵氏守晋阳城,听到二家的计谋,特地到绛州,告诉赵鞅说:‘范氏和中行氏关系和睦,一旦发动叛乱,恐怕难以控制,主公应该事先做好准备。’赵鞅说:‘晋国有规定,发动叛乱者必诛,等他们先发动再回应就可以。’董安于说:‘与其让更多百姓受害,不如我独自承担,如果有事,我来承担。’赵鞅不同意,董安于于是私下准备甲兵,以等待变故。
荀寅和士吉射在众人面前宣扬说:‘董安于正在准备军队,打算加害我们。’于是联合军队攻打赵氏,包围他们的宫殿,但因为董安于有准备,带领军队杀开一条血路,保护赵鞅逃到晋阳城。他们担心二家来攻,建立堡垒自我防守,荀跞对韩不信和魏曼多说:‘赵氏是六卿之首,荀寅和吉射没有君命擅自驱逐他们,政权可能归二家所有了!’韩不信说:‘为什么不以发动叛乱为罪,一起驱逐他们!’三人于是共同向定公请命,各自率领家甲,拥立定公讨伐二家,荀寅和吉射全力抵抗,但无法取胜,吉射计划劫持定公,韩不信立刻派人到市场上呼喊:‘范氏和中行氏谋反,来劫持他们的君主了!’国人相信了他的话,手持兵器前来救定公,三家借助国人的力量,打败了范氏和中行氏的军队。荀寅和吉射逃到朝歌叛变。
韩不信告诉定公说:‘范氏和中行氏是首恶,现在已经驱逐了,赵氏对晋国有大功,应该恢复赵鞅的爵位。’定公言听计从,于是召回赵鞅到晋阳,恢复他的爵位和俸禄,梁婴父想取代荀寅成为卿,荀跞对赵鞅说,赵鞅询问董安于,安于说:‘晋国政治混乱,政权出自多门,因此祸乱不断,如果立婴父为卿,那就是又设立了一个荀寅!’赵鞅于是不同意。
婴父愤怒,知道是董安于阻止了自己,对荀跞说:‘韩、魏偏向赵氏,智氏的势力已经孤立,赵氏所依赖的,就是他们的谋臣董安于,为什么不除掉他?’荀跞问:‘除掉他有什么办法?’婴父说:‘董安于私下准备甲兵,以激化范氏和中行氏的变乱,如果追究起因,还是董安于为首。’
荀跞按照婴父的话去责问赵鞅,赵鞅害怕,董安于说:‘我之前就预感到自己会死,如果我死了而赵氏安宁,那么我死得比活着更有价值。’于是退下后自缢,赵鞅于是将他的尸体陈列在市场上,派人告诉荀跞说:‘董安于已经服罪了!’荀跞于是与赵鞅结盟,彼此不再互相伤害,赵鞅在家中宗庙中秘密祭祀董安于,以答谢他的劳苦。
荀寅和吉射长期占据朝歌,诸侯背叛晋国的人,都想要借助他们来伤害晋国,赵鞅多次出兵攻打他们,齐、鲁、郑、卫派人送粮食和兵力援助二家,赵鞅无法攻克。直到周敬王三十年,赵鞅联合韩、魏、智三家之兵,攻下朝歌,荀寅和吉射逃到邯郸,再逃到柏人,不久柏人城也被攻破,他们的党羽范皋夷、张柳朔都战死了。
豫让被荀跞的儿子荀甲捕获,甲子荀瑶请求并救活了他,于是成为智氏的臣子。荀寅和吉射逃到齐国去了。可叹荀林父五传至荀寅,士蔿七传至吉射,他们的祖宗都是晋国朝廷的重要大臣,子孙贪婪残暴,最终导致灭宗,岂不可悲!晋国的六卿从此只剩下赵、韩、魏、智四家了。这是后来的事情。髯仙有诗云:‘六卿相并或存亡,总是私门作主张。四氏瓜分谋愈急,不如留却范中行。’
且说周敬王二十六年春天二月,吴王夫差已经除去了丧事很久,于是他在太庙里报告,发动全国的兵力,让伍子胥担任大将,伯嚭担任副将,从太湖的水路进攻越国。
越王勾践召集大臣们商议,派出军队迎战。大夫范蠡,字少伯,走出队列上奏说:‘吴国因为失去君主而感到羞耻,发誓要报仇,到现在已经三年了,他们的意志很愤怒,力量也很团结,不能抵挡,我们应该收兵坚守。’大夫文种,字会,上奏说:‘我认为,最好是低声下气地道歉,请求和平,等他们撤军后再图谋对策。’勾践说:‘两位大夫说的守和和,都不是最好的计策。吴国,是我们的世仇,攻打他们却不战斗,那我就不能算是军队的领导者了。’
于是他调动了全国强壮的男子,共有三万人,在椒山下面迎战。刚开始交战,吴军稍微后退,伤亡大约一百多人,勾践看到有利可图,就直冲前进,大约行进了几里路,正遇到夫差的大军,两军摆开阵势大战。夫差站在船头,亲自拿着鼓槌击鼓,激励将士,勇气增加了十倍。突然北风大起,波涛汹涌,伍子胥和伯嚭各自乘坐大船,顺着风帆快速前进,都用强弓硬弩,箭如飞蝗般射来,越军迎风而战,无法抵挡,大败而逃,吴军分三路追击,越将灵姑浮船翻溺水而死,伍子胥也被箭射中而死,吴军乘胜追击,杀死的越军不计其数。
勾践逃到固城自保,吴军围攻他几层,切断了他的水源,夫差高兴地说:‘不出十天,越军都会渴死。’
但没想到山顶上自然有灵泉,泉里有美味的鱼,勾践命令取来几百条鱼,送给吴王,吴王大吃一惊。
勾践留下范蠡坚守,自己率领残兵,趁机逃到会稽山,清点盔甲盾牌的数量,只剩下五千多人。勾践叹息说:‘从先君到我现在,三十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失败!后悔没有听从范、文两位大夫的话,以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吴军攻打固城更加急迫,伍子胥在右边扎营,伯嚭在左边扎营。范蠡告急,一天来了三次,越王非常害怕,文种献计说:‘事情紧急了,现在请求讲和,还来得及。’勾践说:‘吴国不会答应讲和,怎么办呢?’文种回答说:‘吴国有太宰伯嚭,这个人贪财好色,嫉妒有功的人,和伍子胥同朝为官,但志趣不合。吴王害怕伍子胥,却亲近伯嚭,如果私下拜访太宰的营帐,结交他的欢心,和他定下讲和的约定,太宰的话吴王都会听,即使伍子胥知道也会阻止,但也来不及了。’
勾践说:‘你去见太宰,拿什么作为礼物呢?’文种回答说:‘军中缺少的是女色。如果真的能得到美女献给太宰,如果上天保佑越国,伯嚭就会听从。’
勾践于是连夜派人到都城,命令夫人挑选宫中有美貌的女子,找到了八个,打扮得十分漂亮,再加上二十对白璧,一千两黄金,在夜里来到太宰的营帐,请求见太宰。伯嚭最初想拒绝,只是派人探听来意,听说有礼物,就召见了他们,伯嚭傲慢地坐着等待,文种跪下致辞说:‘我们君主勾践,年轻无知,不能好好侍奉大国,以至于得罪了您。现在君主已经后悔莫及,愿意全国臣服于吴国,但担心大王怪罪不接纳,知道太宰有伟大的功德,对外是吴国的坚强后盾,对内是大王的心腹,君主派下臣文种,先在辕门前叩首,借重太宰一句话,收留君主于吴国之下,这些微薄的礼物,聊表薄意,从此将源源不断地送来。’于是将礼物单子呈上,伯嚭还是脸色不悦地说:‘越国早晚要灭亡了,越国所有的东西,有什么不能归吴国的?为什么要用这些小礼物来引诱我呢?’文种又进言说:‘越军虽然战败,但保护会稽的还有五千精兵,可以一战,如果战而不胜,就会烧掉仓库里的所有物资,逃到外国,去完成楚王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归吴国所有呢?即使吴国全部占有,但大部分还是在王宫里,太宰和其他将领不过分得一二,哪比得上掌握越国的和平,君主不是委身于大王,而是委身于太宰,春秋两季的贡品,未进入王宫,先进入太宰府,这样太宰就独占了越国的全部利益,其他将领无法分享!何况困兽犹斗,背城一战,还有不可预测的事情呢。’
这一番话打动了伯嚭的心,他不禁点头微笑,文种又指着单子上所列的美女说:‘这八个人,都是出自越宫,如果民间还有比这更美的,君主如果活着回到越国,一定会竭力搜寻,以备太宰享用。’伯嚭站起来说:‘大夫你从右营跑到左营,是因为我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我明天上朝时,会先带你去见大王,以决定这件事。’于是他收下了所有的礼物,留下文种在营中,以宾主之礼相待。
第二天早上,他们一同来到中军,来见夫差,伯嚭先进去,详细说明了越王勾践派文种请求讲和的事情,夫差生气地说:‘越国和我有深仇大恨,怎么能答应他们的讲和呢?’伯嚭回答说:‘大王难道不记得孙武的话吗?‘兵是凶器,可以暂时使用但不能长久。’越国虽然得罪了吴国,但他们的臣民已经到了极限,他们的君主请求成为吴国的臣子,他们的妻子请求成为吴国的妾室,越国的宝器和珍玩,全部奉献给吴宫,他们请求大王的东西,只剩下祭祀的香火一线。接受越国的投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赦免越国的罪过,是显赫的名声。名利双收,吴国可以成为霸主;如果一定要用全力消灭越国,勾践将会烧掉宗庙,杀死妻子,把金玉沉入江中,率领五千死士,拼死抵抗吴国,难道不会对大王身边的人有所伤害吗?与其杀死这个人,不如得到这个国家更有利。’
夫差说:‘现在文种在哪里?’
伯嚭回答说:‘他在帐外等候召见。’
夫差于是命令文种进见,文种跪着向前,再次陈述了前面的说法,并更加谦卑,夫差说:‘你的君主请求成为臣妾,能跟我到吴国吗?’
文种叩首说:‘既然成为臣妾,生死都在大王手中,怎么敢不服从大王左右。’伯嚭说:‘勾践夫妇愿意来吴国,吴国名义上虽然赦免了越国,实际上已经得到了他们,大王又何必追求更多呢?’
夫差于是答应了他的讲和。
早有人跑到右营报告伍子胥,伍子胥急忙赶到中军,看到伯嚭和文种站在大王身边,伍子胥怒气冲冲,问吴王说:‘大王已经答应和越国讲和了吗?’大王说:‘已经答应了。’伍子胥连声叫道:‘不可以,不可以。’吓得文种倒退几步,静静地听着他的说法。
伍子胥劝谏说:‘越国和吴国相邻,有不能共存的趋势,如果吴国不消灭越国,越国一定会消灭吴国。我们攻打秦、晋两国,虽然战胜了他们,但得到的土地不能居住,得到的战车不能乘坐。如果攻打越国并战胜它,他们的土地可以居住,他们的船只可以乘坐,这是国家的大利,不能放弃。何况还有先王的深仇大恨,不消灭越国,怎么能够对得起立下的誓言呢?’
夫差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看着伯嚭。伯嚭上前说道:‘相国的话错了。先王建国时,水陆都设有封地,吴国和越国适合水路,秦国和晋国适合陆路,如果认为那片土地可以居住,船只可以航行,就认为吴国和越国不能共存,那么秦国、晋国、齐国、鲁国都是陆国,他们的土地也可以居住,他们的车也可以行驶,那四个国家,难道也要合并成一个大国家吗?如果说是先王的大仇,不能宽恕,那么相国对楚国的仇恨更深,为什么不直接灭掉楚国,却急于答应和谈呢?现在越王夫妇都愿意在吴国服役,这和楚国仅仅接纳了芈胜是不同的。相国自己做忠厚的事,却想让大王背负刻薄的名声,忠臣不会这样做!’
夫差高兴地说:‘太宰的话有道理,相国先退下,等越国的贡品到了,我会分给你。’
气得子胥脸色像土一样苍白,叹息道:‘我后悔没有听被离的话,和这个奸臣一起共事。’他嘴里不停地抱怨,只能走出幕府,对大夫王孙雄说:‘越国十年生聚,再加上十年的教训,不过二十年,吴国的宫殿就会变成池塘了。’王孙雄并不完全相信,子胥心怀愤怒,自己回到右营。
夫差命令文种回复越王,再到吴军中表示感谢,夫差问越王夫妇何时进入吴国,文种回答说:‘我们的君主承蒙大王宽恕而没有被杀,将要暂时回国,收集所有的玉帛和子女,献给吴国,希望大王稍微放宽期限,如果他们背信弃义,又怎能逃脱大王的惩罚呢?’夫差答应了,于是约定五月中旬,夫妇二人进入吴国臣服,随后派遣王孙雄押送文种一同前往越国,催促他们起程,太宰伯嚭在吴山驻扎了一万军队等候,如果过了期限还没到,就灭掉越国并回报,夫差率领大军先返回。最终越王如何进入吴国?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九回-注解
会稽:会稽,古地名,位于今浙江省绍兴市,是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发源地之一,也是越国的故都。
宰:宰,古代官职,指地方行政长官,相当于现在的县长或市长。
女乐:女乐,指以女性为表演者的音乐舞蹈团体,古代宫廷和贵族中常见。
黎弥:黎弥,人名,此处指齐国的谋士,具有智谋。
景公:齐国的君主。
孔子:中国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儒家学派的创始人。
鲁国:鲁国,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山东省。
季斯:季斯,人名,鲁国的相国,即季孙斯。
定公:定公,鲁国的国君,即鲁定公。
杵臼:杵臼,古代的一种农具,此处指齐景公自谦之词。
国书:国书,指国家之间的外交文书。
微服:微服,指穿便服,不穿正式的官服。
郊祭:郊祭,古代的一种祭祀活动,通常由国君主持。
胙肉:胙肉,指祭祀后分赐给官员的肉食。
子路:孔子的弟子之一,以勇猛著称。
冉有:孔子的弟子之一,擅长政治。
卫灵公:卫国君主。
南子:南子,卫灵公的夫人,以美色著称。
弥子瑕:弥子瑕,卫灵公的宠臣。
蒯瞆:蒯瞆,卫灵公的儿子,即世子。
赵鞅:赵鞅,春秋时期晋国的大夫。
窦犨:窦犨,春秋时期晋国的贤臣。
舜华:舜华,春秋时期晋国的贤臣。
蘧瑗:蘧瑗,春秋时期卫国的贤大夫。
宋:宋,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东部。
郑:郑,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中部。
晋:晋,春秋时期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山西省中部。
出公:出公,卫国的国君,即卫出公。
卫父子争国:指卫国国君的儿子们争夺王位。
晋助蒯瞆,齐助辄:晋国支持蒯瞆,齐国支持辄,蒯瞆和辄是卫国的两位王子。
楚昭王:春秋时期楚国的一位君主。
陈、蔡:古代的两个国家。
绝粮三日:指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在陈、蔡之间被围困,三天没有食物。
弦歌不辍:指孔子即使在绝粮的情况下,也继续教授弟子。
开封府陈州界:指现在的河南省开封市陈州地区。
桑落:地名,孔子绝粮的地方。
厄台:地名,孔子绝粮时的台子。
刘敞:宋代的一位诗人。
四海栖栖一旅人:指孔子在旅途中的困顿。
绝粮三日死生邻:形容孔子在绝粮边缘。
自是天心劳木铎:指这是天意让孔子劳苦。
岂关陈蔡有愚臣:这不是因为陈蔡有愚蠢的大臣。
皂衣高冠:黑色的衣服,高高的帽子。
披甲持戈:穿着铠甲,手持武器。
探其胁:探查对方的肋骨。
群精附焉:各种精灵附着在其身上。
杀之则已:杀掉它就可以了。
令尹子西:楚国的令尹,即宰相。
文王:周文王,周朝的开国君主。
武王:周武王,周朝的第二位君主。
镐:周武王的都城。
代殷:取代商朝。
季孙肥:鲁国的一位相国。
子贡:孔子的弟子之一,擅长经商。
宓子贱:孔子的弟子之一,擅长治理国家。
吴王阖闾:春秋时期吴国的君主。
姑苏山:吴国的一座山。
子胥:吴国的大臣,名伍子胥,以忠诚和智谋著称。
少姜:齐国的公主,嫁给吴国的太子波元。
虞山:吴国的一座山。
夫差:吴国国君,春秋时期吴国的君主,名夫差,是吴国的强大君主之一。
周敬王:周朝的君主,周敬王是周朝的一个君主,其时期大约在公元前519年至公元前476年。
越王允常:越国的君主。
勾践:越国的君主,越王勾践。
槜李:地名,吴越两国交战的地方。
诸稽郢:越国将领的名字。
灵姑浮:越国将领的名字。
畴无余:越国的将领。
胥犴:越国的将领。
敢死之士:愿意为国捐躯的士兵。
罪人可使也:可以利用罪人来进行行动。
密传军令:秘密传达军事命令,指秘密下达的军事指令。
死罪者:被判处死刑的犯人。
袒衣注剑于颈:脱去上衣,将剑横于颈上,表示愿意以死谢罪。
安步造于吴军:安详地走向吴军。
吾主越王:越国的君主,越王。
不自量力:形容人过高地估计自己的能力。
得罪于上国:得罪了上级国家,即吴国。
致辱下讨:导致受到侮辱和讨伐。
臣等不敢爱死:我们不敢吝惜生命。
愿以死代越王之罪:愿意用我们的死来代替越王的罪。
自刭:自杀。
安步:从容不迫地行走。
畴无余、胥犴:越国将领的名字。
大楯:大型盾牌。
短兵:短兵器,如刀、剑等。
呼哨而至:吹响口哨,迅速到来。
吴兵心忙:吴军心慌意乱。
队伍遂乱:队伍因此变得混乱。
王孙骆:吴国将领的名字。
阖闾:吴国君主,吴王阖闾。
专毅:吴国将领的名字。
班师回寨:军队撤退回营。
史臣:古代朝廷中的史官。
破楚凌齐意气豪:形容吴王阖闾的雄心壮志。
又思吞越起兵刀:又想吞并越国,因此起兵。
好兵终在兵中死:喜欢战争的人最终会在战争中死去。
顺水叮咛莫放篙:比喻顺其自然,不要强行干预。
吴太孙夫差:吴王阖闾的孙子,吴王夫差。
成服嗣位:穿上丧服,继承王位。
发工穿山为穴:动员工人挖掘山洞。
鱼肠之剑:古代名剑,相传为专诸所使用。
充牣其中:填满其中。
史臣有诗论阖闾用兵不息,致有此祸:史官有诗评论阖闾不断用兵,导致有这样的灾祸。
识者以为埋金之气所现:有见识的人认为这是埋藏金子所发出的气息。
秦始皇:中国历史上的一位皇帝。
凿山求剑无所得:挖掘山寻求宝剑,但没有找到。
其凿处遂成深涧:挖掘的地方因此形成了深涧。
今虎丘剑池是也:现在虎丘的剑池就是那里。
附葬于山后:被附葬在山后。
髯仙:古代对有胡须的仙人的称呼,此处指诗人。
六卿树党争权:六卿结党营私,争夺权力。
自相鱼肉:互相残杀。
荀寅:晋国大夫,荀跞的弟弟。
士吉射:晋国大夫。
韩不信、魏曼多:晋国大夫。
荀跞:晋国大夫,荀寅的哥哥。
梁婴父:荀跞的宠臣。
齐景公:齐国君主。
晋赵鞅:晋国大夫赵鞅。
邯郸:晋国的一个城池。
卫贡:卫国的贡品。
晋阳:晋国的一个城池。
私杀:私自杀害。
甥:母亲的兄弟的儿子,即侄子。
卫惧:卫国害怕。
贡户口五百家谢罪:贡献五百家户口以表示歉意。
留于邯郸:留在邯郸。
实晋阳:充实晋阳。
抗己:对抗自己。
诱午至晋阳:诱骗午到晋阳。
执而杀之:抓住并杀害他。
因与士吉射商议:因此与士吉射商议。
为邯郸午报仇:为邯郸午报仇。
范氏,中行氏:晋国的两个贵族家族。
赵鞅帅师伐卫:赵鞅率领军队讨伐卫国。
董安于:赵鞅的谋臣。
绛州:晋国的一个州。
奉定公以伐二家:带着定公去讨伐两家。
范、中行实为首祸:范、中行氏确实是首恶。
赵鞅合韩、魏、智三家之兵:赵鞅联合韩、魏、智三家军队。
朝歌:晋国的一个城池。
赵鞅屡次兴师攻之:赵鞅多次出兵攻打他们。
齐、鲁、郑、卫遣使输粟助兵:齐、鲁、郑、卫派遣使者运送粮食和军队援助。
赵鞅不能克:赵鞅不能攻克。
赵鞅合韩、魏、智三家之兵,攻下朝歌:赵鞅联合韩、魏、智三家军队,攻下朝歌。
柏人:晋国的一个城池。
豫让:晋国大夫。
荀甲:荀跞的儿子。
荀瑶:智氏的成员。
智氏:晋国的贵族家族。
范皋夷,张柳朔俱战死:范皋夷和张柳朔都战死了。
赵、韩、魏、智四卿:晋国的四个卿族。
六卿相并或存亡:六卿之间的争斗可能决定他们的存亡。
总是私门作主张:总是由私人门第做出决定。
四氏瓜分谋愈急:四个家族的瓜分计划越来越急迫。
不如留却范中行:不如保留范、中行氏。
吴王夫差:吴国的君主,夫差是春秋时期吴国的著名君主,以雄才大略著称。
太庙:古代帝王祭祀祖先的场所,是古代帝王宗庙之一。
伯嚭:吴国的大臣,名伯嚭,是夫差的宠臣,有智谋。
太湖:中国东部的大型淡水湖,位于江苏省和浙江省之间。
越王勾践:越国的君主,勾践是春秋时期越国的著名君主,以卧薪尝胆的故事著称。
大夫范蠡:春秋时期越国的大夫,以智慧和谋略著称。
大夫文种:春秋时期越国的大夫,以谋略著称。
椒山:越国的一座山,勾践曾在椒山下迎敌。
固城:越国的一座城池,勾践曾在固城坚守。
灵泉:传说中的一种泉水,可以解渴。
甲楯:古代士兵穿的铠甲。
太宰伯嚭:吴国的太宰,即最高宰相,伯嚭以其贪婪和权谋著称。
孙武:春秋时期著名的军事家,著有《孙子兵法》。
社稷:古代国家或民族的根基,常用来指代国家或民族的利益。
立庭之誓:指古代君臣之间立下的誓言,通常具有极高的信誉和约束力。
语塞:言语不畅,无法表达清楚。
先王:指已故的古代君主,这里可能指的是吴国或越国的先代君主。
水陆并封:指同时封地于水陆两地,即在水边和陆地上都进行领土扩张。
吴、越:吴国和越国,都是春秋时期的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江苏、浙江一带。
秦、晋:秦国和晋国,同样是春秋时期的诸侯国,位于今天的陕西、山西一带。
舟可乘:指船只可以航行,即水上交通的便利。
必不能共存:指吴、越两国因为地理和资源的原因,不可能和平共处。
大仇:指深仇大恨,无法和解的敌人。
楚:楚国,春秋时期的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湖北、湖南一带。
芈胜:楚国的将领,这里可能是指楚国的军事力量。
忠厚之事:指忠诚厚道的行为。
刻薄之名:指刻薄寡恩的名声。
被离:吴国的大臣,名被离,这里可能是指子胥曾经劝说过夫差的人。
佞臣:指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含有贬义。
幕府:古代官员的官邸,这里指子胥的官邸。
大夫:古代的官职,相当于现代的部长或高级官员。
王孙雄:吴国的大夫,名王孙雄,这里指夫差派遣他押送文种。
生聚:指生育和聚集人口,即人口的增长。
教训:指教育和训练,这里可能指越国对人民的教化和训练。
吴宫为沼:指吴国的宫殿被破坏,这里是一种比喻,表示吴国将面临灭亡。
玉帛子女:指珍贵的玉器和丝绸,以及子女,这里是指越国献给吴国的贡品。
许诺:答应承诺。
五月中旬:指农历五月的中间时期。
吴山:吴国的一座山,这里指吴山驻军。
灭越:指消灭越国。
引大军:带领大军。
入吴:进入吴国,指越王夫妇前往吴国。
下回分解:小说、戏曲等文学作品中常用的结尾语,表示故事将继续发展。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九回-评注
夫差语塞不能对,惟以目视伯嚭。
此句描绘了夫差在伯嚭的质问下无言以对,只能以目光示意。‘语塞’一词生动地展现了夫差在伯嚭的机智应对下陷入尴尬的境地,而‘目视’则凸显了夫差内心的无奈与愤怒。
伯嚭前奏曰:‘相国之言误矣。先王建国,水陆并封,吴、越宜水,秦、晋宜陆,若以其地可居,其舟可乘,谓吴、越必不能共存,则秦、晋、齐、鲁皆陆国也,其地亦可居,其车亦可乘,彼四国者,亦将并而为一乎?若谓先王大仇,必不可赦,则相国之仇楚者更甚,何不遂灭楚国而遽许其和耶?今越王夫妇皆愿服役于吴,视楚仅纳芈胜更不相同。相国自行忠厚之事,而欲王居刻薄之名,忠臣不如是也!’
伯嚭的这番话巧妙地运用了类比和反问的修辞手法,以吴、越两国为例,类比秦、晋、齐、鲁四国,指出吴、越两国并非不能共存,而秦、晋、齐、鲁四国亦非必须并为一国。他还以楚国的例子,反问相国为何不灭楚国而选择与楚国和谈。这一段话不仅展示了伯嚭的辩才,也反映了当时吴、越两国之间的复杂关系。
夫差喜曰:‘太宰之言有理,相国且退,俟越国贡献至日,当分赠汝。’
夫差在伯嚭的辩解下,转怒为喜,这反映了夫差性格的反复无常。‘喜’字表现了夫差对伯嚭辩才的认可,同时也暗示了夫差对相国的轻视。
气得子胥面如土色,叹曰:‘吾悔不听被离之言,与此佞臣同事。’口中恨恨不绝,只得步出幕府,谓大夫王孙雄曰:‘越十年生聚,再加以十年之教训,不过二十年,吴宫为沼矣。’雄意殊未深信,子胥含愤,自回右营。
子胥的这段话表达了他对伯嚭的愤怒和对夫差决策的失望。‘面如土色’形容了子胥的愤怒与无奈,‘悔不听被离之言’则暗示了子胥在决策上的失误。他预言吴国将在二十年后灭亡,这一预言成为了后续情节的伏笔。
夫差命文种回复越王,再到吴军申谢,夫差问越王夫妇入吴之期,文种对曰:‘寡君蒙大王赦而不诛,将暂假归国,悉敛其玉帛子女,以贡于吴,愿大王稍宽其期,其或负心失信,安能逃大王之诛乎?’夫差许诺,遂约定五月中旬,夫妇入臣于吴,遂遣王孙雄押文种同至越国,催促起程,太宰伯嚭屯兵一万于吴山以候之,如过期不至,灭越归报,夫差引大军先回。
这一段描写了夫差与文种的对话,以及夫差对越国提出的条件。夫差对越国的宽容与对伯嚭的信任形成鲜明对比,同时也为后续的剧情发展埋下了伏笔。
毕竟越王如何入吴?且看下回分解。
这句话是古代小说中常见的悬念式结尾,既留下了悬念,又为读者提供了期待,使得读者对后续情节充满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