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冯梦龙(1574年-1646年),字犹龙,号卧龙,明末清初的小说家、戏剧家、文学评论家。冯梦龙的创作跨越了多个文体,他在小说、戏曲和文学批评方面都有杰出的贡献。尤其以其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广为流传,作品深入细致地描述了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
年代:成书于明代(约17世纪)。
内容简要:《东周列国志》是冯梦龙根据史书《左传》《史记》等历史记载,创作的关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历史小说。书中通过对东周时期诸侯国的兴衰历程进行详细描述,展现了当时复杂的政治局势、权力斗争、文化冲突以及人性的多样性。小说以丰富的史实为背景,辅以冯梦龙个人的想象与描写,将历史人物和事件生动地呈现出来,既有政治谋略的深刻剖析,也有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东周列国志》不仅是一部历史小说,也是一部社会历史的镜像,通过对那个时代社会、政治、军事等方面的深刻描绘,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春秋战国历史的重要渠道。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七回-原文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退吴师楚昭王返国
话说伍员屯兵于随国之南鄙,使人致书于随侯,书中大约言:
‘周之子孙在汉川者,被楚吞噬殆尽,今天祐吴国,问罪于楚君,若出楚珍,与吴为好,汉阳之田,尽归于君,寡君与君世为兄弟,同事周室。’
随侯看毕,集群臣计议,楚臣子期面貌与昭王相似,言于随侯曰:
‘事急矣,我伪为王而以我出献,王乃可免也!’
随侯使太史卜其吉凶,太史献繇曰:
‘平必陂,往必复,故勿弃,新勿欲,西邻为虎,东邻为肉。’
随侯曰:
‘楚故而吴新,鬼神示我矣。’
乃使人辞伍员曰:
‘敝邑依楚为国,世有盟誓,楚君若下辱,不敢不纳,然今已他徙矣,惟将军察之。’
伍员以囊瓦在郑,疑昭王亦奔郑,且郑人杀太子建,仇亦未报,遂移兵伐郑,围其郊。
时郑贤臣游吉新卒,郑定公大惧,归咎囊瓦,瓦自杀,郑伯献瓦尸于吴军,说明楚王实未至郑。
吴师犹不肯退,必欲灭郑,以报太子之仇。
诸大夫请背城一战,以决存亡。
郑伯曰:
‘郑之士马孰若楚?楚且破,况于郑乎?’
乃出令于国中曰:
‘有能退吴军者,寡人愿与分国而治。’
悬令三日。
时鄂渚渔丈人之子,因避兵亦逃在郑城之中,闻吴国用伍员为主将,乃求见郑君,自言:
‘能退吴军。’
郑定公曰:
‘卿退吴兵,用车徒几何?’
对曰:
‘臣不用一寸之兵,一斗之粮,只要与臣一桡,行歌道中,吴兵便退。’
郑伯不信,然一时无策,只得使左右以一桡授之:
‘果能退吴,不吝上赏。’
渔丈人之子缒城而下,直入吴军,于营前叩桡而歌曰:
‘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渡江时,麦饭鲍鱼羹?’
军士拘之,来见伍员,其人歌,芦中人,如故,员下席惊问曰:
‘足下是何人?’
举桡而对曰:
‘将军不见吾手中所操乎?吾乃鄂渚渔丈人之子也!’
员恻然曰:
‘汝父因吾而死,正思报恩,恨无其路,今日幸得相遇,汝歌而见我,意何所须?’
对曰:
‘别无所须也,郑国惧将军兵威,令于国中:‘有能退吴军者,与之分国而治。’臣念先人与将军有仓卒之遇,今欲从将军乞赦郑国。’
员乃仰天叹曰:
‘嗟乎,员得有今日,皆渔丈人所赐,上天苍苍,岂敢忘也。’
即日下令解围而去。
渔丈人之子回报郑伯,郑伯大喜,乃以百里之地封之,国人称之曰‘渔大夫’,至今溱洧之间,有丈人村,即所封地也。
髯翁有诗云:
‘密语芦洲隔死生,桡歌强似楚歌声。
三军既散分茅土,不负当时江上情。’
伍员既解郑国之围,还军楚境,各路分截守把,大军营于麋地,遣人四出招降楚属,兼访求昭王甚急。
却说申包胥自郢都破后,逃避在夷陵石鼻山中,闻子胥掘墓鞭尸,复求楚王,乃遣人致书于子胥,其略曰:
‘子故平王之臣,北面事之。今乃僇辱其尸,虽云报仇,不已甚乎?物极必反,子宜速归。不然,胥当践‘复楚’之约。’
伍员得书,沉吟半响,乃谓来使曰:
‘某因军务倥偬,不能答书,借汝之口,为我致谢申君:忠孝不能两全,吾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耳。’
使者回报包胥,包胥曰:
‘子胥之灭楚必矣!吾不可坐而待之!’
想起楚平王夫人乃秦哀公之女,楚昭王乃秦之甥,要解楚难,除是求秦。
乃昼夜西驰,足踵俱开,步步流血,裂裳而裹之。
奔至雍州,来见秦哀公曰:
‘吴贪如封豕,毒如长蛇,久欲荐食诸侯,兵自楚始。寡君失守社稷,逃于草莽之间,特命下臣,告急于上国,乞君念甥舅之情,代为兴兵解厄!’
秦哀公曰:
‘秦僻在西陲,兵微将寡,自保不暇,安能为人?’
包胥曰:
‘楚秦连界,楚遭兵而秦不救,吴若灭楚,次将及秦,君之存楚,亦以固秦也。
若秦遂有楚国,不犹愈于吴乎?倘能抚而存之,不绝其祀,情愿世世北面事秦。’
秦哀公意犹未决,曰:
‘大夫姑就馆驿安下,容孤与群臣商议。’
包胥对曰:
‘寡君越在草莽,未得安居,下臣何敢就馆自便乎?’
时秦哀公沉湎于酒,不恤国事。
包胥请命愈急,哀公终不肯发兵。
于是,包胥不脱衣冠,立于秦庭之中,昼夜号哭,不绝其声。
如此七日七夜,水浆一勺不入其口。
哀公闻之,大惊曰:
‘楚臣之急其君,一至是乎?楚有贤臣如此,吴犹欲灭之,寡人无此贤臣,吴岂能相容哉?’
为之流涕,赋《无衣》之诗以旌之。
诗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与子同仇。’
包胥顿首称谢,然后始进壶飧。
秦哀公命大将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乘,从包胥救楚。
包胥曰:
‘吾君在随望救,不啻如大旱之望雨,胥当先往一程,报知寡君。
元帅从商谷而东,五日可至襄阳,折而南,即荆门,而胥以楚之余众,自石梁山南来,计不出二月,亦可相会。
吴恃其胜,必不为备,军士在外,日久思归,若破其一军,自然瓦解。’
子蒲曰:
‘吾未知路径,必须楚兵为导,大夫不可失期。’
包胥辞了秦帅,星夜至随,来见昭王,言:
‘臣请得秦兵。已出境矣。’
昭王大喜,谓随侯曰:
‘卜人所言:‘西邻为虎,东邻为肉。’秦在楚之西,而吴在其东,斯言果验矣!’
时薳延、宋木等,亦收拾余兵,从王于随。
子西、子期并起随众,一齐进发。
秦师屯于襄阳,以待楚师。
包胥引子西、子期等与秦帅相见。
楚兵先行,秦兵在后,遇夫概之师于沂水。
子蒲谓包胥曰:‘子率楚师先与吴战,吾当自后会之!’
包胥便与夫概交锋。
夫概恃勇,看包胥有如无物,约斗十余合,未分胜败。
子蒲、子虎驱兵大进,夫概望见旗号有秦字,大惊曰:‘西兵何得至此?’急急收军,已折大半。
子西、子期等乘胜追逐五十里方止。
夫概奔回郢都,来见吴王,盛称秦兵势锐,不可抵当。
阖闾有惧色,孙武进曰:‘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且楚土地尚广,人心未肯服吴,臣前请王立芈胜以抚楚,正虞今日之变耳。为今之计,不如遣使与秦通好,许复楚君,割楚之东鄙,以益吴疆,君亦不为无利也!若久恋楚宫,与之相持,楚人愤而力,吴人骄而惰,加以虎狼之秦,臣未保其万全。’
伍员知楚王必不可得,亦以武言为然,阖闾将从之。
伯嚭进曰:‘吾兵自离东吴,一路破竹而下,五战拔郢,遂夷楚社。今一遇秦兵,即便班师,何前勇而后怯耶?愿给臣兵一万,必使秦兵片甲不回,如若不胜,甘当军令!’
阖闾壮其言,许之。
孙武与伍员力止不可交兵,伯嚭不从,引兵出城。
两军相遇于军祥,排成阵势。
伯嚭望见楚军行列不整,便教鸣鼓,驰车突入,正遇子西。
大骂:‘汝万死之余,尚望寒灰再热耶?’
子西亦骂:‘背国叛夫!今日何颜相见?’
伯嚭大怒,挺戟直取子西,子西亦挥戈相迎,战不数合,子西诈败而走。
伯嚭追之,未及二里,左边沈诸梁一军杀来,右边薳延一军杀来,秦将子蒲、子虎引生力军,从中直贯吴阵,三路兵将吴兵截为三处。
伯嚭左冲右突,不能得脱。
却得伍员兵到,大杀一阵,救出伯嚭。
一万军马,所存不上二千人。
伯嚭自囚,入见吴王待罪。
孙武谓伍员曰:‘伯嚭为人矜功自任,久后必为吴国之患。不如乘此兵败,以军令斩之!’
伍员曰:‘彼虽有丧师之罪,然前功不小。况敌在目前,不可斩一大将。’
遂奏吴王赦其罪。
秦兵直逼郢都。
阖闾命夫概同公子山守城,自引大军屯于纪南城,伍员、伯嚭分屯磨城、驴城,以为犄角之势,与秦兵相持。
又遣使征兵于唐、蔡。
楚将子西谓子蒲曰:‘吴以郢为巢穴,故坚壁相持。若唐、蔡更助之,不可敌矣。不若乘间加兵于唐,唐破则蔡人必惧而自守,吾乃得专力于吴。’
子蒲然其计,于是子蒲同子期分兵一支,袭破唐城,杀唐成公,灭其国。
蔡哀公惧,不敢出兵助吴。
却说夫概自恃有破楚之首功,因沂水一败,吴王遂使协守郢都,心中郁郁不乐,及闻吴王与秦相持不决,忽然心动,想道:‘吴国之制,兄终弟及,我应嗣位,今王立子波为太子,我不得立矣.乘此大兵出征,国内空虚,私自归国,称王夺位,岂不胜于久后相争乎?’乃引本部军马,偷出郢都东门,渡汉而归,诈称:‘阖闾兵败于秦,不知所往,我当次立!’遂自称吴王。
使其子扶臧悉众据淮水,以遏吴王之归路。
吴世子波与专毅闻变,登城守御,不纳夫概。
夫概乃遣使由三江通越,说其进兵,夹攻吴国,事成割五城为谢。
再说阖闾闻秦兵灭唐,大惊,方欲召诸将计议战守之事,忽公子山报到,言:‘夫概不知何故,引本部兵私回吴国去了!’
伍员曰:‘夫概此行,其反必矣!’
阖闾曰:‘将若之何?’
伍员曰:‘夫概一勇之夫,不足为虑,所虑者越人或闻变而动耳,王宜速归,先靖内乱。’
阖闾于是留孙武、子胥退守郢都,自与伯嚭以舟师顺流而下。
既渡汉水,得太子波告急信,言:‘夫概造反称王,又结连越兵入寇,吴都危在旦夕。’
阖闾大惊曰:‘不出子胥所料也。’
遂遣使往郢都,取回孙武、伍员之兵,一面星夜驰归,沿江传谕将士:‘去夫概来归者,复其本位。后到者诛。’
淮上之兵,皆倒戈来归,扶臧奔回谷阳,夫概欲驱民授甲,百姓闻吴王尚在,俱走匿,夫概乃独率本部出战。
阖闾问曰:‘我以手足相托,何故反叛?’
夫概对曰:‘汝弑王僚,非反叛耶?’
阖闾怒,教伯嚭:‘为我擒贼。’
战不数合,阖闾麾大军直进,夫概虽勇,争奈众寡不敌,大败而走,扶臧具舟于江,以渡夫概,逃奔宋国去了。
阖闾抚定居民,回至吴都,太子波迎接入城,打点拒越之策。
却说孙武得吴王班师之诏,正与伍员商议,忽报:‘楚军中有人送书到。’
伍员命取书看之,乃申包胥所遣也,书略云:‘子君臣据郢三时,而不能定楚,天意不欲亡楚,亦可知矣。子能践“覆楚”之言,吾亦欲酬“复楚”之志,朋友之义,相成而不相伤,子不竭吴之威,吾亦不尽秦之力。’
伍员以书示孙武曰:‘夫吴以数万之众,长驱入楚,焚其宗庙,堕其社稷,鞭死者之尸,处生者之室,自古人臣报仇,未有如此之快者,且秦兵虽败我余军,于我未有大损也。兵法,“见可而进,知难则退”,幸楚未知吾急,可以退矣。’
孙武曰:‘空退为楚所笑,子何不以芈胜为请。’
伍员曰:‘善。’
乃复书曰:‘平王逐无罪之子,杀无罪之臣,某实不胜其愤,以至于此。昔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置晋君,不贪其土,传诵至今。某虽不才,窃闻兹义,今太子建之子胜,糊口于吴,未有寸土,楚若能归胜,使奉故太子之祀,某敢不退避,以成吾子之志。’
申包胥得书,言于子西。
子西曰:‘封故太子之后,正吾意也!’
即遣使迎芈胜于吴,沈诸梁谏曰:‘太子已废,胜为仇人,奈何养仇以害国乎?’
子西曰:‘胜,匹夫耳。何伤?’
竟以楚王之命召之,许封大邑,楚使既发,孙武与伍员遂班师而还。
凡楚之府库宝玉,满载以归,又迁楚境户口万家,以实吴空虚之地。
伍员使孙武从水路先行,自己从陆路打从历阳山经过,欲求东皋公报之,其庐舍俱不存矣,再遣使于龙洞山问皇甫讷,亦无踪迹。
伍员叹曰:‘真高士也!’
就其地再拜而去。
至昭关,已无楚兵把守,员命毁其关。
复过溧阳濑水之上,乃叹曰:‘吾尝饥困于此,向一女子乞食,女子以盎浆及饭饲我,遂投水而亡,吾曾留题石上,未知在否?’
使左右发土,其石字宛然不磨,欲以千金报之,未知其家,乃命投金于濑水中曰:‘女子如有知,明吾不相负也!’
行不一里,路傍一老妪,视兵过而哭泣,军士欲执之,问曰:‘妪何哭之悲也?’
妪曰:‘吾有女守居三十年不嫁,往年浣纱于濑,遇一穷途君子,而辄饭之,恐事泄,自投濑水,闻所饭者,乃楚亡臣伍君也,今伍君兵胜而归,不得其报,自伤虚死,是以悲耳!’
军士乃谓妪曰:‘吾主将正伍君也,欲报汝千金,不知其家,已投金于水中,盍往取之!’
妪遂取金而归,至今名其水为投金濑。
髯仙有诗云:‘投金濑下水澌澌,犹忆亡臣报德时。三十年来无匹偶,芳名已共子胥垂。’
越子允常闻孙武等兵回吴国,知武善于用兵,料难取胜,亦班师而回,曰:‘越与吴敌也!’
遂自称为越王,不在话下。
阖闾论破楚之功,以孙武为首。
孙武不愿居官,固请还山,王使伍员留之,武私谓员曰:‘子知天道乎?暑往则寒来,春还则秋至,王恃其强盛,四境无虞,骄乐必生,夫功成不退,将有后患,吾非徒自全,并欲全子!’
员不谓然。
武遂飘然而去,赠以金帛数车,俱沿路散于百姓之贫者,后不知其所终。
史臣有赞云:‘孙子之才,彰于伍员,法行二嫔,威振三军。御众如一,料敌若神,大伸于楚,小挫于秦。智非偏拙,谋不尽行。不受爵禄,知亡知存。身出道显,身去名成。书十三篇,兵家所尊。’
阖闾乃立伍员为相国,亦仿齐仲父、楚子文之意,呼为子胥而不名。
伯嚭为太宰,同预国政,更名阊门曰破楚门,复垒石于南界,留门使兵守之,以拒越人,号曰石门关,越大夫范蠡亦筑城于浙江之口,以拒吴,号曰固陵,言其可固守也。
此周敬王十五年事。
话分两头。
再说子西与子期重入郢城,一面收葬平王骸骨,将宗庙社稷重新草创,一面遣申包胥以舟师迎昭王于随,昭王遂与随君定盟,誓无侵伐,随君亲送昭王登舟,方才回转。
昭王行至大江之中,凭栏四望,想起来日之苦,今日重渡此江,中流自在,心中甚喜,忽见水面一物,如斗之大,其色正红,使水手打捞得之,遍问群臣,皆莫能识,乃拔佩刀砍开,内有饟似瓜,试尝之,甘美异常,乃遍赐左右曰:‘此无名之果,可识之,以俟博物之士也!’
不一日,行至云中,昭王叹曰:‘此寡人遇盗之处,不可以不识!’
乃泊舟江岸,使斗辛督人夫筑一小城于云梦之间,以便行旅投宿。
今云梦县有地名楚王城,即其故址。
子西、子期等离郢都五十里,迎接昭王,君臣交相慰劳,既至郢城,见城外白骨如麻,城中宫阙,半已残毁,不觉凄然泪下。
遂入宫来见其母伯嬴,子母相向而泣,昭王曰:‘国家不幸,遭此大变,至于庙社凌夷,陵墓受辱,此恨何时可雪?’
伯嬴曰:‘今日复位,宜先明赏罚,然后抚恤百姓,徐俟气力完足,以图恢复可也!’
昭王再拜受教。
是日不敢居寝,宿于斋宫。
次日,祭告宗庙社稷,省视坟墓,然后升殿,百官称贺,昭王曰:‘寡人任用匪人,几至亡国,若非卿等,焉能重见天日?失国者,寡人之罪;复国者,卿等之功也!’
诸大夫皆稽首谢不敢。
昭王先宴劳秦将,厚犒其师,遣之归国。
然后论功行赏,拜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
以申包胥乞师功大,欲拜为右尹。
申包胥曰:‘臣之乞师于秦,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返国,臣志遂矣,敢因以为利乎?’
固辞不受,昭王强之,包胥乃挈其妻子而逃。
妻曰:‘子劳形疲神,以乞秦师,而定楚国,赏其分也,又何逃乎?’
包胥曰:‘吾始为朋友之义,不泄子胥之谋,使子胥破楚,吾之罪也;以罪而冒功,吾实耻之!’
遂逃入深山,终身不出。
昭王使人求之不得,乃旌表其闾曰‘忠臣之门’。
以王孙繇于为右尹,曰:‘云中代寡人受戈,不敢忘也!’
其他沈诸梁、锺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俱进爵加邑。
亦召斗怀欲赏,子西曰:‘斗怀欲行弑逆之事,罪之为当,况可赏乎?’
昭王曰:‘彼欲为父报仇,乃孝子也,能为孝子,何难为忠臣?’
亦使为大夫。
蓝尹亹求见昭王,王思成臼不肯同载之恨,将执而诛之,使人谓曰:‘尔弃寡人于道路,今敢复来,何也?’
蓝尹亹对曰:‘囊瓦惟弃德树怨,是以败于柏举,王奈何效之?夫成臼之舟,孰若郢都之宫之安?臣之弃王于成臼,以儆王也。今日之来,欲观大王之悔悟与否?王不省失国之非,而记臣不载之罪,臣死不足惜,所惜者楚宗社耳!’
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无忘前败!’
昭王乃许亹入见,使复为大夫如故。
群臣见昭王度量宽洪,莫不大悦,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阖闾,羞见其夫,自缢而死。
时越方与吴构难,闻楚王复国,遣使来贺,因进其宗女于王,王立为继室。
越姬甚有贤德,为王所敬礼,王念季芈相从患难,欲择良婿嫁之。
季芈曰:‘女子之义,不近男人。锺建常负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适乎?’
昭王乃以季芈嫁锺建,使建为司乐大夫。
又思故相孙叔敖之灵,使人立祠于云中祭之。
子西以郢都残破,且吴人久居,熟其路径,复择鄀地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迁都居之,名曰新郢。
昭王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
饮酒方酣,乐师扈子恐昭王安今之乐,忘昔之苦,复蹈平王故辙,乃抱琴于王前奏曰:‘臣有《穷衄》之曲,愿为大王鼓之!’
昭王曰:‘寡人愿闻!’
扈子援琴而鼓,声甚凄怨,其词曰: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任用无极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
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忉怛。
垂涕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
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
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
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
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
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深知琴曲之情,垂涕不已。
扈子收琴下阶,昭王遂罢宴,自此早朝晏罢,勤于国政,省刑薄敛,养士训武,修复关隘,严兵固守。
芈胜既归,楚昭王封为白公胜,筑城名白公城,遂以白为氏,聚其本族而居。
夫概闻楚王不念旧怨,自宋来奔,王知其勇,封之堂溪,号为堂溪氏。
子西以祸起唐、蔡,唐已灭而蔡尚存,乃请伐蔡报仇。
昭王曰:‘国事粗定,寡人尚未敢劳民也!’
按《春秋传》楚昭王十年出奔,十一年返国,直至二十年,方才用兵灭顿,掳顿子牂;二十一年灭胡,掳胡子豹,报其从晋侵楚之仇;二十二年围蔡,问其从吴入郢之罪,蔡昭侯请降,迁其国于江、汝之间。
中间休息民力近十年,所以师辄有功。
楚国复兴,终符‘湛卢’之祥,‘萍实’之瑞也。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七回-译文
在秦国的朝廷上,申包胥请求借兵来退却吴国的军队,楚昭王得以返回自己的国家。
话说伍子胥驻兵在随国的南部边境,派人给随侯送信,信中大致说:‘周朝的子孙在汉川的,几乎都被楚国吞并了,现在上天保佑吴国,要向楚君问罪,如果楚国愿意投降,与吴国结好,汉阳的田地全部归随侯所有,我们的国君和您世代为兄弟,一同侍奉周室。’随侯看完了信,召集大臣们商议,楚臣子期长得和昭王相似,对随侯说:‘事情紧急了,我可以假装是王,出去献身,这样王就可以免于难了!’
随侯让太史占卜吉凶,太史献上卦辞说:‘平地会变成坡地,去了一定会回来,所以不要放弃,新的不要贪恋,西边的邻国是老虎,东边的邻国是肉。’随侯说:‘楚国已经存在,而吴国是新起之国,鬼神已经启示我了。’于是派人告诉伍子胥:‘我们国家依附楚国,世代有盟约,如果楚君来侮辱,我们不敢不接纳,但现在他已经迁移了,请您考虑一下。’
伍子胥因为囊瓦在郑国,怀疑昭王也逃到了郑国,并且郑国人杀了太子建,仇恨还没有报复,于是转移兵力攻打郑国,包围了他们的郊外。当时郑国的贤臣游吉刚刚去世,郑定公非常害怕,把责任归咎于囊瓦,瓦自杀,郑伯把瓦的尸体献给吴军,说明楚王实际上并没有到郑国。
吴国的军队仍然不肯撤退,一定要消灭郑国,以报复太子建的仇恨。
各位大夫请求背城一战,以决定存亡。郑伯说:‘我们的士兵和楚国相比如何?楚国都被打败了,何况是我们郑国呢?’于是在国内发布命令:‘有能退却吴军的人,我愿意与他共同治理国家。’这个命令挂了三天。
当时鄂渚渔丈人的儿子,因为躲避战乱也逃到了郑城之中,听说吴国任命伍子胥为主将,就求见郑君,自称:‘我能退却吴军。’郑定公问:‘你退却吴军需要多少车马和士兵?’他回答:‘我不需要一寸的兵器,一斗的粮食,只需要给我一根船桨,在道路上唱歌,吴军就会撤退。’郑伯不相信,但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左右的人把一根船桨交给他:‘如果你真的能退却吴军,我不会吝啬重赏。’
渔丈人的儿子从城墙上爬下来,直接进入吴军营地,在营前敲着船桨唱歌说:‘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得渡江时,麦饭鲍鱼羹?’士兵们抓住了他,带去见伍子胥,这个人唱歌的内容和以前一样,伍子胥从座位上站起来惊讶地问:‘你是谁?’他举起船桨回答说:‘将军没有看到我手中拿着的东西吗?我是鄂渚渔丈人的儿子!’伍子胥同情地说:‘你的父亲因为我而死,正想报恩,可惜没有机会,今天有幸遇到你,你唱歌来见我,有什么要求吗?’他回答:‘没有别的,郑国害怕将军的兵威,在国内下令:‘有能退却吴军的人,与他共同治理国家。’我想起先人和将军有仓促相遇,现在想从将军这里请求赦免郑国。’伍子胥于是仰天长叹说:‘唉,我伍员能有今天,都是渔丈人赐予的,上天这么广大,我怎敢忘记呢。’当天就下令解围离开。
渔丈人的儿子回到郑伯那里,郑伯非常高兴,于是用百里之地封赏他,国人称他为‘渔大夫’,至今溱洧之间,有渔丈人村,就是封赏的地方。髯翁有诗云:‘密语芦洲隔死生,桡歌强似楚歌声。三军既散分茅土,不负当时江上情。’
伍子胥解除了郑国的包围,回到楚境,各路兵马分头把守,大军驻扎在麋地,派人四处招降楚国的属国,并且紧急寻找昭王。
申包胥自从郢都被攻破后,逃到了夷陵石鼻山中,听说子胥挖墓鞭尸,又去请求楚王,就派人给子胥写信,信的大致内容是:‘您曾是平王的臣子,对他北面而立,侍奉他。现在却侮辱他的尸体,虽然说是报仇,不是太过分了吗?事物到了极点就会反转,您应该赶快回去。不然的话,我申包胥会履行‘复兴楚国’的约定。’
伍子胥收到信后,沉思了半天,然后对来使说:‘我因为军务繁忙,不能回复书信,请代我向申君表示感谢:忠诚和孝顺不能两全,我日暮途远,所以倒行逆施。’使者回报了申包胥,申包胥说:‘伍子胥灭亡楚国的必然性了!我不能坐以待毙!’想到楚平王的夫人是秦哀公的女儿,楚昭王是秦国的外甥,要解救楚国的危难,除了向秦国求助别无他法。于是日夜向西奔跑,脚跟都裂开了,一步一步都是血,撕裂衣服来包裹伤口。
跑到雍州,见到了秦哀公说:‘吴国贪得无厌,如同封豕,毒性如同长蛇,久已想要吞并诸侯,战争从楚国开始。我们的国君失去了国家,逃到了草莽之中,特地派我来向贵国求救,请求国君考虑甥舅之情,代替我们出兵解围!’
秦哀公说:‘秦国地处西陲,兵力微弱,将领稀少,自保都来不及,怎么能够帮助别人?’
申包胥说:‘楚国和秦国相邻,楚国遭遇战乱而秦国不救,如果吴国灭掉楚国,下一个就会轮到秦国,您救助楚国,也是为了巩固秦国。如果秦国最终得到楚国,不是比吴国更好吗?如果能够安抚并保存楚国,不断绝他们的祭祀,我愿意世代向北面事奉秦国。’秦哀公仍然犹豫不决,说:‘大夫暂且在馆驿安顿下来,让我和群臣商议一下。’
申包胥说:‘我们的国君流亡在草莽之中,还没有安居,我怎么能自顾自地住在馆驿呢?’
当时秦哀公沉迷于酒色,不顾国事。申包胥请求发兵更加急切,哀公始终不肯发兵。于是,申包胥不脱衣帽,站在秦国的朝廷之中,昼夜号哭,声音不断。如此七天七夜,水浆一滴都没有喝进嘴里。哀公听后,大惊说:‘楚国臣子对君主的急切,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楚国有这样的贤臣,吴国还想灭掉它,我没有这样的贤臣,吴国怎么能容忍我呢?’为此流泪,吟诵了《无衣》这首诗来表彰他。诗中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与子同仇。’
申包胥叩首感谢,然后才开始进献酒食。
秦哀公命令大将子蒲、子虎率领五百辆战车,跟随申包胥去救楚国。申包胥说:‘我们的国君在随国等待救援,不亚于大旱盼雨,我申包胥先去通知他。元帅从商谷向东,五天可以到达襄阳,转向南行,就是荆门,而我带着楚国的残余兵力,从石梁山向南来,不出二月,我们也可以会合。吴国依仗他们的胜利,一定不会有所防备,士兵们在外面,时间久了都想着回家,如果打败他们的一支部队,自然就会瓦解。’
子蒲说:‘我不知道路,必须楚兵作为向导,大夫不能失约。’
申包胥告别了秦帅,星夜赶到随国,来见昭王,说:‘我已经请求到秦兵了,他们已经出动了。’昭王非常高兴,对随侯说:‘占卜的人所说的:‘西边的邻国是老虎,东边的邻国是肉。’秦国在楚国的西边,而吴国在东边,这话果然应验了!’
当时薳延、宋木等人也收拾残余兵力,跟随王一起到了随国。子西、子期也召集随地的民众,一起出发。
秦军驻扎在襄阳,等待楚军。申包胥带领子西、子期等人与秦帅相见。
楚国的军队先出发,秦国的军队在后,在沂水遇到了夫概的军队。
子蒲对包胥说:‘你率领楚军先和吴国作战,我会在后面追上你们!’包胥立刻和夫概交战。
夫概依仗自己的勇猛,对包胥视若无睹,打了十几回合,胜负未分。
子蒲和子虎带领军队猛烈进攻,夫概看到旗帜上有秦字,大惊道:‘西边的军队怎么会到这里?’急忙收兵,已经损失了大半。
子西、子期等人乘胜追击了五十里才停下来。
夫概逃回郢都,见到吴王,极力称赞秦军的强大,无法抵挡。
阖闾面露惧色,孙武进言:‘兵器是凶器,可以暂时使用但不能长期使用。而且楚国的土地还很大,人心并没有完全归顺吴国,我之前请求大王立芈胜来安抚楚国,正是预料到今天的变故。现在的办法,不如派使者与秦国修好,答应恢复楚国的君主地位,割让楚国的东部边境,来扩大吴国的疆域,这对大王也有利!如果长久地留在楚国,和他们对抗,楚国人愤怒而奋力,吴国人骄傲而懒惰,再加上凶猛的秦国,我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伍员知道楚王不可能被俘获,也同意孙武的观点,阖闾准备听从他们的建议。
伯嚭进言:‘我们的军队自从离开东吴,一路上所向披靡,五战攻下郢都,最终摧毁了楚国的国都。现在一遇到秦军,就立刻撤退,之前为何如此勇猛而后又如此胆怯?请给我一万人,我一定让秦军片甲不回,如果我不能取胜,甘愿接受军法处置!’阖闾被他的话所激励,答应了他的请求。
孙武和伍员竭力阻止交战,但伯嚭不听,带领军队出城。
两军在军祥相遇,摆好阵势。伯嚭看到楚军行列不整,就命令击鼓,驱车冲入,正好遇到子西。
伯嚭大骂:‘你这些死里逃生的人,还希望灰烬复燃吗?’子西也骂道:‘背叛国家,叛离夫概!今天有何脸面相见?’伯嚭大怒,挺戟直取子西,子西也挥戈相迎,战斗了几回合,子西假装败退。
伯嚭追击,走了不到两里,左边沈诸梁的军队杀来,右边薳延的军队杀来,秦将子蒲、子虎带领精锐军队,从中直冲吴军,三路军队将吴军截成三段。
伯嚭左冲右突,无法逃脱。
伍员的军队及时赶到,大杀一阵,救出了伯嚭。一万人马,剩下的不到两千人。
伯嚭自己囚禁自己,进见吴王请罪。孙武对伍员说:‘伯嚭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将来必成为吴国的祸害。不如趁这次兵败,用军法处决他!’伍员说:‘他虽然有损失军队的罪过,但之前的功绩也不小。而且敌人就在眼前,不能杀掉一位大将。’于是上奏吴王,请求赦免他的罪。
秦军直逼郢都。阖闾命令夫概和公子山守城,自己带领大军驻扎在纪南城,伍员和伯嚭分别驻扎在磨城和驴城,形成夹角之势,与秦军对峙。
又派人向唐国和蔡国征兵。
楚将子西对子蒲说:‘吴国把郢都当作巢穴,所以坚守阵地。如果唐国和蔡国再帮助他们,我们就无法抵挡了。不如趁机对唐国用兵,唐国被攻破后,蔡国人必然害怕而自卫,我们就可以全力对付吴国。’子蒲同意这个计划,于是子蒲和子期分兵一支,攻破唐城,杀死了唐成公,灭亡了唐国。
蔡哀公害怕,不敢出兵帮助吴国。
再说夫概自认为有攻破楚国的头功,因为沂水一战失败,吴王就让他协助守卫郢都,心中闷闷不乐。听说吴王和秦军对峙不下,忽然心动,想道:‘吴国的制度是兄终弟及,我应该继承王位。现在大王立了子波为太子,我无法继承王位。趁着这次大军出征,国内空虚,我私自回国,称王夺位,难道不是比以后争斗更好吗?’于是带领自己的军队,偷偷从郢都东门逃出,渡过汉水回国,假装说:‘阖闾在秦军战败,不知所终,我应该继位!’于是自称吴王。
他让自己的儿子扶臧带领所有军队据守淮水,以阻断吴王的归路。
吴世子波和专毅听到变故,登上城墙守卫,不接纳夫概。
夫概于是派人通过三江联系越国,说服他们出兵,两面夹击吴国,事成之后割让五座城池作为感谢。
再说阖闾听说秦军灭亡了唐国,大惊,正想召集将领商议战守之事,忽然公子山报告说:‘夫概不知为何,带领自己的军队私自回国了!’伍员说:‘夫概这次行动,一定是反叛了!’阖闾问:‘怎么办?’伍员说:‘夫概只是一介武夫,不值得担心,所担心的是越国人可能会趁机行动。大王应该迅速回国,先平定内乱。’
阖闾于是留下孙武和伍员守卫郢都,自己带领伯嚭的船队顺流而下。渡过汉水后,收到太子波的急信,信中说:‘夫概反叛称王,又联合越国军队入侵,吴国都城危在旦夕。’阖闾大惊道:‘不出子胥所料。’于是派人去郢都,召回孙武和伍员的军队,一面星夜兼程返回,沿江传达命令:‘投奔夫概的人,恢复原职。后来投奔的人要处死。’
淮上的军队都倒戈归顺,扶臧逃回谷阳,夫概想要驱使百姓参军,但百姓听说吴王还在,都逃跑了,夫概只能独自带领自己的军队出战。
阖闾问:‘我把你当作手足,你为何要反叛?’夫概回答说:‘你杀害了王僚,难道不是反叛吗?’阖闾大怒,命令伯嚭:‘为我捉拿叛贼。’战斗了几回合,阖闾指挥大军直冲,夫概虽然勇猛,但人数少,最终大败而逃,扶臧在江边准备了船只,帮助夫概渡江,逃到了宋国。
阖闾安抚了居民,回到吴国,太子波迎接他进城,准备抵抗越国的策略。
再说孙武接到吴王召回的命令,正和伍员商议,忽然有人报告说:‘楚军中有人送信来了。’伍员让人取信来看,是申包胥派人送来的,信中大致说:
你们君臣占据郢都已经三个季度,却不能安定楚国,这也足以看出天意不想让楚国灭亡。你们能够实现‘覆楚’的誓言,我也愿意实现‘复楚’的愿望,朋友之间应该互相成就而不是互相伤害,你们不要过分使用吴国的威势,我也不会用尽秦国的力量。
伍员把信给孙武看,说:‘吴国用几万军队,长途奔袭楚国,焚烧了他们的宗庙,摧毁了他们的社稷,鞭打死去的人的尸体,住在活着的人的房屋里,自古以来,臣子报仇,没有像这样痛快的事情。而且虽然秦军打败了我们剩余的军队,对我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兵法说,‘见可而进,知难则退’,幸好楚国不知道我们的困境,我们可以撤退。’孙武说:‘空手撤退会被楚国嘲笑,你为什么不请求芈胜?’伍员说:‘好。’
于是他们回信说:‘平王驱逐无罪的儿子,杀害无罪的臣子,我实在无法忍受,才到了这一步。以前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次安置晋国的君主,他们不贪图土地,至今仍被传颂。我虽然不才,但听说过这种大义,现在太子建的儿子胜,在吴国谋生,没有一寸土地,如果楚国能够归还胜,让他继承已故太子的祭祀,我愿意退避,来完成你的愿望。’
申包胥收到信件,向子西汇报。子西说:‘封赏给太子的后代,正合我意!’于是派人去吴国迎接芈胜,沈诸梁劝谏说:‘太子已经被废黜,芈胜是我们的仇人,怎么能养仇人而危害国家呢?’子西说:‘芈胜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什么关系?’最终按照楚王的命令召见了芈胜,答应封给他大片土地,楚国的使者出发后,孙武和伍员就班师回国。
楚国的府库中珍贵的宝物全部被运回,又迁移了楚境万家户口,以充实吴国的空虚之地。
伍员让孙武从水路先行,自己则从陆路经过历阳山,想要找到东皋公报之,但他的住所已经不存在了,于是再次派人到龙洞山询问皇甫讷,也没有找到踪迹。伍员叹息道:‘真是一位高尚的人!’在原地再次行礼后离开。到达昭关时,已经没有楚兵把守,伍员下令摧毁了关口。
又经过溧阳濑水之上,伍员感叹道:‘我曾经在这里饥饿困顿,向一位女子乞食,女子用盆中的浆水和饭食喂我,然后投水自尽,我曾经在石头上留下字迹,不知道还在不在?’让左右的人挖土,发现石头上的字迹依然清晰,想要用千金报答她,但不知道她的家人,于是命令将金子投入濑水中说:‘女子如果知道,就明白我不会辜负你!’走了不到一里路,路边有一位老妇人,看到军队经过而哭泣,士兵想要抓她,问她:‘老妇人为什么哭得这么悲伤?’老妇人说:‘我有女儿守寡三十年不嫁,往年她在濑水浣纱时,遇到一位穷困的君子,就给他饭吃,担心事情泄露,自己投水自尽,听说被救助的人是楚国的逃亡大臣伍君,如今伍君军队获胜而归,我无法报答他,自己感到白白死去,因此悲伤!’士兵就对老妇人说:‘我们的主将是伍君,想要报答你千金,但不知道你的家人,已经把金子投入水中,你为什么不取回来呢?’老妇人于是取回金子回家,至今那条水被称为投金濑。
髯仙有诗云:‘投金濑下水澌澌,犹忆亡臣报德时。三十年来无匹偶,芳名已共子胥垂。’
越王允常听说孙武等人军队回吴国,知道孙武善于用兵,预料难以取胜,也就班师回国,说:‘越国和吴国是敌对国家!’于是自称越王,不再赘述。
阖闾讨论破楚的功绩,以孙武为首。孙武不愿做官,坚决请求回山,阖闾派伍员挽留他,孙武私下对伍员说:‘你知道天道吗?夏天过去就是冬天,春天过去就是秋天,大王依仗他的强大,四境无忧,骄奢淫逸必定会产生,功成不退,将会有后患,我不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想保全你!’伍员不以为然。孙武于是飘然而去,赠送给他数车金银财宝,都沿路散给贫苦百姓,后来不知道他的下落。史臣有赞云:‘孙子之才,彰于伍员,法行二嫔,威振三军。御众如一,料敌若神,大伸于楚,小挫于秦。智非偏拙,谋不尽行。不受爵禄,知亡知存。身出道显,身去名成。书十三篇,兵家所尊。’
阖闾于是任命伍员为相国,也仿效齐国的仲父、楚国的子文,称呼他为子胥而不称呼名字。伯嚭为太宰,共同参与国政,将阊门更名为破楚门,又在南界重新堆砌石头,留下城门让士兵把守,以抵御越人,称为石门关,越国大夫范蠡也在浙江口筑城,以抵御吴国,称为固陵,意思是它可以坚守。
这是周敬王十五年发生的事情。
话分两头。再说子西和子期再次进入郢城,一方面收葬平王的遗骨,重新建立宗庙社稷,一方面派申包胥带领船队到随国迎接昭王,昭王于是与随君订立盟约,誓言不侵犯和攻打,随君亲自送昭王上船,才转身离开。
昭王行至大江之中,凭栏四望,想起过去的苦难,今天再次渡过此江,中流自在,心中十分高兴,忽然看到水面有一物,如斗大小,颜色正红,让水手打捞上来,询问群臣,没有人能认识,于是拔出佩刀砍开,里面有像瓜一样的食物,尝试了一下,非常甜美,于是遍赐左右说:‘这种无名的果实,可以认识它,等待博学多才的人来识别!’
不久,行至云中,昭王感叹道:‘这是寡人遇到盗贼的地方,不能不记住!’于是停船江岸,派斗辛监督人夫在云梦之间筑一小城,以便行人投宿。如今云梦县有地名楚王城,就是它的旧址。
子西、子期等离郢都五十里,迎接昭王,君臣相互慰劳,到达郢城后,看到城外白骨如麻,城中宫殿,半数已经残毁,不觉泪流满面。
于是进入宫殿见他的母亲伯嬴,母子相对而泣,昭王说:‘国家不幸,遭遇如此大变,以至于宗庙社稷衰败,陵墓受辱,这笔仇恨何时才能洗雪?’伯嬴说:‘如今复位,应该先明确赏罚,然后抚慰百姓,慢慢等待国力恢复,再图恢复大业。’昭王再次拜谢接受教诲。
那天不敢住在寝宫,住在斋宫。第二天,祭拜宗庙社稷,视察坟墓,然后登上大殿,百官庆贺,昭王说:‘我任用非人,几乎导致国家灭亡,如果不是你们,怎么能重见天日?失去国家是我的罪过,恢复国家是你们的功绩!’众大夫都叩首谢罪,不敢接受,昭王先宴请秦将,厚赏他的军队,派他们回国。然后论功行赏,任命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
因为申包胥请求秦国出兵的功绩巨大,想要任命他为右尹。申包胥说:‘我向秦国请求出兵,是为了君主,不是为了自己,君主既然返回国家,我的愿望已经实现,怎么敢因为这件事而获利呢?’坚决推辞不接受,昭王坚持要任命他,申包胥于是带着妻子和孩子逃走。
妻子说:‘你劳形疲神,为了请求秦国出兵,稳定楚国,得到奖赏是应该的,又为什么要逃跑呢?’申包胥说:‘我最初为了朋友之间的义气,没有泄露伍子胥的计谋,使得伍子胥攻破楚国,这是我的罪过;因为罪过而冒功,我实在感到羞耻!’于是逃入深山,终身不出。昭王派人寻找他,没有找到,于是在他的家中立了‘忠臣之门’的牌匾。
任命王孙繇为右尹,说:‘云中代寡人受箭,不敢忘记!’其他沈诸梁、钟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人,都晋升爵位,增加封地。
也召见斗怀想要奖赏他,子西说:‘斗怀想要行刺君主,罪有应得,何况可以奖赏呢?’昭王说:‘他想要为父亲报仇,是孝子,能成为孝子,为什么不能成为忠臣呢?’也让他做了大夫。
蓝尹亹求见昭王,昭王想起成臼不肯同载的仇恨,想要抓住他并杀掉,派人告诉他:‘你把寡人丢弃在道路上,今天竟然敢再来,为什么?’蓝尹亹回答说:‘囊瓦只顾树敌,因此败于柏举,大王怎么能效仿他呢?成臼的船,哪里比得上郢都的宫殿安全?我丢弃大王在成臼,是为了警示大王。今天我来,是想看看大王是否悔悟?大王如果不认识到失去国家的错误,而记住我不载你的罪行,我死不足惜,值得可惜的是楚国的宗庙社稷!’
子西向昭王进言说:‘亹的话很直率,大王应该宽恕他,不要忘记之前的失败!’昭王于是同意让亹进宫觐见,并让他恢复原来的大夫职位。
群臣看到昭王胸怀宽广,都非常高兴。昭王的夫人因为曾经失身于阖闾,羞于见自己的丈夫,于是自缢而死。
当时越国正与吴国交战,听说楚王复国,便派遣使者来祝贺,并趁机将本国的公主献给楚王,楚王立她为继室。越国的公主非常有德行,受到楚王的尊敬,楚王考虑到季芈与他一同经历了患难,想要为她挑选一个良婿出嫁。季芈说:‘女子的道义是不接近男人的。钟建经常对不起我,他是我丈夫,我怎么能去别人那里呢?’昭王于是将季芈嫁给了钟建,让钟建担任司乐大夫。
昭王又想起了已故的相国孙叔敖,派人到云中建立祠堂来祭祀他。
子西因为郢都已经被破坏,而且吴人已经长期居住在那里,熟悉那里的道路,于是又选择在鄀地修建城池和宫殿,建立宗庙和社稷,将都城迁移到那里,命名为新郢。
昭王在新宫设宴,与群臣大会。饮酒正欢,乐师扈子担心昭王沉迷于眼前的欢乐,忘记过去的苦难,重蹈平王的覆辙,于是抱着琴走到昭王面前演奏说:‘我有《穷衄》这首曲子,愿意为大王演奏!’昭王说:‘我愿意听!’扈子拿起琴开始演奏,声音非常凄凉哀怨,歌词如下:
王啊王啊为何如此不贤?不顾宗庙听信谗言!任用无极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二子东奔到吴越,吴王哀痛相助。垂泪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深知琴曲所表达的情感,泪流不止。扈子收起琴走下台阶,昭王于是停止了宴会,从此早朝晚退,勤于国政,减轻刑罚,减少税收,培养士人,训练军队,修复关隘,加强守备。
芈胜回到楚国后,楚昭王封他为白公胜,修建城池命名为白公城,于是以白为姓,聚集本族居住。夫概听说楚王不计较旧怨,从宋国逃来,楚王知道他勇敢,封他为堂溪,号为堂溪氏。子西因为祸起于唐、蔡,唐国已经灭亡而蔡国还存在,于是请求攻打蔡国报仇。昭王说:‘国家的事务刚刚稳定,我还没有敢劳民伤财!’
按照《春秋传》记载,楚昭王在十年时出逃,十一年返回国家,直到二十年,才出兵灭亡顿国,俘虏了顿子牂;二十一年灭亡胡国,俘虏了胡子豹,报复了他们从晋国侵略楚国的仇恨;二十二年包围蔡国,质问他们从吴国入侵郢都的罪行,蔡昭侯请求投降,将他们的国家迁移到江、汝之间。中间休息民力近十年,所以军队总是能取得胜利。楚国复兴,最终应验了‘湛卢’的吉祥和‘萍实’的瑞兆。
要了解后续的事情,请看下回分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七回-注解
秦庭:秦国的朝廷,这里指秦哀公的宫殿。
申包胥:申包胥,春秋时期楚国的大夫,以忠诚著称,曾向秦国乞求援兵以帮助楚国复国。
借兵退吴师:借来秦国的兵力来击退吴国的军队。
楚昭王:楚国的国君,因楚平王被伍子胥掘墓鞭尸而逃亡。
返国:返回自己的国家。
伍员:伍员,又称子胥,春秋时期的政治家、军事家,曾协助吴国攻打楚国。
随侯:随国的国君。
汉川:指汉水流域,这里是楚国的一部分。
楚珍:楚国的珍宝。
汉阳之田:汉水北岸的田地。
世为兄弟:世代结为兄弟。
周室:周朝的朝廷。
太史:古代官职,负责占卜和记录历史。
繇:占卜的卦辞。
平必陂,往必复,故勿弃,新勿欲,西邻为虎,东邻为肉:这是一段占卜的卦辞,意思是平坦的地方必会变得崎岖,出发的地方必会返回,所以不要放弃,新的不要过分追求,西方的邻国是虎,东方的邻国是肉,意指要警惕邻国的威胁。
囊瓦:楚国的官员,因失职被杀。
郑伯:郑国的国君。
太子建:郑国的太子,被楚国人所杀。
仇:仇恨。
诸大夫:众位大夫,指郑国的官员。
背城一战:在城下背靠城墙进行决战。
存亡:生存或灭亡。
渔丈人之子:渔夫的儿子,这里指帮助郑国退吴的渔丈人的后代。
桡:一种划船的工具。
芦中人:芦苇中的人,这里指渔丈人之子。
七星文:剑上的七星图案。
麦饭鲍鱼羹:麦饭和鲍鱼汤,古代的食品。
仓卒之遇:匆忙的相遇。
江上情:江边的情谊。
郢都:楚国的都城,位于今湖北江陵。
夷陵石鼻山:位于今天的湖北省宜都市的夷陵区,是申包胥逃难的地方。
僇辱:侮辱。
物极必反:事物发展到极端必然会发生反转。
北面事之:在北面侍奉他。
荐食诸侯:向诸侯进贡食物,这里指侵略诸侯。
草莽:野外。
草莽之间:野外。
上国:指秦国。
甥舅之情:外甥和舅舅之间的亲情。
荐食:进贡食物,这里指侵略。
社稷:古代国家祭祀土地神和谷神的地方,也代指国家。
馆驿:古代的驿站,供行人住宿。
沉湎于酒:沉迷于酒。
不恤国事:不关心国家大事。
号哭:大声哭泣。
无衣:《诗经》中的一篇诗,这里指秦哀公所作的诗。
壶飧:酒食。
子蒲:古代楚国的将领,此处指子蒲所率领的楚军。
子虎:古代楚国的将领,此处指子虎所率领的楚军。
车五百乘:五百辆战车。
商谷:地名,位于秦国。
襄阳:地名,位于楚国。
荆门:地名,位于楚国。
石梁山:地名,位于楚国。
瓦解:崩溃,这里指吴军被击溃。
楚兵:指楚国的军队,楚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诸侯国,后来成为秦朝统一前的七个强国之一。
秦兵:指秦国的军队,秦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诸侯国,后来统一六国,建立了秦朝。
夫概:古代楚国的将领,此处指夫概私自返回吴国。
沂水:古代的一条河流,位于今天的山东省,此处指夫概之师与楚军在此地遭遇。
包胥:古代楚国的将领,此处指包胥所率领的楚军。
子西:子西,楚国的大夫,曾支持迎回被流放的太子胜。
子期:子期,楚国的官员,与子西一同迎接楚昭王回郢。
阖闾:吴国国君,春秋时期吴国强盛时期的君主。
孙武:吴国名将,兵法家,著有《孙子兵法》。
伯嚭:吴国名将,与子胥齐名。
唐:古代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蔡:古代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子蒲、子虎:古代楚国的将领,此处指子蒲和子虎所率领的楚军。
扶臧:夫概的儿子,此处指扶臧在淮水据守以阻止吴王返回。
三江:古代指长江、淮河和钱塘江,此处指三江地区。
宋国:古代的一个诸侯国,位于今天的河南省。
平王:楚平王,楚昭王的父亲,历史上以昏庸著称。
齐桓公:古代齐国的国君,以“尊王攘夷”著称。
秦穆公:古代秦国的国君,以“任贤使能”著称。
晋君:古代晋国的国君,此处指秦穆公三置晋君的事件。
芈胜:芈胜,楚国的太子,因政治斗争被废黜。
沈诸梁:沈诸梁,楚国的另一位大夫,对子西迎回芈胜持反对意见。
楚王:楚王,指楚国的君主,此处指支持子西迎回芈胜的楚王。
东皋公:东皋公,传说中的隐士,伍员曾想向他求助。
昭关:昭关,古关名,位于今河南省境内,此处指昭关的守军。
溧阳濑水:溧阳濑水,古代河流名,伍员在此地曾受到一位女子的帮助。
越子允常:越子允常,越国的君主,曾与吴国交战。
昭王:指楚昭王,春秋时期楚国国君。
伯嬴:伯嬴,昭王的母亲。
申包胥乞师:申包胥向秦国乞求援兵,帮助楚国复国的事件。
斗怀:斗怀,楚国的官员,曾因某些原因被昭王记恨。
蓝尹亹:蓝尹亹,楚国的官员,因被成臼所弃而寻求昭王宽恕。
亹:亹,指楚昭王的大夫申包胥,这里指申包胥的直言进谏。
赦之:赦免,指楚昭王同意释放申包胥。
前败:指楚国之前在楚平王时期的失败,可能是指楚平王时期的内乱或战争。
昭王夫人:指楚昭王的妻子,因失身于吴王阖闾而感到羞愧。
构难:指两国之间的战争或冲突。
宗女:指楚国的宗室之女。
继室:指王后去世后,新娶的妻子。
季芈:楚昭王的妃子,姓芈。
锺建:季芈的前夫。
司乐大夫:官职名,掌管宫廷音乐。
云中:指楚国的一个地方,可能是指楚昭王祭祀的地方。
鄀地:指楚国的一个地方。
新郢:楚昭王迁都后的新都城。
穷衄:古代琴曲名,表达哀伤之情。
谗孽:指说坏话的人。
忠孝大纲:指忠诚和孝顺的大原则。
东奔:指逃亡到东方。
子胥:吴国名将,助吴王夫差攻破楚国。
荆阙:楚国的城门。
湛卢:宝剑名,象征楚国复兴的吉祥物。
萍实:一种吉祥的植物,象征着好运。
白公胜:楚昭王的封号,后来成为姓氏。
白公城:楚昭王为白公胜所筑之城。
堂溪:地名,楚昭王封夫概于此。
唐、蔡:指唐国和蔡国,春秋时期的两个小国。
《春秋传》:指《春秋左氏传》,记载春秋时期历史的书籍。
顿:国名,春秋时期的一个小国。
胡:国名,春秋时期的一个小国。
胡子豹:胡国国君。
江、汝之间:指江水和汝水之间,可能是指蔡国迁居的地方。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东周列国志-第七十七回-评注
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无忘前败!’昭王乃许亹入见,使复为大夫如故。
此段文字展现了子西的忠诚与智慧。他不仅直言进谏,而且能够指出昭王的前车之鉴,强调不忘历史教训。昭王的回应则显示出他的明察秋毫和宽宏大量,能够接受忠言,并恢复亹的官职,这体现了楚国的政治传统和对人才的尊重。
群臣见昭王度量宽洪,莫不大悦,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阖闾,羞见其夫,自缢而死。
此句描绘了昭王夫人的悲剧,她的自缢不仅是对自己失节的羞愧,也是对昭王宽宏大量的一种讽刺。这一情节反映了古代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和对名誉的看重,同时也反映了昭王在处理家事时的无奈。
时越方与吴构难,闻楚王复国,遣使来贺,因进其宗女于王,王立为继室。越姬甚有贤德,为王所敬礼,王念季芈相从患难,欲择良婿嫁之。
此段文字展现了楚越关系的微妙性。越国通过进贡宗女来祝贺楚王复国,这既是一种外交手段,也体现了越国对楚国的尊重。昭王对越姬的敬礼,以及想要将季芈嫁给良婿的意图,显示出昭王对贤德的重视和对忠诚的回报。
季芈曰:‘女子之义,不近男人。锺建常负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适乎?’昭王乃以季芈嫁锺建,使建为司乐大夫。
季芈的坚持和忠诚令人敬佩。她以女子之礼节拒绝再嫁,坚持自己的婚姻忠诚。昭王的成全则体现了对季芈忠诚的认可和对传统道德的尊重。
又思故相孙叔敖之灵,使人立祠于云中祭之。
昭王对故相孙叔敖的纪念,不仅是对其功绩的肯定,也是对忠臣的怀念。立祠祭拜,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扬。
子西以郢都残破,且吴人久居,熟其路径,复择鄀地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迁都居之,名曰新郢。
子西的这一举措,既是对郢都重建的思考,也是对国家安全的重视。选择新郢作为新的都城,体现了楚国的战略眼光和对未来发展的规划。
昭王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饮酒方酣,乐师扈子恐昭王安今之乐,忘昔之苦,复蹈平王故辙,乃抱琴于王前奏曰:‘臣有《穷衄》之曲,愿为大王鼓之!’昭王曰:‘寡人愿闻!’扈子援琴而鼓,声甚凄怨,其词曰:……
此段文字描绘了昭王与扈子的对话,以及扈子弹奏的琴曲。扈子的琴曲《穷衄》通过凄怨的音乐和歌词,提醒昭王不要忘记过去的苦难,避免重蹈覆辙。昭王的反应则表明他对历史教训的深刻认识和对国家未来的责任。
昭王深知琴曲之情,垂涕不已。扈子收琴下阶,昭王遂罢宴,自此早朝晏罢,勤于国政,省刑薄敛,养士训武,修复关隘,严兵固守。
昭王的反应表明他是一位有责任感和担当的君主。他通过实际行动来改善国家状况,体现了儒家思想中的仁政和勤政。
芈胜既归,楚昭王封为白公胜,筑城名白公城,遂以白为氏,聚其本族而居。夫概闻楚王不念旧怨,自宋来奔,王知其勇,封之堂溪,号为堂溪氏。
此段文字展现了楚昭王的用人之道。他不仅能够容纳旧怨,还能够识别和重用人才,这有助于国家的稳定和发展。
子西以祸起唐、蔡,唐已灭而蔡尚存,乃请伐蔡报仇。昭王曰:‘国事粗定,寡人尚未敢劳民也!’
子西的建议反映了楚国的复仇心理,而昭王的回应则表明他在国家大政上的审慎和智慧。他考虑到国家的实际情况,没有盲目发动战争。
按《春秋传》楚昭王十年出奔,十一年返国,直至二十年,方才用兵灭顿,掳顿子牂;二十一年灭胡,掳胡子豹,报其从晋侵楚之仇;二十二年围蔡,问其从吴入郢之罪,蔡昭侯请降,迁其国于江、汝之间。
这段文字是对楚昭王在位期间军事行动的概述,展现了楚国的军事扩张和对周边国家的战略布局。
中间休息民力近十年,所以师辄有功。楚国复兴,终符‘湛卢’之祥,‘萍实’之瑞也。
这段文字总结了楚昭王在位期间的国家治理成果,强调了休养生息对国家复兴的重要性,并预言了国家的吉祥和繁荣。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这是古代小说常用的结尾手法,既是对读者好奇心的激发,也是对故事情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