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葛洪(283年-363年),字君复,号抱朴子,晋代的道家学者、炼丹家和医药学家。他的主要贡献不仅在于道家学术理论,还在于医学和炼丹术的研究。葛洪提出了许多关于长生不老、修身养性的理论,他的作品在道家思想和中国古代的医学理论中占有重要地位。
年代:成书于晋代(约365年)。
内容简要:《抱朴子》分为《内篇》和《外篇》两部分,其中《内篇》集中讲述了道家哲学的核心思想,探讨了长生不老的秘方和如何通过修炼达到与自然合一的境界;《外篇》则多涉及炼丹术、医学、治病等实际操作。葛洪在书中不仅总结了自己关于炼丹和修道的经验,还提出了“无为而治”、顺应自然的哲学思想。他认为,通过修身养性与练气,个人可以达到身心的和谐,甚至实现延年益寿。书中的医药学内容同样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是中国古代医学与道家文化的珍贵遗产。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抱朴子-外篇-时难-原文
抱朴子曰:尽节无隐者,可为也。
若夫使言必纳而身必安者,须时。
时之否也。
夫奸凶之徒妒所不逮,拥上抑下,恶直丑正,忧畏公方之弹击邪枉,是以务除胜己以纾其诛。
明主不世而出,庸君迷於皂白,既不能受用忠益,或乃宣泄至言。
於是弘恭石显之徒,饰巧辞以构象似,假至公以售私奸。
令献长生之术者,反获立死之罪;进安上之计者,旋受危身之祸。
故曰:非言之难也,谈之时难也。
夫以贤说圣,犹未必即受,故伊尹干汤,至於七十也。
以智告愚,则必不入,故文谏纣,终不纳也。
言不见信,犹之可也。
若乃李斯之诛韩非,庞涓之刖孙膑,上官之毁屈平,袁盎之中晁错,不可胜载也。
为臣不易,岂一途也哉!
盖往而不反者,所以功在身後;
而藏器俟时者,所以百无一遇。
高勋之臣旷代而一有;
陷冰之徒,委积乎史策。
悲夫,时之难遇也,如此其甚哉!
由兹以言,吾知渭滨吕尚之俦,岩间傅说之属,怀其王佐之器,抱其邈世之材,秉竿拥筑,老死於庸儿之伍,而遂不遭文王高宗者,必不訾矣。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抱朴子-外篇-时难-译文
抱朴子说:尽忠职守而不隐瞒的人,是可以做到的。至于那些说话必定被采纳、身体必定安全的人,那是需要等待时机的。时机不好,那些奸邪凶恶的人就会嫉妒自己达不到的,他们会迎合上级压制下级,厌恶正直和公正,害怕公正的人弹劾邪恶,因此他们总是设法除去比他们强的人来减轻自己的责罚。明智的君主不世而出,平庸的君主混淆黑白,既不能接受忠言,有时甚至还会宣扬荒谬之言。于是像弘恭、石显这样的人,用巧妙的言辞来构造虚假的形象,假装公正来推销私人的邪恶。那些献上长生不老之术的人,反而被定下立即处死的罪名;提出安定国家之计的人,很快就会遭受身陷险境的灾祸。所以说:说出来的话并不难,难的是说在合适的时机。
用贤人的话去劝解圣人,也不一定就能被接受,所以伊尹去劝告商汤,到了七十岁才得到机会。用智慧去告诉愚昧的人,那就一定不会被接受,所以文王去劝谏商纣王,最终也没有被采纳。说的话不被信任,还可以忍受。至于像李斯杀害韩非,庞涓残害孙膑,上官毁谤屈原,袁盎中伤晁错,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做臣子不容易,难道只有一条路吗?那些一直努力而不回头的人,他们的功绩在死后才会被认可;而那些隐藏才能等待时机的人,往往是百无一遇。功勋卓著的臣子数代才出一个;那些陷入困境的人,则会在史书中堆积如山。可悲啊,时机的难得,竟然如此严重!由此看来,我知道像渭水边的吕尚、山岩间的傅说这样的人,怀揣着辅佐君王的才能,拥有超凡脱俗的才华,手持钓竿,带着筑草的工具,在平庸之辈中老死,却未能遇到像文王、高宗这样的明君,这一定是不可避免的。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抱朴子-外篇-时难-注解
抱朴子:抱朴子是晋代葛洪的著作,其中包含了许多关于道家思想、道教修炼和古文化的内容。
尽节无隐者:指那些尽忠职守、不隐瞒自己真实想法的人。
言必纳而身必安者:指说话被采纳并且自身安全无虞的人。
时之否也:指时机不对,时机不成熟。
奸凶之徒:指邪恶的人。
拥上抑下:指巴结上司,压制下属。
恶直丑正:指厌恶正直,丑化正义。
公方之弹击邪枉:指公正无私地打击邪恶和错误。
务除胜己以纾其诛:指努力消除比自己更强的人来减轻自己的压力。
明主不世而出:指贤明的君主不是每个时代都能出现。
庸君迷於皂白:指平庸的君主分辨不清是非。
宣泄至言:指公开说出最真实的话。
弘恭石显之徒:指历史上的一些善于阿谀奉承、陷害忠良的奸臣。
饰巧辞以构象似:指用巧妙的言辞来构造似是而非的形象。
假至公以售私奸:指假借公正的名义来行私利。
献长生之术者:指那些献上长生不老之术的人。
立死之罪:指立即处死的罪名。
进安上之计者:指提出安定国家的计策的人。
旋受危身之祸:指很快就会遭受危害自身性命的灾祸。
非言之难也,谈之时难也:指说出来的话并不难,难的是说在合适的时机。
伊尹干汤:伊尹是商汤的大臣,这里指伊尹向商汤进言。
至於七十也:到了七十岁。
以智告愚:用智慧去劝告愚昧的人。
文谏纣:文王劝谏商纣王。
终不纳也:最终没有被采纳。
言不见信:说的话不被信任。
李斯之诛韩非:李斯是秦朝的大臣,他杀害了法家思想家韩非。
庞涓之刖孙膑:庞涓是战国时期的魏国将领,他残害了军事家孙膑。
上官之毁屈平:上官是汉代的一个官员,他诋毁了屈原。
袁盎之中晁错:袁盎是西汉初年的一个大臣,他中伤晁错。
为臣不易:做臣子不容易。
盖往而不反者: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人。
所以功在身後:因此他们的功绩在身后得以流传。
藏器俟时者:那些藏才待时的人。
百无一遇:几乎遇不到好机会。
高勋之臣:功勋卓著的大臣。
旷代而一有:隔代才出现一次。
陷冰之徒:指那些陷害他人的人。
委积乎史策:被记录在历史文献中。
渭滨吕尚之俦:渭滨的吕尚,即姜子牙,这里指吕尚这样的人。
岩间傅说之属:岩间的傅说,即傅说,这里指傅说这样的人。
王佐之器:辅佐君王的才能。
邈世之材:超凡脱俗的才能。
秉竿拥筑:拿着钓竿,这里比喻隐居。
庸儿之伍:平庸之辈。
文王高宗:周文王和商汤,这里泛指贤明的君主。
泰始明昌国文-古籍-抱朴子-外篇-时难-评注
抱朴子曰:尽节无隐者,可为也。
此句开篇即点明抱朴子的核心观点,强调忠诚和无私的重要性。‘尽节’指竭尽忠诚,‘无隐’则意味着不隐瞒、不保留。抱朴子认为,只要做到这一点,就能够得到认可和成就。‘可为也’表示这种忠诚是可以实现的,强调了道德修养和自我约束的重要性。
若夫使言必纳而身必安者,须时。时之否也。
这句话进一步阐述了抱朴子的观点,指出即使有良好的意图和正确的言论,也需要适当的时机。‘使言必纳’意味着要让言论得到采纳,‘身必安’则是指个人必须处于安全稳定的环境中。‘须时’强调了时机的重要性,而‘时之否也’则指出时机的不确定性,暗示了世事无常。
夫奸凶之徒妒所不逮,拥上抑下,恶直丑正,忧畏公方之弹击邪枉,是以务除胜己以纾其诛。
此句揭示了社会现实中存在的奸佞之徒,他们嫉妒那些超越自己的人,通过巴结上级、压制下级来排除异己。‘恶直丑正’意味着他们厌恶正直和正义,‘忧畏公方之弹击邪枉’则是指他们害怕公正的力量打击他们的邪恶行径。‘务除胜己以纾其诛’说明他们不择手段地除去比自己更强的人,以避免受到惩罚。
明主不世而出,庸君迷於皂白,既不能受用忠益,或乃宣泄至言。
这句话批评了明君和庸君的不同态度。‘明主’指明智的君主,他们能够识别忠臣,接受有益的建议。而‘庸君’则指平庸的君主,他们往往混淆是非,不能正确对待忠言逆耳。‘宣泄至言’意味着即使有至理名言,也可能被忽视或发泄。
於是弘恭石显之徒,饰巧辞以构象似,假至公以售私奸。
此句描述了那些善于伪装的奸臣,他们用巧妙的言辞来构建虚假的形象,以假公济私。‘弘恭石显之徒’指的是历史上的一些奸臣,他们通过华丽的辞藻来迷惑君主,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令献长生之术者,反获立死之罪;进安上之计者,旋受危身之祸。
这句话通过两个例子进一步说明奸臣的恶劣行径。第一个例子是那些献上长生不老之术的人反而被处死,第二个例子是提出安定国家之计的人却遭遇危险。这两个例子都反映了奸臣的阴险和残酷。
故曰:非言之难也,谈之时难也。
这句话总结了前文的内容,指出真正的困难不在于言论本身,而在于何时能够得到理解和采纳。‘非言之难也’强调了言论的重要性,而‘谈之时难也’则指出了时机选择的重要性。
夫以贤说圣,犹未必即受,故伊尹干汤,至於七十也。
此句讲述了贤者向圣人进言的困难。‘以贤说圣’意味着贤者向圣人进言,‘犹未必即受’则表示即使贤者有好的建议,也不一定能够立即被接受。‘伊尹干汤’是指伊尹在七十岁时才得到汤王的信任,这个例子说明了贤者等待时机的重要性。
以智告愚,则必不入,故文谏纣,终不纳也。
这句话进一步说明了智慧与愚昧之间的对立。‘以智告愚’意味着用智慧去告诫愚昧,‘必不入’则表示这样的言论很难被接受。‘文谏纣’是指文王向纣王进谏,但纣王始终不接受,这个例子说明了智慧与愚昧之间的冲突。
言不见信,犹之可也。若乃李斯之诛韩非,庞涓之刖孙膑,上官之毁屈平,袁盎之中晁错,不可胜载也。
这句话列举了一系列历史上因言辞不被信任而遭受不幸的例子。‘李斯之诛韩非’、‘庞涓之刖孙膑’、‘上官之毁屈平’、‘袁盎之中晁错’都是历史上的悲剧,说明了言辞不被信任的严重后果。
为臣不易,岂一途也哉!盖往而不反者,所以功在身後;而藏器俟时者,所以百无一遇。
这句话强调了做臣子的不易,指出并非只有一条道路可行。‘往而不反’意味着坚持自己的信念,即使不被理解也要坚持到底,这样才能够成就大业。‘藏器俟时’则是指隐藏自己的才华,等待合适的时机,这样才能够得到施展。
高勋之臣旷代而一有;陷冰之徒,委积乎史策。
这句话通过对比,说明了功臣和奸臣的不同命运。‘高勋之臣’是指那些有高功勋的忠臣,他们可能旷代才有一位;而‘陷冰之徒’则是指那些陷害他人的奸臣,他们的恶行被记载在史书中。
悲夫,时之难遇也,如此其甚哉!
这句话表达了作者对时机的珍视和对时运不济的感慨。‘悲夫’表示悲哀,‘时之难遇也’强调了时机的难得,‘如此其甚哉’则进一步强调了这种难得。
由兹以言,吾知渭滨吕尚之俦,岩间傅说之属,怀其王佐之器,抱其邈世之材,秉竿拥筑,老死於庸儿之伍,而遂不遭文王高宗者,必不訾矣。
这句话是作者对那些有才华却未能遇到明主的贤者的同情和感慨。‘渭滨吕尚之俦’、‘岩间傅说之属’都是指那些怀才不遇的贤者,他们虽然有才能,却未能得到文王或高宗这样的明主的赏识。‘秉竿拥筑,老死於庸儿之伍’描述了他们的悲剧命运,‘必不訾矣’则表达了作者对他们才华的肯定和对时运不济的无奈。